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兩人一千歲那時所發生的事。

簡單來講，她們做了個惡夢。

在夢裡，不是被殺人犯追殺。在夢裡，也不是被巨大無比的怪獸追逐。她們所夢見的，是在風和日麗的日常中，兩個人失去對方的夢。

每日每夜，都因為在夢裡呼喚對方時不得回應而驚醒，年幼的她們在夢裡哭天喊地也找不回作為雙子的另一半。

每當回憶起千年前的惡夢，心裡的失落感驟然而起。每當想起那晚的絕望，身體頓時被冰冷刺骨的墜落感襲擊全身。

也因此，長達一週的惡夢成了兩人的小小陰影。

那是誰也不願意提起，不想面對也不想發生的陰影。

五百年後，兩個人因為開玩笑過了頭被關進監獄。

得知判刑結果是五百年，作為雙子的她們隨即帶上寵物Pero實行逃獄計畫。

因緣際會下，逃獄過程中遇上了現在的Advent夥伴。

五個人從監獄裡逃了出來，離開監獄後又一起生活了五百年才分道揚鑣。現在的五人，則是在現世過著無趣裡帶點有趣的、偶爾在網路上笑說日常與玩樂的生活。

聊天的內容也沒什麼特別的，大致上就是玩著遊戲時順帶閒聊幾句。

就好比：

——Nerissa似乎見到了她的偶像，就在西方的森林裡，她們似乎一起挑戰野外求生來著。

——Shiori好像在東方見到了一名金髮女生？然後……一起吃了蟲……？

——Biboo在南方認識了鐵匠，說起來這沒問題嗎……Biboo會不會被敲碎？開玩笑的。

「那麼FuwaMoco呢？最近做了些什麼？」

「呃……。」

說著說著話題就轉到自己身上。

Mococo看著一旁的位置，空無一人——她的姊姊正在廚房準備飯後點心，她是知道的。

「沒做什麼，一如往常。」

「是哦？那Fuwawa呢？」

「她現在不在。」

「是這樣嗎……Mococo……。」

「什麼？」

話鋒一轉，Nerissa的發言讓氣氛瞬間詭譎起來。

什麼意思？Mococo豎起她的蓬松尾巴，提高警覺性地皺起眉頭繼續聽友人所講。

「五百年了……五百年了！妳終於醒了嗎？」

接著是Bijou的發言。

「醒什麼？」

「其實Fuwawa從不存在。」

沒想到Shiori也加入了惡搞的行列。

「我們一直不知道怎麼和妳說……但其實逃亡的那五百年間，我們從沒看過所謂的『Fuwawa』。」

「妳在說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Mococo聯想起過往的那段惡夢，她的聲音一瞬間提高不少，甚至驚動了在廚房準備點心的Fuwawa。

在夢裡的無措，在熟悉的環境裡讓人感到恐懼的感受又出現了。

好可怕……。

……好可怕。

「Mocoちゃん，怎麼了嗎……？」

Fuwawa首先看到了Minecraft的遊戲介面，接著再看到顯示已死亡的畫面。

「阿……Mocoちゃん是遇上苦力怕了嗎？還是被殭屍攻擊了呢？沒事沒事別激動，應該是突然被攻擊所以嚇到了吧？沒事哦，東西都可以再做回來的……。」

「阿，嗯……不小心被炸到，然後殘血的時候被殭屍打死了……對。」

看著不在狀態上的妹妹，Fuwawa並沒有選擇多講什麼，而是拿下對方戴著的耳機並戴上。

「Hello～」

「是Fuwawa嗎？Mococo還好嗎？」

「還好還好，大概是被遊戲嚇到了吧？」

「這樣啊，但是聽Mococo的聲音在抖……想說會不會是我們開玩笑開過了頭。 」

「什麼玩笑？」

「就——」

「——我餓了！我們去吃東西！」

「誒？」

Nerissa話都還沒講完，便被Mococo突然的聲音打斷發言。

但那樣的調皮只是Mococo為了迴避什麼而做出來的掩飾——Fuwawa能理解，關於她妹妹的一切肢體語言。

或許現在退出語音是最好的選擇，Fuwawa思考著。她將遊戲關閉，輕聲細語地與友人們約下次一起遊玩的時間後，才按下紅色的掛斷按鍵，將耳機拿下。

「Mocoちゃん……還好嗎？」

「……我很好！妳別擔心！」

但是……。Fuwawa的眉頭皺成一團，她相信Mococo也知道，一個人的氣味會隨著情緒而改變。

然而現在的Mocoちゃん，渾身都是害怕的味道——如果這樣說的話，大概會被大聲否決吧。

「……那來吃點餅乾吧Mocoちゃん，快烤好了哦！」

2.

