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什么都有，只是没有未来。

Kisaragi Station

01 別名なら走馬灯

（别称叫作走马灯）

回过神的时候，电车已经在八十稻羽站停下了。

没有感情的广播反复播报着站名，青年从架子上拿起行李，朝车厢外走了出去。

春风柔软地拂过脸颊，或许曾经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吧，当然现在也不讨厌。

如果是初次体验的话。

对于鸣上悠来说，“世界”这个词和自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当然原本的自己是不知道的，他以为只要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哪怕不被理解也没关系，但至少应当为了自己做一次选择——所以他独自去往了那里。

去找那个人。

鸣上悠不喜欢说谎，也不会说谎。

当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自己犹豫了、动摇了。即使被冰冷的寒风吹着，也不能让脑袋变得更清醒一些——不如说，他本来就是清醒的。因为清醒，所以想到了那个名字。

灰蒙蒙的街道，连雪片都变得模糊不清。不再圣洁，不再优美，不再浪漫。

即使被身边的人夸奖、甚至依赖，青年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个平凡的人。的确是能使用比同伴更多的PERSONA的力量，包括天鹅绒房间里的女士也对那份被称为“WILD”的力量称赞不已，但若这真的是所谓人格面具所产生的力量的话，始终不曾出现的另一个自己，是否从侧面证明了那只是因为鸣上悠是个没有自我的人呢？

优点是不会受到限制，但在切换人格面具的时候，显然自己从来不能像伙伴那样激发出所属塔罗最强大的能量。什么都做得好，并不代表什么都是最优秀的。仅仅是还不坏而已。

那种可能性，正是自己飘忽不定的证据。

但是面对足立时，却时常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总感觉什么话题都可以聊，无论说出什么内容都不会冷场——自己见过他和堂岛工作时的状态，也见过他试图躲避某个热心肠老奶奶的模样。他总是能以大家希望的方式不着边际地蒙混过去。

而自己也在以差不多的方法回应着所有人的期待。因为不讨厌，所以都可以接受。把别人抛来的球老老实实地打回去，重复着，奔忙着。

悠从来没想过要为自己做些什么。

那份“自我”，应该也就是在这样的岁月里丢掉的吧。

但是对足立说了，一起来家里吃饭这样的话。

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自然地想到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刚好可以一起。反正对方本来也就和自己现在的家人很熟悉，无论堂岛还是菜菜子，应该都会欢迎吧。

不，自己在那个时间点根本没有考虑那些。

只是单纯想邀请他一起吃饭而已。一个人快速解决的晚饭，总不如和什么人边聊边吃来得愉快且有营养。

所以把信烧掉了。

并没有多思考什么，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会回头。

那是失去自我的悠，唯一动摇过的事。

当大家向自己提问的时候，从来都能给出适当的回应。然而唯独那个时候，只是茫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脑海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同伴们也在等待着这个结果——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大家都在等他回应。可是自己什么都不想说。

看着那落下的雪，想着街上何时会被大雪覆盖。

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将要去向哪里。

只是一味地，看着混沌的夜空。

来不及回味透过车厢看到的显然是那个人的背影，呼啸的列车进入了隧道。

一片黑暗之后，强烈的眩晕袭来。

再睁开眼，一切都倒回了——或者说，轮回了。

像是有什么人阻止了自己的未来。

仿佛选择错误的游戏玩家，一次小小的差错，就会和真结局失之交臂。

这么说，曾获得进入电视机力量的自己确实像极了某种角色扮演类游戏的主人公，可以在异世界战斗，还认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特住民，然而除了充实了自己在这小镇的生活之外，似乎并没有那种关键性的“成为厉害的人”。到头来，连大boss的影子都没看到——打倒了生田目之后，看着病床上的菜菜子，青年确实感到了人生的无常。

