【烈阳】

躲过大刀纵斩，一脚将对面的家伙踹的后退两步，接着双剑自下往上，给他胸膛开了两个天窗。

没有血，甚至也没有吃痛的踉跄。

对面的梦魇化成粒子消失了。

“这是幻象……你们是不是谁在心里想了这玩意？”

剑鬼咬牙切齿，把右手刀收回了刀鞘。

“别讨论这个话题了。”托兰道。

“我不是要骂你，让人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才是奇怪。”

“为什么会想到这早已灭亡之物，却也值得一问。”

重岳只是微笑着，一拳打飞了面前的另一位梦魇。

“还不是前几天，骑士竞赛的时候有个愣小子，自称什么逐魇骑士，梦魇怯薛后裔，特锦赛结束之后就没了音讯，听说是什么到北边挑战邪魔去了。”

“好的，逻辑上这个联想没有问题，那么，如果他真来了，他自己选的谁也不能怪他，只能说……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吧！”

恩特罗菲向前猛冲，顺势居合，将挡路的梦魇一刀两断。

他真正的目标是方阵最后那个盔甲更加繁复的家伙。

“不必问候我的母亲，那是千万年前的事了。”

双手成爪，抓住逐魇骑士头顶和肩膀，把他的脑袋扭了一百八十度。

他也变成了粒子，十几秒后，一个新的逐魇骑士就站在不远之处。

“这么打下去没完没了，我们绝对会被耗死。”玛恩纳一剑架开梦魇的大刀，接着剑势一转，横斩砍过面前梦魇腹部。

“我有个办法，诸位，都闭上眼睛，只靠直觉接敌。”重岳道。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仇白先闭上双眼。

闭上眼睛，判断对方的行动就只能靠声音和气流。

而这——

——等五个人再次睁开眼，四周已经一个人都没了。

除了一些脚印，就好像什么人都没来过。

“明确地告诉一个人不要去想什么东西，结果当然就是怎么都忘不掉。”仇白把剑收了。

“没错，倒不如闭上眼睛，把自己完全交给本能和杀意——这地方确实邪门，以我们五个好像有点托大了。”恩特罗菲笑道，“当然了，没人会回头的。”

“所以嘛，接着往前走就好了，补给用完之前，能走多远走多远。”托兰道。

“可以多走几步，走到不能走的时候，我把你们带回去。”恩特罗菲拨开了眼前头发。

“那就别浪费时间。”

玛恩纳第一个走了出去。

然而正常的行进只持续了十几分钟。

当玛恩纳的脚踩到某颗枯草的时候，大地裂开了。

然后天空也裂开了。

五个人同时掉了下去。

四周就像是星空般闪烁着。

玛恩纳下意识的拔剑，一下钉住了旁边的巨石。

托兰甩出钩爪，勾住另一块石头，顺势爬了上去。

仇白和重岳两人靠轻功也抓到了着力点。

只有恩特罗菲在直线下落。

“——该死！”

托兰又把钩爪甩了出去。

完全没有抓到，甚至四周的石壁本身都在开裂。

恩特罗菲的身形已经难以分辨。

石壁破碎成无数碎片，四个人又一次掉了下去。

而下方黑暗深处突然闪出了黄金的光芒。

再然后，他们看到的就是恩特罗菲从下面直射而上。

他右手抓着一根黄金箭矢，似乎他就是被这根箭带上来的。

“——”

玛恩纳咬紧了牙。

落地的感觉并不舒适。

四个人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落到石板路上。

而恩特罗菲放开了箭也正在下落。

“——散开！”

