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文学

“没想到是你。”长崎素世在房间门口收获意外惊喜：拖着行李箱面色不善的前任——丰川祥子。

在二楼的餐厅就听到人们议论纷纷，说是酒店出了恶性凶杀案，需要封锁现场三天，他们在商量着怎么偷偷跑掉。这里的消费水平不低，前来借宿一晚的多是公务缠身的出差人士，行程延误所浪费的机酒钱还算是小支出，真要耽误了要事可谓损失重大。

无所谓，她又不急。长崎素世把本该当作沙拉的蔬菜安排进榨汁机，用纸杯接满扣上杯盖，用夹子捡起全麦面包做底，盖上水煮蛋和烟熏牛肉，为自己做了个三明治，把餐盘递给服务生，让他帮忙把早餐打包送到房间。她先行一步去健身房唤醒沉睡的身体。

如果不是遇见丰川祥子，相信她会度过非常愉快、还有官方负责报销的短假——“你怎么在这里？”

丰川祥子淡淡地回应道：“在你来之前，这房间也有人住。”

长崎素世不明所以：“我知道，我凌晨才办理入住。”鉴于丰川祥子向来不把话说明，在她们分手后症状持续恶化，所以她迅速在大脑中提取信息组织想法：丰川祥子之前就住在这，办理退房后被困在酒店无处可去，只好拖着行李箱返回。

她不是多么喜欢为难前任的人，况且情况确实窘迫，丰川祥子想必已经求助过前台，实在走投无路才冒昧打扰陌生人，所以她没有多问，直接刷房卡走进去，给身后的人留了门：“进来吧，我订的大床房，足够两个人睡。”

“我知道。”听见这样的回复，长崎素世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句多余的废话。

如果开门课程叫《如何装作对前任漠不关心》，长崎素世一定举重金报名。自从这房间里进了另一个人，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坐在床上看电影也忍不住动来动去地调整姿势，连笑声都要刻意矫正，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得体，虽然丰川祥子只是坐在沙发上，对着屏幕上十几条音轨，戴着监听耳机工作。

“我说，你来这里干什么？”长崎素世忍不住大声询问，那人隐约听到动静，抬了下耳机回头看她，用困惑的眼神示意，那问题该再重复一遍，于是她照做。

“来这里采风，我打算做一支热带风情的单曲，积压的工作一直没有处理，再不抓紧又赶不上最佳发行时机。”丰川祥子回答完，进行礼貌的往来：“你呢？”

她不喜欢。丰川祥子的表现太过完美，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所以她不喜欢，这显得只有她一个人会被那段过往缠住，让她说不上来的难受。于是抱着找事的心态，长崎素世置接下来三天的安宁于不顾，贸然揭开过往：“我被人丢下了，只好来这。”

果不其然，丰川祥子摘下耳机，关掉电脑，收拾起摆在茶几上的设备。长崎素世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操作，紧张得心如擂鼓，瞬间就懊悔起自己的冒失，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像揭开愈合的伤口一样愚蠢。

万幸丰川祥子的脾气比过去有所改善，终于还是停下来，给她留了余地：“我以为我们都放下芥蒂了，你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她转过头盯着长崎素世，比前一句的咄咄逼人更多了些无奈：“从我进来起你就浑身不自在，你看不惯我可以直接赶我走，我绝不勉强。”

长崎素世叹了口气，感到无比疲惫。是的，她不该开口，开口也是“你有你的委屈，我有我的苦衷”的对峙，除了发泄情绪以外毫无用处。她的心结一直死死地紧扣着，只会搁置在一旁，却从未真的解开，换句话说，如果她们可以达成有效的沟通，当初就不会分手，分手也不会没法复合。初恋就是荷尔蒙驱使下的义无反顾，永远不会在意爱上的人是否适合自己。

她也诧异，过了这么多年，拧开回忆的阀门，自己的怨言竟还能源源不断，遗憾最能让人铭刻于心。长崎素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可是说出的话又收不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像是明白她的心意，身体在此时不由自主地发热起来。

完了。长崎素世冲过来帮忙收纳，打算把丰川祥子连行李带人一起丢出去：言语上的拉扯已经让她觉得尴尬，她绝对不要和前任发生行动上的关联。“你能这么说真是太棒了，我想了想还是后悔了，你去找别人住吧，谢谢你给我个台阶下……”她念叨着，被祥子抓住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无比惬意，却不得不甩开：别碰我，千万别来碰我。

