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人

“老实点！进去！”

“果咩，给各位添麻烦了！”

千早爱音连连回身点头，一边被推入侍所女囚。

在这丰臣之世，刀狩令、浪人停止令，一般只是落于文字上的东西，若有仪表堂堂的人佩刀行于京都，差役们一般也不会闲极生事，上去将人捕拿。

然而……一个背着醒目巨剑，在街上流泪大哭，游荡了半夜还居无定所的姬武士……另当别论。

京都的公卿多，老爷们又都心善，见不得这样年轻的武家倍历苦辛，只好苦一苦差役们，连夜把这碍眼的姬武士捕拿，收监。

本来，爱音或能拿出长崎屋的徽记来作证明，但她自觉已失去资格，亦只能老实认罚，被送入女囚。

侍所的女囚并不多人，反显得稀疏。爱音被缴了巨剑和肋差，扭送进去，她在的囚室里就只有一个先来的人，睡倒在稻草堆里。

“午安喵姆，果心居士desu~”

躺着的女囚懒洋洋地招手，只赢得狱卒的嗤笑：“新来的，别听她说疯话了，你这种持刀浪人出去不难，可得离她远点。”

大约爱音一路上虽被押送，但对差役们都很有礼貌，终究赢得了一份善缘吧。入监之前，她竟得到了这善意的提醒。

“诶？”爱音也有些无措，“这，这位居士……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是她们冤枉居士！”稻草堆里的人气鼓鼓地挥着拳头。而狱卒更是不懈：“听着，浪人，她的罪名是猥亵……”

“众多幼女！”

“居士才不是在猥亵幼女！”稻草堆里的人，也终于蹿跃起来！

“小灯？”爱音一瞬间有被吓到，但旋即，完全异质的[感觉]，就把容貌上的小小相似完全压过。

“这么说来……把这位姬武士送来，倒是遂了你的意了。”狱卒继续同她斗嘴。

“哇，幼女和贫乳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好不好！”

“你还说你不喜欢幼女！”

不论如何，听到室友是这样怪人，千早爱音打了个寒噤。牢狱生活……和她想的就完全不同呀！

“那，那个……还有那么多空牢房，不能让我换一下吗……”她弱弱地问。

“抱歉，这个不行。椎名大人说了，最近有紧要的行动，可能会抓来很多人，都要分开关押……”

“那是什么人？”

“要缉捕伴天连了。你最好别和她们扯上关系。”

“喂。”转角处站岗的老狱卒喊了一声，“少说几句。”

“唉，没关系啦，也就这两天了，等她们放出去，椎名大人早把那伙人抓进来了。”

锁好牢门，狱卒们结伴走远，爱音则怔怔地站在牢门边上，面色青白交变。

“噢~新来的朋友，不和居士认识一下么？”肩膀上搭了只手，爱音深吸口气，勉强调整了心思。

“您好，我是……现为浪人的千早爱音，因为个人原因在这奇怪的时候入狱，希望能和您好好相处。”

“哦~不错不错。很有精神。”果心居士牵着她的手，到稻草中坐下，“不过我看你身上干净，不像是久做浪人，又染上妖狐气味，欲望很强，你是刚被主君开革吧？”

本就心神不定，爱音这时更是方寸一乱，只能报以慌乱的缄默。

“呐，不要小看居士的本领。你之前明明还没有这么心慌……虎兵卫小哥提到的伴天连……和你或者你的主君，果然有关系，对不对？”

爱音失措了，向后一倒，勉强用手才支撑住身体，而果心居士更如蛇一般盘绕上来，宛如毒蛇吐信一般在她耳边低语：“你……想不想去救那个昏庸的主君，让她痛悔自己对你的慢待呀？”

一张如此可爱的脸庞。

但爱音凝定心神，把她坚决地推开了。

“没有慢待。”

在果心居士的逼迫下，千早爱音想通了。

“御屋形様对我很好，给我美食，缁衣，华屋。如今她是因为知道自己身陷险境，才把我驱逐出来，虽然御屋形様不是完美的人，心眼也很坏，但她一丝也没有慢待我。”

“你再这样污蔑她，我会狠狠地教训你。”

果心立时缩了两个身位出去：“居士好害怕！不过……你没否认居士的上一个问题啊。”

是了，听到长崎素世已被侍所盯上，千早爱音确实揪住了心。

她垂下头，权作默认。

果心居士笑了，她伸脚，将爱音的手轻轻挑起：“只是……这样的一双手，不是武士该有的手。你其实不会用剑吧。怪不得你主君不需要你，还要刻意保护地把你赶走，原来你是累赘啊。”

爱音紧皱着眉，苦涩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

是的，她的水平……大约只够威吓一些贫苦的山贼吧。这样的自己，又能奢谈什么拯救……一时热血上头兴起的决心，很快又碰了壁，濒临瓦解。

“不过，有决心就好。”果心却忽然说，“如果要力量的话，居士可以给你哦。”

“诶？”

“居士差不多也住厌了，所以居士想给你一个方案——别想着尽快出去警告你的主君了，被混蛋真希盯上的人逃不掉的，连居士都没逃掉……嘛，不说这个——刚刚虎兵卫小哥说了，你的主君会在我们出去前就抓进来，怎样，要不要全心地信任居士，接受训练，然后……”

“好好地大闹一场？”

非常诱人，但千早爱音……已经不是会轻松信任她者，甚至不是信任自己的人。

“只有一个条件，果心居士，你也要完全地信任我。”千早爱音攥紧拳头。

“果心是很久以前的人了吧，不可能这么年轻，你……到底是谁？”

“居士不讨厌敏锐的人哟。”她笑道，可能单纯是被夸年轻而高兴，“祐天寺，祐天寺若麦desu~果心那个老太婆，曾经是我的老师啦。”

爱音双手扶膝，正坐起来：“那么，你是要教我一些法术咯？”

拍拍肩膀，若麦笑了：“别那么拘谨啦，小爱音，你该放松一些……”

她的眼睛离爱音越来越近，里面仿佛有深邃的漩涡，卷吸着爱音的魂魄：“我要教你的，只能是你自己就会的东西……”

爱音的意识渐被剥离，身遭的一切都扭曲失声，无数的镜面在她身侧显现。跟着，她从眼前的镜中看到，菲欧娜，托付她巨剑的布拉邦特人，正与同僚们练习比斗的场面。

一招一式，法度森严，那是一位如此完美的姬骑士……如果学习了她的所有技巧，爱音曾经看过却并不在意的技巧……也还不够！

爱音咬紧牙关，那样强大的菲欧娜，也还是死在了战场上！必须更进一步，更进一步的……从那一丝一乎的意识中，寻找最强的可能！

若麦有些讶异，因她面前接受催眠的爱音，忽然颤抖着，淌出细密的汗珠来，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呀！以爱的资质和决心，不可能抵触这回忆过往的催眠呀？

可很快，爱音的状态又平复下来，这才让若麦松了口气，轻轻擦拭爱音的额头。

在观想中，一切的镜面都破碎了。爱音仍然跪坐着，而面前的天与地一片混沌，只有两个持剑的人在。

从不认识，但爱音就是知道他们的名字，两个菲欧娜也崇拜学习的古代独国剑豪。

武技大观，精通切削十六秘剑，约阿希姆·梅耶。

一代宗师，首倡剑流同攻同守，约翰内斯·里希特瑙尔！

千早爱音不会从菲欧娜的口中，听到他们落魄潦倒的悲苦事迹，或是古拙吝啬的小道传言。她便只是坐在那里，坐着，无限地观看两个武道狂人的……惊世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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