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自习的时候，后门走进来一个男生，好像是在打听一个什么人，那男生白净高挑，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的模样，半边身子沐浴在正午的阳光里。

“喂，关奕雯，找你的。”门口那女生喊我。

“找我？”我心里纳闷，我和他应该不认识，找我有什么事。

“你就是关奕雯？”我还没站定，那个男生就急忙开口，很兴奋的样子，眼睛里闪着光。

“是……啊。”

“就是你月考语文年级第一？”

“就是我，怎么了？”我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男生想干什么。

“是这样，我想问你，你对加入我们文学社感兴趣嘛？”

我还在思索他话里的意思，只听得身后班级里的女同学已经在不断地窃窃私语，都在偷偷地议论这个男生。

“哎，到教室外面去说吧。”我说。

“好啊好啊，怎么都行。”

“文学社啊，我对社团活动不是很感兴趣。”

“啊，这样。”他低下头，做出却很遗憾的样子，“那，如果你实在不想加入的话也没事儿，那个，一块儿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现在吗？”

“是呀，想和你聊聊天。”

这么直接？我在心里嘀咕着，感觉这个男生怪怪的，说起话来一点儿不像高中生，倒像是个小朋友。

总之，我们去图书馆的咖啡机那里喝了两杯咖啡，他请的客。

“关奕雯同学？”

“怎么啦？”

“没什么，就觉得你的身上有一种很香的味道。”

“洗发水的味道？”

“不不不，不是那种味道，是一种特别的，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气味。别的女生也有类似的味道，只不过总带着一点儿臭味，可你身上一点臭味都没有，至少现在我没闻到。”

“哎，是嘛？”

“我的鼻子还是挺灵敏的。”他扶了扶金丝边说。

总之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像很久没有和其他人类打过交道了，说的话一点没有那些网络上的流行语或者年轻一代之间的习惯，好像每一句话都是斟酌了很久才说出口的，可又显得那么随意，有时候甚至天真地幼稚。我觉得这个男生似乎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我们交个朋友吧，我觉得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他对我说。

“行啊。”和他在一起，我也轻松下来。

再回到教室的时候，那几个女同学一下子围了来，

“哎，申钟林和你说你了些啥？”

“也没说啥，就聊了聊这次语文月考，还有问我平时喜欢读什么书之类的……等一下，你说他就是申钟林？”

“你不知道？我以为全年级的人都认识他。”

“还真不知道。”

其实我听过申钟林的名字，也在走廊上见过这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可没把他的脸和名字联系在一起。我知道申钟林是因为朴润敏，他和润敏是一个班的，他是润敏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

“他读过好多好多书呢。”润敏在一次闲聊的时候告诉我。

“噢，是嘛。”

“而且人长的特别帅。不是那种廉价的好看，是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我们班几乎所有女生都喜欢他。”

“那你喜欢他吗？”

“我，诶？呃，怎么说呢。嘿嘿……”

其实哪些男生长得好看，女生心里都有数，哪些女生长得好看，男生心里也都清楚，根本不像是平时说的，人的美丑是主观的之类的表面套话。这也许是高中的时候我们都尤其在乎形象的缘故。提高班的那些书呆子倒是不怎么在意，一年四季都穿校服，男生剃个寸头，女生留个短发，好像对他们她们来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是不爱学习，没有把心思放在正经事儿上的表现。不过我们几乎不和她们来往，她们大概也不屑于和我们来往，觉得我们就是一群不好好学习，虚度青春的坏学生。

第二天午休申钟林又来找我，还是找我去图书馆喝咖啡，我们一边喝，他一边问我

“真的没有兴趣加入文学社吗？”

“就，其实我挺嫌麻烦的，再加上性格也比较内向，社团活动什么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文学社气氛可好了，每周就周五下午有社团活动，主要是读书交流。诶，喝咖啡呀，不然凉了。”

“读书交流……”我心中犹豫，不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个文学社根本不像申钟林说的那么其乐融融。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是啊，每个社员轮流介绍自己这周读了什么书，我们有专门的书单，每个学期都不一样，然后我们还会交流自己写的一些小说啊，诗歌之类的。哎，关奕雯，你自己会写东西吗？”

“我写。”想起了当图书馆管理员时闲着无聊写的小说和诗歌，我点点头。

“那太好了，你真应该来，”

“我……再考虑一下吧。啊，可以给我看看你写的东西吗？”我问他。

“我写的东西吗，当然好啊，请你一定要看看，给我提提意见。”