反复进入电视机救人的行为也一并变得滑稽可笑了起来。

世界离自己远去。

八十稻羽的时间被凝固了。

而自己也被遗弃在了这里，就连选择一起——明明拥有的号码却消失了，一切努力被瞬间抹除，“主人公”还没有迎接理性存在的未来，就被送回了起点。

悠走下站台。

02 君がいた町 止まる

（有你在的街道 停下脚步）

趁菜菜子上厕所的时候，被违和感包围的青年质问了正向自己伸出手的加油站员工。

其实毫无根据，只是直觉就那样问了。

“晚点的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对方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伊邪那美。”握着青年的手，男子用一种清冷的语调说出了某个遥远的属于神明的名字。

悠想起了那些被刻意抹除掉的事情。

“鸣上悠。”向神报上了姓名。

“没想到这一次你居然保留着记忆回来了，看来人类的意外性有时连神也控制不了呢。”

“可真是多谢了。”

“所以呢，这次你想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

“什么意思？”伊邪那美松开手，红色的帽沿下，即便装扮成了人的形态，那双眼睛仍然只属于神。是自己熟悉的，深红的憎恶。

“反正你也不会原谅伊邪那岐。”

“当然。”

“无法满足你要求的我，也没法从这个稻羽市出去。”

“所以呢？不过让你保留记忆只是个意外，我可以立刻把那些东西消除，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困扰了。”

“不需要。”悠抬起脸，“我决定待在这里。”

“噢？”

“你只是想看我们身后的伊邪那岐，究竟会怎么选择吧？所以你给了我，还有足立透同样的力量。你在做一个没有结果的实验。”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应该明白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我不需要你改变。但我想要用我的方式活——而不是现在这样会被人强制中止的人生。”青年略略有些激动，不知不觉加快了语速的他涨红了脸，“我想要和他……和足立先生，在这里继续生活。”

“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吗？”

“不然我就什么都不做，你就无法得到你要的试炼结果。我可以继续进入你的游戏，你也可以消除我的记忆，但我迟早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根本不去管什么事件和真相，直到你失去耐心。”

“呵……或许真的只有你才敢这么与身为神明的我这么说话。”

“如何？反正你只是想要观察吧？”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相应地，我也不会控制迷雾。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话的世界，你自己做好准备吧。”

“我早就准备好了。”悠伸出意为合作的手，向神投去了挑衅般的微笑。

足立捂着肚子笑了很久，然后突然用一种冰冷的视线看向青年。他说，你没在开玩笑，是吗？

悠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是我做的，那么你应该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才来找我的吧？”

“足立先生要把我也丢进电视里去吗？”即使被凶狠地盯着看，青年还是保持着一直以来的表情，平静地看着对方。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哼，无聊。”足立背过身去。

悠多少是清楚的，无论自己在这做出什么抉择，都对即将到来的结果没有什么改变。即使把日历从三月拉回到下雪的十二月，即使在捉住生田目之后就在医院的长廊里拦住那个如幽灵般徘徊的刑警，结果多半不会有变化。

自己争取到的大概只是神故意开小差的四个月。

只要不战胜对方的话，大概就会被永远地留在这个小镇上吧——与其说是试炼，不如说是神自己的执念。他所希望看到的人类的模样，清正的、积极的、诚实的，不然就会被雾掩盖，然后重新来过。

因为神不会亲自杀人，也不会想要夺取一般人的性命。他只是执拗又不得要领地独自期待着。

足立的背影消失在凌晨的医院诡异渗人的昏暗照明里。

得到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悠用力地捏住手机，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主意一般地快步追了上去。

“足立先生，等一下！”

堂岛和菜菜子现在应该都正在这的病房里沉睡。

包括生田目也是。

各种本应与事件无关的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卷了进来。现在的悠好像能重新理解那份恐吓信的含义了……或许如果放着不管，世界就会更快速地进入到终结吧。

至少对于足立来说，他所能看到的未来就只有那个。暗影与人类融合然后吞噬的世界，迷雾将一切笼罩，然后归于虚无。

“你要去哪里？”抓住足立的手，青年喘着气问道。

“回家啊，难道还要在这冷死人的地方过夜不成？”足立侧过脸看着自己，却并没有挣脱。

“足立先生的家，我可以去吗？”抓着西装外套的手在轻轻颤抖，足立当然感受到了，但他不会揭穿。

悠也没打算隐瞒。

“随你的便。”足立继续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皮鞋踩过地面，脚步的回声让周围变得更恐怖了。

