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死人衣服擦干净刀子，我把狗腿刀收起来，将尸体和残肢踢到一边，堂而皇之的推开了红色的门扉。

门内的空间很小，只有两张床的大小，墙上挂有衣着裸露美女的挂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铁皮柜，里面挂着几套清洁工套装以及垫在最底下的几本黄色杂志。

就像是个普通的更衣室，没有任何一处看起来觉得特别的地方。

但是帽子男是从这里出来的，而他也并非清洁工。

或许存在着某种机关。

一般来说的话，若是密室内有什么机关，那一定是固定好的，不方便移动的东西。

又或者看似能轻易移动，但实际上被固定死了运动轨道的物品。

我拉开所有的柜子，取出所有东西放在另一侧，被那几本杂志压住的柜底，我找到了猫眼石那样的按钮，我将眼睛凑上去，看见上面刻着山羊的头颅的恶魔标志。

于是我试探着用力摁下。

“喀嚓”

一声轻微的机械嵌合声，四周一下子震动起来，房间开始向下移动，速度逐渐加快，让人感到些微的失重。

原来如此，这间更衣室本身就是一个通往地下的电梯。

趁着房间下降的空档，我把左轮上满子弹，右手持枪，左手则是握着缴来的狗腿刀，大约五秒左右，失重感迅速消失，红门自动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相当宽敞的礼堂。巨大的壁画与雕塑从四壁蔓延到天顶，若聚焦在细节上，就像是单独的罗列画作，但同时观测，又奇异的给人恢弘壮丽的感觉。

那是人类迎击末日的画面。

伏跪，战斗，悲戚，死亡

异变的人形怪物，骑马冲锋的骑士，以及被生双翼的羊头恶魔。

眼睛与尸块组成的柱子，巨大身躯上的沙漠，栩栩如生的扭动的触手。

让人非常的不适与恶心，但是又有着无与伦比的震撼。

礼堂的最深处摆着祭坛，铺着紫布的桌面上摆着神像，但并非人类或者恶魔，而是一个上方短于下方的十字架，也就是逆十字架，象征着魔鬼与撒旦。

紫色的地毯从我的脚下一只延伸到祭坛前，长椅子一排排的扇状排列，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生，身穿神父袍，在祭坛前用我闻所未闻的语言进行着祷告，垂着的头尽显虔诚，仿佛对我的到来毫无察觉。

“末日，在这轮回的烈焰中拯救世人吧。”

神父用我听得懂的语言做结，抬起头看向我。

是一张熟悉的脸，我绝对在哪见过这张脸，但无论如何都没法将其与身边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是个盲人。

眼神仿佛一潭死水般的空洞茫然，在神父服的陪衬下，散发出一种安宁的气质。

似乎整个空气都变得无比清澈。

没有任何争斗，没有任何杂质，没有任何生命，比死寂更加纯粹的清澈。

“你是谁？来访者？”

尽管被我用枪指着，但他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动摇，仍然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着。

他并不怕我，这理所当然，这里是对方的地盘，我和他之间还隔着十几名虎视眈眈的教徒。

全部都是穿着制服的帽子男。

敌意似乎能将空气烤焦。

“我很欣赏你能抵达这里的勇气与实力，怎么样，要加入我们吗？”

他摊开手掌，伸长手臂，仿佛劝诱凡人的恶魔。

作为答复，我义无反顾的扣下扳机。

响亮的枪声在礼堂中回荡，霎时间，焦灼的空气产生骚乱教徒们纷纷站起来，有几人甚至反射性的朝着祭坛扑去，但他们的神父并不需要保护。

他头都没偏一下，瞄准眉心的子弹擦面飞过，带走几缕发丝，打在金属神像上发出清楚的响声。

我没有故意射偏，也不是失误，子弹延伸的直线应该牢牢套住他了才对，我看的很清楚，在最后的时刻，子弹快到他面前时忽然打滑，偏移了轨道。

真是撞大运了，这里没有一个人害怕手枪子弹。

“打个招呼而已。”

因为长久的不说话，声音显得沙哑而低沉。

“那还真是可惜。”

神父放下手臂，回首看向后方。

后方还有一段阶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坐在阶梯最上方的椅子上，她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平静的举起右手。

那意思很明确了，毕竟礼尚往来。

唰唰唰——

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如同马蜂窝般的对着我。

“射击。”

在命令发出的同时，我向后跳进房间，迅速的带上红门，顿时，噼里啪啦的枪击声如同爆竹般炸响。

虽然并非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能力与战术，但面对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以一当十的兴趣，并且也没有意义。

我原本就没狂妄到一晚上剿灭一个庞大教会的城市据点，只是因为对方藏头露尾，而自己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在短时间内确认而出的下策。

因此，就如之前说的那样，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尽管方式激烈了一些，但对确认对方的存在和力量，确认己方的存在和力量有好处。