“不至于不至于，大家互相交流学习嘛。”

我和申钟林说好晚上一起去食堂吃饭，吃晚饭的时候他把很多笔记本统统带了下来，那上面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他的字迹，他告诉我，有的是他自己尝试写的意识流，有的是他的日记和随笔，我一边看，一边不禁感叹他的阅读量和写作水平，确实和平常读到的其他文字不一样，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干净和优雅，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你很喜欢写东西嘛？”我放下他的笔记本，问坐在我对面的，正在大口吃米饭的申钟林。

“也不算很喜欢啦，就是一种习惯。和吃饭一样。”

“这样呀。”

“上课无聊了的时候，或者难过的时候，我都会拿笔在本子上写点什么，消磨时间，只有在写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很开心。”

“那你平时玩游戏吗？王者荣耀什么的。”

“不玩儿。那游戏我下过，玩儿了几分钟就觉得无聊，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写东西呢。真的，给我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我就能在房间里呆一整天。”

“那你也不上网？”

“很少。我不喜欢网上的文字。”

“怪不得，你写的东西一点儿网络语和流行语都没有。总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读到这样的文字了。就，你知道现在网上的那些公众号或者新闻，那些文字读起来就让人不舒服。”

“谢谢你哇。”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有名的作家。”

“那就不知道了，还是先考上好大学再说吧。”

“怎么，你看的这么开，还想着考不上好学校的事儿？”

“不是马上会考了嘛，我就担心数理化。尤其是数学，真的学不会。”

“没事儿的，会考嘛，只要合格了，通过了就行啦。”

“可我数学是真的怎么都不会的那种。”申钟林说，“你数学好吗？”

“什么都不会啊。哈哈哈哈哈。”

“总觉得我俩好像。”

“嗯……有点儿。”

说着，我们又笑起来。

我和申钟林成了好朋友，我在高中里没有几个朋友，且都不是自己班的，最要好的朴润敏和申钟林都是朝鲜班的。平时在教室里听到同学闲聊申钟林的八卦，说那个女生又给他送小纸条最后被拒绝了，每次听到这种消息我心里都会很不道德地幸灾乐祸起来，同时那自尊心也开始膨胀。之后的好几天，我们都会在午休的时候去图书馆喝咖啡，晚上一起吃晚饭，聊天，很奇怪，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儿不觉得拘束不安。

不过文学社的社团活动我只去了一次，就没再去过，我实在是受不了她们那里的人的说话方式。

我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是某天我和朴润敏聊天的时候她突然说好羡慕我。

“关奕雯，我好羡慕你。”

“怎么啦？”

“和申钟林在一起了呀！”

“什么意思？”

“哎，我们都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

“哈？我什么时候成了申钟林的女朋友了？”

“诶？难道不是真的吗？他没和你表白吗？”

“我……妈的，当然不是真的哇，我和他才认识几天，说话都没说过几回呢！好家伙，谁在那里乱传。”

之后有一天的大课间，我从厕所出来，准备下楼去练跑步，莫名其妙地被四五个女生给围了起来，堵在了卫生间里，她们都不是我们班的，我不认识她们。

“哟，这不关奕雯嘛。年级第一呀。”说话的那个女生好像是她们带头的，脸上妆化的很厚，染了头发，和夜店的野鸡似的。

“请问……”

“怎么，文学社的社团成员都不记得啦？”她这一说我想起来的，就说在哪里见过。

“抱歉，社团活动我只去了一次……”

“嘿嘿，关奕雯怎么会记得我们，人可是申钟林的小母狗呀。”

“明明是专属肉便器嘛！哈哈哈哈哈哈。”

“小骚母狗，生气啦？”

“关奕雯我警告你，以后别他妈的和申钟林待在一起，他是他妈我男朋友，不是你的，听得懂吗？”她说着把我逼到墙壁，穿着马丁靴的一只脚重重地踩在墙上，伸出一只手，做出要扇我耳光的样子。

我学过跆拳道，想着要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我能打过，就算她们几个一块儿来，我还是有希望。可我怕就是怕事后她们恶人先告状，说我先动手打人，还是冷静下来，想着不值。还是赶紧溜了吧。

“里头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巡楼的老师大叫一声，那几个女孩赶紧收回架势，装作无事发生。

“切，一群废物，这时候又怕了。”我心里想着。

晚上申钟林给我道歉，说是社团里的女生给我惹了不少麻烦，他已经把这事情告诉老师了，说希望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我看你以后还是少来找我吧。被人看到了又要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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