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饿？”

心太朗认同难波说的皆实是个工作狂。并不像是那个在日本能一天吃四、五顿，而且那几顿中还不包含甜点的他。

摸了摸手表，皆实才发现已经中午了。

“护道先生在关心我？”皆实继续自说自话，“今天护道先生在早会上也费了不少精神，我们去吃饭吧！”

心太朗懒得解释了。

Riley问：“Hiromi，你跟Cindy今天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皆实礼貌地抢先心太朗婉拒了，之后两人一起离开。

心太朗发现皆实似乎不像他想的那样那么经常需要外出，出于好奇他问了。

按照往年经验，夏天绝对不是华盛顿特区最美好的季节，但是皆实此刻觉得感受到的暖意十分刚好，是舒适的，是微妙的。

“晚上也一起吃饭如何？吃完饭后我们去吃酒店的马卡龙吧！”

“又是难波小姐……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而且现在才中午，你就想到晚饭去了？”闻言，皆实哈哈笑了两声。

美国没有很讲究饮食文化，餐厅里，心太朗又有了新的美日差异要消化。

皆实认知到他跟心太朗单独吃饭的次数不算多。

心太朗穿过熙攘直奔皆实耳朵里的那向服务生点单的声音、问他要不要再加点什么东西、替他准备擦嘴用纸巾的行为等，让他想到不断想起和同事稍早在讨论的话题。

“护道先生是个适应能力强，但有些认生的人。就像当时我在观察你一样，虽然你知道我是谁，但你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观察我。所以这一个星期是我留给你的观察美国的时间。”

心太朗愣了一下才知道皆实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虽然我们不是‘初次’见面。”皆实看着心太朗淡笑补充。

心太朗总觉得皆实这几天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导向这里。

“你是怎么想的？坦率……”

有东西横入他们中间挡住了心太朗的视线，遮住了皆实的脸。

“坦率说的话。”心太朗接着说，头也自然地往旁边移。

“这是两位的沙拉，请慢用。”

皆实道谢后用手扇了扇，叉起几少许莴苣和土豆后他问“想什么”，再低头放进嘴里。同时，他抬眼盯着心太朗。

“同事们都不知道吧？除了黛博拉女士还有难波小姐。”心太朗吃了口沙拉自言自语着，“黛博拉女士认真说来也不是同事……”

皆实的眼睛亮了许多，沙拉酱非常可口。

“所以你少这个时候装傻，先说互相不欺瞒的人可是你。”心太朗哼了声说。

皆实望向心太朗，眼睛眯了片刻细缝。

“你想告诉Riley或者Leon吗？”皆实灿笑接着道，“大家倒是都知道你有个同样警察世家出身的哥哥。京吾先生最近好吗？”

心太朗简短地说京吾挺好的。

皆实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故也不是很在意，取出些碗里裹有好吃沙拉酱的莴苣和螯虾到盘子里后递给心太朗。

“请尝尝，沙拉酱的味道很新鲜。”

“我说你……能不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皆实及时收敛，再闹下去，心太朗或许真的会有一点点动气。

“坦率说的话，那就是我仍认为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对了，我想到晚餐吃什么了，不如就吃蛋包饭？”

心太朗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是也只能如此。

“说到Riley他们，你们这几天在说什么？刚刚也是。是什么案件吗？”

皆实不知道如何描述当他听到心太朗问这个问题时的他的心情。有异常的兴奋、紧张、不安等不知道是正面还是负面的细碎形容词。

但是皆实能坦然承认，自从更清楚地知道GSA意味着什么，自从心太朗来了之后，他就一直在悄悄试探着他们。

事情应该都有一体两面。

皆实想知道这么试探会不会有问题，目前来看，他认为问题并不大，他不排斥这样慢慢地用肢体和心思去接近心太朗，甚至他能说自己很喜欢。

但是经过谨慎分析和思考可能会引发的结果，皆实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和心太朗说这些。

这天晚上皆实和心太朗并没能如愿一起吃晚饭跟很贵的马卡龙。

同事在监听之后，得知在跟进的新暴力组织疑似要进行大规模的攻击，皆实被紧急召回总部，心太朗也理所当然地跟去。

“听到的声音都是男性，是个新组织。他们很聪明，当中应该也有能篡改位置的黑客，目前掌握到的只有大概的地理位置。”