悠跟上步伐。

03 終点はきさらぎ

（终点：如月车站）

工作日上午的电影院里，只有足立和悠两个人。

明明是战争片，然而当男女主角久别重逢的时候，他俩也在同一时刻在放映厅里接起了吻。

悠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会接吻——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也确实算不上经验丰富。至于足立，至少青年以自己当作对比对象的话，无非是厉害的。无论是舌头的灵巧程度，还是对呼吸的控制，那种游刃有余的接吻方式显然是自己不曾体验过的。

但是靠着本能，大概总是能继续下去的。

四周只有电影念白的声音。因为坐在靠后排的座位，电影院里暗灯之后本来就黑，离屏幕远的话就更加肆无忌惮——如果是在前排的话，或许还是会有些担心的。

万一有什么人中途进来（哪怕可能性很小），又或者只是被荧幕的光打在脸上，多少会有些局促。而不像现在，不知为何十分放松。

和足立的吻比想象用要更舒服、更漫长。

悠把肩膀放了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在公共场所隐秘的亲吻里。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天空甚至晴朗得有些刺眼。

青年用了好一会才习惯。

身旁的成年人却似乎毫不在意，也并没有受到日光的影响，只是无所谓地踏出了最外面的一级台阶。

悠看了一眼旁边曾经屡战屡败的抓娃娃机，迈步跟了出去。

足立的房间里有一台CD唱机。

不知是怎么启动的，应该是被压到地板上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开关吧。

机器发生了运作的机械音，然后是流淌出来的原本就在那里面的专辑中的乐曲。

意料之外的钢琴曲。

虽然不清楚足立的音乐品味，但不管怎么说这显而易见的古典乐曲还是和自己想象中对方在家会听的曲子不一样。无论如何，这对于一个刑警而言，好像太过抒情了。

并没有对突然发出的音乐作出什么回应，足立只是抬了一下头，然后继续着扒下对方下半身衣物的动作。

随意地把内裤往下扯去，还没有完全从脚上褪下，男人已经握住了青年的分身，由下而上地捋动了起来。

泉水般的音乐涌进了自己的脑袋里。

悠不知道这该不该算是一种情趣，但是和足立略显粗暴的动作形成鲜明的反差，确实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兴奋——甚至更多的是一种焦躁。

忍不住用双腿缠住足立的背部，青年试图把对方勾向自己。他想要靠近，想要更多的爱抚和亲吻，于是把手臂也伸了出去，大方地索求拥抱。

足立靠得近了些，并且让自己的分身和青年的靠在了一起，小幅地晃了晃身体让性器互相摩擦，悠立刻因为快感突然用手指抓紧了男人的肩膀。

足立从侧面吻青年的脖子。

音乐声让这充满情色的画面变得优美了起来，足立用回刚才的手，将两个人的分身同时包裹在掌心里，快速地一齐律动。

青年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似乎在忍耐，也可能这本就是他的呻吟声。

足立继续伸出舌头，舔吻对方充满诱惑力的白皙脖颈。

悠终于想起来了，忘了是第几次轮回的事情了，堂岛曾透露过那是自己妻子生前爱弹的曲子，菜菜子说等学会了第一个就要弹给爸爸和哥哥听。

曲名是什么呢，明明就在嘴边，然而就是想不起来。

足立在耳边轻声喊了自己的名字，那故意压低的嗓音瞬间盖住了所有的音符。

耳朵里全在回响着那一声“悠”。

青年忍不住开始思考，对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在家里独自听着CD机里的歌曲呢。

那些被乐曲填充的时刻，他又在想些什么。

在这间屋子某个的角落里，可会有自己幻化的碎片。

04 覚めない夜の夢

（无法醒来的夜晚的梦）

平安夜的那天足立要在局里加班。

白天和阳介小熊他们闹过之后，傍晚被拉去JUNES帮忙，一直到晚饭之后才有了自由时间。悠买了礼物，然后来到了医院。

菜菜子还在昏迷中，和堂岛舅舅稍微说了一会话，小镇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迷惘里。

