砾小姐起床后，没有因为昨夜的晚睡而有丝毫的疲惫，相反，内心的喜悦和甜蜜充斥着她的每一个毛孔，就连罗德岛枯燥的工作她也不觉得厌烦了。

她掀开被子，走下床。

被子没有叠起来，反而重新盖了回去，又掖好了被角。

她在书桌前坐下，书桌上，有一个笔架，是博士送她的，她一直都珍惜如命，从不舍得使用，更不忍心落下一丝灰尘。

只不过，从昨天开始，笔架终于发挥了它本身的用途，不仅如此，那里更是戴着一枚戒指。

昨晚，她和博士就“戒指应该戴在左手还是右手”有了相当一段时间的讨论，可惜博士并没有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最终，她还是决定，将戒指戴在了博士的右手。

听说左手代表婚姻，她相信自己可以慢慢来。

而左手代表恋爱，正与他们契合。

坐在书桌前痴笑一会儿，砾捂住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铺开了纸张。

她本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昨夜发生的事实在太过梦幻，又令人难以置信，以至于她开始有了记录生活的心思。

抚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她提笔：

{

    博士突然对我很冷淡，是因为罗德岛的事务太过繁忙？还是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拉普兰德、斯卡蒂之类更为强大的干员，已经不需要我了呢？

    我不明白。

}

写到这里，砾不由得为自己前段时间的患得患失感到好笑，她嘲弄地摇了摇头，又很快打起精神，想道：自己还写这些不开心的做什么呢？误会解开了不是吗？

于是，她重新握住笔，与博士缠绵的柔情感深入骨髓，以至于让她的行文开始不考虑前后的联系：

{

    我对博士的信任抵过了不安，博士是唯一知道塞诺蜜这个名字的人，又怎么会弃我于不顾呢？

    我决定给博士一个惊喜。

    我躲进了博士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博士的助手也不见影踪，他们都在为我创造机会，我知道。

}

砾现在都还记得，博士看到自己时，脸上那错愕、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过幸好，博士没有责怪自己，甚至安静地听自己表明了心意。

然后……

想到这里的，砾脸上酡红似绯，笑颜如醉。

“咚咚咚——”

砾的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霜叶的声音：“砾小姐？今天轮到我们巡逻，您起来了吗？”

砾朝门口看了一眼，无奈地合上日记本。

“稍等，我还在洗漱——”

她松开一直握着的博士的手，走向盥洗室。

“好的，那我可以进来吗？站在楼道等候有点……”

“不要！”砾慌张望向床榻的身影，大声制止，如果博士没有想要告诉众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自作主张会不会引起博士的不满？

她有自己骑士的准则，而且坚守如初。

“我很快就好了，还请再等片刻。”

“这样啊。”门外，霜叶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到不满，平淡地回复了一句，静静等候着砾。

砾松了口气，快步走进盥洗室洗漱完毕，抬起头，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脸。

自己的变化大的简直不敢相认……

博士从身后靠近她，一只手捂在了她手臂被刻下印记的地方。

虽然她对博士说自己不在乎，但又怎能真的那么毫无心结呢？

博士遮盖住了她的过去，何尝不是盖上了一片新的未来？

她抬起头，笑着和博士陷入对视……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砾从对视中挣扎出来，不待霜叶开口，就回道：“我这就出来——”

说完，她对博士抱以歉意的眼神，从洗手台拿起自己的物品装进口袋，轻轻打开一条门缝钻了出去。

“嗯？砾，你为什么……”霜叶对她的行为感到奇怪，皱着眉抬起头，却在看到砾气色的那一刻愣住了：“你……你……”

“我没关系的，我们走吧，可能是……可能……”她并不擅长说谎，听一些干员说，整个罗德岛最擅长说谎的是博士，可惜她没有学到半分，最后也只好编造出一个拙劣的借口：“……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吧。”

她本不期待这样的借口奏效，却不想霜叶还是信了。

霜叶似有所觉地点了点头，又担心地问道：“真的没问题吗？昨晚……你的房间……”

“因为我在调整室内装修，我想换一换家具的摆放位置，有一点新鲜感。”砾开始适应说谎了，她上手的很快，她甚至为这种感觉窃喜。

这是否恰巧证明了，自己和博士是天生一对呢？

霜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一起向罗德岛甲板走去。

“对了，你有见到博士吗？”闲谈的过程中，霜叶随口问道。

“嗯……没有呢。”砾想到了自己的房间，想到了还未收叠的被子……

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注意到是博士。

“怎么了？”霜叶回头。

“啊，不，没什么。”砾快步跟上霜叶，想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坦坦荡荡。

罗德岛的日常工作总是枯燥的，即使对他们这些，深知罗德岛并非一个普通的医疗公司的干员也同样如此。

但今天砾却不这么觉得了。

因为她总能在不经意间与博士对视，间或还能牵上手。

简直就像自己走到哪里，博士就跟到哪里，连自己上厕所去，博士也要跟。

砾甚至不止一次冒出过这个想法：比起自己，博士此刻倒显得更像个骑士。

往往每触碰到这个想法，她下一瞬就对博士感到愧疚，又暗暗有一种违背了骑士准则的、悖逆的刺激感。

这让她一整天都如坠云端，甚至开始埋怨起为什么没有早点和博士讲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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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砾睡醒，揉揉眼睛。

