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吉沃特港口有了新的传说。

在那片散发着微微绿色、腐烂和尸体的大海底下，沉睡着巨大的芭茹女神，钢铁和肉体合为一体的幽灵，还有清算着无休无止复仇名单的水鬼。比尔吉沃特港口的父母总会对自己的孩子们说像这样的睡前故事，好让他们远离港口，远离岸边，以防被那些匪类偷偷拐走。父母总是害怕从此以后再也没法听到孩子们清脆的嗓音、动听的歌谣，你知道有些人就喜欢把金丝雀抓在笼子里豢养。

如今这些传说里多了一条：那水鬼的肉身以灰烬重造，他的喉咙里钢铁的声音不断回响，他出现的地方总伴随着一位少女，她拥有宛如月光一般细腻的脸颊，传说看见那张脸的人都会发疯。不过偶尔会有年轻的孩子眨巴着眼睛说他见过那个女人，他们的父母就会惊慌失措地捂住他们的唇，往窗边望去好几次，仿佛惊恐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怪物凭空出现来把他们夺走。

然而事实是，召唤师确实听得到他们谈论自己的声音，女神会把颤抖的窃窃私语伴着风声送到她的耳边，有时候，当她带着手工编织的果篮去市场上赶集，戴上太阳帽、穿着露出如玉一般圆润的脚趾的凉鞋时，她也会察觉到旁人羡慕和贪婪的目光，于是她就会恶作剧般地露出一截满是灼烧般吻痕的脖子，再冲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人露出一个勾引人的笑容。总有一两个倒霉蛋上当，躲在哪个角落里等待着她带着满篮的苹果和芹菜走进巷角深处，最后伸出手掌——毫不客气地成为血港鬼影的饵食。

那只巨大的钢铁怪物尝不到鲜血的味道就会发疯，召唤师乐于将精神稳定剂与行侠仗义合二为一。派克将她送上的肉体在齿尖嚼碎，召唤师会惊讶地发现他看起来确实非常像怪物，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哪个活人会用血肉来当做甜品打磨齿尖。最普通的恐怖电影都会把她吓得牙齿打颤，那些用廉价特效制造出来的鲜血、断肢显得非常虚假，但面对真正的杀戮现场，她竟然奇迹般地感受到了安心——因为这是派克给她的。

比尔吉沃特港口最骇人听闻的水鬼在她的身边跳着杀戮的舞蹈，她就知道克服恐惧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从无辜的受害者变成屠夫，从猎物变成猎人。只有成为恐惧本身才能克服恐惧。

水鬼和美丽女人的传说在比尔吉沃特港口散播开，成为地下生意的黑帮挥之不去的梦魇，不知怎么地有谁打探到了召唤师对黑帮深恶痛绝，拐卖少女作皮肉生意的暴徒往往比其他人要死得更惨些，于是这群让比尔吉沃特港闻风丧胆的存在，竟然开始互相推搡、胆怯，在被水鬼抓作食物来饲养时，每个人都会绞尽脑汁地吐出自己与黑帮之间的勾结，仿佛那些情报中的人重要到能让这些人放过他们一般。所以那些吓唬人的睡前故事里，派克和他的召唤师其实更像是某种比尔吉沃特港的守护神，连祖安都有风暴女神迦娜的恩宠，比尔吉沃特港又为何不能有一只美丽的杀人魔？这怪物能让所有的孩子甜甜地沉睡，安心地在港口拾取新鲜生鱼的半个头颅，港口水手拉上来的不再是尸体，而是维持一日三餐的美味食物，太过贫穷的人会把他们拾去改善日常饮食，水手也不再是谋杀的共犯，而是好心的施舍者。

然而，风暴的中心，召唤师正在用剪刀修建玫瑰花束。派克曾经建议过她剪去尖刺，因为有那么一两次，那几朵玫瑰花因为吸饱了她的血而变得更红，召唤师的脸上露出苍白的神情，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派克几乎以为她是要故意饲喂那些花束。他们还在现代社会时，曾经有那么一两次召唤师会同他讲起童话书本，这些故事不一定全是讲给孩子听的，有时候也是说给你我。她说这世界上会有夜莺为了心爱的男孩用心上的血浇灌玫瑰花，而那男孩却把这束花拿去送给其他人——他自己的心上人，那心上人却对他不屑一顾，那朵花最终被尘埃碾碎。

