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吃饭的时候，”男子放好一摞碗筷，扭身说道，“你是不是说自己总这样做？”

“哪样做？”

“到别人家里，为别人做一日三餐。”

“是的。”少女将水流稍稍关小些。“我登门拜访的人家，一般都有些困难。至小也像您今天这样，得病、发烧。能帮一点算一点。”

“每次都自己花钱吗？”

“严格地说，可以报销，”她稍稍偏过头，“但我一般就自己承揽了。教堂的财用比较紧张，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做。”

“那你的钱够吗？”

“当然够，我不怎么用钱。”

“衣食住宿？”他忍不住问了。

“挨项和您理一理。”对方正好洗完了最后一件餐具。“衣的话，”她抻了抻身上的高领毛衣，“如果没有什么破损，就这样穿下去了；并不是什么大品牌，网购也不贵。食宿都在教堂，不用自己支出。”

“食宿？”

“附属修院有食堂，也有宿舍。我平时就在那里。”

“不出来住的话，平时也得改善伙食啊，”他看向对方，“就凭这一点，你也得收下菜钱。等洗完碗就找给你。”

“真的不必，”少女又一次推辞，“您平日做什么工作？”

男子感觉提问来得突然，但还是回答了：“偶尔打零工。家里每月会发生活费。但今年要是考不上，就不发了。”

“所以说啊，您的收入也不宽裕。就当我今天请客好了。”她的眼神认真起来，“要是您再提这一件事，我可就不愿意了。”

短暂的沉默。

“那——”他有些尴尬，只好改换话题,“你说的‘修院’是干什么的？”

“现在的话,”少女擦了擦手，“您理解为学校即可。”

“小学？”

“并不。是为神职人员开办的学校，既有的神职人员，”她用抹布将水池擦干，“就是说，‘进修’。”

牧师环顾了四周，确认过没有落下的活计。“已经收拾好了。您要不要睡个午觉？”

“待会儿吧，”二人走了出来，“你在里面都学些什么？‘修院’？”

“我倒是讲课多一点。”她向沙发择处坐下，“内容一般是教理，不论讲课还是听课。您大概不感兴趣。”

“如果是你给我讲，我就感兴趣。”男子也坐了下来，不过隔了一段距离。

“嗯……”少女有点儿被逗乐了。“如果一种情话在我听来都显得过时，先生，它一般是真的过时了。”

“我是认真的，”他不大好意思，“我想听你讲讲。”

“下次吧。下次您来教堂的时候。”对方顿了一顿。“教外场合，我们不谈这些。”

“是因为我吗？”

“是法律。我不能向您传教，如果是在教堂外。”她微笑道。“当然，这只是一项兜底条款。其实是因为，我想换一换话题。难得出来一次。”

“……意思是？”

“意思是我们可以谈一谈生活，谈一谈不那么严肃的事儿。既贴合您的语境，也是我愿意了解的。”

“‘生活’……”他一时找不见话头。

少女没有接话，放松地靠在沙发后背上。

“你玩游戏吗？”

“什么样的游戏？”她转过头来。

“电子游戏。手机游戏，电脑游戏，这种。”

“并没有玩过。”

“那我不知道谈什么了。”男子也向后靠去。“你今天本来打算干什么的？你说了今天是休假。”

“也许是睡觉吧。”她懒洋洋地说。“在床上躺到日头高照……九、十点钟左右，然后再考虑干什么。”

“之后呢？”

“之后，看一看书？然后再睡一个饱满的午觉。”少女笑笑。“下午又是看一看书，散一散歩，或者是和家人聊天。悠悠地到了晚上，再钻回温暖的被窝。”

他想了一想。

“……你现在是不是困了？”

“说实话，是的。”她的话音有点飘渺。“今天起得有些早，一上午也没有闲着。”

“我打扰你了。”男子有些歉意。

“您不要这么理解。”因为睡意的缘故，对方的反应不怎么大。“我是那样一种人：只要到了时间，不管累还是不累，都会萌生睡意的人。”她抬头看一看表，“一点半。果然如此。”

停了一下，少女请求道：“您允许我在这里稍微歇一会儿吗？在您的沙发上，小睡一会儿？”

“当然。——进屋睡吧？”

“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可以。”她的眼睛半阖。“您请回去休息,记得吃药。我醒来会帮您做一个扫除。工具是在阳台吧？”

