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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普瑞赛斯,以及文明之终的契约,2

小说:明日方舟 2025-08-18 20:02 5hhhhh 4040 ℃

“前辈,要试着牵手吗?”

我对于普瑞赛斯的提议感到惊愕和不满,至少在我的认知里,牵手这种事情是超乎了我和普瑞赛斯目前关系所处的阶段的。什么啊这女人,竟然有一些些轻浮么。不过我姑且反应比较快,即使大脑依然沉思于其他问题而没有做出决定性的回应,我还是说出了那个可能我意识里最先否定的那个答案:

“来吧。”

无言地,我轻轻地用右手拉住了普瑞赛斯的小臂。也许我依然受着大脑的影响,攀上小臂以后我便不再有什么其余的任何想法和动作,而仅仅只是用那种拿着饮料瓶的姿势,近乎笨拙又粗鲁地抓着。心脏已经开始止不住地狂跳,溢出的能量几乎悉数聚集于我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液来,或者跑道脸蛋上,变得像与初恋相遇般的红彤彤。普瑞赛斯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的脸上……我看的到,不可置疑的,是同样的绯红与微笑。于是她的手同样也开始滑动,从反方向将我的手拧住,最终只剩下了,两只紧紧握着的手。于是我跟随着她的脚步,同样也加快了起来,而她的眼中依然闪着光。我的心底里突然又流过了一阵暖流----和初见她时一样,我便再次搞不明白这其中都有着怎么样的情感了。

当她拽着我,我们的脚步同步停下的时候,我整个人几乎石化了。普瑞赛斯停下脚步的地方太过恰当,而我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样才能应对这样的情况。这样艳红的灯光和黑色的墙壁……果然是内衣店。我不太确定她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把我带到这里来,但应该不是看我出糗,那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窘迫姿态。或许吧,就算如此我也更愿意相信的答案是,她确实在这方面有一些需求。

“前辈,我最近缺衣服穿了诶……”

她又做出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那种十分温柔的样子,但我并没有斥责或者侮辱的意思,至少以我的理论认为,这也算是她的一部分,毕竟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但我或许不会喜欢这样的她;我总觉得,温柔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隐情,而这种隐情所带来的责任将不会是我所能够,或者换一种说法:我有勇气去承受的。我丝毫不怀疑温柔是美好的人类不论男女都可以并鼓励具有的优秀品质,但我也更加没有哪怕一点儿地不怀疑着温柔是会伤人的。我发觉我压根就不精通于揣测普瑞赛斯的人格和心思,虽然按照常理来说我并没有什么这样做的必要和条件、或者发觉于我并无法做到这样的事,即使做到也只会剩下他人的不信任和唾弃。

“我没有阻拦你的权力和必要……这是你的自由。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

我自认为巧妙地发言着,似乎将“进内衣店”的选择权交到了普瑞赛斯的手上,然而我也丝毫不怀疑她看穿这一切的可能性----哪怕她需要反击我,也只能从一开始的切入点上不得不同意我的说法,如果这是一场棋局,那么看起来,就算只是看起来,我也像已经将军却在帅前毫不设防一样的年轻小伙,即使最终输给楼底老大爷或是某个被附身的十二岁小孩(13)的结果不会改变,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被踩死的蟑螂的最后挣扎的触角一样可怜。但我没有意识到的是,在我再一次开始我自己的头脑风暴的时候,她已经牵着手,以一副情侣的样子将我拖进了内衣店。我几乎家中所有的用品都是网购,即使是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也要叫个生鲜外卖,从外卖小哥的手中收到石头塑料袋的厚重感,打完五星好评后再开始属于我自己的时光。我几乎很少出门,更不要再提内衣店,这样的地方于我而言几乎是初见。我敢说这正带给着我不亚于六岁的我第一次进入小学的震撼感,一切的一切都会是第一次的学习。可我的大脑却不争气的宕机了----直到我被拖出来,在手上莫名其妙套上了一个绝对无法忽略重量的袋子以后才逐渐重新联通。

随着人流攒动,普瑞赛斯就这样带着我四处观览着。我不知道她是否是有意,可她并不像寻常的十九岁少女一样好奇或是厌恶地对着这一切指指点点,但她依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沉默:

“前辈,觉得怎么样呢?”