丰川祥子出门从不粘抑制贴，因为她在假装自己是Beta来杜绝花边新闻，不过对于她的真实属性，圈内人都心知肚明，包括长崎素世这个亲身体验过的前任。知觉比嗅觉来得敏锐，清新的薄荷味此时在鼻腔弥漫，越来越浓烈，刺激得她快掉下眼泪，她想起自己以前经常因为这点被调侃，为什么Alpha做爱时也会哭，更不妙的是，她也想到了很多会引起反应的画面。

“你是易感期吗？”丰川祥子端详着她，拉起她的手走到办公桌前，给前台打电话求助。长崎素世忿忿不平地想，她一个凡事都做好规划的Alpha，为什么要被描绘成“易感期不打抑制剂”的形象，明明眼前这个无自觉的人才是罪魁祸首。都不知叮嘱过多少次，工作压力大会惹得信息素分泌紊乱，可怜她不知情地受了连累。

挂了电话，丰川祥子回过头，严肃地交待：“他让我们自行解决，我让他们晚点再送早餐。”话音刚落，长崎素世挣开她的手，难以忍耐地扑上床，缩进被窝把自己罩在里面：“我不影响你……你快点出去吧。”

丰川祥子见她用被子牢牢包住头部，走到床脚掀开被子，搭上她的腰带，解开后向下探去，轻轻抚摸：“你喜欢蒙着脑袋做吗？”

长崎素世掀开被子劝阻，情热感烧得她意识恍惚：“别这样。”她用了些力气才维持找回清醒的神智，把快到嘴边的刻薄言论咽了回去，其实她想说：明明从来没回应过我的渴求，现在装作善人又是何必，是你自己想做吧……是想羞辱我吗……恶毒的攻击绕来绕去缠住她的大脑，使其无法转动，只能发出一声：“嗯……”

“只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那点事，而已。”丰川祥子像是在提醒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低着头含了上来，舌头轻轻舔弄，她崩溃得快要哭泣。是的，在这该死的混乱世界里，底线早已跌至谷底，互相解决问题的露水情缘不再是忌讳，你情我愿的事还轮不到大众来批判。长崎素世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体液交换的最便捷途径可解燃眉之急，她已经感觉自己的体温慢慢降下来，有空去思考：首先，这似乎并不是你情我愿。

长崎素世向后缩着身体退出来，淫靡的液体被牵出一道曲线落在床上，丰川祥子半跪在床边，抬头和她对视，揉着自己的下巴，舔了舔被沾湿而发亮的嘴唇，满不在乎地质问道：“你受用得很。”

别这样。长崎素世痛苦地在心中大喊，她只能把情绪紊乱归罪为生理反应，她讨厌丰川祥子的轻浮，那种态度和对待任何一个床伴相差无几，她们曾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也有过最无情的争吵，哪怕这些都不复存在，她仍然是特别的，她必然是特别的。她想一刀刀划破丰川祥子戴着的假面，又害怕那不是假面。

“我不能因为你是我的前任就放着你不管，你躲得了三天，又能忍得了三天吗？更何况我还在这间屋子里，你早晚会影响到我，不如早做干涉，对大家都好。”丰川祥子皱着眉，有些不满，还是耐着性子开导。

“我是前任你倒是能负起责任，那为什么我是现任你就能置之不理？”长崎素世的胃又绞痛起来。女朋友不知所踪后，连着两周她都没能好好吃饭，好不容易等到对方露面，她特意花掉打工的积蓄订了平时舍不得去的餐厅，准备欢天喜地再叙旧情，却被当场告知分手，报负性地享用完一桌饭两瓶酒，当晚就住进了医院。从此她惯用以胃痛的程度来衡量她的感情伤痛，现在则是最高级别，她痛恨自己的喋喋不休，却又无能为力。我只是在告诉你，我还是会受伤——她哀怨而又无助地想。

丰川祥子将她推倒，骑在她的腰间，托着她的脸温柔地啄吻，在舔过耳垂时轻声呢喃：“别在意了，是激素让你这样想。”看到她抬起腿轻晃，长崎素世入了条件反射的套，下意识帮忙脱掉裤子，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么做，但是现在再穿回去是不是太奇怪了？她拎着下身的衣物，还沉浸在茫然中，腺体就被猛然吞入，顶到最深处，她回过神来，盯着丰川祥子的脸，抱怨道：“能不能客气一下？”

“客气什么，我还要忙。”丰川祥子直接凑过来进攻她的脖颈，不断舔吻，牙齿狠狠地钻进皮肤，咬合时带着被打断工作的私人情绪，“主动点，不然真的下死口，让你从此告别信息素烦恼。”

脆弱的分泌腺禁不起蹂躏，粗暴的啃咬没有快感可言，长崎素世疼得眼里冒着泪花，稍稍抽出腺体，用力掐着身上人的腰，抬起后重重落下，打开双腿，让两人腿根相抵，结合得更加紧密，寻着记忆中的敏感点不断试探：“这里、和这里，对吗？”

