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t

*半数基于原作的造谣

“看这里，哎——好。”

“3——2——1——”

“咔嚓。”

“小睦，没有笑呢。”

“这次起码看镜头了，没有在看小祥。”

“哈哈，丰川先生您说笑了，小睦大概有点认生，这么多孩子她只认识小祥。”

“是么，小祥在家里也经常提到小睦，一转眼她们都要上小学了。”

“希望未来关系也能一直这么好呢。”

“一定会的。”

01/

电车运行中轨道摩擦出巨大的噪音，在人声与耳膜之间构建起一到让人不舒服的阻碍，让若叶睦本来就不够大的音量显得更不可闻。

大声说话会打扰到别人，她只好把嘴唇凑近祥的耳廓：

“さき，我订了餐厅，要一起去么。”

这样问有些狡猾，答案除了应允，看起来选择什么都不恰当。

虽然人前的丰川祥子总是会有些过分认真，或许到了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地步，不过若叶睦清楚她们独处的时光里，祥依然会为自己分出一点柔软的余地，大概是出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惯性使然。

所以若叶睦理所当然地同样也为她划出一片空间。

无论是在被询问时先抛出愿意交予自己人生参与新的乐队的答案，这样听上去十分严肃的大事。亦或是在祥告诉自己工作地址后，会像这样在她下班的时候去接她，再一同乘电车回家的日常，她早已经习惯与祥共度的时光。

没有得到答案，祥大概是觉得她这样说话引发了扰人的痒意，侧过头来看着若叶睦，起伏的眉间蕴藏着一点的不悦。

“不跟睦去的话，睦难道要自己去么。”

“不去也好。”

反正会损失的也只有提前预定所耗费的时间，和一点订金。当然若叶睦不会告诉祥餐厅需要提前一个月才能订上。

这样会给祥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如果最后她给出肯定回答，听上去也是一种“浪费太可惜”心理驱使下的选择。

她把选择权都给了祥。

丰川祥子收回了视线，一并把头转回去。但下一刻若叶睦与她距离却被拉近了，肩膀上陡然增添了一些重量，若叶睦感受到祥柔软的发丝蹭过自己脸颊。

没有料到人会突然靠过来，行进中的电车这时停下，为她身体这一瞬间的僵硬找到一个能够宽宥的借口。

商业站点，门外站满了等待上车的乘客，在开门提示音响起后，鱼贯而入。本就算不上宽敞的车厢内瞬间变得有些拥挤，陌生的人们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微妙的疏离感，刻意忽视着因为拥挤而不得不贴近了的脚跟与脚尖。

座位成为了稀有的资源，提着购物袋的人站满了两排座位之间，也使得她们面前的空间一下变得狭促。

“さき”

若叶睦轻轻唤她，似在征询她对于刚刚提议的最终建议，祥的手掌在这时擦过手背，用纤细的指节填满若叶睦五指的空隙。

“睦总是这样，不管平安夜还是圣诞节，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过的么。”

耳边传来她的笑声，人群似乎也让空气变得更加紧凑，若叶睦感到耳尖被祥的吐息蹭过，自己刚刚的举动被复刻，痒意不再只停留在想象。

祥也总是这样，若叶睦在自己心里默默说。

她回握起祥的手，把掌心的空气都挤出，指尖练习形成的薄茧蹭过祥凸起的手骨。

大概自己一开始就不用问她的。

02/

七点过一刻，算不上早，尤其是在一年尾声的冬季，深色的天幕早已盖过阳光的余晖，人造的灯光得以大显身手，有些铺张地在街道两侧闪耀。

寒冷并没有阻止人们走出家门，尤其今天还是这样一个些特别的日子。西方的节日早已在东亚异化为商家揽客促销的手段，银座的树上也缠绕上了一串串彩灯，缤纷的色彩极尽圣诞的氛围，透过玻璃映照在了高挑红酒杯的杯壁。

