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的雨季很漫长，到处都是水，屋顶上、路面上还有衣领边缘，混杂着从鞋底淌下的各种污垢，被下水道默默吞咽干净。

琳妮特还记得那天夜里雨格外大，风夹着雨把她和林尼好不容易找到的临时躲雨之处敲得砰砰响，好一阵子，她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敲门。

——大概是附近的流浪汉吧。

这么想着，又把毛毯裹得紧了些，她重新闭上眼睛，没去管。

但是敲门声没停下，持续地、不厌其烦地敲着，甚至没显得很焦急，和连绵的风雨一起，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哥哥，悄悄起了身，准备叫对方离开。

但开门的一瞬，风一下把她只打算虚掩的门吹开，冰凉的雨点随之拍了她一脸，她下意识抬手挡在脸前，手腕却被异常僵硬的东西握住了。

“……”一个高个子的人捏紧了她的手腕，脸上黑乎乎一片，琳妮特拼命往后缩，却完全无法挣开，她只好惊恐地盯着对方宛若一个巨大黑洞的脸，鼻腔里被腥臭味填满，“回应祂的呼唤……祂一直在等待……”

“——！”脑神经乱成一团，绷紧、绷紧，最后拉成一线。

琳妮特忘了怎么把那人推开的，也忘了怎么关上的门，回过神来时林尼已经把珍贵的蜡烛点亮，小小的暖色光点照着她惨白的脸。

“琳妮特？”男孩唤着她，担心地为她颤抖不已的身体披上毛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她张了张嘴，这时却感觉手上格外沉重，于是低头看去。

手腕上有一圈青紫的痕迹，再往手心看去，则是一个漆黑的木块呆在那里。

这个木块似乎要连这缥缈的火光都要吞去，散发出极强的引力，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琳妮特把它凑近了蜡烛，翻了一面，发现上面有许多复杂的线条和纹路，一同构成了某个「存在」，这个「存在」绝对反常识、绝对不合理，却如星光深处的无尽黑暗般，震慑住了她。

——啪嗒！

林尼慌张地把这个木雕拍打在地，胸口起伏不定：“……这是什么东西！”

随后他又紧张地看向琳妮特：“你从哪儿拿到的？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是■给我的。”琳妮特只是恍惚地回话，“现在在窗户外面，看着我们的那个，开始也是■在敲门。”

“——？”林尼僵着脖子转头，看向被雨水淋得模糊一片的窗户，那里谁也不存在，于是他快步走过去拉上窗帘，把蜡烛放到床头柜上，“还是继续休息吧，我来守夜。至于那个木雕……直接丢掉为好。”

“好。”琳妮特垂下眼睛，又看了一眼木雕，感觉头皮轻轻发胀。

那些卷曲到几近痉挛的线条，那些快从人面上爆出的眼球，还有湿漉漉、黏哒哒……仿佛会从木雕上流出的液体，带给琳妮特前所未有疯狂的梦境。

她看到汪洋大海深处，一个庞大又永恒的建筑，门仿佛邀请她般敞开着，于是她蹬动双腿，游了进去，踩在了无边无尽轻轻摇曳着的、细长又长着吸盘的软体组织上。而后，空间里的一切都朝她包覆而来，将她圈在中间，亲吻着她的耳朵，将那个「存在」的名讳告诉她，像分享一个足够欣喜的禁忌秘密那样，细碎的声音层层叠叠填满她的脑袋，全都在呼唤着那个「存在」。

——■■■。

——■■■。

而后，软体组织抛下她，一齐往最上方游去。琳妮特呆然地浮在海水中，看见空间的正上方睁开了一个巨大的眼睛，无穷无尽的软体组织像睫毛般依附在眼球四周，不敢触碰到水色的眼球表面。

——啊啊……

大脑缺氧，连呼吸都破碎不堪，琳妮特看着它，感觉自己的存在忽然失去了边界，只剩一丝念头游在昏暗又冰凉的海水中。

——好漂亮……

“呃……呼……”极强的眩晕感让琳妮特醒来的瞬间就呕吐不止，她不记得自己昨晚到底梦见了什么，脑袋里只剩下一片水色。

林尼担心地拿来毛巾擦了擦她的嘴角，却发现她的体温高得可怕，伸手一探额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好烫！”