不知道派克会不会也做同样的事？派克只是听得出神，最后闷闷地说一句：我不会将那束玫瑰献给那人的心上人，我会用血赋予她诅咒，那女人死时都要记得他爱她多深。

召唤师只是笑了笑，她和派克的日子过得非常平常，召唤师和英雄之间的魔力链接让来自比尔吉沃特港的水鬼变得比以往更强，这种变化同样反馈在床笫之间，他们两人有着一团一点既着的火焰，心灵链接在他们两人的心脏里开了一道口子，召唤师的血浇灌了派克，让幽灵有了一颗活人的心脏，于是他们贴近时那颗心会一起跳动。共鸣会唤起同样的情欲，派克的肉柱在窄窄的床上撞击她，直到她开始低声喊疼。派克只有遗憾地抽出勃起的肉柱，忍耐着射精的欲望温柔地吻她，直到她重燃爱火才缓缓顶弄。和那些只顾自己射精的男人截然不同，派克将召唤师放到了心里的第一位，他忍住冲动来抚慰她的灵魂。

派克的那张脸孔上并没有一双唇，但灰烬烈焰能够用一点浅浅的刺痛在她的肌肤上烙下烙印，他将烙印给了她的女主人，召唤师不会直说，但她确实有点享受派克小小的反抗，毕竟一只再顺驯的狗也有自己的脾气，何况派克是真正的活人，他装作咬咬她的手指的举动对她来说不过是小情趣。召唤师能感觉到派克的心意，大多数时间，在他们不忙着扮演比尔吉沃特港口的美丽传说的时间里，召唤师和派克只是码头的一对普通的新婚夫妻。

派克偶尔会从酒馆里接些面相冒险者的委托，狩猎危险的魔物素材到黑市里头售卖，芭茹女神的胡须、卑鄙之喉的蛛丝又或者是痛苦之拥女恶魔的一根手指，有些东西价格十分金贵，但更多的情况是能够买下一个年轻女孩的金币就在那里，多少人终其一生想要的东西偏偏那怪物总能到手，他冒火的钢铁身躯即使是在比尔吉沃特那群怪人之间也显得非常夸张，有好几个大胆、想要在床技上让自己声名远扬的妓女曾经邀请过他，用最猛的春药和勾引人的把戏在他身上逗弄，换来的是派克冷酷无情的推搡。偶尔还有一两个人会因为在他身上大胆摸索，手腕就会从关节处齐齐断掉。在这种时候，冰冷的灰烬杀手就会露出极其有人情味的一面，他的脸仿佛露出一缕小小的微笑，他会说起他在家中已经有一位妻子，她在等着他回家进行极其放荡的情事。

他会透露出几个字节，他们在床上交缠肢体的细枝末节，足以叫酒馆里的每个人心惊肉跳地开始想象那份甜蜜。

俘获幽灵心房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美人？她身上的香味、她缠上派克身体的手指，她犹如世间最动听歌手的嗓音，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那些最为好色的心灵。偶尔有一两个好事者会偷偷地跟在派克身后尾随，试图从这个男人那里抢到一亲芳泽的可能。大多数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最后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当他们走到派克和召唤师的那间小屋，他们会亲眼看到那美丽的女人踏着细碎的步子从屋子里走出来。手指捏着裙摆，冲着派克露出甜美的笑容，每一个人都会为那张脸庞而惊叹：为此付出一条性命又有何不可？

谁都想看看比尔吉沃特港口最凶恶的杀手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等他们死时，他们会听到召唤师婉转的嗓音说：“为什么你要把他们引到这来？你明知道他们会死。”

派克就说：“你还记得跟我说过的有关夜莺和玫瑰花的故事吗？那你该知道，我们都愿意去死。”

