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对，就是你。”

　　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苍雪吓了一跳，立马回头。

　　——他看到一位身材修长，浑身包裹在黑色中的男人走了过来，一身黑色紧身衣在灯光下泛出高级的光泽，深深的V字领露出下面健康的小麦肌肤，脖子上带着颈环，一头蓝发下是极为英俊的相貌，此时正瞪着同样蔚蓝的眸子，疑惑地对他上下打量。

　　“我记得你，你最近怎么一直在二楼跑来跑去？”苍雪的工作基本是两点一线，除了地下酒吧和宿舍很少去其他地方，这两天他故意在二楼游荡，果不其然被注意到了。

　　“有些事……想问罢了。”苍雪冷静地给自己找借口——他早就想好说辞，就等这位白雪的“合伙人”出现了。

　　“找我？”蓝头发的男人挑眉，干脆抬抬下巴，示意苍雪跟他去里面聊。

　　苍雪猜他应该就是迷蝶口中的“有罪”，一个堕落恶魔，这一身衣服看起来就很犯罪，除了刚被绑架过来时见过一面，他们就再无交集，为了不引起怀疑，苍雪想了个有理有据的理由，正好打听一下酒吧之外的消息。

　　“说起来，我至今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名为有罪的男人走进一间空出来的歌房，随意坐下，翘起二郎腿，给自己点了支烟，十分不拘小节，“没想到你居然会被人类绑架，要不是白雪留你，我还以为你是抱着什么目的故意被抓进来的。”

　　“……苍雪。”苍雪抽抽嘴角，总觉得有罪在骂他。

　　“你是什么恶魔？”

　　“咳，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想问你。”苍雪抽抽嘴角，一点也不意外，面对一个堕落恶魔他总不能在谎称自己也是同类吧？要是有罪说点什么堕落恶魔之间的专属暗语他就要暴露了，不如不说。

　　“你负责的是……会所里的哪一个项目？”苍雪这话问得很是正经，就像投资人问东问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招标的。

　　有罪果不其然惊奇地看他一眼。

　　“KTV这边，还有肉体买卖。”嗯，完全是一个堕落恶魔该做的。

　　“boss当初说了，如果我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你。”苍雪轻咳一声，却不摆出笃定的态度，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犹豫，“所以我想问问如果来你手下干活，都需要做些什么。”

　　“有很多选择，你可以只做一个服务员，就负责端盘子送酒什么的。更进一阶的是情色服务员，主要是陪酒，陪唱歌，如果客户看上眼了可以直接上四楼客房。”有罪倒是毫无戒心，对自己的业务款款而谈，“最后一种是按摩，换个词说就是职业陪床，客人会拿到一个名册，明码标价，选中谁就去嫖谁，是会所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至于毒品或者兴奋剂之类的，那些都是白衣负责的业务，需要一定口才，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去找他问问，他就在五楼。”

　　“这里除了你就没有其他恶魔了吗？”苍雪对会所齐全的项目感到惊叹——白雪对人性的把握依旧精确，正常人进来直接一条龙服务送走，黄赌毒总有一款适合你，最后玩到彻底堕落再被天使净化，吃干了抹净了从头再来一次，直到精神无法承载这样的摧残而最后进入疗养院。

　　“是的，低级的恶魔看不上，高级恶魔又难找，目前会所里的恶魔加上你也就四个而已——喔，说起来最近白雪新找来了一个魅魔，那就是五个了。”有罪把烧到尾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掏出一支新的，重新点燃，叼在嘴里，“他刚好也在我手下干事，不过干了两天就被白雪抓到房间里，也不知道密谋些什么，连我都不告诉！”

　　“……”苍雪心中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但是现在不能发作，只得勉强按下来。

　　“所以，你现在决定要换工作了吗？”有罪冲他笑了笑，友好得不想话，想来是十分缺人手。

　　“听起来挺不错的，但我可能需要再考虑一下。”苍雪打了个太极，站起身，对黑色的恶魔微微颔首，转身向外走去，“如果决定好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那你最好快点，等那个魅魔被放出来后，估计你就会有竞争对手喽——”也不知是火上浇油还是什么的，有罪居然在他背后遥遥喊道，让苍雪的脚步一顿，有些压抑地离开了。

