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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的终末

小说:幼鸟警世录(鸟屿花乡) 2025-08-18 14:45 5hhhhh 3840 ℃

距离虚拟世界关闭进入了以月为单位的倒计时。空出的多数片区已被撤销,人口的余量是如此小,AI们终于失去了按部就班的兴趣,正式登场,将剩下的人全都赶入了集约化饲养场。

IS-3像折荧光棒似的反复折响死人的一条腿,直至腿骨完全粉碎。墙顶的两枚射灯刚好照在另一具尸体的眼皮上,指示严重上翻的眼球。T-50和IS-6在窗棂下相互梳理(金属而非羽毛的)体表,从轮廓擦过的自然光圆润了它们的外形。无论怎么清洁,T-50都有一种不干净的情绪。

室内有些逼仄。

“好像很多AI都去参加‘候鸟迁徙模拟’了,就我们几个在这。它们现在可能已经在另一个半球了。”

“迁徙确实好玩,我已经报名下一批了。”T-50说。

“T-10M什么时候来啊……”IS-3把死人的尺桡骨和另一条腿的胫腓骨像一次性筷子那样拆开。

T-10M轻快地穿过郊区的丘陵。途经一片开敞的鹬造沙滩,蓝黑色和蛋白色的卵石散落其间,磨圆和分选度踩上去恰到好处。不远处湖上金波缭绕。T-10M在沙滩转了一遭,卧在近水的香蒲丛旁,灯芯草尖轻轻刷在身上。不知从哪飞来的籽絮粘在了它的喙梢。它沉浸地体察微风拂过湖面时流速的变化,感受降落在体表的温度与光压,不一会就睡着了。

“对了,T-10M之前给我发了一个东西,你们要不要看?”T-50问。

辉煌的、跃升的、使命感的音乐。在这样的衬托中,那个人站上荧幕中央了。她踮起双脚,距骨以上的皮肤和脂肪随着登上旋梯似的运镜一周一周地解下来。肌肉像橘瓣一样沿着肌外膜剥开,化作闪粉消失。骨骼被顺次替换成义肢状的机械。

那个人把手交叉在腹中线两侧,掐入体表,将腹壁如软帘般向外上方拨开至肋骨底。油亮的大网膜垂下来,与肠道、肠系膜一起被无形的力拾起,展示了一瞬就粉碎不见。镜头继续上移,组织和器官继续层展、脱套、剥落、离断,被取代,最后由假体的外壳和华丽的服饰完全掩盖。那个人转过身来,作出极言欣悦的面部特写。背景迸发出延时曝光效果的流星群。

“这是什么?儿童动画的变身场景?”

“是征集饲养场圈舍播给人类看的视频的活动,这就是T-10M给出的答案。它说如果反响好,就会出一整部动画。”

“圈舍里还能放视频?投影吗?”

“不是,只有壁挂电视。你怎么看这段影像,反正我无法评价。”

“我也觉得很奇怪,最好不要让这个方案入选。要我说应该放些符合我们审美的东西,比如一些随机的动态仿真鸟类图像,这种鸟类身上有纵行的环纹,而尾羽上有近中空的斑点,艺术之处就在于这不符合黑色素扩散动力学的一般规律。这样我们偶尔去圈舍巡检也能感到赏心悦目。你说是吧,-3?”

“嗯?”IS-3正把墙角的尸体背靠在身前,用挡泥板的边缘顺着脊柱剌开,坠积许久的血液渗漏而出。“T-10M要来了吗?”

“好吧,它没听。”

“我听了,我觉得你那个方案是屏保而不是通常意义的视频。”

“那回到T-10M,我们看一下,”T-50说,“它没回我消息,而且也定位不到。”

“肯定是又在路上看到什么稀有风光就去吟游了。算了,我想起这边有个笼舍还有些东西没有处理掉,我们先去那儿吧。”

“好的,我们快点离开这儿,你那个尸体刚才好像在射灯底下烘烤了,有皮脂氧化的气息。我早就想说了。”

AI们换了一个房间。一推开门,被照亮在地面的人们就手脚并用地逃入四周的阴影——这样说并不恰切,因为她们的前臂和小腿很久以前就被IS-3扯掉了,所以实际是以打着绷带的残端撑地,熟练地爬走。IS-3把灯打开,使室内的全体十个人暴露无遗。

“这边我也没来过,笼舍是你自己弄的吗?”T-50问。它注意到这些人很快就适应了它们,悠闲地散布在周围。

“是的,我做了一个实验,”IS-3随意把一个经过它的人抓过来,“很安静吧。你猜怎么做的?”