快感在刺激中不断积蓄，丰川祥子被磨得没了力气，呻吟着塌下腰，双眼泛红地瞪着长崎素世，抗议被喘息分割成短句：“你做，不是我做，不要来折腾我。”

作乱的腺体被夹紧，传达制止的信号，长崎素世发出一声闷哼，不再对着某处顶弄，而是在甬道中抽插，专注于享受自己的体验。机械性的重复让她的情感渐渐抽离，似乎这样的交合不受情欲主导，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就像她以前会做和其他人做的那样。素不相识的Alpha和Omega也能在信息素的诱惑下达到高潮，在体液的交互下终结发情期，把老天为了交配和繁衍而安排的设定化为一场场性爱——不过多数时候只有性，没有爱。

她们之间有不一样吗？长崎素世皱着眉思考，抛开先入为主的念头，她们也许真的是在做同样的事，是她自己心虚才会觉得别扭。又来了，她可悲地想，这样的想法总会跨越时间的距离，将她打回十八九岁的年纪，为爱与不爱的纠结彻夜难眠。我只是受了激素的影响，她接受了丰川祥子的说法，安慰着自己，却忍不住持续施力，不留任何喘息的余地。

长崎素世在体内成结之间退出来，穴口张合时，满溢的液体倾泻而出，沿着那人腿侧缓缓流淌。丰川祥子顺势把她按倒在床上，跨在她身上胡乱地蹭着，浸得她胸前湿漉漉一片，而后坐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长崎素世心领神会地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扶着她的后腰打开视野，为她清理淫乱不堪的腿间。手指摩挲着略微的红肿地方，引起一阵瑟缩，也许做得太不知收敛了，她不免有些自责，沾了些许湿润轻轻按揉，不知怎么就摸了上去，听见细微的呻吟声随手上的逗弄而起。

“我说了，别……”丰川祥子叹了口气，却没有挣扎，闭着眼感受浪潮起伏：“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就做了。”长崎素世用拇指按住阴蒂打转，中指小心翼翼地分开，浅浅地没入两个指节，抵着敏感点不断碾压，“你不是很受用吗？”

“有件事你得承认，我还是很了解你。”长崎素世把着她的腰窝，将丰川祥子搂住，凑近时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只是轻轻地吻在她的嘴角。丰川祥子在痉挛中达到高潮，缩进她的怀抱，把头埋在颈窝，无心地蹭着她的颈侧。

“我知道，我的遭遇不能抵消你的痛苦，再怎么解释也是苍白无力。我辜负了你，无法再和你在一起。”丰川祥子缓缓开口，灼热的吐息洒在她耳边，又慢慢冷却，像是她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温暖燃尽后只剩寒意。

“我介意的不是你伤害我，而是你离开我。”长崎素世明知徒劳，仍是沮丧地坦白，可惜对于这件事她说了不算，介意的另有其人，偏偏还能决定她们关系的走向。

“抱歉，我不该践踏你的真心。”丰川祥子说了她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但值得欣慰的是，她受到的伤害终于能在这人口中得到肯定。长崎素世想起她们在餐桌上的针锋相对，听着不留情面的话语，她从未有过拿着餐刀捅进一个人喉咙的欲望，即使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她也期盼着丰川祥子能来看望自己，一半是出于想念，一半是想拔下针头用软管勒死对方——可惜丰川祥子没有出现。

“我理解，所以……”长崎素世咬着嘴唇，那些可笑的冲动源于她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她在心中编排着憎恨，以为多年后的重逢能让她得到机会宣泄，如今却只是惋惜与怀念更多，“忘了吧，我不怨你无情，你也别笑我偏执。”

“早餐，还要吃吗？”丰川祥子听到门铃声，转过头询问。长崎素世望着那双还是会令她心动的眼睛，笑着应答：“我们两个分吧，是你最爱吃的。”

过去，丰川祥子会和她分享自制的三明治，用最便宜的吐司面包夹着摆在货架底层的香肠，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以为世间不会再有这样的美味。多年后长崎素世看到电视上的采访，询问丰川祥子最喜欢的食物，她没多犹豫地回答：“三明治，带我回到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长崎素世的心中荡起涟漪，饱经沧桑的人们不敢妄谈天长地久，人来人往的浅薄缘分里，不敢确信谁的身影会常留心间。可她今年才二十多岁，漫长的未来足够她品尝无数次的教训，于是她抱着天真的稚气，立下将那段时光铭记一辈子的决心，无论分离的结局是否已经这样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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