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杯英雄（二十九）

　　爸爸和我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起江叔叔的事情，我不主动开口，而爸爸则是意识到了什么，也没有向我明说。

　　吃完早饭之后，洗碗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的肩上。一边聆听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一边哼着偶然在街边听到的小曲，我在为自己的生活增添一些调味料之时，却发现爸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后，正一脸慈爱和纠结地看着我。

　　“诶，爸爸，你不先去休息休息吗？”

　　我还以为爸爸是要过来帮我洗碗呢，但一想到他身上受的伤，又觉得不大可能。

　　爸爸听出了我话语里的疑惑，他伸出仍然坚实有力的左爪，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那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小远，爸爸还有事想要麻烦你。”

　　“啊，什么事啊.......”

　　为爸爸排忧解难本就是我身为儿子的职责，不过看他这么扭捏的样子，我又觉得有些奇怪。

　　“儿子，你应该和白煜挺熟悉的吧？能不能帮爸爸打听一下，昨天的事情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爸爸的言语晦涩而又难懂，但我还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虽然我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爸爸恐怕和我一样，心中仍然还存留着芥蒂。

　　他比我更想知道江叔叔的下落。

　　“嗯......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哦，对了，伤口得要重新包扎一下，昨天有些太仓促了。”

　　将最艰难的那句话说出口了之后，爸爸的神态明显要更轻松了一些，说话的语气也要变得更加随和。

　　“嗷，等我把碗洗了就来。”

　　健壮而又魁梧的雄狮完全没有一点离开的欲望，哪怕看别兽洗碗是一件如此无聊的事，但爸爸仍然舍不得将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

　　我当然不会排斥爸爸在自己的身边，可最大的问题是，爸爸现在根本没有穿衣服呀......

　　呜......注意力不要被分散了.......

　　我越是强迫自己只盯着沾染上泡沫的碗，脑子就越想让眼珠往其他地方转。

　　筷子怎么比以前粗了这么多啊......不对不对，那个不是筷子！

　　勺子也要圆润了好多呢.......可恶，那个也不是勺子！

　　大狮子绵长的气息不断地倾吐在我的背上，带来温暖而又瘙痒的感觉。细长的狮尾在不经意间慵懒地左右摇晃着，尾尖处的毛簇像是一个逗猫棒一般，不断地让我滋生出想要把玩的欲望。被内裤紧紧束缚着的肉包夸张地凸显出了它的形状，在伴随着一呼一吸而微微地颤动着。

　　爸爸......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这个碗最终还是没能洗下去，爸爸有些诧异为什么我会突然终止工作，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们还是现在去包扎吧......”

　　“好，辛苦儿子了。”

　　将湿漉漉的爪子往围裙上擦了擦，我又和爸爸回到了卧室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还在暗示着昨夜的不平静，但有一种新的荷尔蒙的气息，正在渐渐取代周围的环境。

　　一回生，二回熟，当我第二次为爸爸缠绕上绷带之时，爪上的动作已经变得迅捷而又快速了。

　　其实我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经验，只是在昨天的环境之下，就算是再沉着冷静的兽人也会失误的。

　　况且，给好友和给爸爸包扎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呢......

　　“应该不疼了吧......”

　　爸爸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渗出血液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望着自己完成的杰作，一股莫名的成就感在我的心中升起。

　　“嗯.....儿子，你做的很棒。”

　　就算真的很疼，爸爸大概也不会将实话说出来。我只当是爸爸在安慰我，毕竟他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要是换上我，估计已经晕厥在床上了吧。

　　“那我就出门了哦，午饭的话还是我来做，爸爸就安心休息吧。”

　　替爸爸更换好了药布，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在出门之前多警告了爸爸一句让他不要乱动，这才将房门锁好，坐着公交车去了市区。

　　东城在我离开的这几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就连在雨夜之中发生的大事，也像是一颗石头落入池塘中一样，仅仅掀起了片刻的波澜。