真是的,她总是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我逐渐有些不满----如果不是她自说自话和我的自尊心作祟,那么我现在应该在家里品尝美味的牛角小面包,然后将杯中热腾腾的牛奶一饮而尽,在阳光透着出来的浮尘下稍作收拾,继续美好的宅家周末,而不是在这里被她拖着来回走,漫无目的在商场里四处奔波,最后还要被问一句怎么样。

“讲真,普瑞赛斯。我现在的感觉很不好,相当不好。”

“诶……是这样吗。为什么呢,前辈?”

“你一向知道我的惯性的,普瑞赛斯。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么我现在为你科普一下。你的前辈向来都是一个两点一线从不做多余事情的死宅,至于在节假日像现在这样没头没尾毫无来由地进行这样的活动,那更是想都不要想,甚至于说如果有人邀请我这样做,那么这个人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绝对会下降,而且会下降的很厉害很厉害。”

“前辈这么拐弯抹角,是想要骂我么?”

……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如果你认为你现在的行为和我上述言语中的条件有相符的情况的话,那你可以觉得我是在对你的行为提出不满或者抗议。”

“可是前辈,你依然来了,不是么?”

普瑞赛斯只用了一句话便将我已经编织好的大量回击的语言全部打碎而咽回了肚子里。单论结果来看,她的说法绝对没错,一手促成我处于现在的窘迫而违背本心的境地的,正是我无聊又可笑的,古古怪怪的自尊心。

“只是出于奇怪的自尊心……我只是很不服气。”

“还是说,前辈,你其实没有勇气面对你自己呢?”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挣脱,可我却试图着再度留守,本能地反制着她的行为。

“前辈……不想松手的人,是你么?”

而她只是从我面前走着而停了下来,她只留给了我一个偏偏的侧颜,但却又转过头来,露出她黑色的发卡;于是她突然露出了一副很不屑的表情,近乎用言语将想要继续的我逼停了下来。

“前辈……哪边才是真正的你?”

我冷不防地被她抛出的一个问题而受到暴击,但所幸我正编辑着我的答案。

“普瑞赛斯,你会知道的。就算是在现在,我也在不断地直面着我心里的要求。我不会背叛我自己,而你将会是第一个看到我真实的人。”

“于是呢?于是前辈,你用这样的伪装想表达些什么?还是说,你只是像一个懦夫,或者说只是终生将自己的脚步禁锢住做一个新时代的三寸金莲(14),而不去试图获取哪怕只是一些些的不同,还是说你依然活在自己从青春期便开始的舒适圈里,也许只是保留着自己的一切而不肯前行,亦或是你正在犹豫着,不安着,恐惧着你所选择的和它所造成的未来,害怕这样的未来给你带来的伤害,继续用着爱你的人的温柔而作为威胁,叫嚣着不要过来,却认为并非所有人都乐意接受你的一切而不加以对自我做出任何的改变,以保留自我为借口持续着自由的伤害,而最终却将责任归咎于别人不够愿意接触你,像个青春期的中二病一样幻想着自己是自己世界的主宰和国王,自始至终绑架着你所有的改变的需求,美其名曰保留自我吗?告诉我,哪一边才是真正的你?”

我不打算将她的问题放在眼里。这难道是对自我的一种拷问吗----搞笑。直到目前我还以为,这个问题我将不需要以特别的方式在这种时刻回答,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这更无法显得我的意愿,或者与至少我自己以为的事实相符。

“普瑞赛斯,你超出了你的权限。这将不会是我们之间的绊脚石,但我始终如一。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对于这一切的冷淡和幽默,以及揣测和指责,全部都将是、也都是徒劳无功。你没有必要以这样的方式大费周章,你应该很清楚我唯一会回答的是什么。如果你想终止我们之间目前的进程,我很乐意奉陪,但我依然会对这样的后果负责,而一切如我所见。”在这句话说出口的后面,我怀疑几乎没有任何间隔和空隙地、突然地、心中只剩了一种说不上危机的预料感作为填充料:我发觉这件事情会结束,但不会就此结束。这个问题或许将拉出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我们在这里的终点。

普瑞赛斯给我推荐午饭地点的时候我依然吃了一惊。即使我们经过了刚才的或许是对质的尴尬局面,但这依然不影响她带着我从一楼上了飞天梯,再从五层连跳三层到了八层的汉堡王面前,她不会就此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于她会带点欣喜。但我也没有做出其他有所异同或者不理智的行为,我只是在简短的回答过后继续跟在了普瑞赛斯的身后。我喜欢快餐店和快餐的一点就在于它们实在太流程化了,在这里几乎不用担心除了没钱付款外的任何问题,同样的配方和材料始终让不论哪里的连锁店都能够提供相当的美味而不会导致突如其来的腹泻或者突然改变的口味,亦或者在每一家店吃到不同的、可以补充蛋白质的小生灵(15),除非吃的是华莱士(16)。不过我倒是佩服于普瑞赛斯面对快餐的勇气----根据我的认知,女性应该是很忌讳于吃快餐这一类东西的。

于是在我大口啃咬着皇堡的时候,我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你吃快餐,不会觉得长胖或者伤身体吗?”

