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高塔之终 第一章 四节 梦

人梦见了世界，所以世界梦见了人。

“多久了？” 一切都仿佛一场噩梦，从那课桌上醒来，从那黑暗的世界里醒来，从那寂静的巷子里醒来……从任何可能陷入沉睡的地方醒来，最后从松软的床上醒来——阳光从窗外泼洒进去，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

“我吃了那个老板娘的食物，睡着了，绝对不是梦……”

亚拉莫尔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湿漉漉的全是水，周围是和医院相衬的、生命的苍白，手上扎着不知道是什么药物的点滴，啪嗒啪嗒从吊瓶中滴落下来的药物在输液管里流动；

床旁边的桌子摆着自己的包和衣服，口袋里那个象牙塔雕隐约露出来一点，亚拉莫尔赶紧伸手把那东西攥紧，如今只有这东西才能庇护自己的生命。

“流动着的液体……” 亚拉莫尔现在已经对那些会流动的事物产生了别样的恐惧，那种流动的液体冲垮世界的场景至今还在脑海里历历在目。

“吱呀——” 门被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推开，她带着圆框的眼镜，看上去十分年轻，大概是新来的医生；

齐刘海和那染的有些淡紫色的长发在她的快步行走中飘荡，担忧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亚拉莫尔，有些疲惫的脸上看见亚拉莫尔的醒来露出一丝微笑，她的脖子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颗痣，那圆圆的有些肥硕的脸显得很有弹性像个皮球让亚拉莫尔想摸或者捏。

“这里是精神病院，警察说你在那个死去的老师的房间里面发疯，屎尿横飞，然后晕过去了，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一切正常。” 医生坐到亚拉莫尔的身边，拿起平板准备记录亚拉莫尔的情况。

“怎么可能？那是谎话吧？我没有发疯。” 亚拉莫尔很认真的说，下意识握紧医生的手想要寻求那几分的温暖和真实，她看了一眼时间是2023年没错，自己已经回到了正常的时间和世界里了。

“我当然相信你，只不过你现在是个精神病，你要用精神病的方式向我表述你看见了什么，我没有证据去相信你，我只能在大众的眼里假定你是一个精神病。”

医生推了推眼镜，但是亚拉莫尔并不想说出那些世界的事情，她始终沉默。

“我会相信你，绝对不会把这些消息传出去，你是患者，我是医生，你的精神里有我，所以我的精神里有你，好吗？”

“你会不相信我吗？我有点无法信任，并且也关乎你的生命，会……有事物…杀了你……”

亚拉莫尔担忧她的不相信，更担忧这个帮自己的人会像齐奉天一样死去，但这一切的事情又必须有个结果……这个结果是自己单独做不到的。

“放心，你只管告诉我，只管依赖我，我渴求你这样的病例好久了，恐惧流动的事物，哪怕是昏迷了，你都想拿手去拍那些我故意洒落出来的水滴。”

“你在说什么？”

“你昏迷的时候，下意识的一直想吐出自己嘴里的口水，我猜测你可能很讨厌可以流动的东西，于是我把水洒在桌子上，你的手精确无误的拍着那些水；还是在我刻意屏蔽你的听觉和空间感知的情况下。”

“那我应该排斥血液的流淌才对，我根本就是梦游吧！” 亚拉莫尔反驳道，气鼓鼓的脸蛋像是在对着医生撒娇。

“我要看看那流动背后的事物，因为流动是生命，流动是水源，流动是液体，流动也是时间与万物的基础，世界随时间而流、生命死后的鲜血会凝固、干涸在那个时空，人死了除了物理层面上的流动，便不会再流动。”

“你的身体不会排斥生命的流动，而是讨厌故意的流动，所以你可以接受吊针的流动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因为它能赋予自己营养。”

医生轻轻掀开亚拉莫尔的被子，那光滑洁白的肉体上尽是不知名的绘画和符文，那是一条巨大的粉色河流，原本洁白的皮肤被撕裂强行用撕裂之后肌肉的粉嫩变成的河流，还有那些看不懂的符文深深的刻在皮肉上。

直升机的轰鸣声在外面如恶魔的嘶吼，亚拉莫尔心里传来一丝不安，医生也拔掉了她手上的针，递给她衣服；亚拉莫尔注意到叶知因的兜里插着一卷报纸，隐约看见的是南识市的大地震，不过没有过多过问。

