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好茶是什么样子的呢？也许只有到山里才能知道。为此我们专门来到茶乡，和最传统的采茶人生活，这才得到了她们的信任，得以在采茶时一同上山，看个究竟。

今天跟访的茶娘叫阿娇，这座茶山第十代守山人。这座茶山不高，但浑然天成，层层斜坡苍翠，如同是某个仙童嬉戏玩耍的堡垒，相传宋朝这里就是茶产地，只是产量低微，所以古往今来，只有达官显贵，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品茗。但单单有这座山还不够，要喝到这至臻至味，还需要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阿娇，她像是画里走下来的人。如此说法也不算瞎吹，因为她真的和她家里几幅古画上的先祖茶娘，一模一样，饱满的额头，微微削尖的下巴，两只眼睛镶嵌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白玉雕砌之中，搭配的宝石，一身青白碎花的农家衣服，却包裹不住呼之欲出的身材，一对双峰比茶山还要巍峨，好像是她胸前的一对，滋养了此地，梅瓶腰身，线条流畅，底座是浑圆的屁股的大腿，把裤子撑得鼓鼓囊囊，也导致和她闲聊时不能久坐，因为板凳在她屁股底下，就像是插在了团子里，让她不太舒服。

她有一种茶娘特有的矜持，笑则掩口，嗔则握拳，走路不紧不慢，好像自己是一开温度合适的水，来客如茶，等候他们静静地晕开，几乎无处不见温柔。所以虽然这里地处偏僻，采茶流程也是密不外传，但几次沟通下来，阿娇也终于答应了我们，明早一起近山。

但也有一次，记者团三人被阿娇吓到了，那是笔者第一次进山里，不懂规矩，和阿娇聊着聊着，拉过她的手想要套套近乎，结果阿娇抽了抽鼻子，竟然当着笔者的面，惊雷一般地连打了三个喷嚏，震得屋檐上瓦当都落下了，也让我洗了一把口水脸。

很难想象一个柔弱女子，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巨大地能量，也很难想象她打喷嚏竟然会如此狼狈。阿娇也很不好意思，直说我身上的香水味道呛鼻子，脸红红的，让我也不好意思追问，只能让她多注意身体。或许也就是那一次，她不好意思了，才换来今天的采访机会。

天还没亮，我们就等在了阿娇家门口，但最先迎接我们的，不是采茶的用具，而是一声尖锐的喷嚏。

门开了，似乎是被喷嚏震开的，阿娇带着斗笠，背着箩筐，手里捏着细纸，却不是为自己擦拭，而是为身旁才到她肩膀的一个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和阿娇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头上扎着麻花辫，看起来更加水嫩，眼中还有的稚气，满脸以活，好像根本不知道今天要去干什么。但随即我们就知道了，那是她鼻子的喷嚏在捣鬼。

眨眼的功夫，她就又打了一个，但不同于阿娇，她双手捂在口鼻处，死命按住，似乎想把这个喷嚏给抓住，但结果，只是让喷嚏声比阿娇尖锐了些，而阿娇也眉头微皱，给了那姑娘一记手心。

她是阿娇的独生女儿，名叫阿玉，我们要喝到今天的茶，她是第二个不可或缺的人。

阿玉不过十四岁，是阿娇十六岁的时候生下的女儿，论资排辈，她就是下一代的守山茶娘。但时代变迁，阿玉也得读书生活，不再像阿娇一样，从小到大学的都是传统，所以即便年纪小，身上却已经有了不同的风格，靛蓝色的茶娘服饰已经不能满足，加了粉色的围巾，胸口是个卡通造型的徽章，一股麻花辫，让鬓角规矩地贴在耳际，挡住偷偷塞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不知在听谁的新歌。

不过她的小心思很快就被人看破了，因为没走出几步路，大概是初春的山里，清晨带些阴冷，又让她原地打了两个喷嚏，身子带着发抖，把耳机甩了出来，又引得阿娇瞪眼呵斥，只是她呵斥的却并不是那个白色的耳机，而是阿玉挡在嘴前的双手。

“你这样怎么采茶！”

“我。。。我也不想采茶呀！你们一定要让我来！”