在派克外出狩猎魔物的日子里，召唤师会一个人静静地在邻近的城市里走走停停，大多数的时间里看些道旁的风景线，她姣好的相貌常常让热情的、未受污染的孩子送上新鲜的花、晒干的贝壳，询问这些宝藏是否能换来她的一个亲吻。召唤师被逗乐了，就会从手腕上摘下一串昂贵的珍珠，像玩具一样送给对方。派克有时候会问那些他赢来的宝物到底去了哪里，召唤师就会露出狡黠的笑容说：“我不喜欢了，能给我买更美丽的东西来吗？”

经历过人生的极大波澜以后，她成了探查人心的好手，谁对她心怀歹意，谁把她视作朋友、人生的唯一珍宝，她了如指掌。和派克相处的日子里已经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小心翼翼，她还能感觉到旁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有时有那么其中一两个人会诚挚地说她非常美丽，是否可以拥有同她约会的可能时，她故作羞怯地捂着自己的唇时，会用余光瞥见派克脸上那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不像那种新闻里无可救药的男人，把怒火和愤怒施加到自己的女人身上，他只是忍耐着怒火和嫉妒变本加厉地对她好，毕竟他终究只是一只水鬼、一缕幽灵，他的一切都是召唤师赠予的，他的心脏、他的肉体，他的灵魂。假使召唤师想要收走，他没有理由挽留。

不过，召唤师一切的折磨对他来说都是甜蜜，他能看出来每次她使性子时，要求他在深夜里为她烘烤面包时脸上的奸诈，她看着他绕着她跳起爱情的舞蹈，那双杀人的手为了她学习烹饪的技艺，作为水手来说，派克所会的那几道炸牡蛎、生鱼刺身和时蔬炖煮已经谈得上相当美味，但召唤师总会抱怨这些东西她已经吃腻了，派克该做点一些她没有品尝过的菜肴来，派克就开始小声地抱怨说他不是厨师，他还在船上的时候，担当的职责是领航员，他负责用罗盘侦测航行的方向，有时海上罗盘不稳，他就要从船只旁边的长梯上落入水中，通过海水的温度、辛咸的程度来判断接下来的方位。

谈起大海，他总是非常兴奋，他会告诉召唤师有些东西是海上才有的，深海打捞上来的新鲜生鱼有旁人从未品尝过的美味，有些东西没有见过阳光，竟然会像见到阳光的吸血鬼一样在瞬间变成丑陋的形状，那些割下来的肉咬下去还像活的一样在唇边挣扎，召唤师能听出里面的心驰神往，她的情人死于海洋，并且生于海洋，她将他留在身边是否是真的做错了？

她不知道，派克也是这么想的。

看过现代社会的一切便利、平等、温柔以后，派克会开始揣测女神的召唤是否当真是种惩罚。真正的科学和魔法别无二致，特别是那样的魔法还很廉价，无家可归的孩子接受着政府的救济，即使你一无所长、被全世界抛弃也能在世界上找到一个小小角落蜷缩，而用不着担心像在比尔吉沃特港被割去器官来做魔法的材料。而召唤师十分美丽，即使在现代社会他也偶尔会见到哪个谁询问她索要电话号码，希望可以和她聊上几句。我们可以不谈情说爱，但你也可以试着尝试一些新东西，这些话听起来十分暧昧，连派克自己也经不住感到紧张，怀疑召唤师是否会受到诱惑随他人而去了。召唤师好似故意要刺激他，手指在手机的彩色屏幕上来回刺戳，还把那些污言秽语特意截出来让他看，他有时候气得狠了，就会变本加厉地还到召唤师自己身上。在床上用尖利的牙齿咬啮她的肌肤、唇，在上面留下斑驳陆离的痕迹。那些痕迹太过夸张，任谁都能看出来那是情事过后的放荡，足以叫有些追求纯洁少女的处子敬而远之。

召唤师有时候会嗔怪派克那份过分的占有欲，但她同样甘之若饴，只是会在派克威胁说要杀了靠近她的男人的时候，严厉谴责这是一个法制社会，在这里我们不杀人，除非谁做出了什么罪无可赦的事情。派克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社会之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越过那一条线之后非常危险，然而这种危险是一种好事；这种危险就像他笼罩在比尔吉沃特港口的阴影一样，能让孩子在夜里安睡。