“是。”

刚刚吃过午饭，食物在胃中的消化会催生困意。再加上本就睡得很晚，男子现也感觉晕晕乎乎的。他于是起身。

“不好意思，本来说不睡的……”少女歉疚地补了一句，“有什么需要，也请及时叫我。”

暂时的休息。他本想聊一聊天，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意识恢复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扫帚的沙沙声。

一没注意就睡过去了。

根据自己的直觉，应是睡了深沉的一觉，思维和感觉好像事先一步就被激活，现正等待着使用。他如果想，立刻就能起身。

但他只是悄悄睁起眼睛。门口并没有人。

根据声音判断，少女在他背后的方向。也就是说，她已经进来，刚刚开始打扫自己的屋子。不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同时又想看见她，男子就只好保持现在的姿势不动，等对方慢慢地扫出来。

姑且装睡吧。他想。

现在即使起身，也没有什么好谈的，还会妨碍对方的打扫。等结束再起床也不迟。

一会儿，他听见扫帚声停了。

抬眼。对方正端详着墙角的书架，背对自己。

“书架”这个说法很勉强。架子本身确实是书架，除了几本备考资料外，其上撂着的却只是杂物。

云淞原本想帮他规整一下书本，但见了眼前又是纸笔，又是零食，又是美少女偶人儿的凌乱布置，她不知道怎么下手合适。

先生还在睡觉。如果他醒着，什么是可以动的，什么是不能动的，什么应该摆在哪里，什么又是可以扔掉的，都能问个清楚，也就能着手收拾。

……还是不打扰先生了。姑且这么放一会儿，等他醒了再说。

她于是拿着抹布，踮起脚去揩柜顶。覆着白袜的足掌暴露在男子眼前。

下体友好地一硬。

说起来，这就是故事的源起。把牧师小姐叫到自己家里来，原本是为着发泄自己的欲望。连后果也没有考虑。

不过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对方的言行感染了自己，残存的良心被唤醒了，方迎来了这一个安详的下午。欲望虽然被压抑，却没有斩草除根。

即便不能付诸实行，组织一些聊以自慰的幻想，也是很让人舒服的事。

由此想到带着些诱人气味儿的小白袜子，想到任由自己把玩儿、温温热热、粉嫩白皙的牧师小姐的裸足，想到挠痒，想到足交，想到更过分的强制的玩法……

这一种逻辑链条，男子早就熟谙于心了。

角色、场景、内容的排列组合，单单是在脑海中想象，无限乐趣就从中生了出来。

嗯。

他满意地理了理自己的思想。

激烈的事情交给想象去做，温和的事情交给现实去做。这样，一方面满足着自己的欲望，另一方面延续着与牧师小姐的交往。细水长流，想来是比一时发泄更重要的事。

再说，这不过是一时退让。等关系发展到了一定程度，未必就没有实践的机会。

差点儿用抹布掠了下来，云淞这才察觉柜顶放着什么东西。

她摸索着取下，是一本杂志。

粉红封面的当中画着一位被绑缚的少女，衣服穿得很少。余下部分则写着大大小小的日本字。

这个是……

铜版纸的声音。

他立刻睁醒了眼睛。少女依然站在原地。

理智告诉自己不要作声，也不要起身。不过是被踩中的小概率事件。

男子没想到她会去清理柜顶。

尽管很轻很轻地翻着，脆软的纸张依然免不了发出声音。而拥有这种纸张，发得出这种声音的，只有一种东西了。

他看见对方突然回过头来，赶忙闭上眼睛。

轻轻的翻页声已经出现了几次。他又悄悄睁开眼睛。

少女还在原地站着，捧定了杂志细看。扫除工具搁在一边。

心儿咚咚跳着。

日本原装的色情漫画，束缚挠痒主题。由留学生购买，侥幸躲过海关抽检，继而带回国内，进入特定渠道流通。男子在类似的刊物上花了不少钱，最新的、没有看完的一本藏在柜顶，看过的一箱则藏在床底。

又是一次翻页。长发之下，他隐约看见少女通红的耳根。

恐怕无法解释了。

现在应想的是怎么利用既成局面，让整个事件平稳落地；也就是说，如何稳住彼此间的关系。

男子闭了眼盘算着，偶尔能听见刻意捺住的翻页声。

他本以为对方会将刊物放回原位，或者干脆惊叫一声，直接开启一场对质。却没想到目前的情况：牧师似乎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起来，而且，她并不想让自己知道这种津津有味儿。

