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祭祀，是家乡这里的古老风俗，当秋高气爽的季节来临,会举行一次祭祀仪式，向水神祈秋收丰饶，风调雨顺。祭祀那天，乡里家家户户会将提前准备的贡品送上水神庙，烧香祈福。祈福持续到下午六点结束，接着就会由村长在水神庙前主持水神祭的仪式。

　　首先会从村子里挑选出最强壮的男人，在他身上绘制古老的符号文字，再为其换上祭祀长袍。等到黄昏时分在庙里搭建的台子上跳起祈求降福之舞，借身上的符文沟通水神，让其附身自己，施法于天地间，保佑祝福村里的一切。

　　可能是由于当时是父亲表演的原因，我对水神祭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看着眼前的父亲，我的记忆回到了儿时。在那祭祀台上，我看着父亲站在两座大火堆中间,火光照映着他健硕的身躯和神秘的图腾,舞姿沉重有力,场面非常壮观。敬爱的父亲在众人瞩目中缓慢舞着，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沉重有力。仿佛水神真的附体其上,立于人间主宰万物。

　　随着村长洪亮浑厚的祭文吟唱,父亲缓慢旋转起舞,宽大的红袍随之飞旋飘扬。他双脚稳重踏步,双臂有力伸展,饱满的肌肉线条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周围的火光都被父亲舞蹈带出了气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欢腾。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祭祀台上的父亲，他那高大威猛的身躯仿若水神降世一般庄严神圣。

　　虽然不知道父亲答应了王叔啥，但能让父亲表演一次祭祀舞，我是求之不得，当即就想抱着王叔一顿猛亲表达感激之情。

然而父亲并未答应,面色微醺,双眼却依旧锐利,冷冷地看着王叔。我知道这是父亲动怒的前兆,整个场面顿时安静得出奇,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这招对我来说是一击必杀，然而王叔完全不理父亲，抬头望着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父亲突然站起身，走到院子里。

　　“等等,刚子!”王叔追了出来,朝父亲招手。

　　“怎么，你还想干啥？”

　　父亲不耐烦的回头看向屋内的王叔，可当他看到王叔挥舞手中那团蓝白相间的祭祀长袍时,脸色当即一黑,眉头紧紧皱起。

　　“你从哪儿翻出来的？” 父亲沉着脸问。

　　“就你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我去你屋顺手拿出来了嘛。刚子，既然决定跳了，那可不能随便应付，这可是对水神大人的不敬。”

　　“......”

父亲再次沉默,这时王叔就拉着我走到院子里,也不管父亲同不同意,直接把那团蓝白相间的布料塞到父亲手里。接着在父亲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父亲不爽地哼了一声,重重地坐到木桩凳上,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抱在胸口,神情略有不悦。

“刚子，配合一点嘛。我们从第一步开始，先是干啥来着...勋儿，你记得不？”

我看了眼父亲,心里打鼓,不知王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叔和父亲同辈,闹一闹还问题不大。但我一个晚辈,哪敢跟着王叔一块儿惹父亲生气,只能尴尬地看向王叔,用眼神示意他别把我扯进这摊子事里。

“听你王叔的。”

就在这时,父亲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王叔到底对父亲小声说了什么,让父亲转变了主意?这下我更加好奇了,事后一定要向父亲挖个底儿。

“第一步是用特制的墨水在身体上画下祭祀的符号文字。”

　　既然父亲发话了，我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回忆小时候祭祀的步骤。

　　“嗯，没错，还好我提前准备了。”

　　王叔点点头出怀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里面装了黑色，蓝色，白色，或透明的液体。我诧异的看向王叔，莫不是昨天我走了后就开始计划些啥了？

　　“勋儿你去屋子里拿根毛笔来，咱们先给你把画点东西。”

　　我见父亲沉默，就点点头回房间找了根毛笔。可当我回到院子时，父亲竟赤裸着身体，双手叉腰背对着我站在王叔身边。

　　我站在屋门口傻眼了，王叔则是一脸坏笑着做禁声手势，另一只手冲我摆摆手，让我过去。我傻愣愣的跑到王叔身边，看着面前的父亲。他闭着眼纹丝不动，像座雕像一样。不同于梦中朦胧或是回来那天瞥了一眼。今天，父亲身体上的每一处细节，我都都净收眼底，我甚至能闻到父亲身上散发出的酒香味儿和淡淡的汗味儿。

　　我抬头端详着父亲，短发下的脸庞棱角分明，下巴上上布满密集的胡渣，充满阳刚的魅力。红晕从脖颈扩散到他那宽厚的胸膛，点点汗水从毛孔中渗透出来。高大身躯上的肌肉就如岩石一样坚硬，仿佛一块钢铁浇筑而成。浅浅的黑色毛发附着其上，从小腹向下逐渐变的浓密，在父亲两条粗腿间形成一片黑森林，一根肉乎乎的黑龙沉睡其中。

　　“来，把笔给我，给你上点水。我一个文盲不会写字，你来写就好。”

　　王叔突然喊了我一声，将我从对父亲躯体的崇拜痴迷中清醒。做贼心虚的看了眼王叔，他还在前忙着配置墨水，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对父亲的反应，不然就真丑大了。

　　“可我也不知道写什么啊？”

　　“写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诚心诚意的去想，去画，就好了。”

　　我还想推辞，但王叔已经毛笔塞到我手里给我，只能硬着头皮上。

　　拿起毛笔，笔尖上蘸着深蓝色还带点闪闪的墨水。我盯着它，又看看父亲，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笔。

　　“放松，别紧张，闭上眼用心去写，就好。”

　　王叔从背后贴近我，蒙住我的双眼，后背上温暖的体温让我感到安宁，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来，试着去画出你的愿望。”

　　背后的王叔柔声说道，他温暖的大手覆盖在我拿着毛笔的手上，引导我在父亲身上画下符号。

　　愿望吗......

　　提及愿望，我自然是想到了过生。小时候王叔陪我，再大点的时候外公外婆陪我，长大后玩得好的朋友陪我。

　　而我的父亲，却从未陪过我。

　　伴随着回忆，手中的笔在王叔的引导下，开始在父亲身上飞舞。我也不知道自己划出了什么，只是跟随着心去画。

　　我的愿望有很多，其中最渴望的，无疑是对于父亲的渴望。希望父亲能陪我，希望父亲能喜欢我，希望能像我的好兄弟张天云那样，能和自己的父亲打成一片……

　　“嗯！”

　　突然，父亲发出一声怪异的闷哼，我一家子就惊醒。想着我正要睁开眼，双眼却被王叔捂住。

　　“你这老不羞的，赶快转过去！”

　　王叔这么一说，我意识到了什么，刚刚莫不是画到什么不该画的地方了？刺激到父亲了？

　　“好了，勋儿，可以继续画了。”

　　我试图再次进入之前那种状态，但对于父亲的好奇让我完全无法静下心。手上画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想着自己到底画哪儿了，或是父亲是怎么样的反应，又或是父亲为什么会有反应。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当我睁开眼，父亲已经换上了深蓝色的祭祀服。这祭祀服与其说是衣服，更像是一条灯笼短裤，只是多了几条蓝色长巾绑在在双臂和后背上，让其能在舞动中随风挥舞。

　　接着，父亲伸展双臂，慢慢的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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