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这位人士，你的面相十分古怪，请让我算一卦吧！”

“晚上的追加训练记得要来哦，我先走了。”

“唔啊——不要走，让小女子给你占卜一次，就一次。”

福来起身要抓住训练员的时候，耳朵和尾巴都翘了起来，每个细胞都想把他留住，结果只是徒然伸出手，意识到了什么又恐惧地闭上了眼，发出咿——的声音。

预判中的手刀并未降临，训练员拉开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请！这是塔罗牌。”

训练员一边熟练地洗牌切牌，一边随意地问到，怒涛已经回去了吗。

是，是啊，福来挠着脸说。

训练员认真地抽出三张放在桌上，摆成倒三角的布局，逐一顺时针翻开。

“咕哦哦哦！两张大牌，训练员的运气真是好……”

福来还在回忆含义的时候，训练员一把抓过那叠牌，清点一番后哗地铺开在桌上。

“大牌不满二十二张，小牌有重复的，你做手脚了？”

“耶嘿……也许这套不太一样呢，你说是吧训练员。”

“到底怎么回事呢福来？”

“我，我把不好的牌去掉了，请原谅我，训练员先生！”

“整理好再来一次吧，像是改变了运势一样奇妙……把藏好的牌拿出来，你想测什么来着？”

“想测我的命定之人和我……”福来红着脸回避开他的目光，呼吸相闻的两人揣测着彼此的心思，室内昏暗的光线让气氛越发暧昧，直到福来哗啦拿出一大堆牌放在桌上。

“那么，现在预测一下福来小姐和我以后的关系。”训练员重新抽了牌，福来的星星眼紧张地盯着他一张张翻开，无意识攥紧了拳头。

“看出什么了吗？”他故作不懂地问着。

依旧是两张大牌，审判意味着复活的喜悦，而力量的含义是大胆的行动……

从福来口中听到了不太熟练的解释，他随口顺出每张牌的全部释义。

“说吧，占卜为什么要做手脚，半仙？”

“因为……”福来弱气地回避开目光，马耳也变得软趴趴的，心虚地想着理由，又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训练员，轻捏着裙边说，“为了和重要的人在一起，我连命运都能改变。”

训练员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富有威压感的手就要落在头上，她下意识缩紧脖颈，结果是安慰般摸了几下头。

“学艺不精的家伙就由我来照顾。”

（十二）

“东海帝王，是东海帝王！创下了全新的记录，在强者如云的新世代里获得了希望杯的胜利！”

帝王以微弱的优势率先冲过终点镜板，随后是目白家备受期待的大小姐，再是另一个天才马娘重炮，看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天空与大地一同颤动。

鲁道夫在远处的看台上抱着双臂带着微笑看着，那个带着稚气的马娘晴空下飞过终点，向观众挥着手，开始追逐她的脚步。

是发现了训练员吗？帝王向看台跑去，和场边的人兴奋地说着什么，等垂头丧气的马娘从地下通道走完了，才转身离去。

皇帝的目光飘向远方，唯一让她感到隐忧的事……是多虑吗。

“已经跑的很好了，麦昆，表现得很出色。你的脚质应该适合更长的距离，可惜新手级没有这样的比赛，我们来年大放异彩吧。”

穿着决胜服的麦昆蔫蔫的，虽然依旧能摆出名门大小姐标志性的笑容，但耳朵和尾巴软塌塌的，连荷叶边的裙子也要无力地垂下。

“唔……身为目白家的马娘，这还远远不够，明明就差一点了。”

不甘心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力，还不到要很担心的地步。

“好啦，不要太苛责自己，演唱会后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训练这么努力，饮食也很克制，真是辛苦了。”

“玛雅又明白了新的东西，但是这种感觉，是不甘心吗？胸口闷闷的，训练员酱？”

“但大家都被重炮的末脚迷住了哦，有许多欢呼声是给你的，我也很满意的。”

“训练员是不解风情的笨蛋！但是人家就是不满意啊，三着就是三着，我也想站在舞台的中央……也想让大家都看着我。”

她犯起小脾气来，一开始鼓着脸说气话，冷静下来后气势矮了一截，委屈地低声嘟囔，果然还是小孩子，也是这点让她分外惹人怜爱。

“嗯，我们的劲敌有很多，必须要更努力才行，还有——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看着你的，重炮。”

“呜哇，不要突然讲这种话啦，脸好烫……”

刚才噙在眼里的碎泪花不见了，她双手捂住自己瞬间泛红的脸颊。

（十三）

铁灰色的苍穹紧缚着世界，万物都只剩下一种颜色，那是明度不同的灰白，楼宇是钢筋水泥镶嵌的深灰，灌进领口的风是细碎的浅白。

“我们回去吧。”

“好耶！训练员快看快看，下雪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从空中飘下，落在她的发梢上，落在他的肩膀上，用手一接，飘洒下的白色小精灵就融化在掌心中。

“先去商店街好了，想吃点什么零食？”

“我想想，胡萝卜布丁，嗯……”

他正期盼着冬天，冬天意味着万物还未萌发，还有无限的希望，有余地让他做不切实际的梦，然而结果是春天，也就是最有生机的模样了。

乌拉拉的本格化早已开始，身为马娘的力量已尽数出现，她的身体机能不会再突飞猛进。他将一摞检查单收回包里，连最后侥幸般的希望也破灭了，现实割断了将他悬挂在崖壁上的藤蔓，还狠狠在他头上踩了一脚。

两人并排在街上走着，一个是脚步轻捷，走路时上下窜动的马娘，一个是年轻却散发着老成气息的训练员。

他在无数个辗转不眠的夜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听着黑暗中家具木纹偶尔扩大的响动，那是极细微的开裂声，让人能感觉到粗糙木头中丝缕的断裂。