普瑞赛斯从她的薯条风暴中抽出手来,纤细而白皙的食指在我面前只剩下了轻轻摇晃。

“食物就是用来吃的,摄入的营养成分不会因为它是什么而有所不同,米饭和汉堡都一样能够提供热量和碳水化合物,在我眼里这二者就没有什么根本不同,物体的本质不因它的形态而改变。”

姑且这一部分我还是认同的,而我不会觉得这有些什么不妥,于是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普瑞赛斯。”

“嗯?”

“来比赛吧。”

“真是少见呢,前辈。你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普瑞赛斯瞪大了眼睛,一副见到了鬼的样子。即使我平常再怎么冷淡摆烂,怎么会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不要把我搞的像是什么刻板怪人一样啊……”

我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清了清嗓子。

“那么……就这样吧。我将继续保持自我,保持目前的状态和价值,保留自己的意识----而对等条件,作为比试的结果……是我们的项目。怎么样,听起来,也许还不错?”

我只是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和自尊心再次作祟,而绝不辜负我自己的心意,保留我自己,也是我的人生目标。因此我将我们的实验项目作为标准而不是以某些人的自私和偏见(17),我觉得还算是公平而具有价值的,不过或许也像普瑞赛斯的说法,正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本质并不会改变。

“好吧……既然,前辈,如果你要这么做的话,我接受比试。”

在我的惊愕中,普瑞赛斯又打开了一包番茄酱。

“不过,前辈。你一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了。”

“嗯?”

我的害怕又转移到了面前。希望普瑞赛斯不要提出一些什么疯狂的提案或者要求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亦或是对我目前的人格开启再一次的批判或者质疑,直至于她再一次的意识形态输出。

“前辈,关于你们主所的DWDB系统的项目,你认为它目前的推进工作和前景怎么样?”

或许我并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或者说她仅仅只问了这个。所幸答案在我的脑海中的检视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所以我只消得思考片刻便将答案返还给了她。

“说实话,我感觉到DWDB项目很疯狂,毕竟是一个持续了很长的项目。我不清楚它什么时候会结束,我只能说我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有我自己的项目ORI要做,就是之前你找我要过的,非熵本质的项目。”

“那么,前辈----DWDB项目,现在已经进行到第几个子实验了?”

这个女人问出的问题还真是复杂,但还好我目前为止还有满足要求的答案以及相应的记忆。

“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进行到DWDB-221E了。不过这个项目也只进行了一个月的时间,按照我们以往的经验,还没有这么快就出现成果的经历。”

“说的也是呢……那么前辈,你的ORI呢?”

“如果你真的觉得那个项目可以完成的话……我觉得DWDB可能会在ORI之前完成,因为我觉得ORI还是很有必要寻找一个载体----就是说我认为DWDB项目的成果可以作为ORI项目的载体。不过我倒是很担心你们项目的进度,毕竟没有生命体来实验,绝对是不合常理的。”

“啊,前辈,你说的是我们主所的AMa项目吧?”

“应该是吧……那么你以为进度如何?”

“唔姆……相对来讲比较乐观吧。不过我觉得有趣的是,作为AMa附属项目的OceanBIO计划反而进展更快呢。”

“我不太了解你们在研究什么。OceanBIO又是你们从哪个中二漫画里取的名字?”

“OceanBIO就是那个改造海洋生物的计划呀。”

我吸了吸鼻子,试图寻找着记忆中与之有关联的所有东西。

“前辈没有了解过吗?”

普瑞赛斯又露出了一副失望的样子。

“我平常又不跟你们主所的人接触,哪里了解的来……那你可以讲讲吧?”

“就是改造海洋生物,使其依然保留非熵本质上的自我繁衍和可复制性,同样也可以读取人的记忆和情感,就是它的繁衍恐怕会不可控----而且更复杂的一点是,水也同样可以有这样的特性。以及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它会导致进行研究和控制的人类在性状上发生改变。”

很好,普瑞赛斯的话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

“什么改变?”