当然，考虑到未成年还不能饮酒的规定，杯中实际上盛的是果味气泡水。

侍者端上前菜，鹅肝酱，若叶睦在软面包上沾了一点，送入口中。在一些要和父母共同露面的场合，这道菜出现频率并不算少，只是不论吃了多少次，对于充满动物油脂味道的食物，味觉还是会感到有些腻。

她把地点选择在法餐餐厅的理由，除了会有安静的氛围，更意味着这次晚餐的节奏会被拉长放缓，这也给了她更多和祥独处的时间。

她是很喜欢这样的时间的，能够感受到，祥也会放松下来，她一直都像是绷紧的弦。学校，工作，还有乐队，牢牢占据超过一天二十四小时里的四分之三，能够用来休息的每天一定不够八小时。

若叶睦觉得在这点上自己远远比不过祥，她有时候会因为练习太晚而在公演的后台坐在休息的椅子上打起瞌睡，祥却总是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除了演出本身，还负责着经纪、编曲制作、服装设计等等的工作——她几乎一个人包揽下全部。

留存的时间里，想必还有一部分要被那个破蔽屋中的酗酒父亲分走，剩下的才会留给她自己，至于留给若叶睦的，自然也就更少。

她已经很久没和祥这样坐下来一同吃饭了。一起进餐大多的情况发生在后台，时间合适的话工作人员会送上盒饭，祥大多时候都会坐在队友中间——更像是被围起来。她在吃饭的时候保持着大小姐的礼仪，偶尔才会开口讲话，时不时会瞪想要拍摄记录的若麦一眼。

若叶睦也并不习惯开口讲话，她一直都不太习惯说太多，明星子女的身份有时候带来了许多不便利，这一点上她和被祥常常批评“没有偶像自觉”的初华截然相反，形容自己的话，大概是太有名人自觉了。

不过万事也都有例外，第一次去接祥下班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祥复刻着那次高中门口的见面，自顾自从若叶睦身旁走了过去，若叶睦也像是那次见面一样，跟着她上了电车，在她身旁坐下，祥一路侧过脸没去看她。

等到还有一站就要下车的时候，祥又转过身来问：

“睦为什么要来。”

若叶睦想说地址不是祥告诉我的么，她又想到大概这也只是祥的一种习惯，她会对自己说这些事，并不是想要下班的时候有人能够与她一同回家。

祥对于自己的幼驯染总是有着毫无保留的坦诚，家中的真实情况至今还没有人真正地了解，而丰川祥子在一年前就告诉了若叶睦。

最后祥还是接受了睦擅做主张地前来她工作的楼下。她有时候还是会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她知道睦会跟着自己。

这算是一种优待么，有时候若叶睦也会这样想。

03/

拿起玻璃杯喝下一口，碳酸炸裂开的气泡充盈起果味，使得鹅肝酱带来的厚重感从舌面消去，若叶睦放下杯子，透过升腾起的细小气泡，看向对面的祥。

她仍穿着那件米白色上衣，衣服虽然看上去有些旧，但精致的裁剪和恰到好处的设计彰显着其曾经在精品店中的吊牌上一定也写着一个不菲的价格。

灯光打在她们的头顶，照亮着桌面这一方天地，餐厅因为节日的关系，大多预定的客人实际都是情侣，罗曼蒂克的氛围在四周徜徉。

若叶睦并不知道该如何界定自己与祥的关系，情侣的最后总是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走向婚姻的殿堂——亦或是坟墓。爱火一点点平息，被淬的出稳固亲情所取代，另一种则是走向分别，相交的线会指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哪一种都不太适用，她与祥并未分开过，后者先被排除。至于前者，她们已经跳过那一步，或许可以直接被界定为亲情。算是么，若叶睦的确有时候会在祥的身上体会到——如果自己有个姐姐，大概会是这样的感受，但这同样有一个前提，要忽略掉自己实际上要比祥大这一事实。

她很喜欢祥身上的气味，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样的短文，说是科学家研究发现互相吸引的人能够嗅到彼此身上特殊的香气，若叶睦也不知道刚刚停留在肩头的，是否只属于她所知道的祥。