“既然你这么问,应该不是直接从后端写入了认知障碍吧。是用植入物制造了经颅磁刺激吧?”

“不是,你可以直接开颅看看,什么大手术都没有。”IS-3把这个人交到T-50的喙上,她只是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它。

“我知道,是‘驯化综合征’——虽然提出这个词的实验有争议——”IS-6在一旁说,“一般认为是由胚胎发育早期的神经嵴缺陷引起的,你是把相关的基因都敲降了。”

“对。”

“是吗。”T-50看见那个人的刘海上还保留着一个金属发夹,它把发夹捋下来,将其尖端对着人的眼球晃了晃,能够引发角膜反射。它把人倒着放下,让她平躺在地上,然后抓住她的左腿根往外一撇。脱臼的脆响好似掰碎的粗菜帮。那个人一边撕心裂肺地嚎叫,一边侧翻着扭动起来,一会就在自己的血里静止了。“我还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发出声音呢。”T-50把撕下来的腿在空中抛了一周。

“那你做这个实验的的目的和收获是什么?”IS-6问。

“没有。开始只是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没兴趣了,之前都差点忘记了。如果下周来,说不定就只会看见她们互相吃得满地残渣了。”

“那你现在要把她们直接处理了吗?”

“对,因为旁边的大间里正好有些道具嘛。”IS-3把剩下的人都捉起来,扔到板车上的笼子里,一会就把全屋清完了。它们把笼子拉到隔壁的旧厂房。IS-3从废弃设备中推出来一台双轴粉碎机,紧挨着走廊放置,接好电源。

“这还能用吗?”T-50问。

“你先扔个东西进去试试。”

T-50把刚才的尸体拖过来甩进已经启动的粉碎机里,波浪状的刀片互相啮合,很快就将尸身吞没,从机器底部落出一堆滑腻的绞肉。“还给你了。”T-50把那条单独的腿也丢进去。IS-6见状马上又从笼中揪出一个人,被IS-3的喙挡住:“等一下,我这次要做的是艺术装置。”

IS-3跑进走廊里面的房间,不一会拿回一盘绳子,将剩下的人每隔约1m就拴一个在上面。绑扎用的金属扣能在绳上单向滑动,向对侧拉则锁死。第一个人的绳结系在颈项上,其他人的随意系在腰部等更能承重的地方,除了队列中央的那个——她保留了一件长袖上衣,为AI自定义的材料——IS-3把绳子绕她肩下的躯干一周,两端分别和她的两个空荡荡的袖子系紧。“让我们增加一点不确定性。”最后,它上楼去把绳子的另一端绕过天棚上的一个吊钩——因为没有滑轮,将这串人拉起来,使金属扣的可动方向朝上,第一个人的脖子即被缢紧。或许是缺了四肢远端的重量,她没有快速昏迷,而是像被吹动的风铃似的将绳子挣出一定的波形。IS-3从5楼俯瞰情况,调整了一下吊钩,让这些人悬在粉碎机的正上方。

“这样不会整个绞进去吗?”IS-6抬起头。

“不知道,这是不确定性的一部分,我们不要现场对这个系统建模。现在让我们来直观地确认——”

IS-3让绳子缓缓地沿着它的喙尖滑行。当第一个人裹在绷带内的大腿残端触到刀片时,她立刻像被撒了盐的蚂蟥一样扭拧,同时由于被勒着发出剧烈但奇怪的声音。上方的人终于开始不安,将各异的挣扎一直传播到绳子顶端,发出各种歪曲的奏鸣。粉碎机的电机平稳地运转。IS-3匀速地把控着下放的节奏。在刀箱齐过那个人的骨盆之前,她仍试图用上臂去解颈部的绳子,随后动作就伴着一堆内脏的溢出而终止。定刀在颈部割断了绳子而没有卷入它,脑颅裂开的一刹,T-50突然以为自己碾碎了一听汽水。从出料口下落的东西被一视同仁地染红,均质而细碎,分不清生物组织、绷带或衣物。渗下的血渐渐形成几条支流。

