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紧张，立希抬起头想去看海铃的表情，可海铃的头还是偏开的。立希终于觉察到奇怪的地方，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海铃不是应该用那圆溜溜的双眼盯着自己，用言语逗弄自己，再带着从容欣赏自己的反应吗？突然，立希反应过来，好像从刚刚开始海铃那边就没给自己什么反馈了，不仅没把胳膊搭在自己身上，而且全身好像都十分僵硬。立希急忙侧过身去看海铃的表情，同时放开了还搭在海铃胸上的手。只见海铃仍抿着嘴，眼睛随着自己把手挪开而缓缓睁开。海铃的手呢？立希扭头向侧后方看去，发现海铃正紧紧地抓着床单。

海铃并不想被这样对待。这个认知在立希的脑子里“砰”的一声炸开，把立希炸得整个人都有些懵。海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抗拒的？摸胸？解扣子？可是海铃许可了这些行为啊？不对，那时海铃好像就有点奇怪了。难道是从更早的时候？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可恶……我都干了什么啊？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什么性欲上头、连身下人的状态都注意不到的人渣吗？真差劲，太差劲了。一堆疑问和自责在立希心里爆发，痛，同时好心疼。立希想抱住海铃摸摸她的头，跟她说没事的、说对不起。但在立希能做出任何动作之前，脑海里率先传来了大声的斥责：你还要去做什么让海铃受到二次伤害的事吗？没看见海铃根本都不想被你碰吗？你个畜生。

最后，轻轻的一声“海铃”从立希发颤的嘴里溜出，然后一滴滴烫人的眼泪掉在了海铃裸露的肌肤上。海铃也颤声叫了立希的名字，一只手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另一只伸向了立希的脸，像是想帮立希擦眼泪。还没有够到，立希就逃也似的下了床，把早被退到海铃脚边的被子一把拉起来盖在了海铃身上，跑到房间门口打开了灯。

立希拿衣袖抹了把眼泪，转过身对着海铃的方向低着头，盯着地板，然后吸了吸鼻子，哽咽了一下，然后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带着哭腔吼道：“为什么不拒绝？明明随时都可以叫停的……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然后痛苦地蹲坐下去，用胳膊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很长的一段沉默。海铃的嘴开合了好几次，眼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悲伤，最终只挤出了一声“抱歉”。

“我不是想要听你道歉！是我哪做的不好吗？还是说，其实海铃……讨厌我吗？”立希说到最后，声音已是艰难地从嗓子里硬挤出来一般，像是在害怕这种猜测会被肯定。

“不是那样的，是我这边的问题，这并不是立希的错。”

“所以，是什么问题？”

海铃先是无言，好一阵她才回了一句“抱歉”。

“糟透了。”立希的嘟囔很小声，但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问题不是很好表述，立希能再给我点时间整理一下吗？等我整理好了，再告诉立希，好吗？”

立希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转向了门的方向：“我知道了，随便了，我回我屋，先别来找我。”语毕，立希开门走了出去，她本想放任内心的愤怒倾泻，反手摔门而去，但在房门即将分隔两人前，她还是叹了口气，轻轻拉上了门。

9.

