ピエロ

1

普罗修特多半在下午和傍晚出门，即便他有时会破天荒地早起——虽然几乎很少有人齐的情况，不知什么时候起，暗杀组的成员们习惯待在他们的根据地里。暗杀组的宅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好歹这算是组织给予的财产之一，不管是被买下来还是拥有使用权，总之可以一直住着并且不用支付房租，唯一的缺点是成员之间距离太近，总免不了一些争执和吵架。然而习惯了这里的气氛之后，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住在这里，毕竟他们这群独来独往的暗杀者，看似冷酷无情，事实上会成为暗杀组的成员，多半都是没有家或是远离家的人，对安全感的需求自然是深埋心中。

所以聚到一起也是合情合理。

作为暗杀组的大哥，普罗修特给人的第一印象一直是有点冷的。和他们的老大不一样，这位外表出众的美男子身上散发的是另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并非贬义，反倒是更贴近于个人魅力，很容易令人着迷。

上午多半是见不到普罗修特的。

本来暗杀组就是以夜猫子居多，白天算是大家公认的休息时间——尤其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而里苏特是个例外。

在穿透窗帘的晨光里凝视普罗修特熟睡的脸，是他经常会经历的事情。

这在组立算是个秘密。因为团队的特殊性，所以任何人都不会去打听甚至干涉他人的隐私，和其他组员有关的事情无论被听到或是看到、消息真实与否，都会保持原来的样子继续作为秘密存在。这其中当然包括了成员之间的关系。

普罗修特的早安吻是要看心情的。

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和里苏特在温和的午前光线里亲吻和拥抱，没有人抵挡得了普罗修特的荷尔蒙力量，队长也不能。他攀上人身体的时候皮肤光滑而热烈，体温的传递令人兴奋，同时便是吻。

散乱的金发被随意地捋到脑后，普罗修特的嘴唇会毫无预兆地亲上来，在脸颊或是脸上其他什么部位，轻柔又认真，时常让被吻的人觉得仿佛又要跌入梦境，在云端和对方缠绵。

普罗修特相信队长接下去会有所行动。

他听得到窗外来自街道的声音，人们的交谈、脚步声，楼下不知道谁敲碎了杯子的声音，会因为心静而变得清晰起来。

然后里苏特会彻底醒来。

将自己抱住亲吻或者翻身压住都是可以预料且如此期待的。

他们喜欢在上午做一些事，这点两人都十分清楚。

这通常是个好兆头，表示今天也许是晴天。

2

在普罗修特还小的时候，刚刚懂事的年纪里他没少闯祸。当然，那个时候他还没当大哥，在同龄的小孩中只是一个普通的存在，不会出谋划策、打架不擅长，也不是什么具有号召力的“干部型”，但因为害怕无聊，即使出不了风头、当不了风云少年，他也还是经常和附近的孩子们玩在一起。虽然地位普通，不过人缘倒是不错，除了因为不够机灵几乎每次事后被责骂都逃不掉以外，大多都是开心的时间。

改变是从开始受女性欢迎开始的。

普罗修特的脸在小的时候并没有显得特别出众，然而在轮廓渐渐明朗，凸显出五官的结构与层次之后，他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宠儿，更是诸多女孩子们的暗恋对象。

他的自信心也随之增长，还有属于他的魅力，同时茁壮地成长了起来。

而现在的普罗修特，已经是社交场上的佼佼者。无论言语举止或是外表形象，全都无可挑剔地完美。他喜欢喝酒，喝酒的时候爽气，这种帅而潇洒的性格不止令女性为他倾心，身为同性的男人也一样会想要赞美，被他吸引。

这是大多数情况下的普罗修特。

而在里苏特的面前，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队长的替身非常可爱，金属制品们有时会在普罗修特靠近里苏特本体的时候跳到他的头上，待在他梳好的发型上或是拽着一些金发自由自在地“荡秋千”、“躲猫猫”，甚至跳舞。里苏特偶尔会制止，但因为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所以只要它们不造成太大干扰，主人通常也就放任自由——毕竟，面前通常都是一个更需要在意的存在。普罗修特温柔的一面，是花再多的钱都买不到的属于自己和暗杀组的财富。

