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物朝向死亡】？

狰狞的爪刃裹挟着涌动的暗流，将少女柔弱的身躯卷上半空，不等所有人回过神来，那只巨大的利爪结结实实地贯穿了流萤的胸口。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凝结在抛洒的温热血水之中，星呆滞着望向空中发生的一切，这瞬间的变故似乎令所有人都毫无准备。

“对不……起……”少女抽搐的嘴唇挤出颤颤的话语，晶莹的热泪从圆睁的美丽瞳孔中涌动而出。

或许是惊异与女孩在绝境中还能挤出一丝话语，那贯穿胸口的利爪再次向前挺动，彻底碾碎脊柱和肋骨，撕开少女的心脏和肺叶，飞旋的血流从胸口中喷薄而出，流萤连最后的悲鸣也无法发出，剧痛中收缩的瞳孔震颤着，名为【死亡】的怪物一把抽出鲜血淋漓的爪刃，任由少女从空中无力地坠落下去……

愣住的恍惚间……是梦吗？……真的只是梦而已吗？

星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瞬之间，少女柔弱的身躯拖着鲜红的血流从空中坠落，随之而来的便是全身骨骼清脆的触地声。

血液……顺着优雅的弧线抛射……梦……这是梦？

不……不可能是梦……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

如此情形之下，身旁同行的二人却一反常态，黑天鹅与黄泉对视一眼，依然显得犹豫不决。回过神来的星也顾不上那么多，愤怒和惊愕之间，雪亮的流光在手中绽开，球棒化成了炽烈的炎枪，流火点燃枪尖，她不顾一切地向那名为【死亡】的怪物发起了冲锋。

仿佛是意犹未尽，仍要争抢猎物一般，这不可名状的扭曲之物发出怪诞的嚎叫，它带着万钧之势从空中砸下，闪着刺眼紫芒的刃锋再次猛烈地撕开地上那具残破的躯体。

“呃啊……！不……不不不啊啊啊……！”

巨大的光焰从枪尖迸发而出，星执着炎枪艰难地冲破能量的波光，让枪尖拖着炙烈的锋芒向怪物扭曲的身躯直刺而去。

爪刃带着紫色的流光，贯穿少女的躯体后插入地下，巨大的能量在流萤的胸口猛然爆开。怪物发出兴奋的嘶吼……如此优雅锐利的斩杀，如此堪称完美的处决！

“不……给我死……呃啊啊啊！”星瞪大双眼，【死亡】这般残暴的虐杀早已令她失去了所有理智，那深插入挚爱之人胸中的狰狞利爪，仿佛此刻也扎进了她的心中，撕心裂肺般地搅动着自己的血肉。她奋力推进着炎枪，冲破怪物不断释放着的，爆发开来的能量屏障。

可就在炎枪势如破竹，将要抵进怪物身前的那一刻，它却猛地收拢了光翼，沾满淋漓鲜血的爪刃从流萤被撕碎的的胸腔中拔出。怪物迅速遁入那混沌的紫色虚空中去——它再一次消失了，在众人的注视下，黑天鹅默默看着悲剧的发生，黄泉握紧刀柄，可犹豫再三也没有拔刀出鞘，而星自己，自然也失去了最后拯救挚爱之人的机会。

星慌忙放下手中的炎枪，跌跌撞撞地走向地上血肉模糊的流萤，面对血泊中的女孩，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仿佛正如黄泉所说，她不过只是走向一个注定的结局。

她扑倒在地上，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她不敢睁开眼睛。将死之人的剧烈阵痛顺着星握住的那只冰冷的小手，让痛苦的颤抖和痉挛传导到星身上的每一处。她俯身想抱紧流萤破碎的身体，可那断裂的动脉已然井喷般地血流如注，被利爪撕烂的心脏像失控的喷泉一般，将温热的鲜血洒满了她的衣襟，被怪物爪刃的光焰融化的内脏伴着股股殷红的浆液从贯通前胸、直达腹部的恐怖裂口中喷薄而出，挚爱之人的血液将她的身上染成淋漓的鲜红，而星却只能看着她缓缓失去意识……

她第一次感受到爱人是如此的真实地存在着……在她将要走向死亡的时候，即使只是……梦境里？

不不……为什么……不要……”

“……对……不起……”流萤鲜血横流的口中颤抖着……尽管血肉模糊的胸腔证明她已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翕动的嘴唇重复着那些歉意的口型。失控的泪腺本能地分泌着澄澈的热泪，从模糊的眼眶中喷涌而出，顺着不断抽搐的脸颊滴落在地，汇入那鲜红的血泊中去。

“为什么…流萤……为什么会这样……”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流萤最后的表情……痛苦的、迷离的、惊愕而释然。对于流萤来说，或许这片繁华的梦境，才是她期望的，遥不可及的现实，而代价却是当心胸撕裂、梦境破碎时的痛苦，她也将真真切切地，无可避免地尽数承受。