“怎么办，我该去哪儿找医生……”他有些不知所措，喃喃低语着。

最近城里对他和她这样的社会垃圾进行了彻底的“清扫”，连灰河都不再安全，他们只好往郊外逃去，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明显破损严重、很久没人住的别墅，才得以在它的屋檐下躲雨和安睡。

说是别墅，其实用“遗迹”来形容这个地方更为准确些。周围都是破碎的石墙，青苔长满了每个角落，四处都透着一股湿气，只有最中间的大房子保存得最完整，可即使如此，里面的东西也全都和刚从海里捞上来的一样，地毯也好、柜子也好全都是湿的，散发出海水的腥臭味。

——这样的荒郊野岭，根本找不到医生吧？

林尼只好用找来的毛巾浸了冷水搭在琳妮特的额头上，祈祷她能抗过去。

女孩皱着眉头，痛苦地呼吸着，似乎开始了新一轮的睡眠。

琳妮特再一次被卷入了梦境，她又来到了那个建筑前，却不再是在海里，而是陆地上。四周的土地上种着向日葵，它们都仰着头，闭着眼睛，即使有一个陌生人来到这里，也没有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准备。

这里的土壤被雨水泡得异常松软，墙壁上生着一些黏糊糊的植物，这些植物缓慢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在墙壁上留下不甚明显的水痕。

琳妮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上面的淤青变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线条，钻进袖口，往更里面的肌肤蔓延而去。

这次门依旧是敞开的，于是她不必担心就这么走进去会冒犯到谁。

潮湿的建筑为她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门，就像打开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脑袋发胀的奇妙感受也重新被感知到，琳妮特疾步往前，她不知道要跑向何处，眼睛和耳朵为了不再看到那些东西，流出了让人难受的液体。

脑袋变得奇异地痒，这份痒意并不来自头皮，反而来自脑袋深处，仿佛有什么在里面生长，钻着、扭动着要往外跑，让她的神经一阵阵抽动，随着一脚踩入到什么柔软中，身后不断开启的门轰然关闭，琳妮特一下跌坐在地，颤抖不已地捂住脑袋。

无边无尽的触手安静地看着她，有的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似乎在试着安慰她，墙壁上开裂出无数小口，而后又张开无数个水色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她。

光是被看着，脑袋里的每个想法似乎都被舔舐过，她的过去、她的未来于此刻暴露无遗，而后有什么顺着灌了进来。

难以理解、难以看清，脑袋胀得无边大，但手还能确认边界，那里并没有真的膨胀。

她拼命地想缩起身体，又被触手拉着分开，它们湿滑的体表缠了上来，和她亲昵地贴在一起，似乎很高兴她的到来。

“呜……”过于异常的感受让琳妮特不知如何是好，触手摩擦过她的肌肤，而后聚在一起，模仿着她的形状，堆出了另一个人体。

坐在她对面的、近乎全裸的少女，样子和她有几分相似，似乎参考了她的部分面容和身形，头发有着蓝白的纹样，体表黏哒哒的，似乎没办法形成真的人类皮肤，祂想往前膝行到琳妮特身边，又一下摔倒在地，完全不懂得“行走”的意义，只是单纯模仿着人类少女逃跑的姿态。

最终，祂分出几只触手以更符合「■■■」习惯的形式来到了琳妮特身边，伸手擦掉了她眼角的血，留下一道水痕，而后，将大概是“嘴”的地方贴了上来。

“■■……■■■■■……”似乎在说什么，但根本无法被理解，琳妮特被迫张开嘴，接受祂的亲吻。

祂的舌头是细小的触手，和她的舌头紧紧纠缠，琳妮特动弹不得，因为其他触手缠住了她的手腕和小腿，同时往衣领和腿根探去。

一吻结束，她有些想要干呕的冲动，却被身体奇怪的感官反馈吓住，那些表面黏糊的东西滑进了她的下身，用顶端蹭着她的阴蒂，而上面的触手则圈住了她的乳尖，她大口喘息着，泪水混着血再次从眼眶流出。