每当他看着召唤师的睡颜，听到她从口中吐出的小小惊呼，有时候他会察觉到她头上的梦魇依然不清晰地浮现出来，而醒过来时，她会用象牙制造的梳子整理头发，双腿交叠，装作若无其事地呼唤他，声音极其甜美：派克，派克，派克。他被喊得心软，下半身却是硬邦邦地挺了起来，只能像乞食一样将坚硬的龟头在她大腿上轻轻剐蹭，暗示她要给自己一点甜头尝尝。召唤师则会咯咯地笑起来，用大腿间的细缝和手掌为他抚慰阴茎，派克给不了召唤师更多的东西，但他能察觉情欲有时对她造成的不一般的影响，那种快乐就像是比尔吉沃特港黑帮有时候会磕的那种孢子粉末，他曾经见过一两个人向他吹嘘中间产生幻觉，你可以不用多少成本就体会成为富豪、成为以精气为食的魅魔，那疯癫的模样让他察觉到那其实是一种成瘾药物，贩卖它的人在悄悄为他罗织一张巨大的蛛网。

召唤师依赖着肉体的欢愉来掩盖痛苦，那也是他可以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他用自己的身体作解药将召唤师束缚在这片土地之上，她的思念将他引至异世界，但假使来到她身边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呢？鲜活的、更开朗、更积极的男人，他会像那种召唤师常拉着他看的爱情主题的电视剧里的一般完美的王子一样带她走出阴霾。召唤师能感觉他的想法，她说，不是那样的，我想要的人就只有你，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他让召唤师对自己产生了依赖，犹如成瘾药物一般，在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很擅长学习，学会烹饪其实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几种常见的香料相叠加，食材足够新鲜，组合在一起就是一道美味的菜肴了。召唤师见在餐点上折磨不到他，又开始变着法想些有的没的的东西，她自己也能察觉到派克需要这些有些无理取闹的命令，因为那意味着他对自己有用——除了他以外，谁还能无底线地向她让步，谁能心甘情愿地当她咬人的凶犬？

在他还在海上航行的时候，船长会把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强加给他，诸如说，他会拍拍派克的肩膀，怂恿他用自己的肉体勾引禁止他们进入大洋禁区的芭茹侍女上床，能不能用肉体来打造一张通行证？不过那些芭茹侍女都有极其良好的修养，多数人一眼就看出来他们目的不纯，会冷着脸用八十年的处女风范拒绝他们的引诱，但派克不一样，派克自己看起来就够性冷淡的了，这些话往往会让派克有点恼火，他说，你们这些航海的新手可能不知道，我们能够安稳行驶至少有一半的功劳得归功于海上的传说，你们可能不知道的女神正在什么地方守护着你我。

这些话在他死后他就不再相信了，守护着他的不是神明，大海深处的芭茹是巨大的贪食怪物，献上祭品是为了自己活命。说起大海，派克总是有许多东西可以说个不停，有时候他自知失言，就会吻着召唤师的脸颊对她说对不起，他老说起这些无聊的事。召唤师就说没关系，这些事哪里算是无聊了？我喜欢听你说这些，如果可以把那些的冒险当成睡前故事来说就好了。

于是，在夜里，他们两人缠绵以后，召唤师的小腿轻轻地缠上他，她躺在他的怀里，拿他宽阔的胸膛充当枕头，同步的心跳和呼吸在夜里静静地响起，派克就会开始给她说大海的冒险，有一次他们捕猎到一头巨大的鲸鱼，他将气管割开以后，那条鱼喷出巨大的水柱，纵使他水性再好，那场意外也几乎要把他差点淹死。

他谈起曾经踏足过一片岛屿，那片岛屿上有着如猫一样的毛绒生物，他们非常矮小，只有玩具娃娃那样大，在他们的脚边唱着某种极其可爱的歌谣，如果你被那些舞蹈、歌声迷惑的话，你就会发觉自己不小心会踩到某种具有剧毒的蘑菇、捡到一根碰了就会变形的草。最后，这些人会被船只送往附近的岛屿寻医问药，但这群精灵的魔法极度古老、几乎没有任何解法，除非我们谁能找到传说中的大法师，用祈祷术尝试一二。但一条人命哪里比得上那种价值？曾经的同事就成了某种罕见的魔法材料，送到皮城、祖安之类的地方去开膛破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打听道他们的下落。

