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蘆屋道滿甩開朱雀的手，「人是會變的，僅憑這點信任也太隨便了……」

「是啊，這不過是我的直覺，可是有太多疑點，讓我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在四神面前訴說對晴明的嫉妒和憎恨，還展示從晴明那得到的力量，解釋著他的殺人動機。

簡直要讓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兇手一樣。

「晴明的預知能力，應該早就知道自己會死亡，是他讓你這麼做的嗎？」

夠了，不能再讓朱雀深入這件事了。

「我……」

但有那麼一瞬間，蘆屋道滿想對朱雀道出自己所隱瞞的一切。

卻沒料到連動個念頭也不被允許。

「嗚？！呃啊……啊啊啊啊！」

被斑紋覆蓋的皮膚傳來了劇痛。

彷彿有人用燒過的針狠狠刺入皮膚，然後把硫酸狠狠倒在傷口上，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疼痛侵蝕著理智，他摀著臉痛苦的蜷縮在地 。

「蘆屋大人？！」

發現眼前人突然痛苦的倒在地上，他衝過去將人抱起來，發現對方臉上的斑紋不停浮現熟悉的五芒星標誌。

詛咒？！

為什麼偏偏在這時發動？明明自從那之後都未曾有動靜，難道……

「晴明……停下來……我不會違反約定的……嗚！」

蘆屋道滿嘶啞地大吼著，他按著臉頰，緊抓著朱雀的衣服，後者能感覺到對方已將拳頭握緊，依舊不能緩解一絲疼痛。

恐怕是剛才的對話讓蘆屋道滿產生了什麼想法，導致詛咒被激活了，他焦急地看著痛苦掙扎的人，發現對方緊咬嘴唇，力道大到咬破唇肉，鮮血從嘴角滑落。

不能讓他咬到舌頭。

朱雀低下頭，吻住了對方的雙唇，舌頭撬開緊咬而滲血的唇肉，血腥味充斥在兩人的嘴中。

可以感受到對方驚慌失措的開始掙扎，他緊緊扣著腦袋不讓人跑掉。朱雀強忍著不釋放自己的信息素，對方體內還有胎兒，他沒有精蟲上腦到連這一點都忘了。

「嗚……嗯……」

口腔被入侵時，下意識地用舌頭去趕走入侵者，卻反而被糾纏，肺裡的空氣被全數奪走，他無法思考任何事，早已忘卻想要對朱雀訴說的話語。

疼痛逐漸消失，也意識到兩人還在接吻著，於是用盡全力推開了朱雀，才得到喘息空間。

「哈啊……朱雀……已經沒事了……嗚嗯？！」

詛咒帶來的痛苦早已停下，好不容易換氣後想讓對方停下來，可舌頭在剛才的進攻下發麻，話語沒有成功傳達給對方，朱雀誤以為他是因為疼痛掙扎，再次扣住他的手，在口腔中肆意橫行。