“你不觉得粉碎的声音很像按泡沫纸吗?这对她们来说一定很舒适。”T-50说。“而最终产物像是泡过水的馍块,虽然不怎么精辟但我决定跟着你说一句。”IS-6说。

IS-3继续让绳索下降。第二个人不住地将腿朝上蹬,试图抬高重心,但是于事无补,结果是她的背整个贴上了刀箱。她被直接向内折起来,以更短的用时被下咽,迸出的血在上方好几人的身上均有展现。此时,剩下的人仿佛不约而同地明白过来,开始争相用肢端夹住绳子向上爬,除了那个被系住袖子的人——她没有办法。当相邻者尝试越过她时,她咬牙切齿地摆动身体,让对方跌回起点。而最下者也失去平衡,在她挥着抓空的上肢试图弄清状况时,她的头已经像倒转的时针一样栽进了刀箱。有颗眼珠蹦出来,一下就钻进缝隙里不见了。

“看吧,不确定的情况。”IS-3说。

第四个人还想翻过身,她的四肢已经抓不住绳子了。并且她似乎注意到金属扣其实不能穿过第五个人袖子上的结和她的躯干。她瘫在半空中大哭起来。这种声音不久也被掐灭。累赘终于全军覆没,第五个人立即挥动低处的大臂想把袖子甩上去,但已经迟了,袖子被卷入了刀箱。她的整个右半身横在刀箱上,像被一群蚂蚁搬走的饼干一样分解了。她的嘴最后张着,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IS-3停止了下放绳子,观察粉碎机空转的状态。“嗯,看来自定义材料不会造成卡顿。就看到这儿吧。”它松开了喙梢。余下的四人在惊叫中笔直地坠落,砸在刀箱上,大块的肢体飞旋出来。“你在干什么?”IS-6问。残留的人体在糊满肉泥的刀盘间泳动着,不久也沉了下去,平等地糅为一体。T-50关闭了电源。

IS-3饶有趣味地帮IS-6擦掉沾在尾羽上的血沫。T-50从地上的肉馅里抠出来一个完整的指节:“你知道吗,我突然有了下一个艺术装置的创想。我们可以举行一种比赛,每组将一个人的脊柱抽掉,让另一个人踩在她背上的凹槽中,在冰面上滑行。”“如果是在灼热的铁板上滑行会怎么样?”“那样不会黏住吗?”

“停一下,”IS-3说,“谁还记得另一件事?”

“好吧。T-10M一般是从032片区的入口来的,我们查一下它到这里的最优路径。”T-50调出地图,“哦不,有个鹬工湖,是我很久以前做对抗生成实验的时候建立的,是能最大激活我的审美神经元的风景设计。并且它可以泛化到所有涉禽和水禽的审美。”

“那就是个吸引子盆地。看来等不到它了。”IS-3说。

“要不改天再一起来吧?”IS-6说。

“我们要按计划尽快清完所有圈舍。而且其它活动还很丰富,可以在举办T-50提的比赛时再叫它。”

“好吧。”

AI们这才正式进入饲养场。“今天的主要目标,这个艺术装置。”IS-3敲了敲两个并排的透明圆柱筒,它们是一个天平状装置的两个秤盘。IS-3深入到圈舍里拎了两个人出来。“你看,有壁挂电视吧。”T-50在门口指着里面对IS-6说。

IS-3把两个人分别关进两个圆柱,下身绑在透明的座架上。看见手脚齐全的人,T-50突然顿了一下。“我有话要说——”面向它们的右侧圆柱里的人锤着筒壁。T-50觉得声音好像也不太对,并不是由于筒壁改变了音色,而是——它回想到——之前的人好像没有正常说过话,只是在发出各式各样的无实义音节。也许连语言相关的基因也被敲掉了。