召唤师会咯咯地笑着问这算什么睡前故事，只有床底下的幽灵才会喜欢听这种东西入眠，派克就说，怎么不算了？被送走的那几个人他早就看对方不顺眼很久，他们离开之后，连梦都好睡了许多。召唤师就说，好吧好吧，那确实也算快乐了。

她睡着睡着，突然在夜里起身说，我有地方想带你去，派克。

派克曾经以为比尔吉沃特的一切对召唤师来说都毫无意义，这地方留下的只有梦魇和恐惧，但不知不觉中，召唤师已经能数出几条鱼的名字，有时候会和他谈起哪里售卖一种特别的鲜花，她想用那股香气来作香体露，有时候她会说，她从哪个邻居的口中听到过哪片沙滩久负美貌的盛名，想要和派克一起过去看一看。这些变化太过明显，派克没法忽视她脸上扬起的笑容，于是他问：你想带我去哪里？

“有一个地方，”她说，“我来到比尔吉沃特的时候，那里接纳过我，我以为这片土地每一片角落都是恶毒，可那里告诉我我错得离谱。”

“或许恶毒的是这片大海，没有人知道大海深处到底是什么——除了我，在我死后，我见过人人祭拜的女神的真容，我见过他们之间的厮杀、斗殴，神话生物和凡人传说之间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你不把力量当成是特权，靠近海岸的人会因为这片大海的魔幻而一道受感染，”派克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妨搬到离海岸远一点的地方，反正咱们手上也不缺钱用。”

召唤师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在隔天醒来之后，她就邀请派克一块出发，行李只收拾了最简单的几件衣服、或者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首饰珠宝，召唤师似乎是想要拜访什么人，在港口看了好几天想要买些伴手礼，最后还是只买了些珍珠和鱼骨制造出来的装饰品，琢磨了好几天看是否能把女神的加护授予其中。派克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关心，心里不禁有了醋意，搂着召唤师的肩膀问对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召唤师有意要让他着急，眨巴着眼睛告诉他自己去猜好了。派克被逼急了，搂紧她的肩膀，逼问她索要对方的真容，召唤师最后只好说：何必着急呢？我早晚会带着你一块去看的。

她的搪塞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情欲，派克撑起她的大腿，把裙子分开，在窄窄的房间里面干她，价格不菲的玻璃窗涂装了保护隐私的魔法，人们只能看到窗帘轻轻颤动，玫瑰花茶在桌子上的余温，有时候会有未成年的孩子从窗边路过，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召唤师那张脸孔，其实只是在看她身后的那一盏金丝花的茶壶，召唤师却觉得自己的裸体已经被看透，她和派克连在一起的下身、派克将她的胸乳握在手心，待拆开的礼物就在那里，巨大的羞耻感带来的是强烈的快感，阴茎在肉穴里来回捣弄，一下又一下将她撞至高潮，召唤师被干得双腿发软，只能叫派克抱在怀里的支撑，下身已经彻底湿漉漉，被操出的爱液和高潮到巅峰时无意中潮吹的的液体混在一起，每次情到浓时，召唤师都会深情地向派克索要一个吻，她要在他钢铁般的面容上找到一张唇。

灰烬骑士的身体比原本的派克还要强壮，召唤师总是问他，在他们没有同步落入同一个宇宙的时间里，派克到底去做了什么？派克就会告诉她，很不幸，他成了女神的阶下囚，在一个苍白的世界里为祂厮杀。因为祂告诉他，召唤师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已经彻底断开了。他用自己的生命和血肉来重造一条道路，所以女神要将他收回，带去辽阔的往事世界里安睡。

后来的故事细节，他没有告诉她。

女神似乎想要向他阐述往后的世界有多么美丽，你总算可以安息。但派克的声音无比愤怒，他质问：那我从船上被扔下大海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大洋的深处被鱼、蚌类分而食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化身为恶鬼，在比尔吉沃特港口杀人时你又在哪里？为什么你现在出现？仿佛人生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骗局，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流浪者常用的拉人堕落的骗局。