祥身上有时候混杂了革新和恋旧的气息，她的生活发生巨大变化，却仍旧有一些东西停留在过去，她依然能娴熟地选择合适的刀叉，对上当前被端上来的一块黄油熟成牛小排。若叶睦觉得有一些银色的反光也硬进了祥金色的瞳孔，她的眼睛似乎要比往常亮一些。

不用言说但却能够了解对方心境的状态早已成为了一种默契，被两人一并视作常态，不过在这样有些特殊的时刻，若叶睦依然很高兴她能够看出，对于这顿晚餐，祥是高兴的。

或许这会花掉她半个月的薪水，但邀请是由自己发出，等下买单也由自己进行，祥应当也不会生气。

以往她是不会考虑这些，以往她与祥也有着要多上许多的独处时光。

她与祥的距离也是。

从祥自校园消失那天起，现实以狰狞的姿态把祥从大小姐的座椅上拉下，横亘在她们二人之间，似乎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若叶睦仍停留在原来的校园，在园艺部照顾那些植物的时候，她想，这样的事降临在人的命运里，就像是把树干中的汁液抽出，生命会变成僵直的枯枝。

但在祥的身上却变成了一种新生的蓬勃演化。

04/

一切改变的时间大概是在一年前。夜晚，她在家中收到了祥的电话，对方的语气是少见的焦急。

“可以见一面么，睦，有事情想要告诉你。”

天上没有月亮，司机把她送到地点的时候，祥从阴影中走出来，潮湿的夜色成了她单薄的外袍。

祥说她家中出了一些变故，要从原先府邸的家中搬出，讲这些话的时候，祥的眼睛一直在微微颤抖，白晃晃的路灯也没能照亮。

若叶睦拉着她的手听她诉说，等到她说自己要转学这两个字的时候，若叶睦觉得自己眼角也跳了一下。

她从未设想过与祥分开。

还好，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在说完以后，很认真地要若叶睦对其他人保密。

若叶睦履行了她的要求，至于祥的缘由，出于自尊，对其他人依然维持着社交界限……哪一个都好，反正她们之间的秘密再多一个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圣诞节，祥下课的时候拉着睦的手到了走廊的拐角，她郑重地拿出一个圣诞袜，告诉睦这是父亲送给她的。

“爸爸说对着它许愿，就有圣诞老人实现愿望。”

“嗯……”

“他要我好好保管，不过我觉得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就把它送给睦吧！”

若叶睦没有圣诞袜，父母他们并不像丰川的家长，许是要带着自己录节目的缘故，很多成人的规则也都告诉了睦。不能在公开场合过多地表露情绪，不能做出格的事情，因为随时会有人看着她，搞不好就会有什么文章……

有同学向她们打招呼，祥笑着回应，若叶睦收下礼物，把它挂在床头，零点的时分，她许下愿望：

希望我能与祥一直在一起。

这是秘密里为数不多不曾与祥分享的那个。

祥似乎一直在成长的过程中保持着一种高阁少女未染尘世的纯真。旧乐队第一次在卡拉OK聚会时，她会为成功启动饮料机而惊叹，若叶睦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她的神情，漂亮的金瞳睁大，纤细狭长的睫毛跟随眨动起舞，还有停留在掌心被拉起手示意要一同看的触感。

她当然也知道饮料机的操作方法，正如她收下袜子的时候就知道圣诞老人并不存在，不过在祥面前戳破这些没有什么必要，若叶睦只是微笑看着她。

再然后记忆都被雨水染成了灰黑色，祥被淋湿得很透彻，她没有打伞，带着决绝的坚定做出告别。一旦现实无情地撕开面纱，再天真的大小姐也会意识到，没有时间再留给她诸如爱好这类不免有些轻飘飘的词了。

退出乐团是祥所面临的一切里最简单的事。

若叶睦用叉子插起一块牛排，她觉得是不是应该跟祥说点什么，她不想让电车上的短暂交谈变成今天的全部。

“一会儿司机会来接我们，さき有想去的地方么？”

“睦，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你该不会忘了明天我们还有公演吧。”