餅乾，是Fuwawa一時興起想做的點心。

原因無他，只是在看妹妹玩遊戲時突然想起眼前的可愛小狗在前幾日說了一句「想吃餅乾」罷了。

於是她在Mococo加入Advent的團體遊戲後沒多久，便離開座位走去廚房著手料理今日的甜點。

先倒入奶油，再打入蛋黃並添加些許調料。完成前置作業後，將麵粉導致攪拌盆裡。Fuwawa一邊想像Mococo吃到餅乾的滿足感，一邊看著攪拌機一下又一下地攪拌裡頭的材料。

等到麵團成型並桿平，Fuwawa拿出模具，壓出一個又一個的貓咪形狀小餅乾。

她滿意地看著半成品，打開預熱好的烤箱，將餅乾放進去後正準備去泡一壺紅茶，就聽到來自Mococo的聲音。

Mocoちゃん的聲音在抖，較尖較長的犬耳無意識地動了一下，瞬間緊張的心情讓Fuwawa無暇顧及掉落地上的茶包。作為姐姐的地獄犬連忙走進屋內，隨後便發生了那一連串的對話。

先安慰妹妹，再讓友人放下心，掛上電話，釐清讓Mococo感到恐懼的真相。

——但是，她沒有說。

反而一股腦地轉移話題，Mococo向Fuwawa分享了Bijou打殭屍時誤殺Nerissa的趣事、又或是Mococo再一次地把乳牛當成Shiori。

當然，Fuwawa是願意聽Mococo的分享。但Mococo的行為讓Fuwawa更加確定，讓身為半身的她情緒大幅起伏的原因，一定和自己有關。

那麼也能理解了，Mocoちゃん不願意說的理由。

「……餅乾還沒好嗎，Fuwawa。」

「我去看看，Mocoちゃん在房間裡等等我，好嗎？」

「不要。」

「嗯？」

「我跟妳一起去。」

「誒？」

但是一起去的話，就沒辦法偷偷傳訊息問Nerissa她們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呀……。

「不行嗎？」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Mocoちゃん等我一下就——」

「……Fuwa姉。」

「！？」

「……不行嗎？」

除了物理上的弱點，作為雙子的她們還知曉對方心理上的弱點。

比如Fuwawa對於Mococo的撒嬌其實很沒轍。

尤其是「Fuwa姉」的稱呼。

Mococo還記得，在某天，她和Fuwawa講話講到一半不小心脫口而出「姐姐」的稱謂時，Fuwawa可是高興了整整一個下午，甚至是搖著她的大長尾巴整整四個小時。

也就是那一次開始，Mococo知道了僅限於本人使用的弱點，關於Fuwawa的弱點。

……只不過，那也不是次次有效的。

如果Fuwawa有想做的事，喊出「Fuwa姉」大概也沒用吧？Mococo帶點不安的眼神望向Fuwawa，對方如同落櫻的眼瞳先是睜大些許，隨即平穩因訝異而上舉的眉毛。

Fuwawa的笑容依舊使人安心，因此……Mococo無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會如何，沒有她的世界會怎麼樣。

「可以哦，Mocoちゃん，我們一起去。」

她的手撫上妹妹的淺色小腦袋，並回應了她

3.