在他思考的时候，少女接连回了三次身子。男子并没有看到。

现在有两种路径。第一种是趁她仍沉浸在阅读中，自己主动挑起话题；第二种是静静等她看完，再装作无事发生，或顺着对方的话应付下去。

他不很明白对方的心理。如果是厌恶，不大可能像现在这样看下去；如果是喜欢，又不像她的行事风格——至少是目前已经展示了的言行的风格。

可能是猎奇。照想牧师所处的环境，这实在是一种新奇难得的体会。

既然如此，贸然的打断就显得不合时宜了。无论是支持或反对——不对，只会是反对吧？——还是等着对方看完了比较好。

她说不定会理解呢。

……看得也太细致了。

男子将姿势又保持了约一刻钟，整个人儿都有些僵硬了，翻页声依然有条不紊。

他很想挪一挪身子，却怕打扰了对方。睁开眼来，她还站在原地。

一般人看起这种漫画，总是随性而至，只细看最符合自己欲望的几页，其余的便弃之不顾。眼下的少女却好像用着审视艺术品的态度，每一幅画面都仔细地品味过。好比从没有尝过肉味的人，在第一次开荤时忽然领悟了其中的美妙，连每一丝肌理也不肯放过。

一想到牧师小姐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贪欲，他不由得将眼睛瞪大了，打量起对方的动作和姿态。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一种沉浸。

少女又轻轻翻过一页，头部也随视线偏转，投入了下一幕场景的阅读。

当她又一次提防地回过头来，男子直接迎上了目光。

“咿？！”

少女的身躯猛然一震，整个人迅速调转身来，慌慌张张地将漫画藏在身后。小脸儿红得和烧炭一般。

“——您醒了是吗？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样做恐怕会给人添麻烦吧？”

眉头微蹙，语速飞快。听起来像是诘问。

“什么麻烦？”

“比如，一个人要是没有预料，很容易被您吓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尽力柔和了语气，但双臂依然紧背在身后。

他没有接茬，径直切入等待已久的话题：“看的什么？”

“什么？”

少女一怔，反问道。

“手里拿的什么？”

“没拿什么。”她的目光回避了，整个人向后收了收。

“快点儿。”

“什么啊？”

“再装傻我就要下床抻你了，”他坐了起来，“看的什么？”

“是和宗教有关的资料。我自己带来的。”

“哦。”

少女的嘴角抽搐了。

“给我看看，”他伸手去指，对方随之打了个哆嗦，“资料。”

“根据法律规定，”她的话音发颤，“……我不能给您看。”

“什么规定？”

“我不能在这里向您传教。”

“那这些资料你准备怎么办？”男子忍住笑意。

“什么怎么办？”

“不是说你带过来的吗？你总得带走吧。”

少女愣住了。

“带回教堂？”

对方没有回复，双颊烧得更红。过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是。”

“你确定？”

“确定。”明显的心虚。

“真的？”

“真的。”

男子乐了。

“我不同意。你给我把它留这儿。”

“我自己的东西，”她听着都有些哭腔了，“是我自己的东西。您为什么要留下？”

“你自己的东西？”男子睁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这一本儿多少钱？”

少女向后退了退，肩膀直顶在了衣柜的柜门。

“……您想怎么样？”

她不再拙劣地隐瞒了。

“我能怎么样，”男子耸了耸肩，“你想看我就借给你。”

“我不想看。”

“真的？”

“真的。”

“你看得都快陷进去了，”他说，“你其实可以找个地方坐下，不非得站着。”

对方羞愧地低下头。

“您到底，”一字一字地吐着，“什么时候醒的？”

“你翻第一页的时候。”

沉默。

“说真的，”男子忍不住先开了口，“你没必要有这么大反应。”

少女依然没有抬头，背了的双手也继续抵着柜门。

“这有什么。”他安慰道。“我不怪你，也不把这事儿说出去。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是一本淫邪的书。”

她不得不接话，声音满带着羞涩。

“那你还看？”

“我没有看。”对方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泪花。

“好，好，你没有看。”他有点儿被镇住，但更多的是无奈。“我知道你没有看。”

“我的意思是，”少女强忍着情绪，“不是您想的那样。”

