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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数：12点』

我是被手机的闹铃吵醒的。

我下意识伸手想要把这铃声关掉，却感觉怀里有一团温暖的东西。睁开眼就是那头蓝色的长发——祥子正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把我当作抱枕一样睡着。

她似乎被我的动作吵醒了，也睁开眼，和我四目相对，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却没有像那些电视剧里的角色一样，从我的怀里逃窜出去，而是又埋头，沉沉睡去，我想她是真的累了。这来之不易的片刻温存，让我感觉回到了从前我们还要好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这样肆意地拥抱。

我打开手机，电量只剩下不到一半了，所幸这里有插座还能让我充电，还能让我的闹钟发挥用处。我不是很敢拍照，我担心这里360°的摄像头会抓到我的行径，随时派杀手来把我解决掉，以绝后患。

现在是8:03，到了我们吃早餐的时间，我打算下床帮她把早餐端进来吃。我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臂，有点酸麻，接着转个身下床。

结果在我脚落地的那一刻，脚底刚感受到木质地板的温度，世界就天旋地转，我跪倒在了地上。随后是一双手紧紧抓住了我，让我不会进一步倒下去。

“小心！”祥子在我头顶喊道，“你还没恢复完全吧？慢慢站起来。”

我又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话说人的身体真的很虚弱啊……抽了400mL的血就能变成这样吗？还是说是因为我平时疏于锻炼的原因呢？也有可能是起身太快导致的低血压吧？血少了是不是更容易低血压了？

在我坐在床边胡思乱想的时候，祥子已经换好了衣服，去交换室把今天的早餐取了过来。我觉得好些了也起身，看见交换室里已经放着昨天我们换洗的衣服，想必是已经洗干净了。于是我将它们取过来，叠好放在床旁边的柜子上，顺便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坐在桌前和祥子一起吃饭。

祥子在桌上看完我做的一系列动作，忍俊不禁：“感觉我们很适合一起生活。”

我被她这话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说：“啊？哪有……我们先看今天的课题吧。”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们还在吃早饭，鬼知道课题会出现什么让人难以下咽的东西？

她吃完收拾干净碗筷后，擦干净手就去把平板拿了过来，我也匆匆吃了几口，就把碗筷拿走了，我担心出现的东西会让我想呕吐。

她打开平板，像昨天那样点了几下，出现了今天的课题：

课题1：由被试者B对被试者A做出割伤。

长100mm、深8mm以上。

课题2：由被试者A采集被试者B的爱液10ml。

“割伤100mm……不会死人吗？”我看着课题1喃喃道。

“灯……你昨天刚抽了血，不能再流血了吧？我……”

我知道祥子想说什么，其实我的内心也在跟我说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我的求生欲在作祟，可我的脑子却在和我说“不，选课题一”。

“小祥，选课题一。”

“不行。”

“课题一。”

“高松灯，你要知道我是那个割伤你的人。”她撂下这句话就把平板丢给我，冲进了洗手间，里面发出了哗哗的水声。

我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想回答“死在你手里也挺好的”，但我的理智占了上风让我没有说出口。我不希望她的心灵受到来自我的折磨，这比我肉体上的痛苦更加难过。所以我按下了选择课题一的按钮。

点击了『确定』。

交换室的门按时被叩响，我走进去把推车推了出来，洗手间里还是不断的水声，我也没有在意，只是把那推车放在一旁，接着就离开了它，坐在椅子上发呆。

因为昨天完成了课题的缘故，今天的一日三餐都有按时供应。祥子或许是还在生我的气，从交换室推出来的推车孤独地立在门口，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看过它一眼，像现在的我一样，没有人理会。

她此刻盘腿坐在那块led屏幕面前，看着那片虚假的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身上有相似的孤独感，但她总是掩盖得比我更好，只不过这种感觉是瞒不住同类的，我深有体会。

“今天就要过去了。”我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她。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可明天还要吃饭。”

“那你就不用活了吗？”

“我会活下去。”

“最好死了算了，这样我就能出去了。”

她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往小推车的方向走去。

那把放在推车上的手术刀一直吸引着我的注意，切进我的手臂的话，会留下一条又深又长的疤痕，肯定很痛吧。我的心脏被我的想象攥紧了，那种痛楚还没有经历就已经被我体会到了。

我在发抖。

祥子说，这样的发抖就是害怕，我在害怕……

如果说我现在拿那把刀一下刺进我的心脏里，是不是一切就可以结束了？不论是梦也好，实验也罢，不是我醒来，就是她可以获救，好像怎么想都是赚的……不，我在想什么啊，在她面前寻死的话和伤害她又有什么区别，她明明是最不希望我死的那个人，不是吗？

不然天桥上就不会推倒我了啊……

我不再往推车上看，我想要把那些危险的想法赶出我的大脑，所以我像祥子刚才那样，盘腿坐在那块巨大的led屏幕面前，看那片虚假的大海，看那些虚假的海鸥，看那几只虚假的快艇在海上奔驰。

祥子在推车旁边观察并学习那些用具的用法，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我努力让我不好奇地转过头去看，突然想起她说的那句“你要知道我是那个割伤你的人”。

所以，你根本不愿意伤害我，对吧？但我们中间总要有一个人去做那个伤害别人的人的。我突然意识到我才是那个卑劣的、自私的人，因为我把那份责任推给了她，把那份负罪感推给了她，而我全身而退，只需要当那个无辜的“受害者”就可以了。

原来我才是那个杀死她的凶手啊……

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我听见了她的声音：“过来吧。”

我乖乖走过去，脑子里却还充满着刚才的愧疚感，不敢抬头看她。我伸出手，示意她在手臂上割就行了。

“换只手吧。”

“诶？”

“那只手昨天刚抽了血。”

“哦哦。”

她用卡尺画了两道短线，然后将它们连了起来，我的手臂上多了一条笔直的黑线，很难想象再过一会它就即将皮开肉绽。

我们都没有说话，我默默看着她给我的手臂涂上碘酒和酒精来消毒，然后给手术刀装上刀片，刀片的光闪在我的脸上，等会切进我的肌肤的时候也会是冷的吗？她看了我一眼，准备切割。

我悄悄咽了口口水，她的眼神比手术刀更加冰冷，我感觉回到了那天我给她递歌词的时候，不过我现在紧张的不是她不接受我，而是在紧张我有没有可能死在这里。

手术刀在我的皮肤上面停顿了一下，随后很轻松地就割开了我的肌肤，流畅得要命。我看见我的肌肤就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绽放开来，漏出的肉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有星星点点的圆形颗粒，那是脂肪吗？但没等我想太多，血也就随之涌了出来，流在我手臂底下的棉布上，红色占据了我的视线。

我觉得我的头有点晕，我想我的血流的有点太多了，人的血流光了是不是就死了？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我看见祥子哭了，她拿着卡尺给我测量，只因为那该死的规则上写了『切割完后需要将卡尺放进伤口进行检测，通过的话会在平板上提示可以继续进行』。

她接着又为了课题能够继续下去，强行让自己撑下去，把缝合伤口的吻合器拿了过来，我看见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悲痛和愧疚。

但真的很抱歉，我来不及告诉你我现在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痛楚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我来不及告诉你我才是那个躲避责任的胆小鬼，你一点也没有错；我来不及告诉你，我害怕的是你哭泣的样子。

泪水和血液明明都是液体，为什么前者更能触动我的心呢？

我真的很抱歉，我有点撑不住了。

然后，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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