普罗修特跨坐在队长的膝盖上吻他的身体。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除了他那硬派到有时甚至老套的思考模式，反差的存在也深深地与性格融为了一体，阳刚之处必然透露着一股柔情，这在与他相处一阵子之后便能深刻体会，同时也反映在了对方平时的穿着打扮上，霸气之余全都是细腻——好像露水，冰冷又温润。

普罗修特的吻也是一样，他的身体会随着自己亲吻的节奏一道起伏。过去的经验让里苏特知道自己此刻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地享受即可，普罗修特会慢慢点燃他的身体，让两人一起进入放松又快活的时间。

他们的第一次仿佛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还能依稀记得是在哪家酒店，大致的日期——是个冬天，因为在北方，所以下着雪。

离圣诞还有一个礼拜。

普罗修特记得自己喝多了，下午的时候曾在酒店的接待处打了个照面，那时候他们才认识不久，“暗杀组”也只是个由多个暗杀者组成的空有名头的团体，大家互不了解，有些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名字也不记得，只能勉强叫出代号。他们寒暄了几句，里苏特似乎是来咨询租车的事，而普罗修特则是刚到此地，正在办理入住手续。将要转身的时候普罗修特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问他，“你有火柴吗？”

里苏特摸了摸外套，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只银质打火机，成色还很新。他塞给普罗修特，不等对方说什么已经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拿着一张城区的地图便向酒店的大门走去。普罗修特愣了下之后笑笑，在酒店登记表上签下了一个漂亮的名字，将打火机收入了大衣的口袋。

他喝完酒回来已经是深夜。

用性感的嗓音在接待处问到了里苏特的房间号之后，普罗修特来到了对方所在的楼层。

有些发软的身体抵在门框，他晃了下脑袋，轻敲起房门。

3

真要说的话，暗杀组其实都是些孤独又乖僻的异类——这是世俗的叫法，人们喜欢和与自己生活差别较大的一类人划清界限，然后进入名为“普通人”的城堡。

普罗修特他们当然是凡人。

“你昨晚喝得真猛。”躺在床上享受的里苏特眯着眼，普罗修特在床上的发挥并不完全像他平时工作的风格，他常常情绪化，无论一时兴起拉着人用力亲吻或是宛如一只慵懒的猫，即便高潮也只是随意地哼哼两声，仿佛全凭心情。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有规律可循——作为一件每天睡前必做的事，喝酒早已是普罗修特的习惯。而起床后的情绪，多少总是和前一天喝酒的状态有关，时间一久，自然就摸出了规律。

普罗修特没有说话，抬起头又低下，开始和里苏特接吻。

那时候也是如此，大半夜拿着两只高脚杯出现在酒店房间门口，里苏特起先是有些尴尬甚至不知所措的。他并不擅长应付这些，尽管出于各种理由来主动找他的人还挺多的，包括想要取他性命的人。

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轻晃了两下夹在指尖的酒杯，问他是否有兴致。等进屋坐下之后，普罗修特从口袋里拿出烟点起来，用的正是下午自己给他的那只打火机。

虽然一直无法百分百确定那天是不是自己说出的类似于“光喝酒总觉得有点单调”，在对方问“那要找点事做吗或者喝完这杯就说晚安”之后，鬼使神差地拉过了并不算太熟的普罗修特，和他接吻。

相同的酒味在嘴里和舌尖上蔓延，那种感觉说不上有多浪漫，但确实使人着迷。里苏特一时没能停下来，对方没有拒绝，自己也就放开了矜持，在清醒的状态下借着酒意，更深地侵占普罗修特的口腔。

那可以算得上一个美好的夜晚。

里苏特原本可以成为一名精英——现在其实也是，但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没钱的精英无疑是失败的，并不能被列入优秀的行列。