海铃望着立希的背影消失在紧闭的房门后，耷拉了脑袋，叹了一大口气。她就这样发了一小会儿呆，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一旁的枕头和熊猫抱枕，有点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果然忘了拿。然后，海铃拎起熊猫抱枕，抱在了自己怀里，又把头往里面埋了埋，吸了一口气，有立希的味道。要是它今天能就这样留在这边，陪一下自己就好了。接着，外面传来了水流的声音，看来是立希在冲澡。果然还是不行呢，海铃摸了摸抱在怀里的熊猫的头，默念道：就拜托你帮我照顾好立希啦。然后，海铃放开了熊猫，扣好睡衣的扣子，拎着立希的枕头和熊猫走进了客厅，将它们摆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另一边，立希正借着偏凉的水帮助自己冷静，浇灭心里那股时不时要往上窜的怒火——对自己的，对现状的，以及对海铃的。淋浴真的很管用，洒下来的水，会盖住眼泪，能冲净身体，让人清醒。所以，即便才洗过澡没多久，立希还是在从海铃那出去的第一时间，就从自己房间拿上了换洗的衣服和浴巾去冲澡。再说，那儿的确也湿了，清洗一下也好。立希太急了，没戴浴帽就进去打开了花洒，想起来的时候，头发早就湿透了。不过也好，感觉冷静下来了，就是待会儿又要再吹一次。立希又想起了刚刚给自己吹头发的海铃，她双手握拳，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感觉海铃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啊，搞不懂。难道是因为自己技术太差了吗？自己确实也不太懂，也没经验，可也就才做到揉胸的程度啊。立希拿手揉了揉自己的胸，来回拨弄了一下自己的乳尖。就算自己力气大、力道也许把握不了那么好，也不至于那么不适吧，而且当时自己真的是很小心翼翼摸上去的啊。明明亲嘴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如说，这都是海铃挑起来的吧，选片也是。到底是从哪儿开始不对劲的呢？自己之前的确没有试过含住耳垂，难道耳垂是什么禁忌吗？立希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接着用手指抚上自己的耳垂。在立希因为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而感到纳闷时，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冲澡，当然感觉不到。海铃会觉得很恶心吗？自己也没被那样弄过，心里完全没数。怎么都想不通的立希抱着脑袋蹲了下去，胡乱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继续被微凉的水淋着，身体已经开始发冷了。

只能等海铃自己解释了。等等，刚刚自己好像先是质问了海铃，然后因为觉得快控制不住情绪了就逃了出来？明明应该道歉的……真是糟透了。这不就好像是自己想做，对方不愿意所以没做成，然后把气撒在在对方身上一般吗？人渣吗？不是吧。其实立希当时并没有刻意要做的打算，虽然如果顺利的话，也许水到渠成就真的做了。等等，自己会做吗？就算海铃愿意，自己就真能做到吗？立希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陷入了些许的自我怀疑，和对学校性教育课程的回想之中。自己当时不会睡过去了吧……综合刚刚发生的一切和立希的胡思乱想，立希在各种层面上都感到大受打击，如果放在动画里，估计是会掉色变白缩水变小然后顺着水流流入下水道的那种程度吧。

等到立希真的察觉到体温的流逝，也已经是想无可想的时候。她关了水，接下来是按部就班地擦身子、换衣服、吹头发。开门前，立希突然想起来枕头和熊猫都忘拿出来了。糟透了。她又转念一想，也许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给海铃道歉，虽然自己还是没有能好好面对她的自信。立希知道自己对海铃的气还没消，因为她真的无法理解，海铃不想做就不做，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犹疑也好恐惧也罢直接告诉自己不就好了，为什么要选择勉强自己。至于为什么不想做，海铃并没有义务去解释，但是连不想做这点都不说出来，对自己也太不公平了。如果自己没发现，就这么做到最后的话……立希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立希打开门，很快就注意到了椅子上放好的枕头和熊猫抱枕。这下连去敲海铃房门的理由都没有了。苦笑了两声，立希想着：海铃的确是会这样处理的人呢，毕竟我都那样说了。回到了自己房间，坐在床上。明早自己能好好面对海铃吗？海铃有足够的时间整理吗？立希不确定。她把闹钟往前调了一个小时，想着果然还是将两人的起床时间错开好了。

躺在床上，立希紧紧抱住熊猫抱枕。这个从高三的暑假就陪着自己的抱枕是海铃在祭典上给自己射到的奖品。立希隐约感觉到抱枕上有海铃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总之让她安心，她倒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10.