　　后来，苍雪便一直在二楼和五楼流连。

　　他和有罪打好了关系，得知对方是白雪一开始的合伙人，他们理念相同，想要打造一个高级的大窑子来解决生计，于是一拍即合，强强联手，白雪负责搜刮人手，有罪负责会所运营，把这个会所办得风生水起，闻名远扬。而有罪对这个天使抱有十足信任，不管是二楼的，还是地下的，两个大恶魔都表示和天使合作很愉快，各取所需而又不互相干涉，白雪为他们创造了理想的的生活条件，他们自然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白雪办事。

　　有罪这边打听完了，苍雪又上了五楼，到处晃悠，直至遇到有罪口中的白衣。

　　——那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恶魔，看起来并不好交流，沉默寡言地只知道摆弄一堆烧瓶试剂，甚至连苍雪主动跟进实验室的行为也不斥责——或许他早就看出苍雪也是一个恶魔，所以不加阻拦，甚至在苍雪提问的时候，他还会面无表情地回答几句，不热情，也不冷漠，和下面两个自来熟恶魔全然不同。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苍雪知道了对方是一个毁灭恶魔，呃，听起来挺恐怖的，苍雪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对对方摆弄烧瓶的动作感到无比担忧，好像对方制作的不是毒品而是炸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整个会所炸飞了。

　　他不知道一个毁灭恶魔为什么要待在这里，这样的恶魔甚至比魅魔还要稀少，因为他们以破坏为生，如果不收敛好力量，走到哪都是一片狼藉，经常被恶魔或者人类排挤，日子过得并不舒服。

　　而白衣的回答是——他其实并不喜欢破坏，而是喜欢创造，他喜欢用各式各样的药剂碰撞出新的结果，所以毒品其实只是附带，他研制的药剂更多却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在人类因为吸食毒品过多而骨瘦如柴时，会所就会出售他的药剂让那些人类重回健康，然后接着吸毒……

　　苍雪听完后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人类还有这么多种吃法，这个地方比起大窑子更像是食品加工厂，让人类变得从头到尾都是宝，没有一点浪费。

　　不过除了这个，白衣的话语也让苍雪打开了眼界——要知道，恶魔其实并不比天使好，他们自出生便要被自己的种目绑架，什么恶魔，就要做什么恶魔应该做的事，长久以来，便形成了惯性思维，若你产生怀疑，便会被打作叛逆，甚至被拖去看恶魔医生——苍雪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只是他逃出来后过着正常人类的日子，并不像会所里的恶魔们一样，找到自己的人生乐趣。

　　听得越多，苍雪就越迷茫，好像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并且能够为了它全力去争取……可是自己呢？他到底是为什么而活？难道只是为了打工赚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吗？

　　他忍不住想起迷蝶的话——意义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只要遵循内心的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此刻，行走了整整两百七十年的魅魔第一次停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想了整整一晚上，甚至没有去工作，而迷蝶也放任他翘班，给足他时间，让这个迷茫了许久的恶魔找到方向。

　　苍雪想啊想，想到第二天早上，唯一确定下来的，却是他不愿在会所里继续生活。

　　他承认，这里很好，每个人都各司所职，每一个人都乐在其中，五彩缤纷的喧闹像是人间的缩影，他们在里面肆意搅动风云，如鱼得水，可苍雪，做不到。

　　比起热闹，他更喜欢清净，比起华丽，他更喜欢素雅，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勉强自己，待在这样一个地方里呢？

　　至于那些什么天使恶魔的纷争，他也没有兴趣，他人的命运与他何干？即使白雪真的如Eve所说，称霸天使界，奴役恶魔，把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大窑子，那也和他毫无关系，活物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本书来得大，或许他更适合去做一个图书管理员什么的，每天坐在图书馆里看书，在文字里体验自己这辈子都没法体验的生活。

　　也许他还可以养一只黑猫，无聊的时候，就每天下午和它待在一起晒太阳。

　　想到这，苍雪从床上坐了起来，来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辞职信，并且在连续两天的蹲点中，成功在办公室里抓到了他那神出鬼没的boss。