“■■■，■■■■■■？”祂再一次擦掉了血，女孩的乳尖可怜地挺立起来，在吸盘的蠕动下难受地挺起腰，方便了触手的深入。

祂只是注视着她，和布满四周墙壁的无数双眼睛一样，用那同样的、异色的双眼注视着她。

似乎是进得太快，琳妮特一下夹紧了内里，祂却一下剧烈颤抖起来，似乎也同步感受到了快感一样，本就湿润的眼睛变得更湿漉漉的了。

从深处流出的黏液和触手体表的黏液融在一起，顺着股缝下滑，触手吸附着她每一寸软肉，顶端轻柔地蹭着她的宫颈，让琳妮特仰起头，难耐地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而后，祂的亲吻再一次到来，湿润的体表和她摩擦在一起，仿佛化成了水融进了血液中那般，彻底渗透了她的大脑。

“哈啊……嗯、”身体产生了剧烈的排异反应，可是异物却根本不存在于肉体的纬度，反倒是绞紧了下身含着的触手，更强烈的刺激一下窜进大脑，让琳妮特感觉自己的感官随之变成螺旋状，错位，而后倾塌。

祂在她的精神世界里走走停停，抚摸她每一道情绪，无论开心还是悲伤，都一视同仁地用黏滑的触手缠上；记忆被无比清晰地具现，随着祂的移动又被搅成一团乱麻，祂任性地伸手在记忆的池水中嬉戏，琳妮特一下弓起身体，于高潮到来的瞬间所有理智、所有人性的部分都被破坏殆尽，只剩下最近乎直觉的部分，在一片废墟中痉挛着挣扎。

“琳妮特，好像很舒服。”

也终于，能听懂那个「存在」到底在说着什么。

“……”琳妮特微张着嘴，呼吸急促，祂从她的精神世界抽身，再次亲昵地贴上她的脸颊，墙壁上的眼球都舒服地眯起，似乎很享受她如此高的体温，触手在她身上又一次蠕动起来，拥抱她每一寸肌肤。

琳妮特迟疑地伸手，抚摸在这些触手上，祂一下颤抖，整个身体如同果冻般柔软地颤动着，脸上浮现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却完全不是拒绝。

她拿起其中一个触手，指腹蹭过它格外黏滑的体表，接着试着用舌尖舔了一下，祂立刻把所有触手收回到身体里，把脸一点点埋到琳妮特的脖颈处，抖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般又探出一根触手，顶在琳妮特的掌心。

“是要我摸你吗？”

祂点点头，墙壁上的眼球躲闪般转动起来，但现在琳妮特只剩下破损不堪的本能，可怖与否、正确与否，会问出这些问题的神经都被剔除，她用嘴将它含住，牙齿轻轻磕在上面，祂再一次抽搐着缩回了触手，似乎不能理解这种感触是什么。

琳妮特干脆捧住祂的脸，从湿润的脸颊抚摸到白皙得有些透明的身体，最后探入身下的触手群中，让祂抖着展开身体。更多的触手探出，与她的体温缠绵，祂吻着她的额头，再一次同她的精神交缠。

听明白了。

现在脑海里的声音不再杂乱，只是单纯地回响着祂的歌声，脑腔里被一层黏糊的东西覆住，有什么开始增殖。

——芙宁娜，旧日的支配者，美丽的神祇，沉睡在深海的宫殿里，等待着彻底苏醒的那天。

单调又悠长的歌谣重复着这样的歌词，为她一遍遍唱起，最终，大脑在歌声中融化了。

黏哒哒、湿漉漉地，融化掉。

但那确实是。

“无比美丽的歌声。”琳妮特合上眼睛，在神祇的怀中听到自己错乱不堪的言语和古怪的笑声。

但神祇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用触手温柔地包裹着她，在遥远的过去和不可及的未来，唱着群星深处最无光的歌谣。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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