玛恩纳很少这么大声说话。

但他第一时间撞开了托兰。

仇白和重岳后退了好几步。

之后他们就明白了原因。

一根箭分裂成千万根，黄金暴雨从天而降。

与玛恩纳看似柔和的光雨不同，这雨碰上一下怕是直接会在身上开个洞。

恩特罗菲落地了。

连出几剑，将袭来的光雨打散，接着也冲出了攻击范围。

现在他们有余力审视一下周围的环境了。

除了尖角屋顶为主的古典建筑，远处还有数座零星分布的高塔。

“——崔林特尔梅。”玛恩纳道。

“但这里不应该是莱塔尼亚首都。”重岳沉吟道。

“少废话，先看看你们身上。”恩特罗菲冷着脸。

“靠。”

托兰一抬手，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慢慢化为灰烬。

“这儿是亚空间，跟现实的物理定律不相容……你们没见过博士的源石技艺。”

说着，恩特罗菲在手上划了一剑。

鲜血甩到了每一个人身上。

“这样能撑一会儿，不然你们几个都得被打散成原子。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完全不存在了……这老东西变异的比死前强了太多。然后……”

恩特罗菲转向玛恩纳。

“只有两个人一起才能使用这种源石技艺。”玛恩纳道，“……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哥哥？——”

托兰的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因为在街口已经多了一个人。

纯白的军装，金黄的头发。

玛恩纳已经按住了剑。

但他却拔不出来。

“……斯尼茨。”

“又是幻象。”仇白并没有看向斯尼茨，而是转向相反。

“希望不是……但也希望是。”

“——小心！”

仇白的提醒已经晚了。

相反的方向射来两箭，正中玛恩纳和托兰后心。

而仇白看到自己胸前已经透出了剑枪长刃。

三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倒下。

“灭了他们再说！”

恩特罗菲扑向射箭的方位，而重岳已经和斯尼茨拆了几招。

弓箭手已经消失了身形。

剑鬼猛一转身，借势挡下了一刀黄金剑气。

倒下的三个人已经又站了起来。

然而他们的眼中再无神采。

“又是认知污染？”

恩特罗菲折返回来，背靠背挡在重岳和托兰之间。

“对他们来说，看来是——”

重岳一拳打在斯尼茨左胸，让他连退几步。

然而他没有化成黑雾。

没有任何反应，他又举起了剑枪。

只是一丝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他是活人？但看来他不知道疼……任何生物受到攻击，都会疼痛，害怕……”

恩特罗菲右手的伤口已经愈合。

“但他没有这种感觉。无妨，攻势不断，将他制服为止。”

“拖住他们两个，我先把这三个分神的打醒。”

“听你招呼。”

重岳已经出手。

如果只是斯尼茨，他并不在话下。

但加上一个暗处狙击的约兰塔，那可是一加一大于二了。

而且那箭刁钻得很，只要丈夫准备收招，她就能封住重岳反击动作逼他闪避。

另一边也不容乐观。

如果能动手杀人，恩特罗菲相信他和重岳早就把问题解决了。

然而很明显他们不能。

避开仇白的飞刀，右手抓住托兰射出的钩爪，绳子在手臂缠了两圈，把他猛拉过来顺势一脚将他踢向玛恩纳。

然后他意识到似乎不能这么做。

瞬间闪到托兰背后，右手架住了玛恩纳剑刃。

他不能打伤队友，但这三个被邪魔迷了心智的可不好说。

黄金剑气偏离了方向，将远处露台炸的粉碎。

伴随着四散烟尘，一个人影跃上了旁边的屋顶。

重岳抓住了机会。

一下反剪了斯尼茨手臂，接着隔空劈出一掌。

屋顶又一次被打碎，没进入狙击状态的约兰塔被迫再次进入闪避。

重岳放开斯尼茨，一跃而起。

挥拳击开箭矢，接近的同时抓住了那张大弓，反手夺下扔了出去。

如果人不会畏惧和思考，那就先把暗处的狙击缴械。

恩特罗菲踩着托兰肩膀跃上半空，顺手接住，将锯齿剑压在弓上，离弦射出。

目标是斯尼茨脚下的地面。

这一下确实穿出了一个深坑。

然而被炸碎的地面之下，却是新的空洞——

博士的火气比之前旺了很多。

刚回到本舰，就收到维娜的消息，特雷西斯的断剑被盗了。

碎片大厦的遗址改成了纪念广场，而那把剑成了那里最重要的纪念品之一。

如果是普通小贼倒也罢了，结果诸王之息也差一点丢失。

这下不得不怀疑有人别有用心了。

而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断剑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而诸王之息放在别人手里只是一块可能引发外交事故的废铁。