博士的身体就在旁边，她看着，两眼突然噙满了泪花。

她吻了博士的身体，擦去眼泪。

今天并不轮她工作，她的早晨还可以尽可能地闲暇。

洗澡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她向博士竖起手指示意，然后从浴缸中站起身，擦干身体，探出一个头。

门外依旧是霜叶。

“有什么是吗？”砾问道。

”医疗部有一场与你有关的测试，请求我帮忙转达。“

“测试？”

“是的，据白面鸮医生所说，测试的学术指导部分几乎由博士全程操刀，医疗部做的，只是在博士的想法上按部就班地实现罢了。”

所以，博士之前都在……忙着调试这个测试？

她的手扶上门口的鞋柜，却再一次触碰到博士的掌心。

谢谢……

她在心里低声说道。

“所以，”霜叶的声音使她回神，“你要参与吗？虽然你是博士建议的首位测试人员，不过博士现在不在，所以如果你拒绝，白面鸮医生也没有异议。”

“我……是、不……我当然、我会去的。”

砾的心脏，莫名的砰砰直跳。

“请问，是关于什么的测试呢？”

霜叶犹豫了一下，“我不太懂，不过听说是精神方面的测试。博士觉得罗德岛的精神健康应该也纳入健康考量，而罗德岛的医师，对于精神的涉猎又被博士所嫌弃，于是博士只好亲自制定相关……相关……系……的标准。”

霜叶并没有太懂后面的内容，于是转述医师的话也不免出现了错漏，砾明白。

“好的~请转告白面鸮医生，我会去的。”

霜叶点点头，又问道：“你见到博士了吗？精神考量初次实用，他应该到场的才对。”

砾向后缩了缩身子，将门缝又挤得紧了些：“没有哦~为什么会问我？”

“因为博士第一个推荐的测试干员是你和幽灵鲨，我想博士应该会通知你们才对……我再去问问幽灵鲨吧。”

霜叶转身要走，砾愣了一下，慌忙松开博士的手，伸出去抓住霜叶的手臂。

“怎么了吗？”霜叶好奇地回头。

砾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示意霜叶凑近，在霜叶耳边低语了一阵。

“香水吗……明白了，我会帮你问问其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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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她脱掉浴巾，又重新走进了浴室。

浴室湿滑的地面令她重心不稳，她向后倾倒。

她手撑到了洗手台上，博士撑住了她。

她迈入浴缸，紧紧地抱着博士的身体，嗅着博士的味道，似乎连自己的呼吸也融进了博士的血液里。

如果博士的心跳，被自己代替；那么，是不是博士的胸腔，也是为自己而悸动？

“博士……”她低喃着。

“博士……”她轻呼着。

“博士……”她颤抖着。

他自私的喜怒哀乐。

他等观的嬉笑怒骂。

他将骑士睥睨为蝼蚁，却将奴隶视为附庸的捉摸难测。

“你为什么总是自大到不愿解释自己的一切……”她趴在他的胸口啜泣。

博士沉默不语。

似是不能，似是不为。

她已无法自拔。

也已无可逃脱。

她揽起博士的躯体，拉着他离开浴缸。

在餐桌上，她亲吻博士的每一寸身体。

“博士。”

“博士……”

“博士——”

她一声声地呼唤。

她趴在博士的胸膛，突然发出了一下哭声，只是一下。

可紧接着，那一下转身即逝的哭声，就练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的愚蠢裹挟着她的贪痴，将抽泣很快催化成大声的哀号…………

第三天砾睡醒的时候，鼻尖是昨天霜叶带给她的香水、和博士味道的混合。

她嗅着空中的味道，也嗅着博士只爱她一人的忠贞。

香水的气息，是她喜欢的香甜，就像她这几日的心情一样。

她希望博士也能喜欢。

罗德岛似乎遇到了危机，门外的警报疯响，混乱的脚步声来回穿梭。

砾掖好被角，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出门。

却发现她的门外已经被人群挤满。

凯尔希带领着诸多干员，严阵以待地看着她。

因为她房间夜晚的大声嚎哭，因为她请求霜叶带给她的香水；因为她对博士日愈加深的痴迷，也因为……博士连续三天的失踪。

一众干员涌进她的房间，她泰然自若，毫不动容。

惊呼声、滞气声、愤怒的质问声，她充耳不闻。

她的心是如此的平静，看着深深凝视自己的、博士的视线被拾起；捂住自己印痕、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掌心被装袋；承诺了不会离开、撑住她不会摔倒的下肢被带走……

最终，他们砸开了墙壁，露出一个篮球大小，深邃而黝黑的空洞。

从容的她终于不再从容，她的脑海被巨锤撞击，无边的白茫茫充斥她的脑海一片。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墙边，望向黑洞。

怪不得博士这几天一直沉默不语，砾想。

原来我把他的头砌进墙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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