這樣下去不是被詛咒痛死而是因為缺氧而死了啊！

得來不易的空氣很快消耗殆盡，連掙扎的力氣都失去，身體軟弱無力任由對方抱著，或許是察覺到推桑的力氣變小了許多，朱雀才將人放開。

「蘆屋大人！你還好嗎？」

「哈啊、哈啊……剛才就說沒事了……聽人把話講完啊！」

朱雀沒料到晴明的詛咒居然在這時發作，即使這場變故也證實了他的想法沒有錯，但他不想透過這種方式去驗證。

「對不起。」朱雀為他的魯莽道歉著。

「欸？」

「我急著想要證明你並非兇手，卻用最糟糕的方式逼迫，讓你受到傷害。」

朱雀又想起那天與老醫生談話完，對方臨走之前又補充的幾句話。

（當你去了解一個人時，也要讓對方了解你才行。）

「我喜歡蘆屋大人。」

錯不及防的告白讓蘆屋道滿不禁愣住。

「哈？等等……」

「並非友誼那種，也不是開玩笑，我是真心愛上你了。」

朱雀抓著蘆屋道滿的肩膀，雙眼直視著對方。

「即使世人都視你為罪人，我也想陪伴在你身旁。」

「不行！我生完孩子後就會離開京都，難道你也要跟著來？那你身為神獸，保護京都的職責──」

蘆屋道滿果斷拒絕，朱雀身為四神不能離開京都，他不能再欠對方人情了。

「就算少了我一個，結界也不會消失，他們三個足以守護京都了。」朱雀苦笑了一聲，「我不願看見你孤身一人。」

既然無法證明蘆屋道滿的清白，至少讓他一同承擔吧。

「……就算我做的事背離人道？」

「那對我來說無所謂，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會幫你。」

神明厭惡妖怪，但如果想要實現目標，成為妖怪是第一步，蘆屋道滿猶豫一陣後，對眼前的神明坦白了計畫。

「……我打算變成妖怪，去完成晴明未能實現的願望。」

他不允許晴明用死亡逃避勝負，哪怕一次也好，他想要贏過晴明。因此他要完成對方生前都未能實現的願望，那就是傳授妖怪們與人類同等的知識。

但妖怪連人性都沒有，從零教起十分困難，人類的壽命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實行。

「就算捨棄人類的身份，我也要贏了那個大陰陽師安倍晴明。」

也許旁人聽到一個懷孕的omega說想要贏過安倍晴明，以及教導知識給沒有人性和智力的妖怪，恐怕會嘲笑他大言不慚。但朱雀看見的是壓倒性的對勝負的執著。

「……變成妖怪後就無法再變回人類嘍。」

「我知道。」

彷彿看到當年那個拼命活下去的孩子，即使過去十多年，身上沾染了鮮血，那雙眼睛仍然如此耀眼。

「既然你有心理準備了，我當然會協助的。」

「！！真的嗎！」

妖怪的起源是神明對作惡的人類降下的懲罰，所以身為神明的朱雀確實有辦法將蘆屋道滿變成妖怪。

「不過為了避免影響到孩子，最好是在生產完後再執行吧。」

「謝謝你，朱雀。」蘆屋道滿鬆了一口氣，但一想起朱雀方才的告白，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但……抱歉，我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

「因為你現在還愛著晴明嗎？」

沉默許久，朱雀本來以為對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時，眼前的人開口了。

「我不知道。」，蘆屋道滿苦笑道，「或許只是受到信息素的影響，誤以為自己愛上晴明吧。」

被父母拋棄的小孩，怎麼可能理解愛為何物呢？

「既然這樣，那代表我還有機會嘍。」

「……蛤？」

朱雀露出獵食者般的眼神：「你不是討厭我，而是不知道如何愛人，害怕無法給與同等的感情吧？」

朱雀勾起對方的一縷髮絲親吻著，這個房間禁止放置刀具一類，因此被關押後蘆屋道滿便沒再剪過頭髮，已經長了不少。

「在妖怪漫長的生命中，我會不斷追求你，教會你如何回應這份感情的。」

「……如果到最後我都沒有愛上你呢？」

「那是不可能的。」

朱雀突然將臉湊到蘆屋道滿面前，兩人之間僅有數公分的距離。

「不管要花上幾十年、幾百年，我絕對會讓你愛上我。」

他擁有更多時間去陪伴蘆屋道滿，要是這樣還輸給晴明就太遜了。

蘆屋道滿被朱雀的話擾亂心思，他的本意只是想讓眼前的黑髮神明放棄，結果反而讓對方更有動力了。

為什麼這傢伙能如此坦蕩的說出這種話啊。

蘆屋道滿皺著眉頭推開朱雀的臉，卻沒發現自己臉頰上早已浮現淡淡的紅暈。

朱雀看在眼底，死死跟在獵物身後的獵人是二流的，必須細心溫柔的一點一滴親近，才能毫髮無傷地收穫。

「好啦，現在時間不早了，蘆屋大人差不多該就寢了。」

「？？？」

迅速鋪好床舖，朱雀將蘆屋道滿抱到床上後蓋好棉被，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讓後者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要是小春發現我讓你熬夜會嘮叨的。」

雖然這個發展有些莫名其妙，蘆屋道滿抬頭看向朱雀，一想到對方方才的宣言，胸口再次躁動不停，於是他別過頭，用棉被將自己包成一顆蛹。

朱雀看著眼前將自己裹成一團的蘆屋道滿，嘴角勾起但沒有笑出聲，站起身準備離開房間。

踏出房門之際，蘆屋道滿突然叫住了他。

「……朱雀，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在門口的神明回頭，一臉茫然的回答。

「沒有喔，嗯……硬要說的話上個月偷偷溜進你家的拿走幾瓶酒？」

「你這渾蛋……算了，當我沒問。」

朱雀走回自己的房間，悄悄鬆了口氣。

「哎呀，雖然不到晴明那麼誇張，但你的直覺也不差啊。」

他確實對蘆屋道滿有所隱瞞。

神明能將人變成妖怪。但並非每一位神明有執行的資格。

將蘆屋道滿變成妖怪的同時，他也將迎來作為神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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