女神被问得哑口无言，祂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受尊敬的愤怒，因为从未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祂说话过，祂说：你太贪心，有时候这个世界不是那样运作的，是因为你想复仇所以你才没能安息，是因为你想要召唤师在你身旁，你才会沦落到连灵魂也碎裂的境地。

然后派克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嘶哑，他说：为什么你在她受折磨、孤立无援的时候也没有出来帮她？

瓦罗兰的女神没再说话，他的指控极其有力，那时派克就看清了真相：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对女神来说不过是小小的鱼缸，他们买来了几条鱼，在里面放了一点水草、几只泥螺，将这个世界装饰成了足够几条鱼过活的样子。有时候他们会投下几粒食物，有时候他们会帮一两只可爱的鱼的忙，谁断了一只鳍，谁和谁打架时吞掉了谁的丈夫。从以前开始派克就不喜欢这些把食物当成玩具的亵渎之举，因为他觉得那些鱼不应当被关在鱼缸里受人主宰，即使另一条人生的道路是死亡。

后来他才知道他的反感源于他想到了自己。饲养金鱼都只是在有时间的时候的好心罢了，大多数的时间里，祂们根本管不及人类的死活，因为他们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于是他自嘲地笑了，他说：“你有办法让我回到她的身边去吗？你知道，这是你欠她的。”

瓦罗兰的女神沉默良久，半晌才回应说：你说得对，这是我欠她的，我有办法让你回去，只是需要你配合。

瓦罗兰的女神给他的交换条件极其荒谬，他醒来时成了阶下囚，关押在女神的水牢底下，女神将他放出以后要他作自己的骑士，只要他能够将忠诚献给第二人，或者只要装成是忠诚就好。后世会给他书写和真相相去甚远的传说，派克觉得十分不可理喻，但当他看着女神的脸庞，他看到的是召唤师那张未破碎的完美面孔，祂用她的声音对他耳语，要不了多久派克就沦陷了进去，即使祂说的话，召唤师绝不会说，祂要他完成的任务多么冷酷无情！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在祂脸上寻找女主人的痕迹。

他是祂最英勇的战士，他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要了多少性命，但当女神在他的手中放出最后一人的名字时，他献上那人的头颅之后。女神的那双手残忍地把他碾碎，遗弃在苍白的世界里，而那片巨大的灰烬重铸了他的肉身，一开始他连意识也不清晰，只记得有谁答应过他什么，而他答应过要献上忠诚，可是他最后沦落到了粉身碎骨的结局，这愤怒让他在苍白大陆上漂泊。偶尔会有什么不熟练的魔法师通过魔网访问那片土地，从朦胧的人形之间看到一只幽灵，最后会吓得落荒而逃，只留下灵魂的一两枚碎片作派克的养料，他在层层叠叠的回忆里读到心碎，读到万种只属于人类的情绪，而他觉得分明很是熟悉，在忠诚之前，他的生命里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东西。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的肉身在灰烬之中重铸，他在空无一物的世界里找到了一扇门，整个世界里除了灵魂和肉身以外唯一的一扇门，门上绣着他曾经在女神的殿堂里看到过的纹样。它正散发着金色烈焰的微弱光芒，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为这一扇门开启而存在一般。在看到那扇门时，派克没有一刻犹豫，过去的记忆突如潮水一样向他袭来，温热的烈焰从他脸上狭长的裂口喷出，他恍然之间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哭。他想见自己真正的主人。

这些事情他不会告诉召唤师，他在异世界里已经过去了数百年、或许数千年，在召唤师面前，他只用扮演忠诚的小狗就好。

而且他看得出来，比起原本瘦削的血港鬼影、还有喷吐烈焰的至高天精魂，召唤师明显更喜欢灰烬骑士的躯壳，灵魂体般半透明的手臂、手指压在她身上宛如索命的恶鬼，他有时展开的羽翼被召唤师称作神使降临，他就想自己确实是召唤师的神使，既然她如此喜欢，派克就觉得自己用过去所受的一切苦难换来一身皮囊这事变得非常平凡。