　　“这是什么？”依旧一身白衣的天使坐在办公桌后，靠着靠背，对着桌子上的信微微皱眉，快两个月不见的脸上居然有些阴郁和疲惫，好像每天都在操劳，以至于他那向来平和温柔的声线都多了一些沙哑，柔顺洁白的羽毛也失了光泽，蔫哒哒地垂在背后两侧。

　　苍雪把对方的变化看在眼里，突然有些后悔，但还是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张口。

　　“辞职信。”

　　这三个字出口的一瞬间，他便看到boss十分明显地愣住了，身体本能坐直，脸上带着不可置信，那双好看的黑色眼睛猛然瞪大，简直就像……遭到了背叛。

　　“……你开玩笑？”良久，天使才憋出一句话，苍雪听到他的语气上扬，好像想让这句话听起来轻松一些，可是那话里的震惊和愤怒已经出卖了他。

　　“认真的。”苍雪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我的钱已经攒够了，而且我还有事要做，所以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

　　“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地方特别需要我，不是吗？”

　　“我……”白雪下意识开口，却好像强行截断了接下来的话，他瞪着苍雪，欲言又止，向来舌巧如簧的他第一次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面对魅魔难得坚定的表情，他甚至想不出任何一个可以留下他的理由。

　　“……我们的合同，还没有到期。”白雪憋了许久，才吐出一句干巴巴的话。

　　“是我主动终止的合同，不需要你赔偿。”苍雪早就了解过人类的劳动法，知道他完全可以主动辞职。

　　“你，待在这里不舒服？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白雪狠狠皱眉，只觉得压抑了两个月的负面情绪开始蠢蠢欲动，他本就为天使界的事焦头烂额，而这边的家伙还不老实，又给他新添烦恼。

　　“我待在这很愉快，也没有问题。”苍雪轻轻摇头，“但是我觉得我该走了，我不想继续留在这，没有其他什么理由，就是——不想而已。”

　　天使又一次哑口无言，两个人相视却又保持沉默，几秒后，他的身体缓缓后仰，靠在了靠背上，居然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让苍雪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当然不会让苍雪看到，即使没有镜子，白雪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有多难看，说不定还会吓到这个弱小的魅魔。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最终重重吐出一口气，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不能走。”他沙哑着嗓音，压抑地说道。

　　苍雪愣住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白雪放下手，从椅子上站起来，阴沉着脸，慢慢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反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既然合同还存在，那你就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你就不能走。”

　　“……你这也太不讲理了！”苍雪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凭什么不放我走？难道你还能在我身上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吗？”

　　“……随你怎么想。”白雪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冷着脸，巨大的翅膀上羽毛炸开，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让苍雪有些呼吸困难，“所以现在，回到你的房间里去，还有这封信，把它烧掉，我不想再看到它！”

　　“你说烧我就烧？”苍雪脾气也上来了，他冷笑一声，完全不打算听从白雪的指令，直接回头，转身快步朝着房门而去。

　　——若是换了一般的老板，此时肯定是拦不住他的，但是白雪是谁？想要压制一个弱小的魅魔对他来说手到擒来，所以在苍雪的手扶上门把手时，一根闪烁着奇特光芒的绳索就狠狠缠住了他的腰，上面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生拉硬拽了回来。

　　“我说过了，你不许走！”白雪此时脸上已经全黑了，只见他一只手抓着泛着银光的绳索，另一边则绑在魅魔的身上，把他绊倒往自己这边拖的同时，那些绳索好像活过来了一般，灵活地四处发散，在苍雪震惊的目光中，把他捆了个结实！

　　说实话，苍雪现在很想骂人，他想用这辈子学过最脏的脏话问候白雪，可不知为何，当他倒在地上，抬头看到天使的脸时，他却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痛苦之色，好像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天使陷入了挣扎，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他的眼中闪过，最后却化作一潭死水，沉寂下来。

　　“我不想对你来粗的，所以——老实一点。”白雪面无表情地蹲下来，对着被捆成粽子的魅魔说道。

　　“该死的，你都找到新的魅魔了，还留我做什么？！”苍雪本来打算老实了，但一听对方好像教训小孩一样的话，他又来气了，一边骂，一边挣扎起来，“你这是非法囚禁！你犯罪了你知道吗！——”

