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破败的断垣残壁立于瓦砾堆中，崩坏的墙体上被赤红的液体涂得更脏，浓厚深沉的黑云将皎洁的月与世间万物笼罩在阴暗之下，全世界都死气沉沉，犹如世界末日降临于此。

在这死寂之中，唯有一个光点倔强地闪烁着它的光芒。巴日和的身体如一块纯净的白玉一般，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微微温暖的光亮。

他们不是不想给巴日和找到更好的位置，不是不想在更美丽干净的净土将他的身体还原，只是这整座经历过争斗的大楼、在这他人掌控的岛屿、还是在这个早已容不下他们的世界，他们都找不到一块合适的地方。

在周遭都是脏乱的废弃物，铁锈味弥漫着的环境下，在这无可救药的末世之中，巴日和仿佛却干净得不然一丝尘埃，洁白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仿佛一尊神圣的雕像。

乱凪砂操作着精密的仪器进行拼合，涟纯与七种茨也在负责其他的部分。他们的心在拼凑身体的过程中逐渐平静下来，仿佛是一座光明的灯塔于漆黑的暴风夜点亮，为迷途的人找到了归家的方向。

巴日和断裂的部分慢慢地贴合回原位，他的头颅、他的躯体、他的四肢，全都规整到原本应该存在的地方，仿佛他曾经抛下的尊严，他的理想也回到了原位。

巴日和生前已经做到了保持灵魂的高洁，对于涟纯三人所能做到的，便是将他的肉身回归完整。

躯干连接着四肢、头颅、只剩凹陷的眼睛仍需填充。

涟纯戴着手套的双手中，两颗漂亮的眼睛如同紫水晶一般躺在他的掌心。

他想起上次看到这双眼时还是在实验室，那时他对巴日和说过，眼睛是他最好看的地方。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或者说，巴日和所有一切的原装都比他的机械身体更美。他的阿日前辈生来就是最好的，无需任何改变。

涟纯轻轻拿起眼球，然后慢慢抵进巴日和的眼窝。他的指尖都在颤抖，这是恋人最珍视的部分，怎么轻柔对待都不足为怪。

随着第二颗眼睛也填入眼窝，巴日和的所有原貌也得以展现——黄金分割线在他的腰腿比上得以展现，他的所有肉身皆是天然生长，却仿佛凝集了自然的艺术美。

他的脸白皙又精致，一切的一切都比更换义体后的他还要完美，那双宝石般澄澈耀眼的双眸中不会有任何机械变焦，而是原原本本属于他的双眸。

涟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巴日和，有些陌生，但又仿佛在几辈子前就已经见过，他嘴唇轻轻颤抖着，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果然这样的……才是阿日前辈啊。”

他轻轻地抚摸着巴日和的侧脸，这几日机械般冰冷的金眸如同融化开的糖浆，光是用看都能看出那双眼中盛满的爱意。

如果巴日和能看到这双眼睛，就会知道他辛勤浇灌的树苗终于开花结果。

涟纯的爱意顺着手心的温度一点点度在惨白冰冷的皮肤上，然后俯下身体，在那张冰冷的唇上落下无比虔诚的一个吻。

涟纯吻得很轻柔，用唇瓣蹭抵着已经僵硬的双唇，生与死的味道在他们微微张开的口中传递，他抚在巴日和侧脸上的手不断颤抖着，却用力地吻得更紧，渴望以此将自己的温暖度给逝去的爱人。

罗杰斯特的吻可以复活仙德瑞拉，可夜之城不是善有善报的童话世界。巴日和的双眼仍旧紧闭着，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涟纯吻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分开了双唇，最后依依不舍地蹭抵了一下。他将巴日和从床上抱了起来，时隔几日不见，却已是阴阳相隔，他将头深深地埋入了巴日和的颈窝。

曾经的日子里，每当他情绪欠佳时，巴日和总会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现在他保留了这个习惯，会拥抱他的人却永远地离开了。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乌黑的夜晚终于透露出几分天空该有的色彩，是浓郁的墨蓝色。