05/

祥会遵从着生活轨迹留下的惯性，把许多事情告诉睦，若叶睦亦然有着被丰川祥子所定义的习惯。

她习惯站在祥的身边与她同行，习惯她蓝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大多数时候这并不会造成什么困扰，除了一些合照的时刻。

“睦子，你可以偏移一下视线么，对，看镜头。”

熟稔运用网络的主播正在为乐队的社交账号经营记录素材，这方法很奏效。虽然一开始祥构想的世界观是一支神秘的覆面人偶乐队，不过很快她们就发现保持过度的神秘反而带来的是粉丝的流失。

在若麦的提议下，乐队制作人丰川祥子最后同意了她提高社交平台更新的频率。她们会在演出结束后趁着服化还在，像这样拍上几张营业照。

“Mortis不看镜头也没什么，并不偏离人设。倒是你Amoris，摆好机器就快点过来，我们抓紧时间。”

“诶，Oblivionis，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能像对睦子那样宽容啊。”

她把属于祥的那个代号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喊出，充满着带有调笑的抱怨，其他两位队友对这样的行为见怪不怪。

“这么着急，难道等下还有约么？”

若麦走到了后排，拍照的站位遵从了舞台，隔着初华和睦，她笑着对祥说。

丰川祥子回了她一个眼神，没有再应答。

的确有约，不过是和自己，若叶睦眼睛盯着相机，没有再看祥。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不习惯被强光照射，她还是眨了一下眼。

06/

“所以说，就麻烦帮我和睦照一张啦。”

丰川祥子把手机递给椎名立希，对方接过来，调好镜头，对准她们二人。

手机没有快门的声音，无法给被拍摄者提示，于是画面被定格时，祥的视线对准镜头，而睦微微颔首，眼神不知停在什么地方。

照片被发来的时候，祥还用上了颜表情来笑睦没有看镜头——这是她最近在社交网络学会的。组乐队对她来说也像是一种新奇的探索，她迅速地找好了成员，等睦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舞台之上。

若叶睦对着很多事情都没有实感，乐队也是，合照也是。这些的发起者都是祥，她习惯了祥在身边，也习惯祥是她们关系里的主导者。她没有问为什么祥要在队友已经有了记录，还要单独要拍摄两人的合照。

会是出于一种想要纪念——“这是和睦第一次组乐队”的心情么。

人们发明了相机这种东西，让时间能够储存在一瞬，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数字信号的一个个像素点组成了图片，图片拼凑回记忆，记忆是时光的载体。

祥习惯记录，她说这样不会让自己遗忘重要的事。所以从幼儿园开始，她们就留存下很多影像，即便在集体合照中站在了一起，也还是会再单独拍摄，取景框中大多只有蓝色和浅绿的身影。

比如手机中的这一张。

再比如她们一同去游乐园，祥买下那些过分溢价的头饰戴在自己和睦的头上，她订下拍照的服务，穿着熨烫平整制服的摄影师镜头调转，快门一按钞票哗啦啦的就从身上溜走。

她们还会预定游乐园餐厅的烟花观赏位，呈上的多半也是西餐，发光的烟火在城堡的周围开放出细小的分簇，多变颜色把洁白的桌布也映衬得缤纷——祥以此为背景，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抓住片刻的绚烂。这一切甚至都够不上等价交换的原则，那时候这个维度上金钱的计算对于自己与祥更像是一些数字，一些符号，远不像现在这样具体。

后来若麦告诉若叶睦，在祥拉她入伙（睦并不太喜欢这个词，听上去像是祥拉她们干了一件不好的事）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张照片。

“睦子你也有一张啊，我还以为这是祥子单独准备的。”

若叶睦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她想明白若麦并不太清楚时间的先后，许是误以为这是祥为了组建新乐队而照下的。

她小声应了一句，倘若真的出于利用的目的，若叶睦觉得自己也不会有什么若麦想要看到的表示，说过要忘记过去的人，不也依然把这张照片留存在手机里。

祥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快门按下的时候，巨变还没有发生，她还是那个有些不谙世事的少女，上翘的眼角婉转着对于生活的憧憬与天真。