兩個人走去廚房，Fuwawa看向計時器——還有五分鐘，她小聲嘀咕。Fuwawa拿出新的茶包，從櫃子裡取出茶具，繼續她未完成的下午茶準備工作。

「Mocoちゃん，再等一下就好了哦。」

「嗯……。」

「希望妳會喜歡，嘿嘿……。」

能看得出，自己的妹妹仍然處於不愉悅的情緒。

但是身為姐姐的自己也並非什麼有耐性的人——尤其是關於使妹妹感到悲傷的一切，說什麼都無法讓步的底線僅僅如此。

「Mocoちゃん來泡紅茶，好嗎？」

「為什麼？」

「我得去打個電話。」

「打電話！？打什麼電話？」

「呃，打給，呃……媽媽他們。」

「Fuwawa，妳並不擅長說謊。」

嗯，是不擅長說謊沒錯。可是反過來講，Mocoちゃん究竟在害怕什麼呢？逐漸失去耐心的Fuwawa靠近Mococo，一步、兩步，簡簡單單地把自家妹妹卡在廚房死角。

「做、做什麼……？」

「Mocoちゃん的身上，有一種不安的味道，像是在害怕什麼。」

「才沒有！」

「我有說過嗎？Mocoちゃん是隻可愛的傲嬌小狗，是隻口嫌體正直的可愛小狗，」

Fuwawa後退一步，她往Mococo的雙腿之間看去——她那蓬松的尾巴就夾在其中。

「Mocoちゃん，我不知道妳在害怕什麼、又或是擔心什麼……但是，我一直都在哦，知道嗎？我會保護妳的，就像妳總是保護我一樣。」

「我哪裡保護妳了……。」

「像之前去超市的時候，我不是被搭訕了嗎？把陌生人的手拍掉的Mocoちゃん很帥氣呢。」

「……。」

「之前我看錯天氣，穿得太少了，把外套給我穿然後自己著涼感冒的Mocoちゃん也很帥哦，雖然有點笨笨的就是了。」

「別說了啦！」

「阿，搖尾巴了！」

「好煩，停下啊……！！」

雙手捉住自己的尾巴，Mococo羞紅了臉，她大聲地對Fuwawa喊叫，雖說有一半都因害羞變成了胡言亂語。

「餅乾烤好了，要現在吃嗎？還是等我泡完紅茶再吃？」

「……等妳泡紅茶。」

「好，那Mocoちゃん坐沙發上等我，好嗎？」

「我站這裡。」

「也可以噢，今天的Mocoちゃん很黏人呢？」

「……討厭？」

本想開個玩笑逗逗對方，害羞也好、鬧騰的大叫也好，希望Mococo的壞心情能隨著高昂的情緒煙消雲散，只是，Fuwawa萬萬沒想到對方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反應。

無辜的青色瞳孔，垂在兩側的耳朵和湊近姐姐的行為——Fuwawa因為緊張，動作僵硬不少。她連忙轉過頭去，小聲回應Mococo：「並不討厭就是了……嗯。」

結果隨口說出來的調戲，既然讓自己成為了那個害羞的人。

失策了。

紅茶終於泡好了，粉色小狗靠近茶壺，鼻子嗅了幾分。

「好香阿Fuwawa！」

「嗯。」

「誒？Fuwawa妳的臉好紅啊？不舒服？」

「……笨蛋Mocoちゃん。」

4.

當信賴對象出現在狗狗的視線範圍內時，無論大狗抑或是小狗，都會忍不住上前靠近。

好比蹭一下、聞一下，接著再狠狠撒嬌一番。

有著犬族特性與血統的Abyssgard雙子總是如此。

她們家的沙發並不算大，但是坐下兩個人可以說是綽綽有餘，只是不知道為什麼，Mococo吃著餅乾的同時也不忘抓著Fuwawa，一邊靠著自己的姐姐，一邊享受姐姐給自己做的人間美味。

「不熱嗎？Mocoちゃん。」

「不熱。」

「好的。」

熱的是自己才對，Fuwawa深吸一口氣，又將那過於害羞而變重的二氧化碳吐出——妹妹的反應太異常了，異常到Fuwawa開始疑惑Mococo是不是生病了……？不然怎麼會變得比平常可愛，比平常乖巧呢？