乱凪砂望着海平面出神，这里的空气与夜之城不同，带着海边城市特有的咸腥味，总让人想到那早已被剥夺的自由。漆黑的海水轻轻拍打着波浪，通往不知去往何方的彼岸，他感受着这一切，轻轻开口，“……茨，纯，你们知道吗。14区之所以被称之为世界尽头，也是因为它是世界上第一个看到日出的地方。这里是曾经的日出之国，现在我很庆幸一起来到了这里，因为在这里，我们可以随着全世界的第一缕阳光，一同见证日和君的第二次新生。”

七种茨有些欲言又止，但他还是出声提醒，“阁下，虽然很抱歉打扰你的雅兴，但鄙人必须做这个恶人。我们该走了，天亮时要是被14区的管理者发现这座楼里尸山血海，他们会开展调查的。”

“……是吗，真是遗憾。”乱凪砂轻轻收回了视线，他低垂着眼眸，血橙色的双眸流转，将目光放在相拥着的二人身上。

涟纯轻轻松开了巴日和，他将已经巴日和打横抱在了怀中，野兽的目光已完全是被驯化的模样，温柔又诚挚，似是他的名字一般纯粹，“阿凪前辈，茨，谢谢你们。”

“道谢的话就免了！鄙人用了点手段为你搞来了一张ID卡，ID卡是出发后才做好的，虽然很不放心，但鄙人只能委托Crazy: B负责带来，希望他们没弄丢了。”

七种茨边走边说道，一想到蜜蜂不靠谱的队长，他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不少。乱凪砂跟在他的身后，他总是很喜欢看七种茨的背影，小小一只，却总是活力充沛，仿佛有无限的精力去面对全世界的难题一样，实在是很可爱。

就在这时，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时，一支破风而来的钢刺瞬间在乱凪砂的心口，绽放出一道血色的蔷薇。

他睁大了双眼，然后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刺破自己胸膛，尖锐的利器刺破了他的血肉，带出飞扬于空中的滴滴血珠。锋利的银白色尖头不断向前飞行着，乱凪砂认得这是什么，在一次出发之前，七种茨曾将可以发射这种利刺的铳交给Crazy: B。

这个钢刺……是Crazy: B的秘密武器——蜜蜂的毒针！

世界好像被慢放了一般，他看到涟纯震惊地回头，七种茨的表情从茫然，到惊恐，一帧一帧地展现在他眼底。乱凪砂缓缓眨了一下眼，这只钢刺还在不断穿透自己。他记得视频演示中，这只钢刺可以连续刺穿30人以上，而茨正好站在他的身前，如果放任它继续穿透，那么茨也无法幸免。

于是乱凪砂猛然伸手，紧紧地握住了那只长刺，掌心瞬间被高速飞行的利刺划得血肉模糊，他的手臂也暴起根根青筋，只为了将这根毒刺停留在心上。

长箭在他的阻拦下仍旧向前缓缓飞行着，万能神皱紧了眉头，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流出，但七种茨惊恐的表情仍映在他的眼底，于是乱凪砂爆发出全身最后的力气，双手与极长的钢刺做着抗争，最后硬是将这只能刺穿30人的可怖的长刺，以一己之力停了下来。

七种茨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崩溃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努力张着嘴开开合合，但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没能说出来，

与此同时，一群穿着防护服的防卫队破窗而入，他们不怀好意地举起枪械。七种茨浑身颤抖着看向他们，这群人衣服上的字样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暴恐机动队！？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无心去思考更多，暴恐机动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在此刻是最不值一提的。七种茨双眼通红地看向了嘴角不断溢血的乱凪砂，他的神明心口被开了一个洞，这种致命伤足以让他在更早的时候就丧命，可乱凪砂硬是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了他。

尽管七种茨早已知道现实的残酷，也自以为早已适应。但这次的现实，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那颗开在乱凪砂心上的洞仿佛也同样洞穿了他一样，此刻的七种茨血色尽失，好似血液都被冻结成冰。