07/

说是有约，但是地点却选在了若叶睦的家里。

圣诞节留宿在青梅家，也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祥以往也经常前来，身边的佣人的习惯也由她塑造，见是祥后甚至不用询问自己的意见，就会打开门禁，更何况今天还是自己主动发出的邀请。

如果抛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一切和以前好像都没有变化。

餐厅里浪漫氛围像是得到了延续，若叶睦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发生的，但她与祥并不是第一次亲吻。

初中是女校，即便周遭都是同性的存在，亦按捺不住萌动的春芽。她与祥前往另一栋教学楼的时候，看到穿着深绿色校服的学姐们凑近彼此，这样看着对方有些不礼貌，若叶睦很快就移开视线，她对上祥同样躲闪的眼神。

“さき。”

有点像是出于某种本能，她叫了祥的名字。

没有更多的话，被唤起的人像往常一样拉着她的手往教室走，她看见对方藏在蓝色发丝间发红的耳尖。

当天的下午，祥对她提议，那是什么感觉，睦我们要试一下么。

很多人都会说，如果有了喜欢的人，那就表明已经开始长大了，所以祥那时大概是尝试着去模仿学姐。

若叶睦对于成长的界定十分不明晰，如果放在祥身上，她似乎一夜之间因为变故的外力，变得尖锐，敏感，但这算是成长么，抑或只是带有磨难意味的经历。

若叶睦不清楚，祥对着她说，过去的自己已经死去了，但她觉得自己的时间总停留在过去，停留在祥总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有时候她会觉得祥其实没有完满诠释成长，她去祥的工作地点，大楼里走出许多成年人，黑色的、灰色的、蓝色的，若叶睦觉得他们大概都是一个表情，人生到了某个阶段，就会被丢进社会的大熔炉，被消解或是填补不规则的棱角。

祥不一样，她仍然是生动的，鲜活的。像是一只黑暗中蛰伏着的猎食者，她金色的双眼时刻保持着注意力，抓住了机会，就会把生活咬得开膛破肚。

乐队第一次演出就登上热搜，良好的效益让初华的经纪公司也发来祝贺的邮件，祥得体地接打着电话，回应着来自赞助商的好评，若叶睦难得见她在笑，虽然能看出也是发自真心，只是与以前确有些不同。

那次校园花圃遮掩下尝试后，祥盯着自己发红的脸颊，也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她笑睦是不是害羞了，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颜色甚至要更深一些。

此刻红晕再次攀附上她的双颊，这次若叶睦的视线落在刚刚与自己分离开的嘴唇，伸手触碰，对方没有闪躲，只是抖了一下，像是某种动物。

她想起以前祥也提议过要养一只猫，在宠物店询问店员的意见，最后被告知需要家长一同前来，祥有些懊恼着自己不够年纪，她拉起在看展示柜的睦的手，跟店员说等我们长大了就来买。

她说的是我们，再冠以长大后这样的时间尺度。这时候距离她发表命运共同体的演说还有七百多天，但若叶睦已然明白，在祥的人生规划里，一直也把自己包含了进去。

08/

白昼被寒霜压缩了长度，东京湾的水汽化为苍白的雪，从阴色的天降下。前两日夜间的圣诞氛围，在这样的早晨显得像是一场幻化的虚梦。

若叶睦拉上了窗帘，时间还早，太阳也躲在黑幕下沉睡着，这大概是一天中最为安静的时刻。

“睦？”

祥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被褥间空气被排出的窸窣作响，若叶睦知道她从床上走了下来。

“下雪了呢。”

肩头再度感受到了重量，腰间一并被双手搂紧，大抵算是有些亲昵的举动，让若叶睦不知道要把注意力放在腰侧还是肩膀。

室内暖气充足，祥只穿着一层薄睡衣，她把身体的重心向着睦所在的一侧偏移，侧颈露出好看的线条，上面还留着属于若叶睦的齿痕。

祥昨天推着她的头不想要被咬，后来她又说反正校服和演出服都有领子，就也任由青梅牙齿的作乱，她大概明白睦的执着，但两人都没搞清楚，谁先把谁带到了床边，又是谁先解开领口的结，一切都被天翻地覆的浪潮搅乱了。