所以他现在偶尔堕落。

这是梅洛尼的说法，但也仅仅是半开玩笑地表达一下内心也许包含羡慕和嫉妒在内的复杂情绪。队长的私生活大家说不感兴趣是假的，只是也没人会去进一步打听，更何况如果对象是熟人的话。

普罗修特甚至已经算不上熟人，更为重要的关系也就意味着禁忌。

加丘点评说，大哥其实是需要被驯服的。

梅洛尼试着模仿普罗修特抽烟的样子对着窗外呼出一道白色的烟雾表示疑问，“为什么不是队长呢？”

“驯服里苏特？”加丘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有些玩味。

“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

事实上里苏特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法得出一个结论，来解释他和普罗修特之间的关系和相处方式。

他或许只是为他着迷。

然后单纯地想令对方开心，毕竟普罗修特有些时候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英俊，而是会露出有点忧伤的表情。

里苏特认为，那里面或许至少有百分之五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够富裕。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暗杀组织却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这是一项身为队长必须反省和担起责任的内容。

所以在另一方面，他希望自己能够尽可能地满足组员——尤其是普罗修特的诉求，生理或者心理上的欲望，也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如果对方需要爱情的话，他当然会义不容辞。

4

后来他们买了同一趟列车回去。火车是一种便利的交通工具，谈不上喜欢倒也不能说是讨厌，只是可以选择的话普罗修特应该会选择汽车，远一点的话就坐飞机——哪怕是头等席，火车的座位不知为何总觉得坐起来不够舒服，间隔也显得狭窄，并且几乎每次他都会遇到吵个不停的小孩，让人一路头疼。

里苏特倒是没那么多烦恼，外表霸气稳重实际年龄却很年轻的男青年显得从容又放松，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普罗修特坐在他的对面，位置是不靠过道也不靠车窗的正中间，他摘下围巾放到一边，看起来没什么耐心地等待发车。

在此之前自己对里苏特的情况并不是特别了解，暗杀组毕竟是个隐藏在暗处的组织，大家都有着各自的生活，成员之间就算知道也不会去深入了解，除了开会，其余时间也就没什么交集了。说到底，他们和黑社会是有区别的，实质上只是一群受雇于同一个雇主，需要遵守制度的杀手罢了，对他们而言，高于一切的并非纪律，而是每个人心中的职业信仰。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共同执行任务——虽然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次意外。

来攻击里苏特的是一个假装成乘务员的女人，看起来像是和他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完全冲着对方而来，似乎也是赌上了性命。

只不过她并没能撑到进入攻击范围内，在一个优秀的暗杀者面前，这样的伪装多半只是徒劳，里苏特用了替身的能力，迅速无声地将对方解决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青年选择在下一个站点下车，他并没有问同行人的意见，那样会让彼此都觉得不自在，尤其是在当时——暗杀组还只像是一个徒有名字的幽灵般的组织的时候，交流并不是必要的。

当然，普罗修特后来也下了车。只是下车之后两人都没有马上移动，他们在原地思考了一会之后，正当普罗修特想要转身去买车票的时候，里苏特突然抢先迈出一步站到了他的身边。

“如果不用赶着回去的话，要不要先去吃点什么？”

面对对方的邀请，普罗修特爽快地答应了。

“我想把暗杀组的成员都聚集起来。”在从车站前往餐厅的路上，里苏特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故意没有放慢脚步，普罗修特皱了皱眉，并没有想要否定的打算。

银发的里苏特有时候从某些特定的角度看起来会显得特别年轻。比方说现在，在自己的动作下有了感觉的里苏特突然就不再愿意只做享受的一方，他抓了抓头发，那副略带烦躁的表情总算是漏出了一点二十八岁青年的气息。