“对，不是我想的那样。”

“您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见她的表情不对劲，男子赶忙追加了一句，“真的。这能有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看得出来，牧师正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感觉好点儿没？”

他等待对方的回应。

“对不起。”少女最终叹了口气，不再绷着面容了。“我没来由地激动了。”

“没事。”

他其实觉得有事。

“……但也不是全无来由。”

“虽然我不认识日文，”她将漫画举起，“这本漫画，根据我的判断，依然不建议您看。”

话题的转向有点奇怪。在他看来，牧师小姐是倒打一耙。

但理智告诉他，最好顺着对方的话去说。不然就会惹得她哭鼻子。

“我已经成年了。”

“成年了也不建议。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建议。”

“但我已经看过了。而且——”

男子想了想，还是把语句掐断了。暂且跟着她的意思糊涂。

少女无力地将漫画放在一旁。

“这种漫画看得多了，对您的健康有害。”她看向对方，脸依然红着。“您之前可是向我悔过罪了。”

他没有回复。

“我认为应该将这种刊物集中销毁，由国家负责。”她轻轻在桌前的转椅上坐下。“虚假的情节，色情的描绘，只会把人教坏。”

“……可你看得很认真。”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接话。

对方埋怨地瞥了他一眼。

“我所用的是审阅的眼光，并非鉴赏的眼光。”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区别可能是，你看得比我细致多了。”

“先生！”听起来像是嗔怪。“总之，不要看这种东西！”

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沉迷。

“好，”他又换上安抚的语气，“那我该拿它怎么办？”

“烧掉。”少女嘟囔着，眼睛看向一边。

“‘烧掉’？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不觉得。如果有人因此做了坏事，那才是真的可惜。”

“怎么个‘因此’？”

“就是说，有读者受了其中内容的挑拨，学着做出漫画里的事。”

“‘学’？”他感觉好笑。“你看的是不是女警官那期？”

“我不知道。”少女不自觉地低了头。

“肯定是。”男子咬定。“你说说，学着做什么？”

“您是想让我复述漫画的内容吗？”

“应该吧。”他顿了顿。“你都知道里面讲了什么，却担心有人会‘因此’学坏？”

“是。”

“比如，学着成为贩毒集团的首领，然后绑一位警官回来玩儿？”

少女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要讲这些了，先生。”

“又比如——”

“好了！”

她做了个手势止住对方，过会儿又向下说：

“首先，不要记忆这些没用的东西。有关这本漫画的内容，我建议您全部忘掉。”

男子觉得好笑。

“其次，这本漫画里有可以实践的部分，也有不可以实践的部分；后者大概不会为人效仿，也就是说，读者不会因此成为贩毒集团的首领，”少女停了一下，加重了之后的语气，“但是，前者却很容易被学习。”

“具体点儿？”

“比如，”她鼓足了勇气，“漫画中描绘的，对待女警官的方法，读者会学着用来对待可能的人。”

“‘可能的人’？”

“恋人，或者非恋人，却有可能与之发生肉体关系的人。”少女严肃了语气。“类似的方法如果被推行，也就是滋生罪恶了。”

“哦，你说的是‘玩法’。”他惊讶于对方的理解能力。“怎么罪恶了？”

“我认为，那是一种淫秽的艺术。”她强调。“助长淫秽之事的魅力，也即助长罪恶本身。”

“你这么保守吗。”男子觉得对方的表情有些认真。“情侣间玩得开心，你反而看不惯了。”

“不是‘看不惯’”，她略带了点儿激动，“肉体的欢愉，无论如何也不应被提倡。”

“为什么？”

“最简单地说，您要是整日沉浸在这些漫画里，我就要为您的考试担心了。”少女想了想。“关于这个问题，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为您汇编一本材料。”

“我不需要。”

从关系的维护考虑，他懒得计较，翻身从床上下来。少女坐着滚轮转椅向后退去。

“怕我？”

男子无奈地看向她，一面随手拿起桌上的漫画，翻了两页。还没等看清楚内容，整本儿漫画便被对方从手中抽走。

“干什么？”

“我回去帮您处理掉。”她淡淡地说。“烧掉。”

“别逗了，”他伸手又夺了回来，“挺贵的东西，你说烧就烧。”

“我会买下来的。多少钱？”