　　“从一开始，我就对你犯罪了，现在不过是继续而已。”天使听后不为所动，反而冷笑一声，“你以为进了会所的门还能走？即使你不是魅魔，不是异种，身上毫无利用价值，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苍雪目瞪口呆，张了张嘴，还想再骂点什么，可是白雪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天使背着光，伸出一只手，轻点了一下苍雪的额头，然后一阵灼热过后，苍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回归寂静的房间内，只留下沉默的天使，他垂下眼帘，看了陷入昏迷的魅魔好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对方安详的睡颜，叹了口气，伸手将恶魔横抱起来，扇动翅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办公室。

　　苍雪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发现自己此时处于昏暗的房间内，没有开灯，身上依旧被绳索捆着，躺在床上，外套和靴子已经被脱掉了，甚至还盖着被子，若是忽略身上的紧缚感，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平常地补了个觉。

　　“你醒了。”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苍雪吃了一惊， 抬头，看到黑暗中一个白色的鸟人坐在他的床边。

　　“…………放开我！”苍雪抽抽嘴角，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白雪的“贴心”，明明这家伙就是一个绑架犯，自己居然还想信任他，真是猪油蒙了心，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你保证，不再说走，我就放开。”白雪翘着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地说。

　　苍雪被他噎了个正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隔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

　　“你到底为什么硬要我留下？”

　　“你没有说实话，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你实话。”天使的翅膀动了动，拂过苍雪的腿，让他本能感觉鼻子发痒。

　　“……什么实话？”苍雪突然一阵心虚。

　　“你自己清楚。”白雪冷哼一声，“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会改变主意？告诉我。”

　　面对这样不容置疑的命令，苍雪又一次沉默了——他总不能说他刚见过敌对首领吧？要是让白雪知道他是埋伏在这里的“细作”，那他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外面的天空了，苍雪一点也不怀疑白雪会这么做，所以根本不敢说，只僵硬地躺在被子里，别开头，看窗子外面的夜空。

　　“你选择了沉默。”白雪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魅魔这样的反应，基本已经做实他的猜测，许许多多的可能划过心头，让他心中怒气翻滚，连语气都提高了不少，“你和谁见面了？你就是因为他，所以才想走的，对吗？！”

　　“……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在意这个？”苍雪突然意识到天使的反应很不正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主动出击，免得真的被白雪言行逼供了，“你担心有人挑拨离间？还是担心有人会对我图谋不轨？是因为会所遇到了什么事，所以你才不许我离开吗？”

　　他的反问很有效果，差点被怒气冲昏头脑的天使终于冷静下来，甚至还愣了两秒，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控。

　　“我知道你找到了新的魅魔，你还没有放弃这条线，对吗？你需要更多手段来打开局面，而我只是一个弱小的魅魔，派不上任何用处，也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你盯着我，只是在无端耗费精力罢了。”苍雪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房间内沉默良久。

　　“……不是你想的那样。”天使的背脊突然软了下来，他甚至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是苍雪从未见过的苦恼和困扰，巨大的翅膀甚至都要全部垂到床上去了，示意着主人此时的疲惫。

　　“——算了，总之，如果你想解绑，那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不管多久，我都会捆着你，直到你放弃这个可笑的想法。”白雪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不过在推开房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处于黑暗房间中的苍雪——那个弱小的魅魔此时并没有看他，而是别过头，再一次看向窗外，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居然让白雪觉得这个恶魔是那样的触手难及。

　　他又叹了口气，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而房内，苍雪目光灼灼，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想法。

　　——他现在并不是无计可施，若是换了平常，也许他已经忍气吞声服从了，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他还有Eve给他的羽毛！

　　此时那根羽毛正好好待在他的裤兜里，还好白雪没有扒了他的裤子，而那个裤袋正好就在他的手指边缘，只要努力活动一下手臂，他就可以掏出那根救命稻草了！

　　经历过白雪的强权，他已经明白了和平交涉不可取，白雪说过他能变成最恐怖的魅魔，所以现在留着他，强行把他绑在这里的理由也明了了——他对自己还是有所图！

　　就算白雪嘴里说得再好听，苍雪都只会觉得那是另一种欺骗话术，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算现在认真，说不定以后改变主意了呢？苍雪可不想未来被白雪强行喂下精子，变成一个只会交配的魅魔去服侍异种，那就真成了青楼里的头牌了！光是想想就让人通体发寒，苍雪怎么肯？他能在七十年前从恶魔界逃跑，现在自然也可以从会所里逃跑。