“这是当今科技做不到的事情，肌肤是自然开裂的，浑然天成，连铭刻的符文都那种骨骼和肌肤自然做出的裂缝……”

医生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就被人直接撞开，那是一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士兵，对着亚拉莫尔和医生无差别的扫射。

“哇啊啊啊啊啊啊！” 亚拉莫尔扑倒医生躲开扫射，对着士兵扔出凳子转移注意力，马上起身拉起医生想跑，但是丝毫没有其他的逃跑路线，这里是七层，跳窗几乎不可能。

“跟我来！” 医生抱起来亚拉莫尔撞碎窗户跳下去，踩在别人的空调外机上打开其他病房的窗户走进来。

“勉强安全了，你身上肯定能让他们追杀的秘密，我叫叶知因，随你怎么叫我，得想个法子跑了。”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我害怕……”

“我也想，踏入高塔，具体在这些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吧！” 叶知因那黑色的裤子和皮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鲜血，这时候叶知因才发现自己的大腿中弹了，刚才扫射的时候被流弹打中了。

“还行吗？”

“不是什么大伤，先走！” 叶知因听见走廊处的响声，那些士兵追过来了，直升机的探照灯对着叶知因和亚拉莫尔两个照耀着，加上阳光几乎都刺眼的看不清。

“嘶……” 叶知因强忍疼痛拉着亚拉莫尔打开了这个病房通往配药室的门，拖着一条腿半跳半跑的狂奔，亚拉莫尔又抱不动叶知因这样胸大屁股大的庞然大物，只能任她这样拉着自己跑。

“去停尸间！” 叶知因抱起亚拉莫尔溜进了停尸间躲了起来，这个精神病院只有停尸间是没有监控和窗户的，然后亚拉莫尔就听见了那些精神病痛苦的哀嚎，那些士兵在屠杀那些精神病。

“啊……” 叶知因躺在床底，看见自己那满是鲜血的大腿，瘫软的倒在地上，亚拉莫尔在叶知因的身边抚摸叶知因的脸颊。

“在一切尚未准备完全，我们要去高塔，必须要去高塔，高塔。” 叶知因抱紧亚拉莫尔，眼神示意她屏住呼吸，几名士兵已经闯了进来，拿着突击步枪四处搜索。

“轰！” 突然外面传来爆裂的轰鸣，那些士兵发出尖锐的啸声，被凝固在原地，亚拉莫尔的心脏狂跳，外面有液体流动的声音，那光滑干燥的地板上竟然凭空浮现出了水，并且不断在升高水位。

“我操！” 亚拉莫尔拉着叶知因出了床底，跑出这个即将被水淹没的停尸房，外面的那些士兵都在一个接一个的凝固静止，他们都在亚拉莫尔的视线里变成了那熟悉的蜡像。

亚拉莫尔看向窗外，那是冲天的未知液体，散发着光芒，叶知因握着亚拉莫尔的手在凝固和不凝固之间纠缠，只有亚拉莫尔和接近亚拉莫尔的人是不受影响的。

那是黑色的，犹如大海一样的流麻般的液体，它们在城市中卷起毁灭的海啸，好像拥有智能一样的只在这座城市里席卷。

“跑出去……就是胜利，不过……” 叶知因喘着气跪倒在地上，大腿的伤口已经裂开了，一腿的鲜血让叶知因实在跑不动了，失血太多了。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带着我的秘密走向高塔……”

“再跑一段！哇擦！” 亚拉莫尔想拉起来她，结果整栋楼突然那么一震，整个地面都倾斜起来，亚拉莫尔抱住叶知因在斜着的大理石地面的走廊上翻滚。

“嘣！” 走廊的大地被撕裂，，整栋精神病院变成了大块大块的碎石，尘土与液体在空气中舞动，亚拉莫尔抱着叶知因悬在空中望向地面的那黑色的潮水，绝望铺满了她们的面孔。

“为什么？这一切怎么回事？” 那不正常的事件，不正常的一切，直接把亚拉莫尔从对现实世界的正常认知搞混了，心里不断地发问就是找不到真相的自己，心里很恼火。

亚拉莫尔心里在见证这一切后，心里升起了一种无可抑制的怒火和一种无名的意志和信念，那就是非得把这一切追查到底，踏入他们口中的“高塔”，把里面的一切毁灭的一干二净为止！