如此的情境下，身后的两人愣然对视，黑天鹅身着轻纱的柔臂遮住了她略显失态的面容，黄泉握着刀柄的手也逐渐放松下来，她微微侧过身去，不愿再去审视眼前惨烈的景象。

在或许是梦的梦境中，又一个灵魂永远地噤声了。可与大多数其他人不同的是，即使是在现实世界之中，这个可怜的灵魂或许也不会再拥有第二次机会，再去体验她心目中所向往的人生。

“……呜呜呜……为什么……”

不……这不应该是她的结局……她本应该在黄金时刻的美梦中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愉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溅落一地的碎尸。

胸腔中的血液还在肆意喷涌，殷红的血泊在地上扩张，那每一滴血液都仿佛从星自己的心脏中被剥离出来，钻心的绞痛从身体中传出，她跪倒在地，她不愿意相信……为什么，为什么故事总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的脑海嘈杂而又冷清，死一般的沉寂和暴怒的嘶鸣在揉捻交杂。她不愿面对眼前的一切，她不解的眼神望向四周，环境变得如此陌生而又熟悉，她感到一切仿佛都裹挟在深不可测的漩涡中，一切都在向幽暗的深渊中堕落……所有人，所有人都骗了她，即使是……流萤……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好不容易收获了如此真心的伙伴，尽管她并非多么至亲之人……但为什么，为什么那些该死的剧本要将她的真心如此残暴地撕碎？那不过是一场戏？可在局中之人的眼里，那就是她的全部。

这是梦？还是现实的预演？……她已经顾不上思考那些现实中设局的目的，显然，所有的故事都围绕着她最不想看到的结局而展开，而这样的结局，会是注定将要发生的么？

“你们……为什么不出手……？！”她望向一旁默默走上前来的黑天鹅和黄泉，“你们……是不是明明知道……！”

“对不起……是我的犹豫，可是……我别无选择。”黄泉的回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可她也没有选择！”星的脸颊微微抽搐，她不明白，为什么承诺保护她的人，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却只是放任她一个人奋力拼命，只是默默地看着一个生命……哪怕只是一个梦中的生命消逝殆尽。

可怜的女孩，她已经足够悲惨了，她真正的躯体或许还被安置在冰冷的医疗舱里，在无数个孤独的日夜中默默经受着无止境的痛苦，感受着失熵症一步步夺走她的生命，感受着所有人与她渐行渐远，感受着她的存在被逐渐忘却……她就像一粒渺小的微尘，没有人会记得她的痛苦、她的爱、她的梦想……她的一切都将在沉溺的梦中被彻彻底底地抹去。

而现在的她，甚至连这样一个称得上是美好的梦，也无法拥有了。她的身形逐渐变得扭曲，晶莹剔透忆质包裹住血肉模糊的创口，遮掩了殷红的血泊。在星浸满鲜血的怀抱中，死去的灵魂化为一滩晶莹的泡影。

【存护】？你看你，到底都保护了些什么？你的未来？你的同伴会接二连三的离你而去，你的爱人会变成一地血肉模糊的骸骨，就连你自己，也不过是这广袤寰宇种零落缥缈的一粟……你怎能配得上【存护】的英名？！

理性的现实还是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没有时间再去耽搁，再去为之悲伤了。想要改变那或许注定的未来，就必须加紧动身……

“我明白你的愤怒，我也愿意接受……但是，时候未到……”黄泉近乎恳求的语气，多少令愤怒不已的星些微缓过了神，“答应我，别让这些伤痛左右你的判断，那些我们真正的敌人…还没有露出真面目。”

“我……”

“……对待敌人无需怜悯，那是对自己的残忍。”黄泉幽幽地说道，“但我们必须要认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以及，要明白挥出那一刀的意义和代价……好了，我们走吧。梦境里已经不再安全，该回到现实中了。”

没有时间留给她们去体会失去的悲伤。同样，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昙花一现的金色萤火，从流萤散成一滩的忆质中升起，飘向了不知何处。

可那鲜活的灵魂，却就此化为梦境中的泡影，那本应该继续下去的美梦，就这样草草了结……

…………

————————————

“那孩子或许骗了你，对么？不管她是否有意，最终还是是走向了那名为【死亡】的怪物，以此而接近所谓钟表匠的遗产，去解答生命因何而沉睡的真谛……但你应当愿意相信她的真心，如果现实中的她没能达成自己的目标，那才是真正的死亡……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匹诺康尼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说谎，但【记忆】永远不会。”

黑天鹅的言语仍然萦绕在她的耳际。或许流萤真的对她有所欺瞒，但……她相信，那位女孩在天台上的自白是如此的纯粹生动。在黄金时刻奢靡繁华的街道上，在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纷争中，只有她显得那样纯洁无瑕，璀璨的焰火映衬在她澄澈的瞳孔里，在寰宇之下的天穹顶层，伴随着黄金时刻中奏响的空灵夜曲……或许在她真正的内心里，她会是一个直率、纯真……有童心的孩子，对么？

无论是在梦里也好，现实中也罢，她的生命都宛若那昙花一现的萤火……但愿她能在这所剩无多的时日里，尽情体会生命中的美好。

她将如何面对黑与白的现实？梦醒的时分交织于苦难和绝望中，她真的会起身，坚强地面对这眼前的一切么？

她为何而选择沉睡？

只是因为害怕从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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