普罗修特被推了两下之后自然心领神会，直接放弃了自行扩张的行为，懒洋洋地在对方面前趴下，将主导权交了出去。

他想象着里苏特现在的神态。

令普罗修特感到遗憾的是，他的替身能力只有让人衰老，并不包含使人变年轻的选项，这就意味着他有一个愿望也许这辈子都很难实现——想要看一看再年轻一点的里苏特。

说不上原因，可能性子偏急的自己面对冷静的暗杀队长多少还是会有些困窘，当然也想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有活泼的一面。有些东西他是能感觉到的，里苏特和自己在一起，或是和加丘、梅洛尼在一道的时候，气氛的差异。

5

“据说欧洲人老得比亚洲人要快。”仰躺在床上的普罗修特嘴里叼着烟，不过并没有点上。他不担心烟灰会落在床单上，但是里苏特会发现——细小的事情似乎能引起他较多的注意。

通常什么都不会发生。和职务、工作之类的无关，里苏特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倒也并非迟钝或者不擅长，只是单纯地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他的内心并不孤独，至少本人不觉得。

“……”没有回应普罗修特的话，里苏特看着身边的人。彼此的呼吸都还在起伏，早晨的第一发让人懒散，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周末，稍微虚度一下就会过去。

普罗修特有些犯困。闭上眼之后便开始做梦，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很想对里苏特说，能不能让对面楼里一大早就吵架的情侣闭嘴，那声音响得比噪音还恼人。只是入睡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要快了许多，普罗修特的眼前出现天空——很高很高的蓝天。

…………

仿佛记忆里残留的小巷，徒有熟悉感，却说不上具体的地点或区域。

“传给我，这里，这里！”普罗修特小的时候经常和邻居的孩子踢球，其实他现在也喜欢，只是机会基本上是很难再有了。

足球飞跃头顶的时候余光撇到不远处的一个小角落，坐着一个银色头发的少年，背对着他们。

“防住他！”

“这！”

“嘿嘿，骗你的。”尘土飞扬的地面，孩子们却玩得很投入，并没有人在意衣服鞋子变得脏兮兮，还有流汗的脸和脖子。

少年转过头。

“队长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吧？”上周的时候，梅洛尼拿着一张用加丘的拍立得相机随手拍的里苏特的照片，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边缘举在眼前，等它慢慢成像。

“当心他等下要你好看。”加丘伸长了脖子，不过相纸上现在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看不出所以然的暗线，于是坐回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吐槽。

梅洛尼没有理会，继续看着那片黑色。那时普罗修特带着贝西刚好从边上经过，于是也顺便看了一眼里苏特，倒是不像下一秒会修理那个十分热爱挑战队长脾气的变态的样子。

“大哥你在笑什么？”贝西匆匆忙忙地跟上步伐总是很快的普罗修特，一边看着他大哥的侧脸不解地问。普罗修特没有回答他，只是做了个出门的手势，便径直地走了出去，并没有再多看谁一眼。

“大哥等等我——”差点被地毯绊倒的贝西也随之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梅洛尼手中的相片已经渐渐显出颜色，里苏特身上衣服和金属的质感也随之变得清晰。

“这世上会不会有人因为孤独而死？”做了一个简短的梦，普罗修特张开眼醒来。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嘴里的烟下滑了一点，不过还在唇间，于是被自己拿掉。

“会吗？”里苏特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起来，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窗边，透过窗帘看向外面模糊的世界。

“不知道。”吸了一口气坐起来，普罗修特伸手把散开的金发捋向脑后，露出大半的额头和半边耳朵。“里苏特。”

“嗯？”被叫的人回过头。

“再来接吻吧。”

“让我来吻你。”里苏特高大的身体压下来，阴影覆盖了普罗修特的整张脸。

除了踢球以外，小时候的普罗修特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像黑帮斗殴时那样，随手拿起路边的空酒瓶就往那些玩游戏不讲规则、爱集体欺负作弄人的同龄小孩额头上砸去，直到他们不再多嘴。

只不过童年的事，他基本上忘得差不多了。

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住的。不像面前的人，还记得他待过城市的街道名，被一起执行任务的伊鲁索回来称赞为活地图。