“会导致人类的头发变白,同时不论瞳孔是什么颜色,都将呈现红色。”

这实在有点可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到这种实验过程中会对实验者本身产生这种影响的实验。

“好吧,那我祝你们好运。”

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留下的番茄酱,站起来略微抖擞了一下双腿。

“前辈这么急着走吗?”

“我只是依然认为在这里耗费过多时间没有意义而已----毕竟我看得到你把套餐里的东西都吃完了。”

她不再掩饰,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再次快步走了出去。

青年路地铁站有一个和大悦城地下一层相连接的通道,通过这通道便能很快地进入地铁站。然而下午一点钟的、处于低峰期的六号线发车并不频繁;大约每三四分钟才能有一趟的样子,还有0.98%(18)的概率遇到从草房到五路居的小交路列车,但果然还是偶尔想体验一下早高峰时期从郝家府到青年路一站不停的特急。我没有想询问普瑞赛斯“接下来该干什么”的意图,倒不如说我更愿意就此打道回府,还赶得上两点一刻在家中美美地吃上一顿下午茶。在阳光下大睡一场,醒来再去考虑其他的什么事情,继续着同样的生活。可我并没有在普瑞赛斯脸上看到哪怕一分一毫的疲劳感,或者说“这件事即将结束”的脸色;我同样不再作任何多余的揣摩和推测,正恰恰打算冷结束这段于我而言或许毫无意义的时光。

“前辈,下车吧。”

站牌上的字我当然认得。而这里,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我依然不清楚我出于什么原因而跟随着她的脚步下了地铁,在晕晕乎乎中看见了车水马龙,然后同她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漫无目的或许只是于我而言,我只能看到她眼里又有什么坚定了下来。普瑞赛斯始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不会因为外部的任何无关因素而改变些什么。我只是跟着她的步伐走着,却并不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很少地,我发觉我不止于此,找不到手头所做的事的同这段时光的意义了。但我依稀记得我初中数学老师所讲的话,无解同样也是解。如此,无意义自然也是它的意义。可我们又是从哪里找来的事物的意义?是它所本身具有的价值吗?不,这绝对是无谓的,它的价值,只是从它的稀有性而来的。也就是说,是它的什么保质期,对吧。但是这样的,或许每一天的日常----同样具有着的价值和意义,只是在我做不到时的痛苦回忆罢了。

“前辈,看吧。”

我从她的背影里抬起头来,冬天的冷风依然会割得人脸颊生疼。

首高。

“咦?……我的初中。”

这是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度过了三年的地方。我很讨厌将那段时光称之为青春,青春在我这里的意思只有青春期一个而已。我对于所谓青春的定义感到烦躁和反感,这是绝对违背我的做事准则和价值观的。某一件事,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没做就是没做,自我就是自我,而所谓的曾经的青春不过是某些人用以粉饰自我的数年大胆、或者说的更贴切一点,蔑视规则而轻率的行事的借口而已,所有的一切,恶意、懒惰、欲望,以及在初次认识对自己并不友善的世界而登时爆发出的厌恶世界、过度自我中心的心情,都只是他们眼中,年少轻狂的青春一个普普通通的注脚而已。正如此地,他们并绝对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出示忏悔和判决,亦或者对所有的一切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我不在乎一切的样子而随意指点。我很明白曾经,不,应当是持续到现在了,同样的问题也存在于我的心中,然后乱作一团不断地打滚着、纠缠着,直到问题大到无法解决、或者是当我注意到这个问题需要解决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解开这令人感到愚蠢和后悔的死结了。

“前辈,要进去看看吗?”

“进去吧,虽然这里已经没有人在管了。”