簡直是個超級大天使……。

Fuwawa忍不住在內心雙手合十感謝上蒼讓她擁有如此可愛的女孩。

「Fuwawa……妳會離開我嗎？」

「嗯？」

「妳會……離開我嗎？」

問題太突然，使人措手不及。Fuwawa的視線從電視轉移到Mococo身上，注意力開始集中在Mococo的問題。

離開？她沒有想過要離開。

她也想問：Mocoちゃん會在哪天離開我嗎？

但是Fuwawa沒有回問Mococo，她沉默片刻，才開口回應。

「如果Mocoちゃん願意，我希望我可以一直待在妳身旁……？」

「為什麼是疑問句？」

「因為不知道Mocoちゃん願不願意呀。」

「願意的話，妳就不會離開我嗎？」

「是哦，不會。」

餅乾吃完了。

烤了一盤，三兩下的時間就被Mococo吃乾抹淨。

「如果Fuwawa將來喜歡上別人，會離開我嗎？」

「……我想我不會喜歡上別人，Mocoちゃん。」

「為什麼？」

「我發誓過了，Mocoちゃん。」

「發誓？」

「我會待在妳身旁一輩子，曾經……發誓過。」

「什麼時候？」

「Mocoちゃん因為生病失眠的那時候，大概……。」

將喝完的紅茶器具放在托盤之上，把方才還裝有餅乾的空盤也置於其中。

Fuwawa並不打算讓Mococo看見自己的表情。

有點害羞，是吧？

雖說會對妹妹道出「喜歡。」

雖然會和對方說出「愛妳。」

但別於已然習慣的表達方式，Fuwawa現在講的倒是有些含糊曖昧。

雖然盡是一些讓人暈頭轉向的肯定與事實罷了。

「總之，除了Mocoちゃん以外，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守衛犬會守護她的目標一輩子，之前……還是訓練犬的時候，學習過……對吧？」

「阿……嗯，知道了。」

Fuwawa拿著托盤走進廚房。

輕輕地放下手中物，她嘆了口氣，眼眸低垂著打開水龍頭。

臉有點燙。

她想著。

5.

Fuwawa從廚房回到客廳，她總覺得現在的她和Mococo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尷尬感。

硬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初戀情侶剛在一起的生澀感吧？

受不了奇妙氛圍的Fuwawa，率先開了口：

「……Mocoちゃん，為什麼要離我那麼遠？」

「才沒有。」

Fuwawa坐回她原本的位置。

十分鐘前，自家妹妹還黏著自己。怎麼十分鐘後的現在，偏偏離自己那麼遠？

Fuwawa還想：明明她們姐妹倆都有各自喜歡的抱枕，怎麼Mococo不但遠離自己，還拿走自己習慣抱著的貓咪抱枕？

雖說沒關係就是了，而且窩在角落看電視的小狗狗也挺可愛的。

此時，粉色小狗的耳朵動了動——她轉過頭望向正在看電視的姐姐。

「Fuwawa，妳的手機在響。」

「嗯？是嗎？我去看看。」

「嗯。」

不對。Mococo想到什麼一樣，她丟下貓咪抱枕，連滾帶爬地抱住正準備走進臥室的Fuwawa。

「Mocoちゃん！？」

很明顯，Fuwawa因Mococo的舉動嚇了一跳。

「我去幫妳接！」

「不用呀，我現在可以接電話。」

「我說我幫妳接！」

「好吧……？」

對於任性的妹妹實在沒轍，Fuwawa本想和Mococo一起進臥室接電話，沒想到Mococo反手鎖門，連臥室也不讓Fuwawa進。

「地獄犬聽力太好了，不讓妳進！」

「Okay……？」

好吧。Fuwawa走回客廳，繼續看她的影集。

反觀Mococo……她看著來自Nerissa的Discord來電，拿起姐姐的手機，按下接聽放到耳邊。

「喂？Fuwawa嗎？」

「不是，是Mococo。」

「噢……那Fuwawa在嗎？」

「不在。」

「那Mococo能請Fuwawa等等打給我嗎？」

「……Nerissa是有什麼事嗎？如果可以我能替Fuwawa解決。」

「就……沒什麼事啦。」

很顯然，Nerissa想說的事和自己有關。

不然怎麼不說，對吧？

如果Mococo沒猜錯，Nerissa肯定想問Fuwawa關於下午惡作劇的事——可是，Mococo並不想讓Fuwawa知道她所聽到的惡作劇。

Mococo並不喜歡Fuwawa害怕的樣子。

如果連摯愛的笑容都守護不了。那自己算的上什麼地獄守衛犬！

「好吧，那我晚點替Fuwawa傳達。」

「嗯，謝謝Mococo。」

才不會傳達呢……。

Mococo按下0202的密碼，順帶把姐姐的手機關機。

至少今天……Fuwawa的注意力放我身上就好了。

Mococo返回客廳，她繼續抱著Fuwawa的貓咪抱枕，依然躺在沙發上，看著姐姐挑選出來的奇異怪片。

「Mocoちゃん，是誰打來的？」

「……推銷電話。」

「確定？」

「其實是Nerissa。」

「噗，如果Nerissa知道Mocoちゃん這樣講她，她一定會難過的。」

「……那Fuwawa不要跟Nerissa說，她就不會知道了。」

「可以呀，不過Mocoちゃん要先告訴我下午那時妳聽到了什麼。」

Fuwawa按下暫停鍵，並且欺身靠近Mococo。

6.