诡异的是，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

从摄像头到芯片，除了看起来略新了些之外，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除了几天前半夜两点到三点的一小时完全黑屏。

“所以，还能数据恢复吗？”

霜星的辣味糖在口中炸开，分散着博士的怒气。

“这不是被删除了，是完全没有拍，怎么可能恢复。”可露希尔摇摇头，“甚至像……摄像头被拆了，然后按着原样造了个新的放回去……”

“那这听起来让人有点恶心了。”一旁趴在桌子上的白发女人道。

工程部高手之一，年，锻造麻将拍烂片都是一把好手。

而看她的表情，这件事并不在她游刃有余的范围内。

“能让年导恶心，那可真不多见。”博士道，“怎么着，这不是一般的小偷了，必须要出重拳？”

“你懂个锤子哦，博士。”年叹了口气，“我是说，如果是一个我很不爽的人干的呢？”

“你不爽谁？”

“只是种感觉……把东西弄到消失，再原样成型……那家伙，论辈分大概是我三哥吧。”

“你三哥是个贼？你个干铁匠的，哥哥是盗圣？”博士毫不客气，从年面前抽走了一块灯影肉干。

年在桌子下踢了博士一脚。

“他比贼可缺德多了……但是他一个经商的，为什么要去偷这么两块废铁？”

锯齿剑碰到另一块地面的时候，弹到了几米开外。

——这里是座宫殿。

层高足有十几米，石柱雕刻无一不是精巧绝伦。

地砖甚至有如镜面。

七人刚一落下，恩特罗菲就贴地一滚，顺手抓起了剑。

接着顺手把弓往仇白身上一套，算是捆住了她双手。

而下一步——

——大提琴的旋律回响在宫殿中。

几个神志不清的人都被锁在了地上。

淡金的锁链从脚下的地砖中刺出，十分精巧，缠住了他们四肢关节。

而恩特罗菲和重岳并未被锁。

远处石阶之上是暗红的王座。

这里没有什么阳光，王座相当阴冷。

而王座之上的人长相也算是英俊，只不过眼皮嘴角都是低垂，带着几分鬼气。

“什么人，胆敢闯进我的帕维永？”

“我可没打算来，只想带他们走。”恩特罗菲道，“你又算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重岳抬头行了个抱拳礼，“却是没有想到，见到陛下会是这种地方。”

“好啊，他还是个国王。”恩特罗菲冷笑。

“巫王赫尔昏佐伦，原本多年前便被双子女皇讨伐——”

“想起来了，图书馆历史书上读过。名号罢了。”

巫王看了看几个人，终于开了口。

“放肆无礼，却也当得上这份无礼。巨兽碎片与界外神明……有趣，仅此而已。”

恩特罗菲和重岳对视了一眼。

他们只知道对方活得久，但却一直没有说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

重岳微微一笑。

“也不愧是泰拉最强大的术师，能够一眼将我二人的本质看穿。”

“这可不太像历史书上的暴君，只能说在你死后，你也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恩特罗菲也笑了，“仅此而已的话，我把他们弄醒，然后带他们走了，再也不见。”

巫王站了起来。

“想要离开，却也没那么容易。”

“怎么，想留我在你的行宫喝杯啤酒，还是想试试自己的斤两？”

恩特罗菲按住了剑。

“我不惧神魔，亦不惧成为神魔。”巫王道，“只是荒域邪魔，不会让你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

