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低调的黑色加长轿车缓缓驶入热闹的街区。再往前开就是步行街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便轻轻唤了一声：“老大，到了。”

不死川实弥睁开眼睛。紫罗兰色的眸子依旧困倦，他打个哈欠。今天跟另外一位黑道头目会面，谈了一天生意实在无聊的很，本来晚上对方还邀请他去旗下新开的会所聚聚。他拒绝了，毕竟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手机适时响起，是爱人发来的消息。消息很简短，只有三个字：

“买土豆”

“……已经到市区了，我上哪给你买土豆去。”不死川看到自言自语地抱怨了两句，但手指立刻打字，回了一个“OK”。

“老大，我去拿蛋糕和花，您再休息一会？”副驾的村田回过头来询问。

“不用了。小芭内说要土豆，你们去买土豆。我去蛋糕店。”

“好的老大。”村田咧嘴一笑：“土豆啊，伊黑先生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啊，哈哈，我猜是咖喱，一定是咖喱吧？！”

“他没告诉我。”不死川也笑了：“他说惊喜提前知道就不算惊喜了。”

“哦哦！好幸福啊，老大！”村田起哄，和司机同时乐不可支地看向他们的头目。“臭小子，”他们的老大心情很好：“赶紧去吧，回去晚了我就说是村田耽误了时间，看明天小芭内训不训你。”

“不敢不敢，我错了，可千万别说是我送的您。”村田大声嚷嚷着，探过来半个脑袋。

“走了。”不死川拉动车门把手，司机见状立刻准备下车给他开门。“不用了，”不死川迈出腿：“步行街人太多了不好开车，你们快去吧。”

*** ***

蛋糕店的门口装饰着金色的气球和鲜花，一边的立牌上写着“Happy Valentine’s Day”。不死川推开门，店里几乎都是年轻人，人满为患。叽叽喳喳的小情侣拉着手一起选蛋糕，大的蛋糕早已售罄，他们在切角蛋糕和小甜点间举棋不定。收银台排着长队。不死川一边说着“借过”，一边好不容易跟忙碌的店员对上眼神。“您好，我一周前订的蛋糕，来取一下。”

店员看了一眼不死川的收据：“村田先生是吗，请稍等。”不一会她半托着个漂亮的大礼盒，抱着一束红玫瑰从里面走出来：“您的玫瑰也一起送到了。麻烦在这里签收一下。”

不死川接过笔，潇洒地签下村田的名字。店员悄悄打量他。她自然记得一周前来自“不死川财团的订单”。这款蛋糕是按照客人要求定制的，不仅图案特别，上面还有“Obanai&Sanemi”的字样，看似应该是两个名字。不死川财团黑道起家，在国内已经是家喻户晓、数一数二的组织了。这位白发帅哥应该是员工吧？他在人群中真的很显眼。黑风衣、黑墨镜，一身质感很好的西装剪裁合体，身材也很好。二月的东京天气仍然寒冷，可他的领口开得很大，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要不是过节生意忙，她真希望跟这位先生再说几句话。

她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位正是不死川财团的头目。

不死川捧着鲜花提着蛋糕，侧身从人群中挤出去。好在他身高有些优势，蛋糕和花都没碰坏。一百九十九朵红玫瑰的巨大花束引起了店内外人群的注目，有几个人发出“好厉害”的惊叹。白发的人嘴角微微扬起。天色刚暗下来，五彩斑斓的街灯代替星星落满人间。食物的香气与交谈声混在一起，裹着厚羽绒服的人们摩肩擦踵。这浓浓的烟火气让不死川愈发想念他的爱人，于是不由地加快脚步。时间不早了，但他知道小芭内会一直等他。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年。

“老大，抽烟吗？”回家的路上村田递过来烟盒。

“你是真想让他骂我啊？”不死川倚在皮质软座中，不想动弹。

“您抽，我开窗？”

“算了，马上到家了，会被闻到。”

“嘿嘿。”村田没再递烟，但在心里第一百零一次感叹他们老大和财务的感情真好。黑色轿车驶进一片安静隐蔽的别墅区，不死川下了车。天已经完全黑了，浓墨重彩的树影层叠，院门口的立灯亮着，暖黄的光细碎地铺在鹅卵石路上。村田取了花、蛋糕和一袋子土豆往他们老大手里一塞，拉着司机就走。

“我就不见伊黑先生了。”他鞠了一躬，迅速撤退。

“臭小子。我没法掏钥匙，门铃都不帮我按吗。”

