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怪人还在胡乱地挥动手臂，想要用护臂的折角刀片将军刀从克塞手中勾落，但英雄只是发力拉扯斗篷就破坏了他的平衡。计划落空的蝙蝠歪斜着倒在了地上，没有视力的他喘着粗气，全身上下尽是破绽。抬起的护臂已经无法阻止英雄将刀尖削铁如泥的军刀刺入他的身体，但明晃晃的刀尖恰恰停在了离喉咙只剩几厘米的地方。

“胡大？”

赵远的语气将信将疑。对他来说，胡海龙大队长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四年多的相处，数百次的贴身训练，十数次的共同任务，大队长高大的体格和俊朗的面庞早已烙印在大脑之中，他绝不可能看走眼。而这只蝙蝠怪人不仅是嘴唇和下巴，就连肌肉线条也和近一年来渐次消瘦的大队长别无二致。

（可队长不是早就瘫痪了吗？前几天我还用轮椅推着他去……）

赵远还在纠结，蝙蝠怪人直接开口了：“没错，就是我，小赵。” 他已经从嗓音猜到了克塞的身份，“我早该料到是你的，毕竟我认识的人里面，有这样的身手，而且在生死关头底下那玩意儿还能硬成那样的，只有你一个。”

赵远马上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幸好头盔遮住了他的表情。他松开了紧紧攥着的蝙蝠斗篷，手中的军刀也垂了下来。

“你的腿应该还被捆着吧，让我来给你解开。” 胡海龙说话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他并没有看向克塞双脚的方位，很明显视力还没有恢复正常。他快速按下钩索枪侧面的一个按钮，缆索就自动收了回去。

“胡大，怎么会是你，你的身体不是……” 话刚说到一半，赵远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为关键的事实，“为什么你会在这艘飞船里面？”

大队长稍作沉思，避开了这个尖锐的问题，反问道：“先回答我，你这身红色战斗服是哪来的？我们神鹰突击队没有这样的假面骑士制服吧。你在为了谁战斗？”

这身克塞战斗服当然不是来自哈工大的假面骑士开发团队。神鹰突击队的前副大队长陈闻哲在离队后，联系了母校北京理工大学的教授，成立了一个团队来研发新的英雄制服，而“时代战士克塞”正是他们较为成功的战斗服试作品之一。鉴于队内的多年的交情和实力上的认可，陈闻哲从第一次正式测试开始就私下找到了赵远作为变身适格者。倘若这个计划能够得到军方某支队伍的青睐获得注资和接单，他甚至考虑申请将赵远调动过去作为新队伍的领导人，而这也是推动赵远下定决心离开神鹰突击队的一大因素。

但赵远当然不能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在大队长因伤残而为了职业生涯苦苦挣扎的时候，前途黯淡的陈闻哲离开了他，在这里提到他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

“我在这里是为了人类和奥特曼们战斗！” 赵远试图用气势含糊其辞蒙混过关。

“是闻哲给你的吧？真没想到，连你都背叛了我。” 这种小伎俩根本瞒不过大队长。胡海龙的声线平淡中写着失望，蝙蝠面具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亏我刚刚还想着身体恢复以后靠你带领大家一起重整旗鼓呢，我真是太幼稚了。不过也怪不得你，毕竟前阵子连我自己都快放弃了。闻哲是个聪明人，你跟着他混不会差的。”

“大队长，不是，我……” 赵远只恨自己嘴太笨，一时没法用合适的语言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这四五年来一直受到大队长的器重和关照，重义气的他当然没有要与其撇清关系的意思。可在胡海龙看来，他和抛弃了自己的陈闻哲合作，已经是明确的选边站的信号。

见赵远支支吾吾的样子，胡海龙又开口了：“既然突击队已经留不住你了，能不能最后再帮队长一个忙？”

“胡大，我还没有决定要离队……”

胡海龙打断了他无力的辩解：“要是真心想帮助我的话，就服从命令，现在就离开这艘飞船。”

虽说笨嘴拙舌，但赵远的脑袋相当清醒。一听到这个请求，他立刻就参透了胡海龙的意思，也明白，对方确实已经和自己不在同一条船上了。

“胡大，你的腿是怎么治好的？前几天办材料的时候，还是我用轮椅推着你跑来跑去，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 面对反攻，蝙蝠面罩下的眼神开始闪躲。