首高的布局和其他所有地方的高中都有些不太一样;教学楼是工字形的,但它下面一横的位置的右半部分竟肿大的很,略微有些奇特。在教学楼西边的是传统的操场,一圈三百米,草皮依然是人工劣质草。原本教学楼的南正门前是有一个巨大的、以繁体“華”字为意象的雕塑的,在学校易主以后同样,作为“去华高化”(19)工程的一部分而永远地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这里在十几年前就由于周边人口的流失而废校,因而我和普瑞赛斯才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学校。即便如此,从南大门进去,依然是熟悉的感觉。走廊上放的绿植似乎并没有搬走,长得十分茂盛----再走过去的,工字的那一竖的长廊惨不忍睹,已经有些许的墙皮和天花板掉落了。同样地,以前的书架也不知所踪。但右手边图书馆的门依然紧锁着,似乎从我还在这里上初中开始就是这样的了。她带着我轻巧地转过弯去,在学生时代曾经不止一次带给我噩梦的楼梯现在正跟随着我和普瑞赛斯的脚步上下翻滚着,直到我们在顶层的平台默默停下。普瑞赛斯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可我分明记得她和这里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关系,她却仿佛她自己就在这个学校念过书一样地,甚至没有踩碎一片地上的碎砖。我只是跟在普瑞赛斯身后,上过楼梯、走进已经腐烂的防火门后的东西向走廊,连接了高三年级的教室和部分特殊教室,而聊胜于无的社团活动也大多在此楼进行;如果我的记忆还算准确的话,团支部也在这楼同大计算机教室做邻居。首高在顶楼拥有两个计算机教室,一个被称之为大计算机教室,另一个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小计算机教室,二者的命名来源自然是其面积。在学生时代我曾经因为某些特别的要求而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但我已然不完全记得是什么了,也许是纸条还是其他一类的东西。普瑞赛斯恰到好处地在小计算机教室门前,正正当当地停下了脚步,依然没有触碰到哪怕一片瓦砾。她发觉门并没有上锁,于是她轻轻旋转门把,曾经的教室化为一片近乎废墟的景象便流了出来。满地粉碎着的瓦砾和地砖、以及四处乱丢的各种显示器和键鼠,或许也算是那种曾经计算机教室留下的证据,和空气中氤氲着的令人作呕的浮尘共同填充了这间曾经留下了不少学生回忆的教室。

“咳……我说,普瑞赛斯。”

“怎么了,前辈?”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普瑞赛斯用她曾经摇晃着在我面前的食指抵上了我的嘴唇。有淡淡的番茄酱的味道。

“秘密呦,前辈。”

“那个……我姑且问一句。”

普瑞赛斯露出了她招牌的微笑----几乎和我初见她时一样的。她大概以为我又要发问什么高深的问题,或是对她这种保护根本没必要保密的秘密的态度的批判。

“如果这个教室上了锁的话,你打算怎么样?”

她只是有些失望地看着我。

“那样的事,没人会考虑。如果这里上锁了,那么我们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和现实,或者说我们在做出决定,做出每一个决定的当时,就将进入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时空,但最终它们都会指导向同一个已经决定好了的结果。而当我们从结果反推那些已经设置好了前提条件的问题的时候,我们并不会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假如你并没有选择这个时空呢,普瑞赛斯?”

“你不是这样的人,前辈。当我和你已经考虑到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我们一开始所选择的时空就已经注定好了。就像GALGAME一样,我们也一样,只是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做出自己的选择而已,但我确信目前的时空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其他的选择。假如我当时并没有上那所大学呢?”

“漂亮的回答,普瑞赛斯。”

她再一次进入寂静无声,只是蹲了下来,在瓦砾中徒手寻找着什么。我将手中的袋子放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仿佛天生带着对她所需的东西的导航一样,她一旦出手就会是一个确定的、符合她意愿的结果。她不会欺骗她自己。我依然确信我和她有一部分的观念是共通的,但我依然会做出改变。我并不妄图对她的行为加以干涉----无论是帮助还是阻挠,原因在于我也许会好奇着她正在寻找着什么,好奇着“她的目标”背后的所谓身份和作用。普瑞赛斯作为研究所的负责人,很显然,她不会拿来自己十分宝贵的时间陪我在这里过家家;所以她现在寻找的东西对她,甚至于对我们而言一定存在着一点什么别样的联系。这是我对于普瑞赛斯这个人的了解,指引的我对于她动机的探讨。如是,我对她所寻找的东西的好奇心便更上了一层楼。可她自己并没有试着描述这样东西或者试图依靠我的帮助;我姑且认为她对于这件事十分有信心。但正如我前面所想的,普瑞赛斯和这里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什么联系----把过多删掉,依然符合条件。我发现我不了解她,甚至于我前面所设想的可能有所谬误。所幸我还在思考的时候,普瑞赛斯已经掏出了一样东西了。与之相应地,普瑞赛斯露出了一副高兴的表情,我仿佛在她脸上看到了盛开的栀子花,而我体会她的心情,兴许也像栀子花所生长的、略微带点酸性的土壤一样了。

“前辈,你看!”

