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上台演出和执行合约时都能发挥出最好的状态，秉持着不熬夜主义的竞争者持之以恒地保持着规律的作息，以尽可能维持充足的睡眠，绝不把压力和疲惫留到第二天。只不过这一次她醒来之后完全没有感受到疲劳被消解掉的清爽，全身上下传来的依旧是各种各样的不适——腿和腰都是又酸又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简直比连续一周的巡演还要累。

遮光帘让房间内依然一片昏暗，让人根本判断不出来现在的时间，她看向床头的电子钟，上面赫然显示着三点已过，当然，是下午三点。

违背作息时间表带来的罪恶感顿时涌上心头，而害她变成这样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醒了吗？但问题是他的那一堆衣服还丢的满地都是，而自己的身侧则是空无一人连被子都不见了……

竞争者意识到了什么，向床下一看才发现她的指挥官，杰森皮尔斯本人早就不知什么时候卷着被子滚到了地上，此时此刻依然睡的正香。

要把他搬回床上吗？光是想想她的腰就已经在喊疼了。

“长官……”

于是竞争者戳了戳他的脸。

“呃……干什么……别闹……”

“您先上来吧？”

“什么……哦，艹……现在几点了？”

“已经三点多了，您是要继续睡还是……？”

“起码先吃点东西吧。”

不幸的是，由于这座架在半山腰上的豪宅多半时候不会有人来住，为了避免新鲜食材变质，所以冰箱里储存的食品几乎都是能够长时间保存的罐头和速食，和这里奢华的格调简直格格不入。

“要出去吃吗？”

竞争者看着一冰箱的罐头面露难色。

“车还没开下山我就得饿死了。点外卖怎样？”

“我……我宁可吃方便面。”

“这下成死局了，得，找点什么凑合吃吧。下次请你补回来。”

两人勉为其难地挑出了几样还算能咽下去的东西将就将就还是做出了一顿足以饱腹的午餐。

“您平时会吃这些东西吗？”

人形百无聊赖地嚼着咖喱味的自热米饭，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杰森，他正抱着一盒速食炒面吃的津津有味。

“那得看情况，艾莫号上的冰柜里都是新鲜肉，我想吃什么都能自己做。但要是没法在车上吃的话就只能凑合凑合了。”

“新鲜食材不会很贵吗？赏金猎人的平均收入可顶不住这种吃法。”

“我的原则是就算透支也要保证伙食质量，毕竟财务主管由我兼任，其次是我也不缺钱花。”

他咽下嘴里的炒面，一脸的志得意满。

“准确来说‘赏金猎人’这个名头不适合我，毕竟我没在BRIEF注册过，叫我‘独立佣兵’可能更贴切点。”

“听说全罗联的赏金猎人都归他们管，您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呵，加入那帮蠢货就等于打工卖命一辈子受穷，最终的结局就是被体制化，变成战争机器上的下一个齿轮。看看他们给的都是什么委托就知道了，拉货拉货拉货没完没了的拉货，三箱散货十公里，狗屁赏金猎人，快递员还差不多，一趟下来的收入还不够我的子弹钱，就这样还要付给他们钱。怪不得罗联没救了。”

“好吧……既然这样那您的收入从哪来？”

“自己当老板赚的多的多，帮派，企业，解放阵线，腐败分子，只要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就永远不缺活干。就怕你敢不敢去把法律踩在脚底做那些别人没胆量去做的事，而我又刚好不介意弄脏自己的手。一般来说越不合法的生意报酬越高，光是国安局那一票我就赚回来一辆1969年款的野马。”

“您说的国安局该不会是……”

“2070年那次。”

“原来那是您的杰作！那场传说级的悬案竟然是出自长官的手笔……真是太令人叹为观止了。”

“倒也没那么神乎其神，国安局的内部安防简直跟纸糊的一样，只要准备充分放手去干就行。”

“您该加入大陆酒店才对，不然可就太屈才了。”

“嗯……也许会考虑吧，我早就想要一件防弹西装了，不过这些咱们之后再聊，现在还是先吃饭怎么样？罐头冷了可就更难吃了。”

“说的也是。”

烟熏鲱鱼和炖牛肉意外地不算难以下咽，咸味豌豆口感绵软，缺点就是让竞争者想起了炸坏那件女仆装的“反步兵钢珠罐头”，至于那瓶看上去卖相不错的腌小黄瓜……两人吃完后给出的唯一评价就是“这个不需要了”。

“还行，没想象中那么难吃。”

“以前从没见过您这么积极地收拾战场，莫非是过会还有其他安排？”

竞争者看着他动作娴熟地将桌上的空罐子和纸盒尽数丢进垃圾袋，相比以前那个把指挥室弄的和仓库一样乱的杰森，勤快地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安排倒是没有，只是想赶紧打扫干净免得过会忘了，那竞争者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得去把酒店的房间退掉。”

“着急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还挺急，毕竟金币不好挣，被额外扣费就损失更大了。”

“那我送你好了。先准备一下吧。”

“不会还要开昨天那辆车吧？能不能开的起来都不一定。”

“过会你就知道了。”

虽然竞争者已经预料到杰森很可能会有两手准备，但她看到豪宅车库里那辆2011年款的道奇Charger LD时还是倒抽一口凉气，他说自己不缺钱花还真不是在夸张。

“这辆车也是您的？”

“正是，不过只是在这临时放一段时间，我也没想到今天居然能派上用场。”

“此话怎讲？”