“是美菲拉斯星人吧？” 知道自己没有把话从对方嘴里套出来的能力，赵远索性直球投下炸弹，“我没有猜错的话，交换的条件是破坏这艘飞船里的能量发生装置吧。”

胡海龙陷入沉默，双眼透过白色透镜盯住克塞看了好一会儿——看来他的视力已经恢复了——才开口：“小赵，既然你连这都知道了，那我们就把话挑明了说。你应该明白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只要我能完成任务，我就能够康复，不再是一个瘫痪的废人。我不仅可以重新穿上假面骑士强人的战斗服，也可以用这个蝙蝠侠的身份更好地保卫人类……”

“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帮助大怪兽破坏地球残杀人类啊！你不是一直认为奥特曼是地球人的伙伴吗？美菲拉斯星人源源不断地弄来怪兽，用人海战术车轮战术对付奥特曼，很明显就是为了消灭我们的保护神，为侵略地球的目的扫清障碍。而你，破坏能量发射装置就是在对奥特曼釜底抽薪，为虎作伥！” 赵远说得逐渐激动起来。

然而这却彻底激怒了胡海龙：“少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义的英雄！为了保护人类，我跟乌鸦怪人战斗从高空摔下来受重伤差点冻死的时候，有谁帮助过我？我被小混混关在笼子里面强迫喝尿打成瘫痪的时候，有谁帮助过我？眼睁睁看着老王和我一同建立起来的神鹰突击队被人轻易夺走的时候，有谁帮助过我？是你吗？是人类吗？是奥特曼吗？！不，把我从绝望里拯救出来的只有美菲拉斯星人！”

赵远被胡海龙倾泻的愤怒淹没了，他肯定不能放任队长站在人类的对立面，可又没有语句来反驳他。

“只要今天任务成功，我就能夺回神鹰突击队，率领假面骑士继续打击入侵的勒比克星人和其他怪人。甚至于这身蝙蝠侠的装备，我也可以尝试进行量产，以此为基础成立新的战队，保护更多的人类。至于奥特曼的命运如何，恕我无法兼顾。你也看到了，他们并不是什么神明，他们只是体型巨大的外星人而已。面对大怪兽车轮战的持续威胁，他们的命运也不过是死路一条。与其依赖奥特曼的力量，还不如靠人类自己保卫地球！只要你不要挡道，我就当做你没来过这里，快走吧。”

“不行，我不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队长变成宇宙人入侵地球的帮凶！你忘了吗，假面骑士的战斗服都是利用奥特曼的血液和身体组织才研发出来的！”赵远重又捏紧了手中的军刀。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蝙蝠侠的右勾拳已经冷不防地猛挥出去。蝙蝠手套的每个指关节都装载了少量的铅块，使得其击打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克塞赶紧向后闪躲，勉强避开了强劲的拳锋，但护臂上突出的一排刀片仍旧相继击打在了他的头盔上，发出尖利的刮擦声，虽然没有击碎防护罩，却也让他彻底明白：生死一战已经无法避免。

克塞还没来得及找到平衡，踉踉跄跄地后退，闪避着蝙蝠侠不断袭来的冲拳，同时飞速地思考对策。按照以往的经验，年纪轻个子小的他出招速度比大队长要快。但看起来美菲拉斯星人不仅修复好了胡海龙的脊柱神经，还强化了他的反应速度，这让赵远有点跟不上。而另一边，由于一年来的瘫痪导致缺乏运动，胡海龙的下半身肌肉明显消瘦了许多，高大身材带给他的力量优势已经不再。而此时克塞战斗服重新充满能量，直挺挺的战屌又爆发出可观的潜力，力量层面反倒是赵远更胜一筹。既然双方的传统优势突然发生了交换，赵远立即决定尝试改用大队长常用的战术，与之进行拳拳到肉的近身相持。