“两百。”男子随便报了个数。

“明天中午我送钱过来。”她又伸手来抢那本漫画。“把它给我。”

“你认真的？”男子站起，将漫画举到最高，这样对方便够不着了，“你想看的话，我借给你好了。”

“我不是想看——”

“那就到此为止了。”他打断对方。“你这么执着干嘛？”

“两百块钱，恢复您的精力，挽救您的生活。”少女看着他的双眼。“我现在理解您的赎罪了。”

“又不是这一本的问题。我还有一箱，你还能全给我收走？”

“一箱？”

少女瘫坐回椅子上。

“一箱。”他重复了一遍。“各种题材都有。”

“‘题材’？”

她的眼光有些恐慌了。

“护士，教师，人妻，这是从人物分，”男子若无其事，“入室抢劫，诱拐，NTR，从情节分。反正各种都有，跟集邮似的。”

“您为什么要透露给我？”

“我毛病大了去了，而你觉得收走一本就治得好我。”

“这已经违法了罢？”少女轻轻站了起来，神色紧张。“违法的事情，您也敢做吗？”

“违法？”

“这种刊物，应该是被人查禁的罢？”

“我不知道。”

“内容呢？都和那一本一样吗？”

“挠痒为主，”男子在床边坐下，“之后是sex。”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退向门边。

“你不要害怕。”他看出了对方的心思。“我觉得，第一次向你忏悔时，你就该预料到了。我那时候并没有隐瞒什么。”

“我没有怀疑过您的真诚。”少女一只手垂着，另一只则搭着胳膊。

“但我不知道情况会这样严重。”她又说。“而且，您并不感觉惭愧。”

“我就是这种人。”男子接下去说。“会将积蓄大把大把地用来买黄色漫画，再花大把大把的时间读这些黄色漫画。与现实脱节，没有一个朋友。最让我高兴的事是发现漫画画了自己喜欢的情节和人物。

“你看见的那本女警主题的，我盼了已经很久。发售的第一天我就托人买了，两礼拜后送到。”他耸了耸肩。“这就是我的生活。”

少女没有说话。

“讨厌我吗？”

她的目光流露出怜悯。

“我觉得即使不告诉你这些，你就已经够讨厌我了。”

男子并没有动什么感情，语气平淡。

“不会的。”对方摇了摇头。“我一直认为先生是很好的人。”

“好。”

“不过，这一件事，一会儿我还有话要对您说。”

“那就待会儿再说。”

他也觉得后半场对话没头没尾。本想借机好好逗一逗对方，但眼下只好任着她的性子。

“现在几点了？”

“将近四点钟。”

“我睡那么久吗？”男子环顾了周围，忽然又问，“窗帘儿怎么拉上了？怪不得这么暗。”

“您回屋没多久，我想着帮您掖掖被子什么的，就过来看了看。顺手拉上了。”少女见气氛缓和了，又拿起扫除工具。

“你那时候没睡着吗？”

“因为不放心您，想着想着就醒了。之后又回去睡了。”

“这样啊。”他挠挠头。“你几点醒的？”

“三点？”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就剩下您的房间没有打扫了。外面的地已经帮您拖了一遍。”

“连地都拖了？”男子故意掰起手指，“我今天欠你好多人情了。”

“没事的。”惯常的微笑。“举手之劳。”

趁着机会说了吧。迟早要说的事。

“那能不能再欠我一件？”虽然预备好了，说时仍有些犹豫。

“怎么了？”

“等你干完活儿，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现在说也可以。”少女关切地看向他。

“大事。”

“那，”她好像也预料到了，“可不可以让我知道，是什么类型的事情？”

“是我认为很重要，但你可能不爱听的事。”他坦白。

“……‘不爱听’的事？”牧师先是一愣，而后又舒展了神情，“如果是先生不得不说的事情，那么，就没有我不愿意听的。”

“你不担心吗？”

“总不能是婚嫁的事情罢。”她故意用了打趣的语气，双颊却跟着微微发红。“我们毕竟刚刚认识。”

“不是。但可能比黄色漫画还严重。”

她的脸又红了几分，但语气依然沉静：“没事的。我所不喜欢的只是轻浮，而无关事情本身的性质。”想了想，补充一句，“就像您说的色情漫画，因为它涉及到了您的生活态度，便成了一件严肃而谨慎的事。我之后所想的只是为您排忧解难，而没有其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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