坐在前往目的地的那辆魔法马车上，召唤师和派克对视着，她赤裸着的双足轻轻地踩在他的胯间，直到他双腿之间的那根东西开始变硬，召唤师咯咯地笑着，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派克的脸庞，派克似乎也在微笑，他的手指顺着她的小腿一直往上抚摸，他轻轻地挠着她的脚心，拉住小腿让她骑到自己身上，在车里轻轻地干她，她骑在他身上、小腹上下起伏。等到了目的地时派克才放过对她的折磨。他们俩一路穿进森林，走进田野里，召唤师似乎对每一个角落里有什么都很熟悉，直到在一处农家停下，召唤师用闪着光的眼睛望着他时，派克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召唤师第二次来到比尔吉沃特的地方，这里是唯一能够与派克争抢女人的地方。

她迈着小小的步伐从魔法马车上跳下去，双腿之间甚至还残留着被蹂躏过的红肿，没走几步就踉跄起来。派克只得将她抱起来，看着她抬高手指，指向这里——又指向那里，血港鬼影是她的提线木偶，她的小小玩具，她说去哪他就得去哪。不用一会派克就走到了一间小小的木屋前，屋门纹着的花纹他非常熟悉，召唤师曾经将它烙在他的手背上，这里是召唤师的另一个家。

她从派克的怀里跳下去，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召唤师说，或许对方正巧正忙，于是她悄悄地从门口的巨大干南瓜下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像小猫一样跳进去。她灵巧的样子十足把他逗笑了，不过在她将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的时候，他顺从地闭上嘴，跟着她一道迈着小小的步子进门，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在沉睡，口中吐出几句诸神保佑之类的话，桌子上放着的半块苹果派还带着余温，召唤师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她，她翻了个身，然后召唤师就靠近她的耳边，悄悄地说：“太太，我回来了。”

年迈的老人还半梦半醒，就着朦胧的双眼看见召唤师身着如洁白月光的长袍，身上宛如发出一种圣光，背后相伴的钢铁人形有双巨大的翅膀，不禁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活活在地上打了滚，作势就要给女神和她的使者下跪。

召唤师连忙将老太太搀扶起来，哭笑不得地告诉她他根本不是什么神明——说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还更恰当些，不过后面那句她是不会对她说的。

老太太泪眼婆娑，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只是说：“我早知道……我早就知道……像你这么漂亮的人肯定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出现的过客。”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或者说是做对了什么？才引来了神的眷顾？

召唤师好说歹说，才让老太太好端端地在椅子上坐下，从城市里带来的伴手礼把小小的屋子堆得满满当当，派克察觉到这位夫人其实并不敢看他的脸庞，她在森林里住得久了，确实见过一些精怪，不过它们大多数只会露出一截小小的尾巴，偷走一两颗卷心菜，又在她的屋门前留下坚果、新鲜兔肉来交换。没有哪个谁会站在她家门口推开屋门，用冒火的双眸和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羽翼烧掉她心里的一切平凡，还在屋子里面四处张望晒干的大蒜、肉肠，有些甚至还是召唤师在的时候一起做的。

不过召唤师只要看他一两眼，他那傲人的姿态就会不自然地低下头，那模样看起来就像从一头凶恶咬人的狼瞬间变成了一条乖顺愚蠢的小狗，连老太太也能看出来他态度的变化，派克、血港的鬼影杀手，低着头用面对那种极其易碎的小小动物的声音说：多谢你照顾召唤师，你不知道你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而她在我心里也是同样的沉重。

在老太太的小屋里，派克难得的很是禁欲，木屋的隔音连他们两人互诉衷肠的声音也一览无遗，派克不想用污言秽语和呻吟把年迈的夫人吓得从今天起开始在房间里摆上纯洁的女神祭拜，于是便一直躲避着召唤师有时故意的逗弄，不过心里那团火已经在她的触碰上面添了一把柴，有时又是浇了一勺油，召唤师能看出来总有一天那团火会从幽灵骑士的身上烧光整片森林，于是在和老太太相处了一段时日以后，召唤师就带着派克坐上魔法马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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