她們在小時候做了一個約定。

「兩人之間不能有任何秘密」的約定。

因此，小時候的她們總會興高采烈地告訴對方自己欣賞或認識哪個人，成長至少女年紀，也會因為討厭守衛訓練的老師而在回家路途講人壞話。即將成年時，即使知道自己病了想硬撐，她們還是會老實地告訴對方自己的身體狀況。

只因那一句：「約定好了，有什麼事一定要說出來哦！」

但是，到了正式當上守衛犬的時期，邁進犯錯入獄的階段，兩個人卻不約而同地破壞了約定。

她們開始對彼此隱瞞真心，守護著一個相同的秘密。

畢竟對作為雙子的她產生情感是件非常之事吧？

誰都知道，但是越想忍住越發難受。

於是，在某個夜晚，兩人打破了境界線。

哭著說無數次的對不起，才講了那唯一一次的我喜歡妳。

那天之後，兩個人對對方的保守秘密成了對其他人掩飾她們對彼此的真心。同時，也從那天開始，兩個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隱瞞存在。

因為如此，今天的Fuwawa對於Mococo的反常感到不安。

Mocoちゃん在掩飾什麼？

Mocoちゃん為什麼要掩飾？

難不成我做錯什麼了嗎？

難不成Mocoちゃん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Mocoちゃん，會不要我嗎？

平時再如何穩重的女孩子，面臨到心中軟肋也會不禁害怕與顫抖。Fuwawa壓在Mococo身上，她垂眼望著身下的粉色小狗。

她猶豫片刻。

……決定道出自己的不安。

「Mocoちゃん，我現在……很沒有安全感。」

「誒？為什麼？」

「因為Mocoちゃん，對我隱瞞了事情。」

「但那是，逼不得已的……。」

Mococo撇開視線，她也開始猶豫了。

關於她是否要和Fuwawa說實話這一件事。

可是，Mococo並不想讓Fuwawa害怕，她是一名稱職的地獄守衛犬，但是如果連Fuwawa的笑容也守護不了，還說什麼稱職……Mococo感覺自己打入地牢關上千年都沒辦法贖罪。

「對不起，Fuwawa。」

Mococo撐起上半身，嗅到姐姐身上的不安味道的她忍不住心疼發澀，小狗不顧那掉在地上的貓咪抱枕，她伸出舌頭輕舔了下Fuwawa的嘴角，又忍著害羞貼上了她很少主動給予親吻的唇瓣。

「我、我、我……我告訴妳！」

「Mocoちゃん，臉好紅噢……。」

「妳快從我身上起來！」

「可是我想抱著Mocoちゃん，不行？」

一向聳立在頭上的耳朵也委屈地向左右兩側倒下，再加上習慣性的歪頭撒嬌……說什麼不行，要抱一輩子都可以！儘管早已對身前人心動無數次，但是看著對方那超級可愛的情感表示——Mococo此刻只希望趴在她身上的Fuwawa不要聽到那飆速的心跳聲。