“你这丫头。。。”阿娇作势要打，但看我们几个采访的外人在，举起的手也放了下来，叹了口气，“也行吧，今天带你来，也算是试试，能采就采，不能采也就算了，让几位老师记录一下，算是留个资料吧。。。我先带路，你把路记住了。”

但正在叛逆期的阿玉，仍然嘴上不饶人，嘀嘀咕咕生怕别人听不见：“这么远的路，弯弯绕绕的，谁记得住呀。。。”

“不用专门记住，走几遍就知道了，实在不行，可以用味道记。”

“味道？”

阿玉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办法，好奇地盯着妈妈，但阿娇似乎没有说明的一丝，相反，她抬头挺胸，好像要给女儿演示一遍，接着就是急促的两响鼻音，让听着也不由细品起来，空气中是否有什么气味。

但不等众人发问，阿娇的表情就如疾风骤雨一样有了变化，一个喷嚏打得她几乎蹲在地上，惹得阵阵回音，飘散不开。

“方向不错，已经有茶香了，大概就是我们头上三里左右。”

阿娇揉了揉鼻子，拿出了厚实的蓝靛布口罩，也给了身边的阿玉一个，但阿玉还是有些不耐烦，嘟囔着嘴，“闷死了，我才不带呢。”

“。。。也好，你闻闻味道，辨别一下方向，顺便练习一下打喷嚏的动作。”

“我才不要像妈妈你一样，打喷嚏打得那么野呢！”

说完，不等阿娇再说话，阿玉就走到了前头，不一会儿就躲在了云雾里，没了踪影，但阿娇却一点都不担心，没多久，阿玉因为打喷嚏，不得不满了下来，而我们也凭借那响亮的声音，找到了她。

“快到了，几位就在这边看着吧。”阿娇说话的语调忽然变了，好像一束阳光穿破云层，照在了她的身上，我们也不禁停下脚步，静静观赏。

茶树并不像普通树种随处可见，何况是极品贡茶，阿娇她们的目标也是如此，道路尽头层叠而上的梯田，才是茶树生长的地方，只是那里的位置，似乎还不够三四人站立，更何况顺着阿娇的眼睛看过去，最古老的那棵，竟然是从峭壁之中斜刺而出的。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香气，即便现在气温寒冷，茶树也才抽芽，但空气中迷漫的香甜，却比得上炒至的好茶。而就在我们好奇的时候，阿娇已经把阿玉托举到了梯田上，自己也灵活地爬了上去，两人正缓缓走入茶田中，但不同于刚才，阿娇不再带着面罩，甚至连阿娇脸上地也取了下来，好像要尽兴地让自己和女儿，品味新鲜的茶香。

但随即，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正对着石壁，像是有音箱放大一样，震荡着声浪席卷而来。

“这。。。这就是采茶的办法，必须用喷嚏，一点。。。啊。。。一点不遮挡，把嫩芽，震。。。震下来。。。啊。。。啊。。。这样，这样才最香嫩。。。”阿娇一边和鼻子里的喷嚏抗争，一边把心得断断续续，传授给女儿，尽管后者也已经双手捂着鼻子，像是磕头一样，不停地打着喷嚏。

“可是。。。可是古茶年老，不能由三十岁以上的茶娘。。。啊。。。茶娘采茶，不然，不然就会被震。。。。震坏的。”阿娇脸上的表情，明显已经说不了完整的一句，只能双手抱起阿玉，将她举到肩头，“靠。。。啊。。。啊。。。靠你了，你可以的！”

可越靠近古树，香气也愈发浓厚，阿玉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只顾着死死捂着鼻子，喷嚏化作一个接一个的闷响，倒是脚下的阿娇，鼻子痒得她惊雷不断，几个喷嚏下来，脸都涨得通红，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但或许是老天保佑，或者是阿娇自有算计，随着阿娇的喷嚏，她的身子也发颤，抱着阿玉的两手，不受控制的滑动，竟然滑进了阿玉的胳肢窝里，这下即便阿玉已经听不进一句话，也不得不做出反应，在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里，夹紧了双臂，仰面抬头，终于和古树来了个面对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嚏嚏嚏嚏嚏嚏嚏嚏嚏嚏嚏嚏！”

据说，阿玉后来还是走出了茶山，带着嫁接和移栽的技术，把古树贡茶变成了平民茶饮。但不知为何，那天喝到的茶，却格外的香。

小说相关章节：劳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