他的爱人轻轻开了口，乱凪砂平时讲话就很轻，但此刻却是因为虚弱，所以声音轻柔到七种茨只要不用力去听，就会错过。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他惨白的唇瓣，他的神明深情地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最后的模样印刻在脑海中，然后缓缓地说道，“……不用害怕了，茨，蜜蜂的毒刺已被我握于手中。”

七种茨用力地摇着头，他想要劝诫乱凪砂不要再说话了，这样只会加剧他的死亡和痛苦。但平日里巧舌如簧的毒蛇，在此刻居然连发出一点声音都做不到，他的声音像是被女巫残忍地剥夺，无论是关心还是爱语，全部只能化作虚无的气音。他崩溃地掐着自己的喉咙，愤怒地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似乎是在责怪为什么身体会在此刻掉链子。

全知全能的万能神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此时乱凪砂连牵动五官都很吃力，但他还是轻轻抚摸上他的发顶，七种茨从乱凪砂的眼神中读出了诸多不舍，“……快逃吧，茨。”

但那双血橙色眸中的光，似乎逐渐如同落日余晖般暗淡了，乱凪砂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已经流逝得所剩无几，于是虚弱地、带着遗憾与宽慰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要让你一个人了。”

这句话宛若一扇厚厚的壁垒，将他们隔绝在两边。七种茨痛苦地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嗓音就像是干涸的土地，挤不出一字一言。他此刻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痛彻心扉，他不想离开乱凪砂啊！但七种茨也更加清醒地知道，光是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抵抗暴恐机动队的，涟纯也受了伤，他一个人怕是难以招架，阁下已经牺牲了，若是自己呆下去，只会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于是纵使有万般不舍，他还是崩溃地转身逃跑，无论何时，他的理智都处于第一位，理智迫使他做出这个决定，却并不是做战场上的逃兵，而是去搬救兵。

他的大脑乱作一团，还在疯狂地设想着补救的方法。

如果我现在带来创伤小组，他们能救下阁下吗！？

清醒的人格冷漠无情地低语：你明知道阁下受的是致命伤，他活不了了。

他悲痛欲绝地心想，若是我带来自己的军队，我能救下他们吗？！

清醒的人格不说话了，于是七种茨开始疯一样狂奔。

他大脑的思绪犹如乱绳缠绕，即使他拼命地想要将它解开，颤抖的双手却连首尾也分不清楚。好像一台精明的电脑终于宕机，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为什么暴恐机动队来了？为什么暴恐机动队用的是自己送给Crazy: B的武器？难道Crazy: B背叛了他们吗？！

他用力地张开口，连埋藏在他体内的灵魂也像是撕裂一般悲痛，最终冲破了他的肉体。他的失语居然奇迹般地治好，组合中最小的孩子一边向前狂奔着，一边悲痛欲绝地嘶吼出声，“啊啊啊啊啊！！！”

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可他好像要失去乱凪砂了。

房间中的乱凪砂看着七种茨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唇角溢出，在意识消散之前，他仿佛看到变得模糊的视线中不断地倾斜，纯拼命地向自己跑来，可无论是心口的疼痛，还是僵硬的四肢，他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书中说人在死亡之前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他记得曾经黑暗无边的日子，在一个小小的阁楼中，他被关在里面。终日伴随着自己的，除了敬爱的父亲，就只有一望无际的星空，和那颗皎洁明亮的月亮。

在父亲去世后的日子中，他结识了巴日和，天祥院英智，他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他一开始对父亲这个人还不甚了解，但听到外界对父亲的评价越多，他也愈发了解父亲曾经想做什么。

父亲想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明，所以像是掌握地脉一般操控着全世界的经济。但人类的生命是有限的，即使是神一样的父亲也是，他最终还是抵不过悠悠岁月的侵蚀。