她兴冲冲地拿起来了什么东西。我扶住她的手,半蹲着掸去了那物件上的尘土,瞬间本就混浊的空气中又混合上了岁月的尘埃,而底下那物件的原色自然显露出来,底色是黑色----边缘是红色。

笔袋。

“卧……这不是我,我初中的笔袋吗?”

普瑞赛斯微微眯起眼睛来,摆出一副“我理所当然知道它在哪里”的样子。不过我此时倒也回想起来了;这笔盒的的确确是我初中即将毕业之际的某天,下了晚自习后的我突然仿佛得到了什么启示,而在我曾经的小抄上奋笔疾书,最终不知所谓如何,将小计算机教室选为了它的藏身点。不过真亏它这么久也没被发现……我逐渐回想起来了,那张小抄上我留下的话----

“清晰地划分自我与世界,了解你现在所处的真实。”

普瑞赛斯一字一顿地将内容毫无保留和篡改地读了出来。

“你……为什么,你知道……普瑞赛斯,告诉我,这些都是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登时对这个女人,已经不知几次地感到愤怒。这不仅仅使我感到受侵犯,更是那种对于我曾经所谓的羞耻的不可名状的,兴许是嫉妒、怨恨和嘲讽的情感的混合物,进而转化为了愤怒。我并不清楚我脸上露出了怎么样的表情,但我相信绝对不会是微笑;我感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并不同我先前认知的那般坦率,而我的意识逐渐在一阵阵头晕耳鸣中感到虚弱和混沌。可普瑞赛斯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样或者与平时不同的姿态;我默默地蹲下,用右手扶住了额头。或许这样感受自我目前的躯体能让我感受到我依然存在的这个事实。

“前辈?不舒服吗?”

普瑞赛斯可能是被吓到了。她有些手足无措,而最终她的做法让我吓了一大跳;她蹲着、挪动着、靠近我,然后用双手将我的脸别了过来,直到我们对视。我眼神有些躲闪,心底里突然酝酿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微妙的情感。我说不明白那是什么。也许是厌恶,厌恶这女人自做自事却突然将我拉进了她的生活。如果是研究也就算了,可我不明白她邀请我出来以至于到现在的情景的目的,我甚至连手段都没有搞清楚。我同样也害怕着她读取我的内心。不过,我很难相信她会拥有这样的能力,毕竟这不现实。我更愿意相信于她其实瞒着我们自修了心理学,然后从我细微的一举一动里读取到了什么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流露出的情感,或者是说她从更久远、可能是从大学时期就开始的对我的观察。但我依旧不明白她的目的,而我依旧同样害怕着这一点。我想去揣测她的目的,可我发现她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我都无法通过什么样的计算和传导而得出一个怎么样的有效的结论。果然我还是看不穿她,可她却能轻易的看穿我。即使我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但我发现莫名其妙地,对于她的探究突然间就成为了我一个必须做到的事情,而这并非出自于我的自尊心,但或许是那种“要认识我自己”的情感----青春期没能做到的事情,现在混合着各种曾经的小心思从那张纸条里源源不断地将我拖进思考的地狱了。我本能地挣扎着,我依然试图考虑着保持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而我对于面前的这个名为普瑞赛斯的人所持有的情感,已然不知何时无法用我自己的语言描述了。向北开的窗户正反射着、从北边高高的住宅楼的大块玻璃反射下来的太阳光识趣地从我们之间的罅隙中穿过,冬日略带暖和的阳光就这样随着时空流动着,时间恐怕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可最先害羞的这次反而变成我了。阳光反射着下来、透着自己的亮度,默默地让这里的空气中除了令人厌恶的脏污外多了一份温暖;可我毕竟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反射下来的光打在了近在咫尺的普瑞赛斯的脸上,她的脸而被分成了充满阳光的、同泡在阴影里的两个部分;而空气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她正不间断地加快着的心跳。我发觉她的脸很匀称,五官的位置同样端庄,相对我枯燥的眼神来讲,她的眼睛绝对更加水灵而眼神同样散发着少女独到的魅力,我几乎看到了所谓含情脉脉正在我的眼前精彩绝伦地上演着。我仍盯得愈发紧张的时候,眼神自己却受着羞耻心的指使不断躲闪;该死啊,可我还想更加多看她一眼!于是,她的脸便像缠绕了好多圈的通电线圈一样,用不知哪里散发着的磁力不停地吸引着我的眼神,则与之相对的、必然是我意志的不断抵抗,而作为这一部分,不带任何隐瞒地、我的脸比她的脸红的更早。作为这一切的结束,我却拍了拍自己的脸,毕竟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待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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