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与期待

时间来到1994年五一劳动节假期，晓宇的妈妈终于再婚了，因为是双方都是二婚，所以去民政局领完证，并没有大摆酒席，只是简单的请了一些朋友和同事聚餐；她也决定过这几个月开始收拾东西，打算趁着国庆节假期的时候带着晓宇搬走。

知道晓宇要搬走的事已成定局后，我也越发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我决定这个暑假，无论如何也要再带晓宇出去玩一次。因为过了暑假他就要上初三了，必定会面临更大的考试升学压力，到时候共处的时间肯定会越来越少。于是，我开始有意识地存钱，并开始寻找合适的出游地点。

起初，我的计划是带晓宇去云南，去看看我外公外婆的老家昆明，去看看苍山洱海，玉龙雪山，去看看大理古城，丽江泸沽湖，去看看西双版纳的风情，香格里拉的壮美。但那时候还没有高铁，北京到昆明的绿皮火车一来一往就要各浪费三天两夜的时间。最终，由于行程太长交通不便且开销巨大，我只能放弃了这个计划……

我也无意中跟外公提过这个想法，他老人家倒是非常赞同，很希望我们能去云南看看，甚至愿意资助我跟晓宇一起出游，但我没有接受。因为我不愿拿着外公的养老金带弟弟出去挥霍，也不愿给那些本来就对我颇有成见的亲戚们抓到更多话柄。

经过反复的斟酌和比较，我最终选定了相对较近的杭州，这样就不会在火车汽车上耗费太多的时间。我跟晓宇都喜欢自由行，因为我们不愿意被旅行团的时间和行程束缚；一天赶好几个景点累的要死不说，还会被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拉去购物……

虽然订好了计划，但我却没有提前告诉晓宇，因为我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就把这次旅行当作是我俩确定爱人关系之后本就该有的蜜月旅行吧……

……

5月2日，星期天中午，因为放假，晓宇又不愿意去参加妈妈的新婚聚会，所以就跟我呆在家里；我们边吃着午饭，边看着电视。

“南非举行首次不分种族的全国大选，由黑人领袖曼德拉领导的非洲人国民大会赢得大选！…这标志着……”电视依旧播报着最近的一些要闻，“我国台湾地区中華航空第140号班机，4月27日在日本名古屋……当地时间5月1日，再有一名乘客因伤重抢救无效死亡……”

“为什么送到医院还会死呢？”晓宇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菜，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医生也不是神仙啊，他们只能尽量救死扶伤……”我叹了口气，对晓宇讲述着身为医生的辛酸与无奈，“你要知道，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就算是医生也不能帮病人逆天改命……”

“那……”小家伙很好奇，继续问着：“如果是你的病人…你没能抢救回来……你会难过吗？……”

“我不知道啊…但我想…一定会吧……”我只能实话实说，“我只是个儿科大夫，而且我这个科室没有什么重症患儿……不过，我也在重症监护室见过一些……相比于他们自己和父母亲人的痛苦，医生这点内疚又能算什么呢？……”

“我知道…我在电视上见过，那些全身插满管子的……”

“嗯…对他们来说，也许死亡才是解脱，活着才更痛苦吧？……”在中国的法律体系中，安乐死是被严格禁止的。因为从伦理上来讲，医生的使命是救治病人，而不是让病人离开人世。因此，国内医生界普遍认为，安乐死会让他们的受到道德和责任上的谴责。不过，我却一直对此持反对态度，我认为生死应该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

“要是我……”晓宇好像突然跟我产生了共鸣，“我这样的话……哥…你记得别抢救我……我不想被插管…也…不想…不想你为我难过……”

“说什么呢！”我赶快把电视转了频道，大声呵斥起来，“不许瞎说！…我不准！…我绝不允许你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我好矛盾，虽然我极力支持安乐死，但如果是我心爱的人，我真的有勇气去终结他的生命吗？

“对不起，晓宇……”我知道自己太激动了，于是马上收敛了情绪，“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我……因为…我不能接受……我只是不能接受你离开我…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我当然会一辈子陪着你！……”晓宇那似水的双眸，让我永远无法对他真的发脾气，“我只是说…万一……万一哪天我真的不行了，求你给我留个完整的身体……因为这身体也是你的，我不想被搞得不成人样……哥…你答应我，好吗？……”

“不会的…我们的守护星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白头偕老的……”我竟一时无法在自己的信仰和爱人的请求中立刻做出选择，所以只能敷衍晓宇，但我心里却不停默念着：“好弟弟……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哥哥依然会陪着你…陪你一起……我早就说过，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好啦好啦！”晓宇可能是意识到他刚才的发言对于我来说太过沉重，让我难以抉择，于是便主动岔开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我十一就要搬走了！你就不能开心一点吗？……”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说了错话捅了另外一个马蜂窝，于是赶紧主动站起来抱住我，“哥！…我也…舍不得你！…我也不能接受你离开我！……”

是啊，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到相依，到相恋，一直聚少离多，还有太多东西我们还没一起体验过，还没共同经历过，谁又能接受突然的分离呢？

“那…不如…我们……”我抱着晓宇，用手轻抚着他的小脑袋瓜，“就从头开始！…好好的谈一场恋爱吧？…把过去落下的，全都补上！…怎么样？……”

“好啊好啊！”晓宇来了精神，松开抱着我的双手坐回椅子上，大眼睛中充满了期待，“我知道那些谈恋爱和约会的事，我同学跟我说过……可是我从来没试过……”

“那…我们就从约会开始吧！……”我又给他的碗里夹了两片他喜欢的酱牛肉，“小老公！哦不对！…小男友！…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晓宇开心的吃着酱牛肉，小嘴泛着油光，“我也想试试，跟哥哥手拉着手，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

“好！那我选个时间！”说到这里，我也特别兴奋，“找个周六！我们好好的约会一次！”

“行！……”

“但是具体内容要先跟你保密！有惊喜才好玩嘛……”

“行！…哥你说了算！……”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俩要装作不认识吗？”

“什么？你想得美！今晚上床看我怎么弄你！……”

“诶？！…小老公你这是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啊？……”

“嘿嘿！对！…我既要跟你约会！也要跟你做爱！一个都不能少！……”

“真是贪心……”

“闭嘴！…赶紧吃饭！…吃完陪我练琴！……”

“哦……”

“嘻嘻…哥你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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