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隔離之天橋

　　「主人，主人！該起床囉！」只聽見小春的呼喚，星期六早晨真想讓人賴床。

　　「嗯⋯再讓我睡一下吧⋯」懷中的小春被介於清醒與潛意識的我抱得更緊，呼吸間想汲取小春身上的體味，但由於剛睡醒嗅覺仍非常遲鈍。

　　「真是的，小焰想要到外面吃早餐，主人也快點嘛！」小春主動將頭頂在我的下巴與脖子間磨蹭。

　　「⋯，小春，妳是不是又⋯」抱著小春翻身後，我感到床單有點濕濕的，一陣騷味直直刺入鼻腔，瞬間使我清醒過來。

　　「主人，對不起，我已經很忍耐了，但⋯，實在太想把主人占為己有，本來想弄在主人身上。而且還有小焰在，雖然不太可能，總覺得她有點忌妒，昨天聽到不會錯。」小春一手壓在枕頭上，支撐著她趴回我身上。

　　還好今天有空清洗，自小春住進家裡後我也多買幾張備用的床單以防萬一。

　　「小春擔心太多事情了，床單晚點再洗吧。」我縷著小春的潔白長髮，只是那種潮濕的感覺實在令我感到不舒服。

　　我趕緊自床上跳起來，到衣櫃前脫下睡衣隨便換了套便服，要小春和我一起先把床單換下，萬一滲進床墊就更麻煩了。

　　拎著換洗的床單開門走出房間，小焰已經在客廳沙發上側躺著，見到我後立刻站起來向我搖著尾巴。

　　「好了嗎⋯？可以出門了嗎⋯？」小焰向我投出期盼的眼光，其耀眼程度與尾巴的殘影彷彿真正的火焰。

　　「再請小焰等一下吧，小春還在換衣服，我先去把床單洗了，然後廁所刷牙洗臉。」而後我到陽台先將床單扔到洗衣機洗，並溜向浴室進行晨間的盥洗，我又發現需要教育的地方。

　　「小春，你過來一下。」我的毛巾已經濕潤而且上面沾滿白色細毛，小春的則像沒碰過一樣乾燥捲曲。

　　「主人，怎麼了？」小春探頭進浴室，衣服穿到一半，胸前的扣子都還沒扣上。

　　「不是教過你，毛巾要分開用嗎？」我指著毛巾架說道。

　　「但那有主人的味道，用起來比較舒服耶！」小春繼續用她的歪理敷衍我的說教。

　　「這是衛生問題，還有你是不是連尾巴都用我的毛巾擦？」我雙手撐著腰免強擺出強硬架勢，不想罵她但總覺得太寵小春也不行。

　　「沒關係的，最新的研究顯示，我們的疾病不會互相傳染。」小春扣好上衣，下身若隱若現地內褲，發現我的眼角餘光飄向該處，小春快速地將下擺往下拉，「真是的，主人一大早就這麼色。」

　　「不，我是在看妳的尾巴，是不是因為快要換季了所以才會脫毛。」我將我的毛巾放進洗臉槽中，並把小春的毛撈起來，數量比平常還要多。

　　「主人⋯」聽到我的對話，小春立刻將尾巴豎起藏在身後，臉頰泛紅，眼神向地板游離，露出自卑害羞的神情。「我都沒和你提過，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當然是為了更了解小春，我才會特別去研究這些資料呀。」我的手沒有停下，繼續撿著水槽中小春的毛。

　　「我在想是不是小春故意向我隱瞞，不希望我發現？」現在時間正值春末，北極狐娘會逐漸換成夏毛，顏色比較深也比較稀疏，會清楚地見到尾巴偏褐色的皮膚。

　　「對⋯我擔心主人見到換毛中的我就不喜歡了⋯所以才⋯」害怕我只是對她的外表感興趣而已，小春自豪的純白如果暫時消失，會影響我對她的關注。

　　「這也是小春身為北極狐娘的一部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所以主人還會繼續愛著小春嗎？」

　　「看狀況，如果小春會聽我說的話。」

　　「那當然！我以後都聽主人的！」小春又回到那個開朗個性的狀態，只是這些承諾不知道能維持多長時間。

　　「你們弄好久，我肚子餓了⋯」小焰的叫聲自客廳傳來。

　　「好的，馬上好！」我喊回去，浴室的回音殘餘的嗡嗡聲還在角落逗留。

　　等大家都換裝完畢後，踏出公寓大門並鎖上，乘坐電梯到一樓，我們一起朝車站走去。

　　街市人群逐漸從清閒轉為熙攘，繁忙的交通、來往的車輛井然有序地行使。期間小春硬是勾著我的右臂，我也沒特別反抗，實際上是因為⋯

　　不久我們來到一座天橋的樓梯口，付有月底即將拆除的告示牌在側。

　　「主人，你看，好可惜呀！就要和這回憶之地分別了。」小春顯得有些失落，耳朵和尾巴都垂了下來。

　　「可能是意外太多，都快被變成有名景點了吧？」的確這座天晴經常發生所謂意外，事實上是自殺案件。我與小春第一次的邂逅，就是在這座氣氛詭譎的天橋上。

　　綠色的天橋裡外都被噴上許多塗鴉，「華麗死亡」「離開現世」兩詞被刻意噴漆在階梯口左右兩側的柱子上，這當然不是原有設計，而是在幾起事件後，這裡逐漸成為靈異與超自然景點。