父亲的统治在他去世后遭到了严重的反弹，所有人都谴责他的行为，甚至连父亲的名讳都避而不谈，有些是因为厌恶，但更多是因为恐惧。看到在慌乱中痛斥父亲的人群，乱凪砂越能理解到，仅仅是掌握经济是无法成神的，所谓神明，不应只是带来恐惧与统治，更应当是指引人类方向的存在。

但什么，才是人类的方向呢？

若要指引出正确的方向，就要了解人类的各种欲望。可他无欲无求，不知何为欲念，也对所有情绪一知半解。

这样的他，不过是个半吊子神明罢了，如同双脚踩在虚空上一般，无法切实地落在人间。

最终他选择去获得知识，最好的方法就是阅读。古人流传下千千万万本书，光是一本书就可能浓缩了一个人整个人生的见解，可以说书籍便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他开始不断地学习，接纳了世间古往今来的历史，了解了千百种方面的内容，这些知识如同浩瀚宇宙般浓缩在他的脑中。他本就是天才，在知识的辅助下，思维开始拔高到一个常人无法触及的境界。

可他仍不知什么是人类。

人类，或者说所有生物，在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在不断地奔向死亡。这是万物的法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即使是在机械化如此普及的夜之城，也没有人能够实现长生不老。

乱凪砂开始好奇，若是无限地延长一个人的寿命，是否就可以称得上与自然界的规则相抗争，将人从死亡的归宿中解脱出来，是否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可以称得上为神。

人类的大多欲望中，最强烈的恐怕便是“不想死亡”。那么在人类的弥留之际，为他指引一条回归人间的道路，是否就是神明了呢？

他开始学习如何去做医生，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天才，哪怕是这种最需经验的学科，他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到达了很多老道的医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巴日和便是第一位由他主刀的患者。他的哥哥放心地将身体交给他，他也不负众望，手术总是精密完美。

可他仍无法理解哥哥为何有时会露出落寞的表情，无法理解他所说的爱究竟为何物，他就像是巴日和口中的黑洞，哪怕填入再多的爱意，也不会有任何反馈。

那次日和君好像很崩溃，甚至将他丢出了家门，乱凪砂突然被剥夺了居身之所，头一次感受到了痛苦。隐秘的疼痛一下下敲打着他的心灵，陌生又新奇。

但巴日和很快又将他接了回来，他的哥哥道了歉，难过地像是哭了很久。乱凪砂才明白，原来吵架的时候，在痛苦的不只是他一个。

他依旧会阅读很多书籍，也曾对夜之城的现状感到悲哀，因而萌生了想周游全世界的想法，他想看看外面是否也是满大街的行尸走肉。在乱凪砂的眼中，这群人只是一具具机械的外壳，内里装着他们痛苦扭曲的灵魂，而这些灵魂大多数分崩离析。

但他得到了一个遗憾的答案，这座城市的外面与此处别无二致，他在书中所看到的人文风景在资本的介入中，像是可怜的兔子被残忍的野兽吃掉了。各式各样的树木被一视同仁地砍伐，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楼大厦。适宜不同植物生长的颜色各异的土壤也变成了钢筋水泥，里面的矿石早已被挖了个空。在这样的世界中，自然也不会有不同的地方美食，而是换成了统一生产的营养液。

这座城，或者说这个世界，都在走向终焉。

将在他对世界感到无聊时，一个与众不同的玫紫色身影，突然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世界。就好像是黑白世界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彩色一样，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跳加快的感觉。

这个少年带着目的性地接近，与他缔结契约，成为了相互利用的关系。

“利用”这个词本身就带着负面意义，可乱凪砂却并不觉得讨厌，他不讨厌被这个像小猫一样的人所利用。他身为至高无上的神明，需要做到正直，善良，圣洁，所以他本该拒绝这种关系，可当他见到七种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染黑了。