很多事情没有缘由，比如丰川祥子所遭遇的变故，又比如她再度于睦的嘴唇上落下的吻，回应比想象中要激烈许多，她被衔起的也不仅是颈侧纤薄的皮肤，后背凸起的肩胛骨感触到睦温热的掌纹，像是要被按进对方的怀中那样用力。

若叶睦觉得祥大抵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这是由时间堆砌，而又被经历粘合铸成的自信。

祥会明白，别扭的坚持实则是一种挽留。若叶睦同样清楚，这样的时光只是祥在圣诞特殊的给予，青梅已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再去面对青春少女间的恋爱游戏。

那个意义不明的亲吻后，若叶睦打开一瓶葡萄酒，拿出家中待客备下的高脚杯，红醇的酒液将透明玻璃染上本来应有的颜色，而后递到祥的面前。

未成年人不能饮酒，但在非公开场合，她与祥独处的场合，又有谁会知道。

若叶睦清楚祥对于酒精的抵触厌恶，她还是做着这样的尝试，既然祥答应来家里是出于平安夜的延续，那她也希望把用餐环节的缺失弥补。祥接了过来，她仰起头喝下大半，而后转动手腕，留下的酒液倾洒在了若叶睦白皙的皮肤上。

该庆幸自己穿的是领口有些大的裙装，红酒在锁骨的凹陷汇聚成小小的一滩，还没有滴落到衣服上的时候，祥就俯下身来再度与她亲吻，她的手指擦掉了液体带有的凉意，温热的触感成为替代，舌尖尝到发酵后的葡萄香气，背后靠上宽大的沙发，她被覆在祥身上投下的阴影里。

而后是自己的阴影拢住祥，脑袋变得有些发晕，或许是因为酒精，也可能是因为祥。

衣服褪下，像是从蛹中剥离的蝶，若叶睦用舌尖与手指丈量着祥身上凸起的每一处骨点，身下人的皮肤也透出比酒液更为鲜亮的粉红，随着喘息浮动，在她的眼角收束加深，刘海被热度扰乱，贴在额头，看上去似迷乱的蓝色浅溪。

“さき。”

若叶睦唤她。

从一开始便愿意与你一同沉沦。

09/

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她依然会在校门口或是公司楼下等待着祥，在她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抬起脚步跟上。

圣诞节的一切大抵连生活中的小插曲都算不上，她们的人生轨迹早已裁剪在一起，所以那些亲密的举动，自然就会省去漫长的铺垫，在偷走的时间间隙里她们相拥，亲吻，在祥的身上固执地留下痕迹。

新年时，手机中收到一张照片，大概是五岁的时候拍下的，祥一并出现在照片上。

[什么时候，我们也让若麦再给我们拍一张吧。]

[睦记得要看镜头哦。]

一并传来的还有她的简讯，或许是太过熟悉的缘故，若叶睦甚至可以想象到少女手指在屏幕前按下这些字的时候，脸上呈现着怎样的表情，想必是在笑的，或许有什么在悄然变化，她希望越来越多的笑容可以重新回到祥的脸上。

收起手机，广场上的时钟指向六点，地上雪还没有完全化开，反射出的光使夜的靛蓝褪色，祥出现在了公司的门口，路灯为她的轮廓罩染上昏黄，混出喑色的绿。

天气有些冷，白色的哈气朦朦胧胧，围巾的掩映下她们交换了一个短暂的亲吻，丰川祥子牵起若叶睦的手。

“快走啦睦，我们还要去练习室。”

祥捏了捏她指骨的关节。这是她经常会有的动作，童年一同面对大人们的镜头时，祥曾这样示意她不要老看着自己。

睦总是这样，祥也总爱这样说她。

若叶睦回头望向这栋大楼，目光穿透还亮着的窗口，越过深黑的夜空，又重新回落到地面。灯光在两人身后投射出细长的影，交织，重叠，牢牢紧扣，随着一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脚步摇摇晃晃。

像是某种生命，在从未间断的时间流淌中，轻盈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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