坐在观景台沙发上，立希又快速地复盘了一遍昨晚的情形，同时检讨着自己的表现，包括今天的种种行径。自己真的好糟糕。立希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走向了靠近玻璃护栏的地方。她眺望着众多楼房的那一面面或明或暗的窗户，把手掌贴在了玻璃上，感觉有点冰，又收了回来。有点想家了，和海铃的那个，明明也不过是今早才离开的。立希仰头望向天空，看到了比之前更黑压压的乌云，好似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立希想见海铃，她不想再逃了。

立希突然意识到：不好，爱音那家伙因为自己的关系还在这呢，要是被自己害得回家时淋雨就糟了。于是立希赶忙走回了屋里。

爱音先出了声：“啊，终于回来了~”

“抱歉，弄这么久。”立希少见地用带着些歉意的眼神看向爱音。爱音愣了一瞬，然后微笑起来。

“所以，想好要怎么做了吗？”素世关心地问。

“嗯……果然，我还是回去吧。抱歉，给素世和爱音添了这么多麻烦。”立希耷拉着脑袋说道，在快说完时微微抬头，视线先后对上了素世和爱音的眼。

“感觉rikki越来越擅长道歉了呢~”

“这种时候应该说的是谢谢哟。”素世带点夹子音地这样说，同时还不忘用手上的书轻轻拍了一下旁边爱音的粉脑袋。看着爱音双手抱头嘟嘴以示不满的动作，立希的嘴角也拉出了一丝温柔的笑，不再垂着脑袋，说道：“谢谢。”

爱音超小声地从嘴里溜出一个“不是吧”。素世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立希看着两人的反应，脸上也泛起微微的红。

“rikki~定下来了的话就给你家的那位也报个信吧，别让人家担心。”爱音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被立希遗留在餐桌上的倒扣着的手机。

“你不说我也会的。”

“毕竟立希ちゃん是好孩子呢~”

立希有点被素世的话恶心到了，表现出来的是眼睛一瞥和嘴上一咂。她走到桌前拿起了手机，深吸了一口气，闭了下眼，像是在做什么需要鼓起勇气的事一般，解锁了手机，顺着消息提示点进了和海铃的对话窗口。

看到海铃回复自己的时间、饭菜的照片，以及一段间隔后让自己要去安全的地方睡下的提醒，立希的双眼蒙上了雾气。啊，真是的，才不要在这里哭，她想。而不论是爱音还是素世，谁都没有在这时候出声。立希快速敲下了“抱歉”和“我，现在回去”发了过去，跟手把静音模式取消了，然后抬起头看向爱音：“爱音呢，也回家吗？”

“嗯，毕竟没有提前准备。素世一个人没关系吧，会寂寞吗？”

素世有些无奈道：“你以为我平常都怎么过啊……既然要回家，你们就趁还没下雨快点回去吧。”

立希等爱音收拾好东西，两人一起去了玄关。立希注意到伞筒里的两把伞，问爱音：“带伞了吗？”

“预报只说阴天就没带，应该没关系吧。”

立希皱了下眉，然后看向素世：“可以吧？”

在素世点头“嗯”了一声后，立希把伞抽出放到了爱音手里。爱音“诶”了一声。

看着立希没有去拿剩余的那一把的意图，素世双臂交叉挽在胸前，微微皱眉问：“那立希ちゃん呢？”

立希“呃”了一声，挪开了视线。

爱音反应了过来，说：“我家离车站很近的，而且也没几站，不然还是立希拿着吧。”

立希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还要背吉他包，淋潮了怎么办？”

就在这时，立希的手机传来了接连两声提示音。立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两条来自海铃的消息。

海铃：抱歉，刚刚在洗澡。

海铃：立希没有带伞吧，我去接你。去哪里比较方便？

立希把视线从手机转到素世又转到雨伞桶再转回素世，犹豫了一下说：“海铃说会来接，我和爱音一道去车站，一把伞就够了。”

素世打量了立希好一会儿，搞得立希都有点不自在了。然后素世把本来打算说的“家里其实还有备用的”给换成了“你最好没在骗我”。

“素世世真是的，rikki根本不会骗人啦～”

“啧。”