蝙蝠侠不知何时已经将蝙蝠镖握在了手心，他流畅而迅捷的拳脚继续咄咄逼人，克塞持续防御后撤，却不能阻止蝙蝠镖的刀刃不断割开红色战斗服。终于，一记凶狠的黑色横踢砸向克塞的左上臂，而他已经来不及抬手防护。不过这早已在赵远的计算中，他索性放弃防御这记早已在训练中记熟套路的腿部攻击，猛地伸出双手抓牢对方的两肩。尽管力量有所弱化，蝙蝠侠的鞭腿依旧抽得克塞有点摇晃，可他立即就发现自己两臂的动作已经被红色英雄锁死，任其绷紧肌肉也来不及挣脱。

“喝啊！” 赵远大吼一声，用膝盖全力顶向蝙蝠侠的要害之处。喷溅而出的口水把克塞的前胸打湿，即便是厚厚的类橡胶战斗服和硬汉的意志也保护不了人类男性生理上的弱点，在断续的“唔……唔……”声中，漆黑的巨大蝙蝠身体变得瘫软。

胡海龙强忍着这股袭遍全身的冲击和无力感，奋力把手伸向腰间，却没有摸到蝙蝠镖和烟幕弹的口袋。善于观察的克塞早就看清了腰带卡扣的位置和式样，先他一步将装载了各种精致暗器的金色多功能腰带解开抽出握在手中。而迎接因惊讶张大嘴巴的胡海龙的，则是正中下巴的一发上勾拳。蝙蝠侠庞大的身体飞了起来，以大字型重重地砸在映着湛蓝天空的地板幕墙上。

胜负已见分晓。克塞将战利品——多功能腰带——高高举起，向脑中一片嗡嗡嗡的对手宣示自己的胜利。此时的蝙蝠侠，不仅失去了反击取胜的希望，甚至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而腰间失去了这一抹炫酷的金色，让躺在地上的他看起来像一个一败涂地的贫弱新兵，随时都会被红色英雄用胯下的巨大隆起所侵犯。

“我输了。” 过了半分多钟，麻痹的下巴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其实从知道对手是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自己肯定输定了，其实我也是走投无路。” 胡海龙喘着粗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克塞捡回离子光束枪，走回到他跟前：“队长，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不管去哪里，不管有没有钱，都会永远照顾你的。”

泪水从蝙蝠侠的面具中渗出，顺着嘴部裸露出的法令纹向下流淌。这是赵远从未见过的景象，他俯下身来，用力掀起紧绷的蝙蝠头罩，心痛地看着这个被命运折磨的奔四硬汉放任眼泪在脸上奔涌。

“小赵，快点动手吧。给我个痛快，我不能接受一辈子瘫痪要人照顾。”

“队长，不要这样，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保护大家的英雄，不是这样脆弱的人！” 赵远把高大的队长扶坐起来，摇晃着他想让他冷静下来。

“我的人生才刚刚重新燃起希望，你就这样把它毁掉！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 哭干了眼泪的胡海龙一拳又一拳砸向克塞的头盔、胸口，却与世无补。失去了武器的他，就连自刎也做不到。而赵远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发作，他早已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也必须把队长一起带回去。

两分钟后，蝙蝠侠终于用完了最后的力气，四肢撑地，狼狈地喘着粗气。克塞小声说了一句：“队长，你休息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回家吧。” 说罢，便倚靠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不料胡海龙刚一起身，却如亡命之徒一般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本能。粗重的黑色靴子冷不防地一脚踢向克塞的脚踝里，紧接着厚实的战斗手套一掌拍在肩头，硬是把他的身体翻转了个，趁其不备拔出他腰间的激光军刀，高举过头顶，冲着天灵盖就全力纵劈下来：“既然你不愿意弄死我，那我就得弄死你！”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冲过赵远的大脑，但战士的本能已经率先驾驭身体做出了选择：等离子光枪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扳机迅速扣动，三发光弹在一臂多长的距离悉数命中了蝙蝠侠身上最显眼的目标——胸口黄色底的蝙蝠标志。

闪亮的军刀率先脱手落地，紧接着，高大的黑色汉子像条原木一样，直挺挺地向后倒下。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并不大，对赵远来说却震耳欲聋。望着蝙蝠侠胸口冒起的那缕淡淡白烟，一阵阵晕眩袭上头顶。他赶紧冲过去跪下，把那具壮硕的躯体揽入怀中，褪去手套，检查他的颈动脉是否还在正常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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