“那就放他们离开，我跟行宫外面千万年的老鬼解决点旧日恩怨。”

巫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

“高塔矗立数十年……竟还是如此渺小。”

他已经抬起了手。

剑鬼刚要冲上去，却发现巫王指向的是上方。

行宫屋顶的巨石崩落而下， 被巫王的法术击中，化为粒子。

而震破耳膜的尖叫盖过了大提琴声。

巫王一挥指挥棒，旋律中增加了长笛和钢琴的声部。

“白神！他们跟你没有关系，冲着我来！”恩特罗菲咬紧了牙。

“已是失智之物，他不会知晓你的念头。”重岳道。

“那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恩特罗菲手下不停，深深吸气，在五个被捆住的人头顶分别一拍。

接着，一剑斩开了空间裂缝。

——但那持续了不到两秒。

这所谓的荒域，似乎跟外面的泰拉世界不完全相同。

“我说过，荒域无法轻易离开。”巫王道。

“看起来你的法术跟声音有关。”恩特罗菲道，“巫王……我有个想法。”

博士差一点被肉干卡住嗓子。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

在融合了恶灵之后，他很久没有再头痛了。

“你这……咋个事情嘛。玛莉娅，我送他去医疗部你帮我看一下……”

说着，年就要把博士拉起来。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博士硬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接着，拔腿就往机库方向跑。

脑中断断续续，有着某种交响乐，还有让他想吐的尖叫。

以及恩特罗菲的声音。

“宽阔的地方……能力……使用……连接……”

连不成句子，但博士愿意信任他。

跑到机库，深吸一口气，黑红光幕在面前展开。

“博士！您需要休息……哎？”

瑕光带着年先追了上来，看到眼前的东西，她一时半会有点大脑当机。

光幕中出现了一个人。

严格来说，他是飞出来的。

玛恩纳脸朝下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叔叔？！为什么会被博士……”

已经没什么接受不了的了，瑕光冲上去摇晃着玛恩纳，但他并没有醒过来。

然后是仇白，第三个是托兰。

“搞啥子……慢着！”

第四个人只出现右手，年就冲上去把他拉了出来。

男人也有些诧异。

“……年？”

“大哥？！你咋个跟他们混一起去的噻？！”

“哎？年小姐，这是……你的哥哥？”

瑕光不再晃玛恩纳了。

重岳喘了口气。

“闲话少说，后面还有人！”

“啊？好！”

年和重岳一起把手伸进了光幕。

被拉出来的是两个人。

“博士，还请马上关闭通道！”重岳断喝道。

“怎么回事？！白毛呢，我知道他跟你们在一块！”

不看到最后一个人，博士绝不会停手。

不管光幕的另一面是什么。

“……关上吧。”

一双脚踏在了地面上。

那步伐就像千斤般沉重。

接着，恩特罗菲的双腿支撑不住，也倒在了地上。

“——”

博士几步跟了上去，想拉住他的右手，却抓了个空。

因为剑鬼已经没有右臂了。

“医疗部！快点，机库来人！”

最开始来的并不是医疗干员。

和机库不在同一层，过来需要时间。

先到的是在训练场的预备干员和带队的鞭刃。

然而鞭刃的脑袋明显也没处理过来现状。

“玛恩纳……？你怎么会……等等，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斯尼茨和……约兰塔？”

“等一下佐菲娅姐姐……你在说什么……这两个人……”

瑕光一点一点转过头。

“是爸爸……和妈妈？”

“不管是谁，这帮人得赶紧送医疗部！”博士一跺脚。

三分钟后，医疗干员也到了。

昏迷的人全被抬上了担架车，一路跑去检查抢救。

而博士要把恩特罗菲搬起来的时候，那家伙抓住了他的手腕。

“克丽斯腾……”

博士心脏猛的一紧。

“她怎么了？！”

“让她停下那该死的实验……不然我们都没好果子！”

拼劲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恩特罗菲的脑袋又歪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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