“世界的谜团与真相，由我尽数切开剖解！” 粉红色的流体环绕在亚拉莫尔的身边，让亚拉莫尔腾空而起，抱着叶知因俯视那涌动的黑色流体，街道上的那些人们、路边上的那些汽车，那些房子都成了亚拉莫尔一眼就认出来的蜡像。

“虚假的世界？” 亚拉莫尔想到了那个充斥着蜡像的城市，在2022年的那个城市，那个城市里也全是蜡像。

“南识市……” 亚拉莫尔抽出叶知因那张报纸，她看见了那照片里面领取救灾物资的老板娘，然而这座城市并不叫南识市，照片里的南识市却与这座城市的事物完全一致。

“噔噔噔！” 机枪的子弹停在亚拉莫尔的眼前，亚拉莫尔把那些子弹全都震开，那直升飞机竟然也是个会动的蜡像，连子弹都是蜡做的。

亚拉莫尔随手一击将那直升机劈碎，粉红色的流体顺从亚拉莫尔的意志，那刘海上的粉色挑染正在随风起舞。

“果然没错，你就是那个逃亡者的奴隶啊，我没认错……” 叶知因摘下眼镜，绿色的眸子里似乎有其他的东西正在流动。

“你……？”

“别担心，我们是同类，他们也是为了猎杀我而存在的，托尔特希斯。” 叶知因戴上了眼镜，“他们要发现我们了，我引开他们，后会有期。”

“轰！” 那黑色的流体汹涌波涛，掩盖那阳光的天空，叶知因在亚拉莫尔的怀里消失，亚拉莫尔再一次眨眼的时候，粉色的瞳孔注视那黑色的流体逼近自己。

“你们一如既往的不喜欢让人踏入你们的高塔。”

那粉红色的流体成了血色，象牙雕刻的剑刃从闪烁着粉色闪电的左瞳孔中拔出，孤身只影冲击那片黑色的流体，将那些黑色的流体蒸发成浓重的黑色烟雾升腾而起。

“轰！” 从那蓝色的苍穹上一路砸到这大陆的板块上，千万道闪电般的密集裂痕在地面上浮现，周围的一切土崩瓦解，连亚拉莫尔都深陷在那巨大的坑洞里面。

“咕噜噜……” 一切被摧毁的物质变成流体瞬间流入这个大坑里将其填满为正常的模样。

“南识市在地图上根本不存在，这座城市……是不是也没有存在过，那么我的身份和我自己又是什么呢？” 亚拉莫尔收起那股力量，握着那张2003年2月29日的报纸，在一个不存在的时间里，记者们报道的内容是2022年12月10日的内容。

“记者是……齐奉天？” 亚拉莫尔握着那张报纸颤抖。

“他们走了，托尔特希斯。” 叶知因走了过来，拍了拍亚拉莫尔的肩膀。

“我叫亚拉莫尔！” 亚拉莫尔纠正道，她怀疑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亚拉莫尔看，而是当做梦里的那个怪物……不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做的梦呢？

“哦？你在梦里一直呢喃这个名字，所以就在你的病历上写了。”

“你去干什么了？”

“那些追击你的士兵，把他们引开了而已，在一切尚未准备完全之前，先不要出这座城市了，这里还有很多线索……我期待着踏入高塔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叶知因一瘸一拐的走到亚拉莫尔的身边，微微倚靠在她的身上，来得到那一丝浅浅的喘息。

“你不要再隐瞒什么了好吗？” 亚拉莫尔很恼火的说。

“我没必要，很多事情，只有到该说的时候你才会懂，而且我现在知晓的这些……也是我在和你差不多的旅程里推理出来的，在这之前我也只是一个新上任的外科医生，太累睡着了，然后就到了这里。”

叶知因从口袋里掏出两片口香糖，扔给亚拉莫尔一片，自顾自的嚼了起来，“没毒，放心吧。”

“唉……” 亚拉莫尔把口香糖塞进嘴里，脸上除了愁就是疑惑，压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扯到这种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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