乡下的圣诞节远不如大城市，还没到八点，街上又像往常那样渐渐暗了下去——老店铺并不会因为外国的节日有太多的变化，到了打烊时间就会拉下卷帘门，街上也没什么圣诞特有的装饰。倒是JUNES里，到处贴满了圣诞老人、松树、雪橇鹿之类的图案，小朋友们非常喜欢，也喜欢戴上了圣诞装饰的小熊。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从JUNES出来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想着要是平安夜下雪就好了，结果一路上除了浓雾什么都没有。夜完全深了下来，路灯实在说不上明亮，每一步几乎都踩在黑暗里，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跌入深渊。

看望完舅舅和菜菜子之后，雪静静地落了下来。

悠想起那个人。

事到如今就算发去邀请也只会被嘲笑“谁要和大男人一起过圣诞了”之类的，然后顺势搪塞过去吧。

坐在夜间巴士里看着逐渐变大的雪，悠抓着手机的手指渐渐用力。

街上很冷，虽然有点饿了，但是饮食店都已经过了营业的时间，只有紫路宫的招牌还在散发着霓虹的光亮。

青年回到家里。那种冰冷的气息让他突然想起了过去的日子——总是一个人回到家中，摸黑打开玄关的灯，瞬间亮起来的屋子里并没有多少“家”的气息。换下鞋子，穿过客厅，走入自己的房间。

说不上是孤独还是什么，只是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溶解，腐蚀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大概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空洞。

风从那里穿过，什么都不会改变。

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不算太陌生的警局门口。

因为是冲动使然，进门后脱下的外套甚至都忘记穿上，就那样一头扎进了夜色里。等半路才想起来，所以只好用跑动来增加身体的热量了。

第一次觉得稻羽的冬天冷得让人难以忍受。

给足立打了电话，前面两个都无人接听。

悠拉高了衣服的领口，冷风从四面八方朝自己的皮肤里钻，这时才突然后悔起来，应该在家中先联络对方确认的——尽管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姑且有过一通关于下雪了的天气信息的来往短信。

「看到了 说不定会下一整夜吧 我还在加班」

总是掌握不好主动与人社交的时机，悠知道这是自己的弱点。

警局门口的路灯把雪照得近乎透明。

悠伸出手，张开五指对着灯光——一般那都是人对着白天刺眼的阳光才会做的动作。逆光的光晕照在手的轮廓上，好像月食。

“你怎么在这？”身后传来那个自己期待着听到却不该在这样的时机出现的人说话的声音。

是足立。

“……”冻僵了的青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步几乎挪动不了，忘记了如何发声，只是定在了原地，等待对方自主的靠近。

“……该不会是等了很久吧。”足立小声嘀咕了一下，抓起悠的手就把他拖入了警局的大楼。

冷到没有温度的手，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因为体温过低已经变得像个反应迟钝的木头人，任由深夜出来买夜宵的刑警那样拉着，穿过走廊和楼梯，一路来到了足立的办公室。

四下无人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刑侦部的办公室还是和自己上次来时那样显得过于杂乱。足立把青年带进了旁边的休息室——悠记得那里，那是上一回合的自己曾经烧掉恐吓信的地方。

“你先在这坐一会，我去给你倒热水。”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足立略显慌乱的表情，但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冻傻了的青年脑子几乎转不起来，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老实地坐在椅子上。

刚要踏出门地足立突然又折了回来，脱下自己的外套从前面盖在青年的身上。

浅浅的烟味，残留的体温，属于足立的一切扑面而来。

悠忽然有了一种毫无头绪的想哭的感觉。他把手从正面伸进衣服的袖子里，看向足立的背影。

触动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此刻的青年无法思考。

05 死の楽園の鳥

（死亡伊甸的鸟儿们）

并不能理解这样的拥抱。

是怜悯或是爱意，是公务员的本能还是成年人的照顾，又或者只是一时兴起的普通关怀。

“你要是在街上冻死了，堂岛大哥估计会把我吊在路灯上示众吧。真会给人添麻烦啊，所以我一直说讨厌小孩。”