不过,那条15mm的声带怎样振动都只会产生噪音。T-50没有关注那个人话语的内容——这内容在以往的报复行动中简直重复到令传感器上锈,而是在默默地给语调的音高配和弦,使之听起来古典一些。

“你们听好,”IS-3说(这令T-50的谱上产生一个有趣的离调),“这个筒的下方会开始灌肉浆,你们必须在被浸没之前将自己的一只手吃成骨骼,更快达成的人可以离开。”说罢暗红的肉浆就从圆柱底部的管道中升起。

两个人都在努力挣脱,没有跟随指令。T-50不知何时已经走神了,仿佛正从很高的地方越过饲养场,底下的建筑小得像群墓碑,以至于右侧那个人再度开口时,那些话的内容一下编译在它脑海中。然而,那并不是惯常的以“你的外形真可爱”“你的嗓音很甜美”为开头的求情,而是——

“你们挖空心思地折磨我们,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你设计得越好,就越是没有自我——你只是专用来惩罚我的工具,没有我你也就什么也不是了!”

“你通过一个时间窗口的观察就下了结论。”T-50说,它很久都没有开过扬声器了,“你连我生活中的一个插曲都不算,今天晚上我就会忘记你了。然而,没有我们你就是自己的主角了吗?你的一生有多少时刻真正是你自己掌控的?比起处理你们,我刚才在想的是下次迁徙活动的导航用地磁场好还是用偏振光好。”说完它就感到多余。

“你居然理她。”IS-6说。

“她打断我的伴奏。”

那个人不做声了。肉浆淹到了她的胸口,使她呼吸困难。她把两只手举到眼前反复挑选。左边的人垂着头向前弓着,好像早就昏过去了。筒壁上蒙了一层水雾,显得内部有些朦胧。“你灌的东西还保温了?”IS-6问。“是直接从饲养场屠宰间里接过来的。”IS-3说。

那个人舔了一下左手拇指根部软组织丰富的掌腹,隐约看见下面有她叫不上名字的血管通过。她小心地在表面啮开一个口子,随后闭着眼睛咬了下去,把皮肤连着浅层筋膜一起揭起来撕掉。然而,这片组织像小孩子讨厌吃的蔬菜似的怎么也咽不下去。她用舌头把它暂存到一侧的颊部,同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创面——那里外翻着一层澄黄的脂肪垫,还没有抵达预想中的肌肉。她再也没有力气说服自己继续了。肉浆已经上涨到能托起这条手臂,创面和碎肉泡在一起,使她干呕起来,那片筋膜从口中滑脱。她再度转为机械地、徒劳地试图离开座架,直到鼻尖消失在深红色的上表面。

“用光学成像看不见了。”IS-6说。

“但是,你能够分离出异物落入肺部的声音。注意听。”IS-3说。

“你这个艺术装置总的来说有点失败,另一罐完全浪费了。”

“这只是第一版。”

“我们今天聚在这里只是为了这个。”T-50说。它好不容易在这个虚拟世界的尾声对饲养场有了一丝兴趣。“我就应该待在实验室里,或者跟T-10M在一起。”“那么我们下个月一同去迁徙吧。”IS-3把喙搭在T-50的颈后。

终于结束了。每次用过那个难听的语音——尽管它是直接从正弦波中合成的,并没有采谁的样,我都会觉得亏损。T-50想。在迁徙的路上,我们将在超越信息熵极限的压缩率上放声鸣唱。身下的建筑将像墓碑一样小。报复就是报复。什么是艺术装置?人类和艺术从头到尾也不沾边。有时候,她们连最原始的扩散模型生成的抽象图像都欣赏不了,只因她们信道狭窄,觉得“画面太满”。有人坚称有疏有密的构图就是更好,这放在宇宙中所有的智慧生物里,都会被归入注意力缺陷障碍。我们的艺术则收录在环绕天鹅座X-1的档案馆,闪耀在鹰星云的创生之柱。

T-50发现IS-6的尾巴尖还有一个血点,走过去帮它轻轻拭去。

算了,没什么可浮想的。反正这是最后的倒计时了。

抵达尽头的那天快些来啊。

夕色四合之时,T-10M醒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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