立希给海铃先发了一句“等一下”。

两人换好鞋出门和素世告别的时候，素世提醒两人到家都要记得发信息报平安。

下电梯时，立希有点别扭地问爱音：“喂，你一个人回家没事吧。”

爱音觉得有点好笑：“rikki也要开始给我当护花使者了吗？”

“谁要啊？”立希像往常一样怼过去，又减小了音量：“但是你因为我才会待到现在，总觉得有些抱歉。”

“是我自己想来的啦～而且也的确看到了想看的东西。”

立希略带疑惑地“哈？”了一声。

“rikki可爱的一面。”

“哈？那算什么？”

“秘密～”

“完全搞不懂你这家伙。”

“rikki把我送回家的话，我也会担心的啊，rikki自己也是女生，而且还比我矮。”

“喂，这和身高无关吧。”

“嗯，但是打伞的话还是我来举比较方便。”

“啧。你确定不用我送？”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电梯到了一楼大厅。

“那，我先给海铃回个信。”

立希：就平常那站，大概30分钟左右能到。

立希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就收到了海铃回复的：“我知道了，一会儿见。”

在两人走出了素世住的那栋大楼时，爱音把伞撑了起来，举在了两人之间。

走了几步，立希皱眉向外伸出了手：“这不是还没下起来吗？”

“啊，真的，因为拿着伞自然而然就撑开了。”

“你是笨蛋吗？”

收了伞的爱音用伞尖轻轻戳了一下立希的腿，立希没有理睬。爱音和立希拌着嘴聊了聊正在练习的新曲和正在设计的表演服，没过多久就到了车站，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爱音，今天，谢了。”立希有点别扭地小声说了出来。

“嗯！”爱音摆出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得意笑容。

“虽然并没拜托你。”

“诶，有我不也挺好的~”爱音噘嘴抗议完，又换上稍微正经一些的语气：“呐，rikki～我稍微多一句嘴啊，我感觉和海铃さん交往之后的rikki越来越柔和了，所以，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接着，爱音迅速拉开了与立希的距离，并挥了挥手：“那，拜拜～”

立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爱音的背影都要被过往的人流完全遮住的时候，才小声喃喃回了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拜拜”。立希心想原来自己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啊，是自己和海铃的关系也慢慢改变了自己吗。

立希并不知道，当她在素世家的观景台整理情绪时，爱音收到了来自海铃的信息，并给海铃透露了她的行踪。

那条消息的内容是：千早さん，不好意思突然联系你。因为立希说了今天不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回信息了，我实在有点担心。想着也许她会和MyGO!!!!!的成员在一起，就冒昧来问问。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不要告诉立希我有来问过，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她的安全而已。非常感谢。

11.

马上就要见到海铃了，要记得好好道歉，要耐心听海铃那边的说法，不要急。立希在车上反复做着心理建设，她在手机上一会儿点进和海铃的对话，一会儿翻翻少得可怜的照片。窗外开始下雨了。立希和海铃都不算喜欢拍照，不过海铃那边的照片还是要多一些，因为有段时间她很热衷于进行故意让立希发现的偷拍，直到立希懒得再给予什么反应为止。立希想：如果，要和海铃分开的话，自己能留下多少这段时间的证明呢？和海铃的聊天记录大体只是好友兼室友的感觉，除了偶尔会有一些约会的行程规划。而立希手机里现有的照片，能体现出两人的亲密的都找不出来。不过，自己收到的或一起制作的小东西倒是不少。想抱抱家里的熊猫抱枕了。

电车到站了。立希在下车的同时扫视着站台，寻找着海铃的身影，在斜侧方和自动贩卖机挨着的座椅上，看到了抬起头的海铃，她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扶着雨伞，身边还放着一盒熟悉的饮料，未开封，巧克力味，熊猫包装。视线相交，海铃冲立希微微一笑，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又拿起饮料，起了身，同时立希也差不多走到了海铃跟前。两人同时对对方说了一句抱歉，一边是平语，一边是敬语。然后，大概是因为这种专属于两人的默契，两人都很小地笑出了声。