　　回想那晚我與平常一樣步上天橋，因為這是我的公寓與車站最近的路線，上下班時必定會經過。剛下班的我非常累，當天上班中又發生了些不開心的事，就在天橋上逗留片刻。

　　僅僅倚靠天求欄杆，盯著橋下車流嘆氣，於吵雜紛亂的引擎聲中，彷彿聽到有人在叫我。

　　「那位在橋上的人類，再仔細想想愉快的事情吧！不要這麼衝動。」這道聲音甜美柔和，我以為都市傳說是真的，在這座現世隔離的天橋待太久，就會有聲音提醒你回頭。

　　「你還在發什麼呆，快過來！」那道聲音已經到了我的耳邊，我的手臂被用力拉扯，整個人被拖拽到橋中央。

　　「你幹什麼啊這麼粗暴！」此人身穿連身長裙與頭巾，擁有一頭飄逸的白色長髮，他的力量之大，被抓到的部位烙下深紅的掌印，同時我見到他的指甲彷彿寒光刺骨般鋒利。

　　「人類就是如此脆弱，才這點高度就能達到離開現世嗎？」他把我甩在地上後仍喋喋不休，像老師對學生說教。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跳了呀！」我不服地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那⋯那聲嘆氣是怎麼回事？人類應該是抱有負面情緒、無奈和絕望的心情才會嘆氣，還是我記錯了？」那人開始有些慌張，有點後悔拉我的尷尬漸漸浮現。

　　「是有點無奈沒錯喇！但我應該很小聲耶，周圍交通這麼吵雜，你是怎麼聽到的？」我也注意到此人的長裙背後似乎有東西在擺動，難道他是⋯？

　　「敏銳的聽力在這種大城市真是麻煩，我在橋下就聽到了喔。」他拆下頭巾露出尖尖的狐狸耳朵，和我預想的一樣，是這座城市中的亞人種。

　　「是北極狐亞人嗎？」根據白髮色和狐狸耳朵，我不假思索地達到，當時我也夠粗心，事實上我對亞人種並沒有很了解，頂多在書本或其他媒體得知這類訊息。

　　此時應該主動詢問而不是給一個既有答案，對人類來說就像被問國籍或從哪裡來時卻已經有一個既定選項，對方就知道自己被刻板印象套用，更糟糕的是對方不符合你說的答案時，場面會更加尷尬。

　　或許是出於緣分與巧合，答案準確無誤地命中。

　　「你怎麼知道？難道是對亞人很有研究的人類嗎？真是少見。沒錯，我是北極狐娘！」她從她的皮夾內掏出一張她的名片。「第一次見面最常被認做狐狸犬或狼，身上的體味差很多好嗎？人類的鼻子太沒用了吧。」

　　╔ ═ ═ ═ ═ ═ ═ ═ ═ ═ ╗

　　║　　白雪　春　　　║

　　║　　亞人促進部　　║

　　║　XXXX-XXXXX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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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恰好猜對而已。」我讀完名片上的字後搔了搔頭，「亞人促進部，是亞人政府的公務員阿。」

　　「是是是，我遇過的人類幾乎莫不關心，如此了解我們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呢。這樣就不用多介紹啦！叫我春或小春就可以了。」這位自稱春的北極狐娘由原先保持距離的言語轉突然換為熱情奔放，這才是她原本的個性吧。

　　「所以，人類。今天到底遇到什麼事會在這裡呀？」狐狸娘的習慣似乎都是稱看見的人為人類，她也沒有問過我的名字，但有股神秘的感覺能知道她正在呼喚你。

　　「我？下班時一定會路過這裡，今天心情特別不好⋯」

　　「所以想要了結自我？」

　　「就說了我只是路過而已⋯」

　　「好喇，聽起來是真的。人類說謊時非常明顯唷！」小春對我笑了笑，「你吃晚餐了嗎？」

　　「還沒。」

　　「附近有一家也是狐狸娘開的咖啡廳，我正要去，你也來吧，就當作剛才誤會的賠禮。」小春擅自做決定，便拉著我的手步下天橋。

　　「唉唉唉！等一下，妳抓太大力了！」我是只能被動跟上，初次與亞人北極狐狐狸娘如此近距離接觸，對方看起來也挺好的，透過先前的對話，她似乎也與人類不熟，只是單純開朗的個性讓她比較能接觸陌生事物？

　　我們步下階梯，就和當天景象一模一樣，正要去的咖啡廳也是。

　　「對了，小春應該可以用促進部的名義請城市開發部門修改工程內容吧？」

　　「這樣是職權濫用，主人真壞。但如果說得動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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