“艾莫号最近新订购了机动作战中心和恐霸，这俩大家伙多占了我十几个车位，让我不得不把原先停在上面的收藏品全部都挪到安全屋的车库里，这辆就是其中之一。在艾莫号的车库扩建完成之前就只能让她们在这委屈一下咯。”

“还有十几辆……我的天……”

“感叹就留到下一次吧，有机会的话可以来艾莫号上逛一圈，我留在车上的才是真正的精品，现在，请我们的首席小姐落座怎么样？大陆酒店在等着我们呢。”

“好，好的！”

看着她的指挥官亲自拉开车门邀请她上车，竞争者也只能忙不迭地赶紧坐上副驾。

亮黑色的肌肉车咆哮着掀出阵阵音浪，在这表面光鲜亮丽内在却死气沉沉的白区都市里显得格外突兀，下午的阳光依然苍白无力，就算直射在身上也仿佛带不来任何温度，就跟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冰冷城市堪称绝配。

窗外的街景不断掠过，竞争者却无心去多看一眼。而一旁的杰森呢，则是满脸的轻松，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负责扶稳他口中那根标志性的烟杆，湖绿色的双瞳直视着前方道路，读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来。

“来首曲子怎么样？”

车内一时间过于安静的氛围让杰森有点不适应，于是他主动地打开了车载电台。

扬声器里即刻传出一首接一首的朋克和摇滚，从《Holiday》到《American Idiot》，从《Back in black》到《Shoot to thrill》，无一不是他爱的要死的风格，车速也渐渐跟上狂野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

“您不觉得有点太吵了吗——！”

竞争者扯着嗓子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勉强压过喇叭里的声响，这种曲风她不是不能接受，但让杰森把声音调小一点对大家的听觉模块都有好处。

“好——吧，那我换一首。”

重金属摇滚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Free bird》，虽然这首曲子可能更适合当在教堂或者酒吧之类的地方打群架时的背景音乐，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

“

If I leave here tomorrow，

Would you still remember me?

For I must be travelling on, now,

'Cause there's too many places I've got to see.

But, if I stayed here with you, girl,

Things just couldn't be the same.

'Cause I'm as free as a bird now,

And this bird you can not change……

”

舒缓的曲调让银发人形此时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把目光投向杰森的侧脸，数年的岁月仿佛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神情还是像当年那样带着将一切置之度外的淡漠。而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杰森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竞争者正在看着自己，时不时还会跟着哼一两句，八成是勾起了他某次在酒吧里空手揍翻一群倒霉蛋的热血回忆。

“还有其他人知道您还活着吗？”

还是由竞争者先打破了沉默，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云图里的问题。

“确实有，但不多，玛姬算一个，其余的人……抱歉，我不能说，这是为了所有人好。”

“也就是说……您现在是……”

“对，没错，我现在单干。”

“那我是否可以……成为您的助力？”

“别说傻话，竞争者。”

“这不是傻话，我愿意和您一起回到艾莫号上，因为您永远都是我的指挥官。”

紫水晶色的眼瞳里闪烁着不可撼动的坚决。

“就算是放弃掉歌剧院的优厚待遇和大陆酒店的顶级服务，你也愿意……”

“我，愿，意。”

她直接打断了杰森的话，态度没有丝毫犹豫，短短三个字掷地有声。

“很好，但我不愿意。”

“什……！”

竞争者的瞳孔猛然一震，她根本没想到杰森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竞争者，你已经拥有了足以羡煞旁人的现在，并且值得去追求更好的未来，万众瞩目的舞台，令人垂涎的赏金，那才是你该去追逐的东西，而不是陪着一个头号通缉犯天天干脏活，最后腐烂在见不得光的灰色地带里。在当初格里芬那帮人形里，你的可能性是无限的，不要辜负了你打拼来的这一切。”

“但是……您是我那1%的奇迹，没了您的话，就算是做好了99%的准备，我也会……”

“别说的那么伤感，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的演出我会去捧场的，以后要是遇到什么搞不定的家伙，记得告诉我一声就行。”

“毕竟，我可是你的指挥官啊。”

看着他的淡然一笑，竞争者一直以来积蓄在心智中的不安和恐惧顷刻间烟消云散。那1%的奇迹将长驻于她的云图深处，永不消逝。

时间仿佛被按下静止键，两人一路无话，只剩下载入史册的吉他solo回响在车厢内。

“就停在这吧。”

道奇停在了离大陆酒店正门只有一街之隔的地方，引擎熄火，两人一起下了车。冷风吹散了竞争者的银白短发，她拂开挡掉视线的发丝，转向了跟在后面的杰森。

“您不用下来的。”

“起码让我再送你一下。”

“在这之后呢，您打算去做什么？”

“克拉夫琴科那小子死了，但是他爹没有，私法制裁者该继续去清理社会垃圾了。”

“那……多保重。”

竞争者撇开目光，淡淡的低语着。

“你才是。”

人形向他欠了欠身，长出一口气，转身迈向了大陆酒店的前门。但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得身后的杰森唤着她。

刚一回过身来，男人就潇洒地把什么东西抛向了她。战术人形凭借过人的反应力在半空中稳稳接下，打开手心一看，乃是方才那辆道奇的车钥匙。

“您这是？！”

“你留着开去吧，记得别把漆刮花了就行。”

“我不能收……！”

杰森·皮尔斯没有再正面回答，只是报以一笑，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转身消失在繁忙的人潮中

竞争者凝视着眼前的喧嚣，纵使再有千言万语也难发一言，她只能捏紧手中的钥匙，头也不回地向酒店走去。

「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把本属于他的东西还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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