“走吧。”

“嗯。”

海铃把饮料放在了立希的头上，轻轻用手稳住让它不至于直接掉落。立希抬手拿了过去，拆起了吸管。快出站台了，海铃把伞打开在两人之间撑了起来，一起往家走去。

“真少见，给了巧克力的。”

“算是赔礼？”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吧……海铃的份呢？”立希晃了晃手上的饮料。

“立希没有给我。”

“啧，改天补上。”

“其实是因为我刷过牙了。”

“这也太早了吧，洗澡也是。”立希看了眼时间，也就刚到九点。

“因为我以为立希今天不会回来了，加上昨天也没睡好。”

“抱歉。”

“其实没有想到立希会同意我来接你。”

“素世那只有一把备用伞，我就让爱音拿了，和她们说了你会来接。”

“原来如此，看来今天我很走运呢。”

“都洗完澡了还要冒雨接人，怎么看都不跟走运挂钩吧。”

“但是接到了立希，不管怎样都算很走运吧。”

“那算什么啊？”

立希的手机响了。随着立希掏手机的动作，海铃停下了脚步。

爱音：rikki，我到家啦～你到了也别忘说哦

立希：嗯

“哼嗯，别人的信息会秒回呢。”海铃侧着头，用着她那经典的打量立希专用表情饶有兴致地看着立希。

“嘛，毕竟不是我的话她早到家了。”立希抬起头对上了海铃的眼睛，居然莫名感觉被这样看着心情有些好，明明该有点不爽才对。两人又走了起来。过了一会，立希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海铃，刚刚那个算吃醋吗？”

“吃醋吗……可能是？”

这回是立希瞪大了眼睛，而海铃歪头表示疑问。

“不，就是有点意外。”

“很意外吗？”

“因为海铃很少会表现出来。”

“不是立希太迟钝了吗？”

“哈？”

一些沉默，两人继续走着。然后很轻的声音，立希问出了口：“海铃果然还是喜欢着我的吧？”

“嗯，虽然是喜欢……”

“但是？”立希闷闷地问，咬了一下下唇。

海铃并没有直接答复，只是稍微昂了下头，示意道：“快到家了。”

“嗯。”

两人沉默地走进左前方的公寓，一起回到了她们合租的那一间。立希在放好外套和鞋后，给素世和爱音报了平安。先收拾好的海铃问立希还要不要再吃点什么。立希说不用了，然后把喝完的饮料盒放进了回收框，洗了个手。

“立希要先去洗个澡吗？裤子还是有些淋湿了吧？”

“海铃呢？”

“大概就去换个家居服吧，毕竟刚洗过。”

“海铃还很困吗？”

“暂时也睡不着了。我们要聊一下的，不是吗？”

“嗯，那我去快速冲个澡，换完衣服就来。”

12.

立希穿着家居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海铃已经坐在懒人沙发上等着了，桌上还摆好了两杯水。立希把换下来的衣服先放回房间，然后出来把另一只懒人沙发拎到海铃附近，坐了下去。立希用脚碰了一下海铃的脚。

“刚刚，关于‘喜欢’那，是什么意思？”立希别扭地小声问到。

海铃叹了一口气：“我确实喜欢着立希，现在也是。立希应该也感觉得到吧？”

“嗯。”立希确实这样感觉，但是又觉得自己会不会太过自负，毕竟一直都不知道海铃到底喜欢自己哪里。立希双手交叉抱在腿上，扭头看着海铃示意她接着说。

“但我，大概有些害怕亲密关系。”

立希眨了眨眼，试图处理这个新情报，她强压着随之而来的怒火，脸上倒是显得有些委屈地说：“为什么不早说？”

“毕竟，都是我挑起来的，觉得不太合适——”

听到海铃这么说，立希还是没控制住情绪，打断了海铃的话，吼道：“如果海铃你内心其实还没准备好、并不想，我却要了你，那不就是强奸了吗！？”