“对不起……”

“也不是要你道歉啦。算了，总之先在这恢复一下，我把手里的文件弄完就带你回家。”

“足立先生，像这样抱过别人吗？”

先前看到青年因为冻得僵硬，连杯子都拿不稳的时候便坐到了休息室的床边，伸手拉过悠，将他圈在双臂之中。

“有吗？大概有吧，也可能没有。可能抱住过拼命逃跑的犯人吧，哈哈哈……”还是一如既往轻佻的口吻。青年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尚未暖和，还是对方突然的温柔举动，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轻微颤抖着。

“别说没用的胡话了，先关心下自己吧。不过空调的温度我已经调高了，过一会应该就好了吧。”

“谢谢……足立先生。”

“谁让我是个警察呢。”

看着白色的墙壁，悠突然想知道外面雪停了没有。

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足立正看着自己，嘴唇间夹着正要点燃的烟。

仔细看的话，这里好像是七里海岸——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码头。

夜幕降下来，清晰又安稳的潮声，令人恐惧却又教人平静。

“要试试吗？”说着青年的视线，足立发现悠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烟上，于是便随意地问了。

反正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人看见，又是平安夜，或许有点火光反而更好。

“可我不会。”

“要我教你吗？”

“如果足立先生愿意的话。”

足立眯起眼睛看了看刚睡醒的青年。他拿起打火机轻轻吸了一口把烟点燃，然后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滤嘴的部分——和平时那种夹着烟的姿势略微不同，不过悠在电视机见过那种拿法，觉得很潇洒。

把烟放在青年的唇间让他含住，足立松开了手。

“慢慢地吸气，只用嘴。”男人在一旁指导。

难以形容的味道。

和闻起来其实有所不同，没有了那种呛人的烟雾，反而有股不知从何说起的甘甜，像木头，又像草药。

说不上好，也不觉得坏。

足立伸手将烟从青年的嘴里拿下来，“呼吸，然后把烟一点一点吐出来。”

像是为了示范似的，足立拿起烟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雾。顺手给车窗开了一条缝，让烟雾可以散一些到车外。

灰白的烟雾从青年细薄的嘴唇间飘出。

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作为初次体验，没有被呛到咳嗽大概要多亏了足立的指导。虽然看着很简单，或者说多学几次总能掌握，但像是什么时候吸气什么时候吐气之类的事情，如果没人告诉自己，大概是不会一次成功的。

“再来一口？”

“嗯。”

并没有让青年自己拿烟，足立仍旧是用刚才的方法，让悠浅尝了第二次。

没有第三回。

足立掐灭了烟，探过身子开始和青年接吻。

稻羽市的雾气还没有蔓延到这里。

车外的雪飘飘荡荡，车内的人摇摇欲坠。

亲吻着被邀请坐到自己身上来的青年的胸膛，足立觉得自己的脑袋也逐渐变得混沌了起来。

他把车窗摇了回去。喘息被封印在了车内，谁都无法呼唤对方的名字，好像多说一句都会破坏这一碰就碎的暧昧气氛，只有随着深入的动作漏出来的本能的呻吟在驾驶座附近回荡——是悠忍受不住足立的亲吻而发出的欢愉又隐忍的闷哼。

足立没有办法告诉对方，被困住的人不仅仅是他。

被赐予能力的人迟早会想起加油站那个诡异的员工，然后向神询问真相。

“狭雾早就在你体内和你的人格融合了，如今的你应该是清楚这件事的吧？”

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呢，红色帽檐下的伊邪那美这样问自己。

没有回答。

足立独自离开了加油站——再度回到了那个被雾笼罩的小镇。

再过半个多月，某个青年就会重新造访这里吧。

这个谁都出不去的神的失乐园。

落难的鸟儿，收起了羽翼。

慢慢下坠。

下沉。

成为人类。

无法与神作对的亚当和夏娃。

仅剩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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