无论如何，预想的目标已经达成，也没有找到贯井学姐，是到了该撤退的时候了，内心某个角落在诉说着。

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全身而退，再晚一些就不一定了。

我按下开关升降机重新运作，在房间开始上升时，门外的枪声不约而同的停了。

我原本以为他们会控制机械，但房间却很顺利的在二楼停下。

或许原本的设计就是让人无法从圣堂内操纵吧。

我重新推开门，快速的在走廊上奔跑。

和想象中一样，外面没有穿着黑色制服的打手，之前的战斗让他们认识到了战力的差距，没习惯杀人的打手即使配枪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即使是服用药剂的帽子男，没有足够的人数也很难构成威胁。

此处作为明面上的夜总会，肯定是忌讳死人和枪声的，大规模行动也必须谨慎对待。

即使真如之前的沙发男所说，他们和政府要员有关系，作为扎根社会黑暗中的肿瘤，他们也不能私自大张旗鼓的派人在城市作战，不然，名为国家的大型暴力机关很快就会派兵前来镇压。

所以，只要从这逃出去，就相当于鱼归大海，此次行动对自己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但对据点造成的混乱却足以让他们收敛一阵子。

我毫不犹豫的从楼梯上滑下，脚步声从刚通过的走廊上响起。

“他在那！”

声音从背后传来，原先在礼堂祈祷的帽子男们已经追上来了。

因为人数太多的关系，造成的动静人包厢中的人都察觉到不寻常的事态，纷纷探头出来观察。

或许是因为二楼的顾客更有钱有势的缘故，众目睽睽之下，追击者似乎心有顾忌，动作拘谨，也不敢动用杀伤性强大的武器，陆续有人空着手从扶手处跳下来，此时如果开枪的话，或许可以轻易的射杀他们吧？不过总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从刚刚圣堂中见到的，这种灰衣帽子男在这个组织里就是小卒子，要多少有多少，但我的子弹却是有限的，虽说方才收缴来了一大堆，但是用一颗就少一颗。

虽然这样说很没有人道主义精神，但这个时候，他们的命并不值我一颗子弹的价。

况且，若是在此处被缠上，保不准会栽在后续的增援部队手里。

我闯入酒吧舞池，把准备好的防毒面具带上，不断从怀中取出发烟弹丢在地上。

一路上推搡撞到许多人，惊叫声此起彼伏，但狂热的音乐和叫喊很好的掩盖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有一些脾气不好的人想要抓住我，被我推开手臂抓在了其他人身上，只是用力一推，便如骨牌般的压倒一大片人。

不良于行的人墙层层阻隔，在被转移注意力的时候，白色的烟雾已经升起，蔓延开一大片了。

前日才发生过震惊世界的沙林毒气袭击事件，公众对于混杂在空气中的白色烟雾非常敏感，肉眼可见的骚乱开始波及整个夜总会。

所有人都在剧烈咳嗽，哭喊，叫骂，推搡。

“这是什么....咳咳咳....是毒气！！”

“救命啊！别踩我！”

“镇静！大家镇定下来！这不是毒气！”

不一会，就有人发出受伤的惨叫，如同被引爆了的火药桶，酒吧中的人拥挤做一团，全都试图往外跑，而外面的人却蜂拥进来，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人流互相撞击，溅起狂热的火花，所有人都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身边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被认为是恶意的。

我混在少数幸运儿中逃了出去，一些人满脸的激动和庆幸，站在门口津津有味的围观事态发展。

想象出负责善后的人，头皮发麻的模样，我不由得笑出声，说不准明天的头条可以看到这一幕呢。

如此一来，为了安定人心，守护潜藏在内部的秘密，组织行动的力度一定会大打折扣。

我在原地站了几秒，转入漆黑的巷道，如同来时那样，在城市的水泥森林中游荡归去。

——————

一直到远离了那条街道，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如同之前说的那样，这一场闹剧，归根究底只是为了泄愤。

杀戮无须理由，无须束缚，无须迁就，放纵失控。

是对生活的压力，不安，不满以及空虚的泄愤，在这灯火辉煌的城市中，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传来。

五年前便生死未卜的真夜，选择离去的学姐.....每一次都是身边人离去的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即使是今天的行动，也宛如一场闹剧一般。

我除了杀人和杀怪物，究竟能够拯救谁？只会杀戮的家伙，根本什么也拯救不了。

说到底，地铁站事件只是导火索，我从真夜跳楼的那时起就陷入迷茫了。

我徘徊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没有人来打扰的静静走着。

我想赶紧回家，陷入深沉的梦中，但双脚却将我带到了不同的方向。

当夜风吹醒我的大脑时，我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氛围幽静，满地绿荫的街道上。再往前的话，就会走进社区大门，里面是学姐的家。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我想见到贯井学姐。

真的很想和她好好倾诉。

想要问她为什么离开，想让她知道，自己不害怕她身上的恶魔，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厌恶她。

就算她真的做错了事，也想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即使我没法改变这即将毁灭的世界，我也依然想要保护她，至少我可以成为某个人的英雄。

“为什么哭丧着脸呢，阿纪？”

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明明十分陌生，但却让我生出既视感。

“真是狼狈呀，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穿成这样在街上乱晃哦。”

我回过头去，那个女人宛如幽灵，却又散发着萤火虫般的存在感，似乎仅仅是站在那，就能驱散四周的黑暗似的。

是的，那张脸我不可能认错的。

“.....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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