有没有可能，他的判断是对的；有没有可能，看得见一条属于二人的明路。

而他的奢望，如今只能和雪花一同融化，只剩下寒凉的水迹。

“呐，带我查了点什么，能告诉我吗？明明没有生病诶。”

她一副搞不懂的样子，纯澈又好奇的眼神锁定了训练员。

“他们说乌拉拉是个很有活力的孩子。”

“诶~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十四）

“训练员酱！看得出来玛雅有什么变化嘛~☆”

重炮钻进训练员室堵住他，凑到身前让他仔细看，那种感觉混合了成熟的魅惑，还有小孩子炫耀般的展示。不是发饰，没有手链，制服也与平时无异，唯有国中生马娘的樱唇被点染上一丝晶莹剔透的质感，不禁让人产生想亲上去的罪恶冲动。

“一看就很有干劲，今天也要加油训练。”

“呋——训练员大笨蛋！不解风情的木头！”

重炮生气地鼓起脸颊，拼命强调重点，就怕把脸贴上去给一个娇小马娘的香吻了。

“是唇膏，嗯……唇彩吧？感觉很适合你。”

“耶嘿嘿，这是人家和帝王一起新买的，有迷倒训练员吗？”

她双手相扣半遮住脸，略低下头看向训练员，害羞地等待着答案，尾巴还在身后不安地摆来摆去。

他故作深沉，憋了许久才应道，不如说早就被迷倒了。

重炮被意料之外的直接弄慌了神，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被补了一句今天你也很可爱，完全忘了下一步是什么。网上学的下一句应该是“想尝尝唇彩的味道吗”，但就算训练员没说奇怪的话，她也讲不出口。

告诉了重炮当日的训练任务，他自认为内心很是平静，没有产生任何动摇，毕竟对国中生……他所做的只是让她更有干劲训练，尽到训练员的职责而已，对这个年龄的马娘产生的感觉……

应该是老父亲同款的操心吧，她也说过好几次训练员像爸爸一样不是么？

估计她也没有认真想过心动、喜欢的含义，也不清楚意味着什么，在她想清楚之前，训练员能做的就是给足她时间，直到她有自己答案的那一刻，再去面对那份或许存在的感情。

她迈开双腿奔跑在沙地，汗水流过脸颊从下巴飞落，尘泥攀上了运动装，娇小的马娘爆发出无穷的力量，用蹄铁在地上留下一串刻痕。

不实的月亮在日暮的掩护下悄然升起，可察觉到它也许要等到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之后——才发现皎月已经高悬在空中了。

（十五）

“啊！麦昆的训练员，有什么烦心事吗？”

要不是雷恩的声音，他现在还钉在跑道边，眼神半失焦地望着远处，和自主训练时疾跑过的马娘形成鲜明对比，反倒凝固成了大地的一部分。

麦昆的加练已经结束了，他本应送她到宿舍门口，或是回训练员室做计划，又为何楞在这里了，哪怕是物色有潜力的马娘，也应该在白天才是。

“没什么……”他忽然迟疑了，在签约麦昆之前，昏迷的她被背到医务室的那次，也是雷恩告诉了他相当重要的事情。

“真的没事么？感觉很忧郁的样子，能说出来给我听听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撑在跑道边的栏杆上，刚才虚飘看向远处的眼神，现在有了具体的愁容。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训练也都顺利，总感觉麦昆有些拘谨，像是放不开……可能是我的错觉，比起别的马娘和训练员，像是少了一点信赖。”

雷恩手捻着她翘起的发丝，露出奇怪又迷惑的表情。

“麦昆明明说过她很尊敬自己的训练员，怎么会不信任……对了，训练员，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直接问吧，是麦昆的事？”

“不——训练员对麦昆的了解有多少。”

他一时呆住了，他对麦昆的关注全是围绕训练的，从身体状况到饮食习惯，从发力技巧到三浪时间。但他从未发觉，也就是说，他期望了解到的全部，也仅剩这些了。

这样没有羁绊的二人，进入经典级之后将如何面对众多赛事？如何在闪耀系列赛拿下出色成绩？还有必须延续的，目白家族天皇赏连霸的荣光。

“她总是对自己要求太严，在训练员面前可能也是这样吧……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现在变化真大，啊哈哈……有时候感觉都快不认识她了。”

雷恩又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就像是过去两人相似的地方，现在只留下唯一的印记。

“以前的麦昆是什么样的？”

他从未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从未想过某个优雅的目白大小姐，以前是另一幅模样。

“训练员想听麦昆小时候的事情吗？那要好好保密，被她知道可是会很生气的，还有，就算知道了不一样的麦昆，训练员也不要对她有意见哦？”

“只要是麦昆，我都会……会全力支持她，认真对待她的。”

险些说出了很危险的话，而且是当着目白家的人。

“麦昆她以前意外的男孩子气呢，几乎是一出屋子就会打架受伤，每次都是奶奶给她包扎，身上总有没好全的伤……”

“你，你是说麦昆？”

“训练员，不要一直这样看着我啦，会很困扰的……”

他才发现自己将雷恩全身上下又扫了一遍，或许是出于怀疑，或许在试着寻找麦昆的影子，但雷恩终究不是她，这样盯着人也是很失礼的。

他指导的千金马娘，小时候居然是个男孩子气，热爱打架的家伙。

“还有她的喜好，除了甜点外训练员都不知道吧？”

“是，是红茶么？”

“也算是，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看来训练员了解的还不够深呢。等训练员自己搞清楚了，你们的关系绝对会好很多，就像漫画里一样……真让人期待。”

银白半月在天空中悄然流转，宿舍区的灯盏开始熄灭，最后沉入一片黑色的寂静，如同月明之夜被掩盖的群星。

小说相关章节：五色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