若是能在七种茨的身边注视着他，那他的力量，就由七种茨使用也罢。陪着他使用阴谋也好，与他一起做陷阱也好，七种茨这个人实在是十分的有意思，只要是在他身边，乱凪砂就能感觉到自己那颗仿佛永远也不会异常波动的心脏，居然激烈而又顽强地宣扬着它的存在，像是在他的体内举办了一场狂欢盛宴，他为能跟七种茨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而喜悦万分。

只要在他身边，自己就能感到活着。

于是，半神浮于虚空中的双脚，终于踩在了人间的陆地上。

越是注意他，乱凪砂便愈发感觉到某种异样的感觉，他想要拥抱七种茨，想要亲吻七种茨。

他从书中读到了人类结合的方式，但他又反思起自身，自己的欲望，只是单纯的性欲吗？不，乱凪砂肯定，光是肉体的接触无法满足他，他想要在七种茨身上追求的，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巴日和总是十分擅长，于是乱凪砂虚心请教。

在捡回名为纯的孩子后，哥哥比以前变得稳重了不少，但听到自己的话，他还是喷出了口中的红茶。

然后乱凪砂了解到，这种感觉，原来叫做爱。

原来，他已经爱上了茨。

他为这个消息感动高兴，甚至有些雀跃。乱凪砂迫不及待地去找七种茨，想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却看到自己心爱的孩子，痛苦地抱着自己，孤独地蹲在流水台前。

于是他走上前，将七种茨抱在了怀中。乱凪砂从他的眼中读出，自己对于茨来讲也是特别的。无与伦比的喜悦降临心头，又夹带着难以言说的心酸，七种茨总是能带给他不同的感受，乱凪砂统统都乐于接受。

他们的亲吻与性事是那样的水到渠成，肉体的快乐虽然舒适，却远不及灵魂的欢喜。生而为人原来是这样值得高兴的事情，互通心意，原来是这样温暖的事情。

乱凪砂在半夜中摸到七种茨的手，然后静静地十指交扣。七种茨的手对于他本身的体格来讲就偏小，对比自己的手掌，更是显得可爱。乱凪砂感受着相贴的脉搏中持续有力的心跳，甚至比激烈的性事更加心动。七种茨累得睡了一夜，但乱凪砂静静地看了他一整晚。

曾经神的继承者在这一夜中，感觉到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落在了人间，成为了万千人类中的一员。

他不是神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罢了，他也有着自己的爱人，家人与友人。而他化身为人，萌生出的最本初的欲望，只是能够陪伴在这些人身边。

貌似过于平凡了，但似乎这样，也不错。

……之前还无法理解日和君为什么要保护纯而牺牲，但现在的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呢。保护自己爱着的人而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乱凪砂重重地倒在地上，长刺贯穿他的心口，鲜血不断从上方向下流淌，像是一只染血的带刺的茎。他银白如雪的长发飘散了一地，胸口出的伤口源源不断的向外流淌着浓郁的血腥，流淌在地上晕染出大片，好似他的身下盛放出艳丽的蔷薇。

他望着天花板，朦胧的双眼逐渐失去焦距，他的眼皮好沉，已经到了睁眼都会觉得乏力的程度。他透过不甚清晰地目光向上看去，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漆黑房屋，他也是这样抬头看着满天星空。意识像是胶卷般被扯到末尾，逐渐游离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七种茨最后看他的眼神。他从未见过茨这么慌乱无措的模样，像是个失去了宝物的小孩子，他多想再多安慰自己心爱的恋人，但比起这个愿望，他更想保护七种茨不受伤害。

……茨，在最后的弥留之际，我果然还是想再见你一面。但是这样就好，活下去吧，虽然我一直觉得人死后还能在天堂重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晚一点再来天堂。

……茨，你一直都是个认真努力的好孩子，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是知道的。你总是这样善良，所以哪怕已经很累了，却还是在争取拿到月球的项目，是因为我说过想去月球，对吗。

……对不起，明明是我先提出的愿望，但我好像，不能和你一起去月亮上了。

小说相关章节：【纯日和&凪茨】赛博朋克2077——衰败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