　　我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只身来到了公安局，站岗执勤的警员已经清楚了我的身份，没有任何阻拦的，我成功进入了白煜的办公室里。

　　不过，熟悉的大白虎并没有在自己的位置上，唯有一条有些傻乎乎的黑龙，正捧着一本书在看。

　　“小黑！”

　　直到我打了声招呼，小黑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地抬起头，发现了我的存在。

　　“诶，小萧，你怎么来了......抱歉啊，平时白叔叔的办公室都没什么兽人来，所以一开始没能招待你。”

　　时隔多日，小黑已经完全把警察局当成了自己家。他先是招呼着我找了个位置坐，然后用烧好的开水泡了杯茶递给我，接下来才询问起了正事：

　　“你是来找白叔叔的吗？”

　　“是啊，他现在去哪了？”

　　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在白天执行的秘密行动，那么白煜不在所表露出的问题就很耐兽寻味了。

　　小黑没想着隐瞒我什么，对我无条件信任的他很快就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了我：

　　“他昨天晚上浑身湿透了才回家，然后今天一大早就请了假，不知道去了哪里。小萧，你知道吗，昨天有一只花豹被枪杀了，子弹射进了后心，当场就死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明明不是警察，却要葬进警局的墓地里呢......”

　　小黑的心中大概有着被白煜冷落的怨气，因此滔滔不绝地对着我倾诉了许多。我的本意其实并不是来找小黑叙旧，但既然已经从他的口中得知了答案，那么我就再多陪他一会吧。

　　“啊......对不起啊，一不小心就说了好多话......”

　　“没事，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再多说一些也无妨。”

　　我早就发现小黑看的是一本课外书了，《傲之传说》这样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网文，小黑看得那么起劲的话，应该很好看吧。

　　“你还有事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小黑倒也看得出来我有心事，虽然他还有许多的趣事想要与我分享，但是今天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那我就先走了，有空再会喽。”

　　“再见！”

　　与小黑挥着爪告别，我行走在东城喧闹的大街上，心中说不出是沉重还是放松。

　　江叔叔，你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能够安眠在东城的警察局里，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了吧。

　　先兽已逝，也是时候要向前看了。

　　保温杯英雄（三十）

　　解决了爸爸的委托，接下来就该去给他买身衣服了。

　　我很少出入东城的商业场所，毕竟自己并不是一个很喜欢打扮的兽人，大部分情况下，两套衣服就足够支撑我日常生活的社交了。

　　但想到这是给爸爸准备的礼物，我又觉得这不是一件马虎的事，所以还是强迫自己走上了商业街。

　　现在的时间还只是清早，缺少了霓虹灯的照耀，整条街都显得有些冷落和萧瑟。坚持早起的店主看起来并不是很多，放眼望去，开着的店铺也就零零散散的两三家。

　　这样也好，省的到时候我挑花眼了。

　　虽然没有切身地体验过“逛街”这件事，但听闻一些小伙伴说过，他们最反感的事就是陪母亲一起上街了，因为那往往意味着走断腿的疲惫，还有遇到熟兽时喋喋不休的唠叨。

　　没有这样的烦恼，对于我来说，到底是幸福还是可悲呢？

　　将脑袋里消极的情绪统统甩去，我将目光放在了一栋看起来装潢醒目的建筑物上。“山青之家”四个大字看起来有些眼熟，我思索了一会，才将其与电视上的广告联系起来。

　　原来每天播放洗脑广告的就是你啊......算了，这附近也没什么好去的店铺，就选择你好了。

　　不想再去纠结什么，我放弃了挣扎，选择步入这我从未踏足过的地方。玻璃门的转动带响了“欢迎光临”的提示音，有些昏昏欲睡的店员大概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兽人来，被这铃声吓到的她立刻整理好了衣服，带着笑容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个......我先随便看看。”

　　我不是很擅长与其他兽人打交道，因此面对热情的店员，一时间有些爪足无措的我只得先表露出自己的排斥。

　　店员应对我这样的兽人大概很有经验，听我这么说，她也知趣地退让到一边，就这么寸步不离地跟在我的身边。

　　.....这样好像更奇怪了啊。

　　偌大的店铺只有我一个顾客，灼灼的目光像是一根针一般直抵着我的脊背。虽然我知道店员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但是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却形影不离着，让我的思绪变得混沌一片。

　　果然，给其他兽人挑衣服不是一件好做的事啊......