“不，立希さん，冷静一点。首先，如果我的行为上是性同意的，再怎么也不能算做强奸。其次，立希自始至终也没有强迫我，光是觉得我在犹豫，你就收手了不是吗？”

“可我还是很后怕啊，我还蛮迟钝的，如果就那样在没发现的情况下一路做到了最后，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海铃是想让我后悔一辈子吗？”

“不，等到了发现真的不行的时候，我会主动叫停的，虽然很对不起立希。”

“不叫停才对不起。”

“我是在说需要叫停这件事。”

“相对而言，那种事根本没所谓吧。本来想拒绝就能随时拒绝，也没有告知原因的义务不是吗？我不是因为没做成才生那么大气的。”

立希已经像刺猬一样在懒人沙发上缩成了一团，摆出了体育坐那样的姿势，脑袋趴在膝盖上。海铃伸手摸了摸立希的头。

“我知道的。立希是气我没早些主动叫停。”

“嗯。”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

“立希刚刚那么激动地说着关与‘做’的问题，都上升到‘强奸’的程度了，难道你昨天真的抱有要做的打算吗？”

立希抬起头，转头直直地看着海铃，脸一下子红透了：“不是，并没有，只是顺其自然，然后就……没有计划要做到具体哪一步的。”

海铃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立希的反应，有点坏心眼地探究道：“从来都没想过？”

立希抱住了头，把头扭向了另一边，说：“也不能说完全没想过……一定要聊这个话题吗？”

“抱歉，因为害羞的立希实在太可爱了。”海铃微微笑出了声：“原来立希对我这么有欲望啊。”

立希把头转回来又狠狠刮了海铃一眼，咬住了下唇。

“其实，立希会对我有欲望，我很开心。”

立希睁大眼睛看着海铃。

“立希很少会说喜欢我的，不是吗？”

“这……还需要说吗？”立希的语气里透露着她的自责。

海铃微微苦笑道：“在得到能和立希交往的机会上，我算是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的。”

“哈？什么手段？”立希完全不懂海铃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转到了这里。

“立希当时对我只是普通朋友的喜欢，而且并不想改变这种关系，是我利用了立希的心软和迟钝强行以‘先试一试’的提议确定了彼此的交往关系，又利用了立希作为恋人的责任感捆住了立希，剥夺了立希喜欢上其他人的机会。”

立希深深皱起了眉，说：“那也是我答应要试一试的。”

“如果我当时说虽然我无法改变对立希的心意，但立希还是可以一如既往地把我当朋友看待，那我们现在大概最多只是朋友吧。”

立希想反驳，但是没想出怎么反驳，因为如果那样，多半真的会如同海铃所说一般。可是没有那样的如果啊。

“下面我要说的，大概会惹立希生气，但我觉得有必要说。”

立希点了点头。

“我时而会想，如果没有那个意外，如果不是我的行动，立希会不会有一天意识到自己其实喜欢高松さん。”

立希的确生气了，她站了起来双手握拳，眉头紧皱，瞪视着海铃：“我当时就说了吧，我对灯从来没有过那种感情！是因为我总送灯回家吗？那我以后可以不送。”

“不是那样，我对立希送高松さん回家并没有意见，只是时常止不住会想：自己当时的做法对立希真的好吗？如果立希回到那个时间点，也无法否定未来有可能会喜欢上高松さん，又或被其他谁喜欢上，不是吗？”

“所以说，那个假设就是不存在的。现在，而且一直，我只有对海铃产生过这种感情，会想和你做爱，会觉得也许和你结婚也不错，的那种喜欢。”

立希只看到海铃闻言睁大了眼睛，蓝绿色的虹膜彰显着惊讶和茫然。接着海铃像是无法面对立希一般，别开了眼。立希以为自己又会情绪失控，但很奇怪的，她比她想象得要冷静许多。

“所以现在是怎样？海铃刚刚不是还说了喜欢我吗？是说还没到这种程度？那没关系，之前是海铃等我，现在换我来等海铃就是了。这回海铃就当试一试好了，不行就分，我也不是会纠缠的那种人。”