　　苍雪躺在床上，努力收腹，让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为手臂让出更多的空隙，只可惜，那根闪着银色光芒的绳子并不是那么好挣脱的，他缩起来，绳子也跟着缩起来，贴得足够紧的同时又不至于勒破皮肉，让苍雪动了整整二十分钟，都没能抓到机会。

　　苍雪暗骂一声，换了个策略，在努力撑开绳索后突然收缩，趁着绳索反应的瞬间让手伸长，好让自己的手指有机会抓住羽毛——他的努力起了作用，又经过十分钟的努力，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玻璃一样的片状物，然后苍雪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天使首领的名字。

　　黑暗中，恶魔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躺在床上，等了十分钟，也没能等到救星，于是他又动了动酸痛的手臂，心想要不要再努力一下把羽毛拿出来，然后大声喊首领的名字。

　　好在，他的祈祷并不是做无用功，余光中，苍雪看到一片漆黑的窗外闪过一丝白芒，紧接着，一个浑身散发着洁白光芒的美丽女性渐渐浮现，她那庞大的翅膀在空中微微扇动，就像一个真正从天而降的天使，只为拯救苍雪而来。

　　“恶魔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被捆在这里？”女性天使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让苍雪脸上一阵发热——好吧被五花大半地捆在床上的确够丢脸，但是现在还是小命要紧，丢不丢脸的不在考虑范围内。

　　就在苍雪努力让自己躺得正常一点的档口，那洁白的天使缓缓接近了窗户，整个人好似变成了虚无，居然穿过严丝合缝的窗子，轻巧地降落在了苍雪房间的地板上。

　　她伸出一只手，掀起苍雪身上的被子，先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丢人恶魔，终于在苍雪把头埋进枕头前用手指轻点死死捆住苍雪的绳子，然后那银白的绳子便四分五裂，断成无数个光点，消失了。

　　“我打破了他的禁锢，他马上就会发现的，我们要抓紧时间。”Eve对着坐起身体，活动四肢的恶魔快速说道，刚才从容不迫的态度已经消失了，甚至不等苍雪再舒展一下身体，她便伸手揽过苍雪的肩膀和腿弯，将他轻松横抱了起来。

　　苍雪：“……”

　　为什么是个人都要这样抱他？！虽然首领跟他差不多高可是被一个美丽纤细的女性这样抱真是好丢脸啊！！！

　　“抓稳了。”Eve火上浇油地对苍雪笑了笑，巨大的翅膀用力一扇，紧闭的窗户就被看不见的手打开了，高挑的天使抱着苍雪轻轻一跃，便站到了窗子的边缘，高层的风吹动了天使长长的的裙摆，在空中肆意摆荡，而那庞大的翅膀再次扇动起来，好像马上就要跳下。

　　苍雪看着足有三层楼高的高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也顾不上什么丢不丢人了，十分紧张地搂住Eve的脖子，屏住呼吸，准备迎接失重感。

　　就在他做心理准备的档口，此时房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几秒后，房门被重重踹开，飞得凌乱的天使出现在门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即将离开的人。

　　“苍雪！！你——”天使大声喊道，语气中满是愤怒和慌乱。

　　只可惜，苍雪听不到后面的话了，因为Eve抱着他，展翅滑翔而下，此时四周光芒涌动，洁白的光点瞬间变黑，化作和夜空一样的颜色，包裹住空中的两人，就像被涂上墨点的空白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白雪的视野里。

　　凌乱的房间内，又一次留下了天使一人，白雪冲到窗子边，却什么也没能看到，他死死抓住窗子的边缘，咬牙切齿，不管怎么寻找，都无法看到两人的踪迹——此时，他的余光突然在地上看到一个散发着洁白反光的东西，于是他用力深呼吸，勉强平复激荡的情绪，来到那荧光边，蹲下，仔细查看。

　　——他看见木质的地板上，躺着一根好似水晶雕刻而成的羽毛，即使在黑暗中，也足够醒目。

　　白雪面无表情地拿起那根羽毛，放在眼前端详，最后他冷笑一声，几乎都要咬碎了牙齿。

　　“——果然是你，iud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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