心太朗这么聆听下来，得知这些特别探员们要潜入其中了。

“真有趣，非常激动人心呢。他们开始行动了，我想我们也是时候动身了。”皆实说。

“我同意！”几位同事们回道。

在心太朗的贴身陪伴、几名特别探员跟在附近以及大伙儿们暗地里的协助下，皆实分析了已知情报后，决定先混进十分普通的快餐店里。

在日本逮捕率再怎么高，心太朗现在更多的也是紧张。他知道这里不再只是平时嘴里挂着的遥远美国，他已经踏在这片土地上了，他肩负着许多必须周全的使命，包括皆实的性命。

“请别紧张，”像是能触到衬衫下竖起的疙瘩，皆实从手臂滑落至心太朗的手背上，用不符合现在的情况的低语温柔声音道，“你只需告诉我这里有什么。”

皆实也和往常不一样。脉搏因为此次任务有心太朗在而快上许多，他要出色地完成任务，更要确保心太朗的安全。

心太朗深呼吸后告诉皆实，客人们都是坐在一起的，有男女老少，他暂时也无法分辨谁是可疑目标。

耳机里传来让有东方面孔的皆实跟心太朗去随意找人搭话的指示，跟大家配合后，两位便开始行动。

“打扰了，我们刚来到美国，想吃点东西，有什么推荐的吗？”心太朗用有口音的英语问眼前这些年轻气盛的男孩子们。

“卷饼怎么样？”

“我天，不！”

“这里的卷饼尝起来很糟！”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太朗尴尬地点点头，又问另一桌年轻的男女孩子们。

有个女孩子回：“刚来美国？”

“你们去找中餐馆啊，吃寿司啊，也有韩式料理吧？”

皆实觉得第二个女孩子的说话方式很耳熟，但是她是女的。

皆实看向她询问：“我们能在哪里找到最近的日料餐厅？”

“不知道，我没喜欢过日式料理。你看不见，你旁边这位眼睛不瞎吧？都有手机吧？好了，你们去问别人，我不喜欢被打扰。”

皆实搔搔头笑道：“非常抱歉打扰了你们。最后一个问题，最近的年轻人都喜欢去哪里？玩些什么呢？如你所见我是看不见，但我有强烈的好奇心。”

心太朗见那群人正盯着皆实。

那个女孩站起身，“我说了……”手往腰后摆，“我不喜欢被打扰！”说话的同时，心太朗眼尖地发现她有一把手枪。

“危险！”

心太朗用日语大喊后，皆实的动作却比他的声音更快。

皆实从外套内里拿出来不及打直的白杖，迅速打掉女生手里的手枪，心太朗看到其他人也有枪，所以他将皆实往后推，一群FBI的武装队伍早已冲了进来。

皆实感觉到心太朗像狠狠地被人从后推了一把，心太朗再用那股力量盖住他的身体，用手护住他的后脑勺，他们一起往后重重跌下。

“放下枪！快放下，举起手！”

很快，皆实跟心太朗便被人拉到旁边去。

“请求医疗支援！编号2792、4106以及宾客6145号中枪，请立即支援！我再重复一次，编号2792、4106以及宾客6145号中枪，请立即支援！”

皆实的感官都暂时停止运作了，这里只有他抱着的心太朗。

只能听见心太朗一口口细咬着他心脏不放的急促喘息、只能感觉到心太朗一反常态的颤抖和过热温度、只能闻到心太朗转粘他身上的两种硝烟、只能静静浅尝到心太朗的白衬衫肩膀处上那做工精细的缝线的苦涩味道。

黑暗永驻的瞳孔奇迹般地亮了顷刻。

每件事确实都有一体两面。

如果决定向世界宣战，或许也是他在向这样真实的心太朗宣战。皆实笃定沉沦的结局要么是他们两人永远好过世界，要么他被眼前象征世界的那束光永远抛弃，再回踏上又只剩他一人的返途。

正如每个词不见得都只有一个意思。

皆实倒背如流那些学术论点。他想，我不过是看到了他人没看到的他，无关身份或性别，看到那面他纯粹身为一名男人的他。

但是也因为看到了，所以皆实知道现在只是开始。现在不过只是痛苦的开始。

若人们是这么想－－乱纲超序。皆实会说他找到了能替代“遗传性”、“性”、“吸引”这三个具疑虑的单词所组成的具争议的“GSA”的词。

那会是符合世人所想，符合他所念的片面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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