“不了不了，您自己按吧。”村田拽着司机：“祝您和伊黑先生情人节快乐！”驶离别墅时他瞥见门正好打开。“怎么才回来？”屋里的声音隐约可闻。

好险。村田拍了拍胸口。

他从高中就跟着不死川和伊黑混，那时候不死川就是他的“老大”，但伊黑还不是“不死川财团总财务”“实打实的二把手”和“老大的媳妇。”还是当时的伊黑先生好啊，没那么吓人，村田暗想。十几岁时伊黑虽然也喜欢说话给人听，但全身散发着青涩和害羞，聪明、优秀、成绩好，一副乖乖优等生模样。当年伊黑先生和老大磨磨蹭蹭、黏黏糊糊，明明互相喜欢但谁也不肯先表白，弄得老大一生气就领着他们这群小弟出去干架。伤筋动骨事小，背锅事大……这真是一段苦难的回忆，村田摇摇头。唔，这么一想，也许还是现在的伊黑先生好一些。

*** ***

“实弥，你把土豆洗了。对，要削皮。”“实弥，能不能把豆子煮上。”“实弥，你去拿一套好看的餐具，还有红酒杯。就是那个白色有点做旧的。没有花纹，不是，那是烟灰色，你是不是色盲？”

“烦，随便拿一套不行嘛。”不死川一边说着，一边按照伊黑的指示拿出餐具，摆好，转转盘子边，拨拨叉子柄使之垂直于桌线。不错，他欣赏了一下，处女座的小芭内看了绝对挑不出毛病。“实——弥——”爱人唤他的声音又从厨房传来。

“来了。”不死川面上嫌恶，但他其实觉得自己长了个尾巴，此刻正在心里摇晃。一回家他就完全不困了，跟在伊黑后面团团转，虽然不得要领，不过重在掺和。平时有阿姨做饭，但今天伊黑非要亲自下厨。他做了牛排、土豆泥，现在红澄澄的豆子出锅了，洁白的熟糯米还未加入砂糖捣碎。不死川靠过来，“好香啊，”他夹了一筷子米丢进嘴里，直接叫到：“烫！”

“傻瓜。”伊黑翻着白眼递上凉水，不死川仰头灌进去。“慢点喝。没事吧？”异色双瞳紧盯他。

不死川含着水摇摇头。看到伊黑停下手边活注视着自己，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覆盖着黑色刘海的额头。

“干嘛呀。”伊黑脸红了一下，撇过头去不再看他，懊恼地划着手机屏：“你这一口下去，我的萩饼重量都不对了。”

“你要做萩饼？”不死川眼睛一亮，从后面整个抱住了他。随后低头看见料理台上的书、手机与平板电脑：“《日式点心大全》，怎样做萩饼、怎样蒸红豆、怎么判断糯米熟没熟……哈哈哈。”

“你烦不烦！”伊黑恼羞地推他。做饭对于他来讲比算账和打架更难，他迅速翻看手机，不快地说：“走开。不能帮忙就别过来添乱。”

“不要。想吃萩饼。”

白色的头发垂在伊黑脸旁，毛茸茸的，蹭的他痒痒的。伊黑侧过头，不死川的呼吸正轻柔地拂过脸庞，这样的气氛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爱人的嘴唇接着覆盖上来，触感很好，柔软又温暖，是热烈的，也是安稳的。他们的气息变得急促，不死川的手圈住伊黑的腰，指腹隔着衣服摩擦，然后挑开了家居裤的松紧带——再这样下去就没法吃饭了，伊黑想。他喘着气推开不死川，主动结束了这个吻，胸膛起伏。

“实弥……”伊黑笑着看不死川：“……你刚刚是在撒娇吗？”

“哈？”不死川睁大眼睛。“没撒娇！老子才不会撒娇呢！洗澡去了。嘁。”他瘪着嘴，转头不再理会伊黑，顺手拎起之前匆忙脱下的风衣，西装外套也甩上肩膀，迈着步子去了卧室。

这个家伙，还跟小时候一样啊。好久没听到他自称“老子”了，伊黑看着他的背影。他们的财团成立后势力越做越大，基本告别了明面上的帮派争斗，就算械斗也不会亲自上阵。尤其是伊黑受伤之后不死川看得很紧，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任何有风险的活动都不让他参与。这过度的保护欲真是让人头疼啊，伊黑笑了笑。从街头打架的毛头小子到稳坐黑道一把手的头目，不死川在生意场与社交场上越来越沉稳，小学到中学时天天挂在嘴边的“老子”也几乎从他口中消失了。