「Mocoちゃん，妳有那麼喜歡我嗎？」

「……不喜歡妳就不讓妳抱了。」

「所以喜歡？」

「唔…。」

「喜歡嗎？Mocoちゃん。」

「對啦，我喜歡妳！不要問了……笨蛋Fuwawa！」

「心跳聲，真快。」

「唔嗯嗯嗯……。」

Mococo最終放棄與自己的內心爭鬥。

她任由Fuwawa擁抱自己，她長嘆了一口氣後詢問懷中人：「妳還記得我們以前做過一星期的惡夢嗎？」

Fuwawa並沒有出言回應，她只是蹭了蹭Mococo，再點頭。

「剛剛Nerissa她們開個玩笑說逃亡期間妳只是我幻想出來的，然後我聯想到那個妳不在的惡夢，所以害怕了。」

「這樣而已？」

「什麼叫這樣而已……？我很害怕阿，沒有妳在的話。」

「那為什麼不和我說呢？」

「……。」

Mococo選擇逃避話題。

「告訴我？」

「不要……。」

「約定過了，我們之間不對彼此有所保留……。Mocoちゃん？」

雖然變向的逼迫不太好……但，如果誠實所得到的比隱瞞事實還多還龐大，那麼何不作為呢？

這隻淘氣小狗的隱瞞理由一定比想像中的可愛許多，Fuwawa如此思考，也因此，她對自家妹妹起了些許的玩鬧心態。

可是，Mococo還是不願意回答。

紅著臉的她扭頭過去委婉拒絕姐姐的撒嬌攻勢，雖說雙手仍緊抱的姿勢讓Fuwawa覺得Mococo目前只是口嫌體正直而已。

擁抱需要多大的力度，Mocoちゃん才會開口呢？

又需要幾個親吻，Mocoちゃん才會告訴自己？

Fuwawa想知道。

因此她撐起身子，微張著唇，貼上粉色小狗的白皙脖子，輕輕的吻，留下淺淺的咬合印記，接著再轉移目標，到下巴，唇角，到臉頰，以及那可愛的鼻尖。

「妳幹嘛……？」

「喜歡Mocoちゃん。」

「妳好怪。」

「明明Mocoちゃん會趁我睡著時這樣親我？」

「！！！？哈！！？」

粉色小狗此時成了紅色小狗。

但她仍然沒有放開Fuwawa的意思。

嗯，果然是口嫌體正直的Mocoちゃん。

這時，Fuwawa的尾巴搖的更厲害了——原因無他，Mococo實在過於可愛。

「為什麼妳會知道啊！！」

「Mocoちゃん，妳到上鋪的時候床會動呀。」

「但妳不是睡的很熟嗎？」

「被親成那樣，睡的熟還是會醒噢。」

「……那妳趕快忘記！」

「怎麼可能？」

被親吻後的隔天早上，Fuwawa總會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面紅耳赤。她的妹妹會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的痕跡——深的、淺的，粉的、紅的……各式各樣的咬痕與吻痕都有。

只是有時候被親的太舒服，Fuwawa一時之間也受不了睏意而睡過去。但……Fuwawa從沒忘記過隔天早上的她看到來自Mococo的傑作時，心理是感到多麼害羞與訝異。

裝作不知情地說：是不是被蚊子咬了？看到Mococo做壞事沒被發現而鬆了口氣時的表情也是好可愛、好可愛。

從小腹到胸脯，從鎖骨到耳後……。

至今留下過多少的痕跡呢？壞心眼的Fuwawa想詢問，但還是將問題吞回肚中。

「沒想到，Mocoちゃん是會夜襲的壞狗狗。」

「誰叫妳要和別人靠那麼近……。」

「我和別人的距離完全取決於Mocoちゃん的佔有慾哦？就算離的一公尺遠，Mocoちゃん不也是會吃醋嗎？」

「那是因為我在他身上聞到喜歡妳的味道！」

「我沒聞到呀。」

「Fuwawa是遲鈍狗狗！當然聞不到！」

被藍色狗狗壓著的粉色狗狗終於放開她身上的人，掙扎著想起身——但好像，沒用。

深藏在本能的保護欲讓她不敢用力推對方。

心裡頭的愛意也讓Mococo放棄了掙脫懷抱。

還是抱著好，天底下沒有哪隻狗狗會拒絕與最愛的對方擁抱。

「那Mocoちゃん要好好保護我噢，畢竟我很遲鈍呢……。」

「這不是當然的嗎?Fuwawa也要保護我！」

「我會哦，會保護Mocoちゃん的……所以，Mocoちゃん能告訴我嗎？Mocoちゃん藏起來的事實。」

結果兜兜轉轉，話題回到了原點。

7.