里苏特还很年轻，即便不爱表达，仍能从他的表情变化里读出本人的情绪。

他似乎也从未想过向普罗修特隐瞒。

他们的关系有些特殊，又极其普通，除了暗杀这个不知道能做到几时的工作，是不是黑社会，是不是同性恋，对里苏特来说都无足轻重。

“你不会孤独地变老。”吻在普罗修特柔软的唇间，里苏特一边说了这样的话。

6

小时候里苏特觉得火车是一种很厉害的东西，轰隆隆地向某处驶去，从外面看令人震惊，从里面看不到头。

后来这种惊喜当然随着乘坐的次数消失了。

现在的火车很吵，很慢，车厢陈旧，甚至还有些脏。

不过这并不会抹杀最早时的那份天真的记忆。

里苏特还记得，那时坐在自己对面的普罗修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样子，和投向这边的眼神。

他很美丽。

初见的时候就无法离开视线，后来拿着酒杯来敲门就更加令人着迷——里苏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对普罗修特是一见钟情。

是他人生中美妙的际遇。

里苏特很喜欢对方的身体，喜欢和普罗修特拥抱时的感觉。接吻的触感总是令自己心情愉悦，梅洛尼说这就是爱，里苏特无法作出肯定或者反驳。

爱这个词或许有些沉重，又太过于简单，如果普罗修特不是作为暗杀组的一员而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里苏特觉得自己或许还可以正常思考。

他明知道在恋爱里应该并没有什么平凡不平凡，只有平淡不平淡。然而实际上，自己是害怕的。

他们就像一群走钢丝的小丑，这一点里苏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带上面具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这和他们的品行无关，只是所有人的工作就是暗杀，在黑暗里干掉需要被清除的对象，扮演没有实际名字的恶人，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妈妈，那个小丑为什么看起来在哭呢？

他和普罗修特有时候会去剧院看戏。那次他们坐在前排，看着台上演绎上一个关于宫廷斗争的悲剧。

普罗修特会去参加宴会或者和朋友喝酒。他有时会生气地在半夜回来后把脱下的西装随手扔在地上，嘴里骂着“那些伪君子怎么不去死”，跟他一起回来的贝西通常只能默默地把外套捡起来挂好，因为如果弄脏弄皱的话第二天大哥也不会有好心情。大哥心情不好的话，队长看起来也会比平时恐怖几分。

虽然，其实里苏特并不会对组里的人发脾气——至少贝西几乎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当然也有可能因为队长长了一张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十分严肃的脸，所以不仔细的话也很难分辨对方是否有脾气。

但是大哥生气的话就不一样，不仅仅是贝西，其他人也同样极力避免与坏心情的普罗修特有任何正面接触。

只有里苏特——不是他特别，而是只有他可以全身而退——准确来说，只有他似乎不介意自己被普罗修特的替身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

里苏特是个温柔的好男人，普罗修特也是。

伊鲁索曾经不小心看到和里苏特接吻的普罗修特，结果虽然被发现了，但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原以为至少会被警告不要随便进出组员房间里的镜子——在看了洗澡的加丘之后差点被冻到连蛋蛋都碎掉的伊鲁索认真地觉得队长和大哥真是心胸宽广的好人。

要用有限的时间尽可能地享受生活——这是组里大部分人的理念和人生信条。里苏特和普罗修特自然也是。

可以施展温柔的时候，从不吝啬。

普罗修特金色的头发在床单上散开，他五官的轮廓在朦胧的晨光里总是显得如此迷人，睫毛上镶着钻石的碎片一般，隐隐地闪着亮光。

他把脖子仰得很高，整个身体被抬起来，随着身体里的男人动作的进退而起伏。纤长的手指伸展开，偶尔才握紧一下，很快又会放松。

他放弃拨开挡在里苏特眼前落下来的额发，就让它晃来晃去，宛如金属一样的灰银，冷酷又与众不同，像是那个人的风格。

另一个普罗修特——他的替身，安静地待在窗边的角落里，和阴影融为一体。

暗杀组平凡又平淡的一天，早晨正在队长里苏特的面前无限延长。

变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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