但无论什么时候，他在自己面前还是那个不死川实弥。伊黑心里泛上了点甜蜜。

不一会那个在他心尖上浇糖水的人就赤||裸着上身走出了卧室。他的头发还在滴水，下半身只裹了一条浴巾，看着就像古希腊出浴的裸||男雕塑一样。他们四目相对。伊黑的眸子闪动，里面盈满浓浓的笑意与化不开的温柔，不死川怔在原地踟蹰一秒，然后解开浴巾——

“干什么，变态！穿衣服吃饭！”

绕指柔情变成目露凶光，伊黑把餐椅靠枕狠狠地扔了过去。

*** ***

晚餐吃得马马虎虎。牛排滑嫩多汁煎得刚好，蛋糕也很好看，黑白条纹的底色上画着白蛇与绿风车，土豆泥细腻鲜美奶香十足，萩饼也是超水平发挥。但不知道为什么饭没吃完，食客们就贴在一起难舍难分了。晚饭草草结束，盘子和酒杯被扔在桌上，伊黑被扔在床上。

“我还没洗澡……”黑发散在雪白的枕头间，伊黑抱怨着。

“没事，你很香。”

“香什么？牛排味？”他扯一缕头发，嗅嗅自己。

“我也闻闻……”不死川俯身抱住他。

“不是，你在闻哪里，实弥……”

“没有味道啊，看来只能尝尝了。”

“别，讨厌，不许咬……”

没有开灯。黑暗的房间只有轻微的喘息声，两个人默默无言。感官被无限放大了。

在一次次快要承受不住的冲击中伊黑感到自己的意识渐渐飘远。他紧紧攀住身上那人宽实的后背，神经在震颤，他即将失控。身心在结合的交换中源源不断地献给对方。但那无所谓，因为只有不死川能接住这具漂泊的身躯、这颗颤动的心脏，让它们在爱的臂弯中安全着陆。你是我的，他想。于是手掌用力攀上不死川的脖子，手指深入白色发丝，握紧又松开，指尖沾着他脑后沁出的汗水向上摸索。好热，愉悦的感觉像风一样横扫着从脊柱撕开，但还是不够，还需要更多的、更多的你。

不死川低下头深深回应他，叫他的名字，亲吻他大口呼吸的嘴唇。小芭内，你真好。你小而瘦削的身体包容了一切，你的天性就是如此。你织就的茧柔软又坚固，包裹我，保护我的易燃、坚硬、执拗与脆弱。你是我的，他想。你是我的。

快结束的时候不死川忽然说话了，耳边的声音让伊黑清醒过来。

“小芭内，萩饼啊，今天做的不如你高中情人节送的那盒限定的好吃。”

“嗯？”伊黑晃了晃神，头脑清明了许多：“……你分心就是因为萩饼？”

“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况且分一下心可以更久。”

伊黑恼羞地皱起眉头，捏着手指戳向对方颈窝：“你赶紧的，今天不能太久，早点结束早点刷碗。”

黑暗中不死川笑弯了眼睛，几根长睫毛在空气中小幅度颤抖。伊黑无奈了，只好泄气般地说：“哎，好吧。那盒限定的确实好吃，可惜只卖过那一年，第二年我再去买就没有了……等等……你知道是我送的？”

“我不知道啊。包装折叠的方式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

“小芭内？”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以前送的情人节礼物你是不是都知道。”

“……嗯。你不是也没说是你送的？”

伊黑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嘴角有了点向下的弧度。多年的相处让不死川警觉地嗅到这是爱人生气的前兆。“别不高兴了，小芭内。就算高中不知道，我这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他温柔地抱住了身下的人。”不许生气。”然后冷不防将他上半身抬起，从床上抱了下来，站在地毯上。

“现在就让你高兴高兴。”

伊黑的脊背失去了支撑，只能用手拼命环住不死川的脖子。他的腿脚没有着力点只能腾空踢踏两下，接着开始剧烈地上下颠簸。

“啊，放我下来！实，实弥！”

“现在高兴了吗？”不死川咬住嘴唇、肌肉绷紧，他快要忍不住了。紫罗兰色的眸子里凝聚着伊黑可爱的样子，他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他。不死川喘息着说道：“情人节快乐，小芭内。”

“混蛋实弥……”

“喂，不祝我情人节快乐吗？”

“不祝。”

“……那这里呢，说不说？”

伊黑腿根发紧，唔唔地摇着头，口中溢出低喃：“…….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说出来就放过你。”

“……好吧。”

伊黑贴着不死川耳朵，停顿了好久，从哼鸣中吐出叹息。最后一缕燎原之火终于熊熊燃烧起来：

“我爱你，实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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