說起來，

一個人被問到「對哭泣的想法為何？」

他會怎麼回答？

有的人會講那是情感表現。

有的人會說那只是一種發洩的方式。

而有的人會這樣想：因為會感受到強烈的無能為力感，所以很不喜歡看到對方哭泣。

因為沒有保護好，對方才會哭，對吧？

做惡夢的那段期間，其實只有一個禮拜。

然而，因為夢境太真實了，所以無論幾次Fuwawa都會哭著醒來。同樣因惡夢困擾的Mococo，明明眼眶也泛著淚，可是看到Fuwawa流下眼淚的瞬間，她好像忘記了悲傷、忘記了去恐懼。

她想在夢裡保護Fuwawa，就如同日常生活一般。

讓人遺憾的是，Mococo始終沒有在夢境裡成功守護對方。

她們仍然找不到彼此，仍然無助。

儘管她們知道那只是夢……但是只要事關對方，她們的理性便永遠做不到大於感性。

也因如此，惡夢除了給Mococo留下陰影外，還留給了她反感眼淚的習慣。

Mococo想著，她必須成為強大的地獄犬，這樣子才能守護好她們的家，她們生活的一切。

她必須成為足以扛下一切的地獄犬，這樣子才能守護好Fuwawa的笑容，守護屬於Mococo的一生寶藏。

所以，明明事實已經講出來了，為什麼還糾結於隱瞞事實的原因呢。

難道看著自己窘迫的樣子很有趣嗎？

壞蛋Fuwawa。

「我不想讓妳害怕，就這樣子。」

「真帥氣呀，Mocoちゃん。」

「如果讓Fuwawa害怕就不帥氣了……。我不是說過嗎？我要保護妳……。所以那種時候，裝作不知道嘛……。而且說出真心話很害羞耶？我又不像Fuwawa那樣坦率。就像現在，抱著妳，讓妳看不到我的表情，我才敢說實話。」

害羞的分界線其實也挺微妙的。

在遠處對視說不出任何，但是近距離抱著就可以。

環住對方的身體，讓戀愛對象依靠在自己的頸窩處，Mococo才有那個勇氣說出真心話。

只因對方看不到自己。

「那我想我們以後得多抱抱，Mocoちゃん。」

「哈？為什麼？」

「我想聽妳說更多的真心話，Mocoちゃん。」

「……。」

「Mocoちゃん？」

Mococo輕輕嘆了口氣。

零點零一秒過去了。

「真拿妳沒辦法。」

她答應了。

8.

不知不覺，到了晚飯時間。

Mococo正在沙發上打盹，Fuwawa則是被遠處的震動聲喚醒，她輕手輕腳地從妹妹身上移開，拿了自己掛在一旁的大外套當作毯子給Mococo蓋著，便走去臥室，接聽來自Shiori的通話。

「Mococo？」

「阿，是我，Fuwawa。Shiori要找Mocoちゃん嗎？」

「我想也可以找Fuwawa……吧。」

「噢，那怎麼了嗎？」

「想和Mococo道歉。」

「誒？為什麼？」

「下午一起玩遊戲的時候，開了一個玩笑，但好像開過頭，讓Mococo生氣了。」

「噢……。」

或許就是Mococo所說的：「她們開了一個妳不存在的玩笑。」

「也得和Fuwawa說聲抱歉，我們的玩笑內容是說妳是Mococo想像出來的對象。」

「沒事沒事，我不介意。Mocoちゃん的話我會再轉達她……不過，如果可以，盡量不要對Mocoちゃん說那些玩笑，她會害怕的。」

「是……我們知道了，謝謝Fuwawa，如果Mococo有什麼事可能也得請妳幫我們哄哄她了，不好意思，再等妳的消息。」

「嗯，沒事的，不用擔心噢。」

Fuwawa掛掉通話，她在Mococo的床鋪上找到自己的手機——怎麼打不開，沒電了？Fuwawa一邊疑惑，一邊按下手機電源鍵。

手機已然開機完全，但是上頭顯示的電量卻足足有一半以上。

現在，Fuwawa只覺得關機的罪魁禍首是她的粉色小狗。

手機接收到網路訊號後過沒多久，通知欄開始顯示一則又一則的消息，以及來自友人的未接來電。

嗯……也許晚點再回也沒關係，現在是晚飯時間，她得先去做點好吃的餵飽Mococo才行。

「究竟有多害怕我知道呢……寧可自己不開心也要保護我，笨蛋Mocoちゃん。」

Fuwawa喃喃道，她把手機放回床頭櫃，才剛轉身，便被搖擺的身影嚇住——那是Mococo，還沒睡醒的Moco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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