太安静了，时钟的声音显得好大，时间长到如果再没人说话，立希都要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多么不得了的话了，又是“做爱”，又是“结婚”的。海铃终于看向立希，然后扯出一丝苦笑，一半认真一半打趣道：“至少已经解决了一个问题：看来我不能再怀疑立希对我的喜欢了。虽然——”

立希有点懵，眨了眨眼打断了海铃：“海铃一直在怀疑我对你的喜欢吗？”

“感觉立希是会出于责任感而同意被我亲的人。”

无法否认。立希的脑子飞速运转，终于抓住了什么：“是没有错，但是不喜欢的话，我觉得我一亲上、甚至还没亲上，就会推开的。我不是不会拒绝的人。”

虽然海铃想到了某白发吉他手和她深爱的抹茶芭菲，但考虑到最初自己被推开时侧腰撞到桌子的痛感，还是回了一声：“的确。”

“我第一次主动亲海铃的时候，是发自内心单纯地想亲海铃，然后就那样做了。我承认事前我确实有想过是不是应该来由我去亲海铃了，会不会我作为恋人太不称职。但那时，我就只是想亲海铃，仅此而已。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才算呢？”

海铃也站了起来，然后小小张开了双手，看着立希的眼睛，问：“可以抱一下吗？”

立希抱住了海铃，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带有歉意的说：“抱歉，我没想过海铃也会这么不安。”

立希说完也就放开了，两人脸都红彤彤的。拥抱有时比接吻更让人害羞。

13.

话说得有点多，有些渴，也有些害羞，立希转过身拿起了餐桌上海铃之前倒好的两杯水，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海铃。两人喝了几口又坐了回去，这一次，面对面。

“所以……还有几个问题要解决？”

“嗯，还有一个，不过这个比较棘手。我，有些抵触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

“肢体接触那种？”

“比起性的层面，可能更多是心理的层面吧，比如人跟人的距离感一类的。”

“啊……”立希有点懂了，果然之前够不到海铃的那种感觉不是错觉。

“要说的话，我喜欢和立希肢体接触。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如果只是把性行为作为纯粹的性行为对待的话，应该是可以进行的。但是对立希来说，这种行为是会和情感和责任挂钩的吧？如果立希要了我，那估计又会给自己背起什么责任。”

“是没错，但即使不做，作为恋人也有相应的责任吧。”

“大概就是这种事会给我压力。如果只是炮友那样的性质倒还好办，但是和立希发生关系，我也会有在情感上需要负责的意识，不管自己是哪边都没差。”

“可是海铃并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啊？”

“那是对于已经在身上的责任。我虽然也算乐于助人，但其实并不想过多沾染因果，对于不必揽上的责任，还是不去揽为好。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个意外，如果不是不想和立希说谎，我想我大概永远不会向立希表白的吧。而且，会喜欢上立希本来就很不可思议。除了弹贝斯，我从没对什么有过太多兴趣或执念，但就连弹贝斯，也更多只是作为自己的立身之本，不过一种习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和人，我更是较为疏离。”

“那么……海铃后悔和我表白吗？”

“我不想撒谎，所以我想我并没有其他选择。”

“那会希望那个吻没有发生吗？”立希有点想哭，问句带着颤音。

海铃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海铃说：“我不确定。我很矛盾，因为已经喜欢上立希了，所以会想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想变得疏远，我想要立希的生活里能一直有我的存在。但我不在立希的乐队里，不论分班还是升学，都可以把我们的关系逐渐瓦解，不过是时间的事而已。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顺势提出让立希试着和我交往。根据我的判断，立希如果和我确定了关系，想必会把一部分精力放在我身上，而且只要交往的状态保持着，立希也不容易对其他的谁动心思。”

立希呆呆看着海铃，微微张开了一点嘴，感叹道：“有考虑到这种程度啊……所以刚刚才会用‘手段’和‘不光彩’来形容啊。”

小说相关章节：椎名立希操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