　　不能现场试穿衣服，甚至我连差不多体型的参照都找不到，我几乎要将每一件衣服都翻了一遍，却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至少也要加几个肌肉壮硕的模特吧......不然爸爸平时该怎么选衣服。

　　终于，我还是放弃了，转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店员。等候多时的她莞尔一笑，立刻就开始向我展现起了她的职业素养。

　　“首先呢，我比较推荐这一款连帽卫衣，新潮的款式搭配上明亮的颜色，很适合展现学生的青春朝气.......”

　　店员一连串滔滔不绝的演讲听的我是一阵钦佩，而当她全部介绍完，用希冀的眼神望向我之时，我才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呃......我是来给我爸买衣服的，能介绍一下适合中年兽人穿的款式吗？”

　　场面一度尴尬到了极点，当我以十分心虚的语气小声地陈述了一下事实之后，店员小姐的面色猛然地变动了一下——然后重归于友善。

　　“这样啊，那我建议您看看这款......”

　　才刚刚升腾起的怒火，在转瞬间就消弭于无形，看着满脸笑意的店员小姐，我完全没有任何拒绝她的理由。

　　“就这两套吧，谢谢你的介绍。”

　　“好的，我这就为您包好。”

　　没有去过多思考这些到底适不适合爸爸，我选了店员最推荐的两套衣服。而乘着她去收银台打单子的功夫，我开始偷偷摸摸地查看起了内裤。

　　这个......总体有些太小了，不行。

　　这个......虽然腰围适合，但兜裆的地方也太窄了吧......

　　用爪子丈量着尺寸，我努力将记忆里爸爸的身体与面前的布料拼凑起来，可无论我怎么尝试，都找不到最适合的。

　　可恶，这就是下面太大所带来的苦恼吗.......

　　“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店员爪脚麻利，很快就将衣服都打包好了。而当她看见我在内衣的区域之中徘徊之时，身为服务员的天性让她再次找我搭上了话。

　　我该怎么说才好哇......干脆就说要最大的得了。

　　“你们这里最大尺寸的内裤有没有......”

　　破罐子破摔，我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了，红着脸就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最大的吗......好的，先生，请稍等一下。”

　　这话一说出来，饶是之前表现得那么淡定的店员小姐都有点忍不住了。她用惊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在思索了片刻之后，留给了我一个热忱而又真挚的笑容。

　　爸爸啊爸爸，今天为了你，我可真是太难了.......

　　生殖器的观念在这个时代还是太保守了些，每当与他兽谈及有关的内容时，大家总是会有默契地转移话题——我也不例外。

　　只有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可能敞开自己的心扉。

　　如坐针毡的我只期盼这段难熬的时间赶紧过去，在从店员小姐的爪上取过购物袋之后，我飞奔着逃离了“山青之家”。

　　但这次的东城之旅并没有那么轻易的结束，正当我因为剧烈运动而停留在原地喘息休息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哦，小萧同学，你好啊。”

　　白煜的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伟岸，只是相比我昨天见到的他，如今的大白虎看起来有些虚弱和萎靡——像是大病过一场一般，

　　“在买什么呢？”

　　“我.......”

　　被抓了个现行的我下意识地将购物袋藏匿至我的身后，但这似乎已经太迟了。

　　因为我已经从那血红色虎眸的倒影之中，看到了那象征“巨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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