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盔

　　說好了，頭盔和膠囊我就都給你了。你打算拿它幹什麽我不管，只要記得每周把數據傳給我就好。哦對了，還有……

　　公交車站旁。胡姬向身邊趕來送她的姬航吩咐著頭盔的使用事項。話還沒說完，看到公交汽車即將到站的她急匆匆地將手中早就準備好的頭盔遞給了姬航，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公交。「嘟嘟嘟嘟——」一陣柴油發動機啟動帶響尾氣管顫抖嗡鳴的聲音傳來，灰黑色的煙霧伴隨著未完全燃燒的柴油氣味，公交車的輪胎開始轉動。起步、直行、離開。一氣呵成、絕不留戀一處。

　　姬航呆呆地站在公交站臺上，註目停留了好一陣子。今天街道上的車輛不是很多，似乎是政府最新發布的更加嚴格的限號政策起了效用。比上尋常空曠了不少的街道兩旁，原本覆蓋其上的茫茫白雪已經被早起工作的環衛工人清理成了一堆堆大小幾盡一致的雪堆，裏面夾雜著樹枝垃圾，像一個又一個的墳堆。

　　姬航瞧著那輛乘著自己的大姐胡姬的墨綠色公交車在寒冬清晨的薄霧中逐漸消失不見，心中升起了一陣感傷。

　　他捧著姬姐臨走前遞給他的盒子，開始漫無目的地朝家裏走去。公交車站距離自家的別墅很遠，清晨六點的天空很黑，空氣很冷。姬航借著馬路上亮起的橘黃色的燈光沿著路邊慢慢走著，他忽然想到這應該是自己第二次起的這麽早吧。第一次那會兒還是他和姬朗為了去參加《絕命鳶尾》作者新書的簽售會。想到這裏，姬航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他開始有些厭惡早起，厭惡清晨了。

聽胡蝶說董醫生教給她的「藥方」很有用。姬朗已經不再憨傻，完全變回了從前的樣子。俊朗、秀氣，眼神中重新燃起了那股子伶俐勁兒。只不過現在的姬朗還是會每天纏著胡蝶側耳俯身在她的孕肚上聽上半個小時甚至是一個小時的胎動，這似乎成了他的一種習慣。雖然胡蝶將治好姬朗的功勞全部推給想出如此奇招的的董醫生，但是他和痊愈之後的姬朗偷偷聊過，姬朗的回答卻和胡蝶完全相反：

　　如果不是姬姐舍身入局，以自己的清白為子，把那麽刺激的東西給我看，說不定我現在還是那副呆傻模樣！

　　什麽刺激的東西，讓我康康。

　　《女人就該對自己好一點——女性自慰姿勢方法大全一覽》。

　　……　　

　　走了將近半個小時，漆黑的天空逐漸亮起了清透的淡藍色。進到別墅區的姬航看著一望無盡的林間綠道的遠處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魚肚白，從行道樹縫隙中升起的冬日裏的太陽仿佛是按下了加速鍵。從他進入富人別墅區，再走回自己家門口短短十幾分鐘的距離，太陽就已經高懸在空，照的天光大亮。

　　姬航捧著盒子邁步走進了自家的花園。除了直達屋子的過道被打掃得幹幹凈凈，露出了青白色的大理石磚。花園裏的其他地方全都無一例外地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棉衣」。姬航沒有欣賞雪景的眼睛和閑情雅致，屋外冷颼颼的寒風跟小刀子似的不斷侵蝕著早已經被凍透的羽絨服，無情地剝奪著緊貼在他身上的殘存的熱量。

　　嘶——這鬼天氣！真冷啊！

　　姬航縮著脖子，佝僂著身體加快腳步朝著屋門走去。剛走到門口，一陣嘈雜的爭吵聲從門內傳出，「砰！」屋門大開，渾身肥厚保暖羽絨服，頭戴針織棉帽的外籍教練背著一個和她身材極不相符的巨大背包，腫著半邊臉頰，嘴裏不斷快速地吐出他聽不懂的外國語言——從她憤怒的表情不難看出，她講的應該是她本土國家的不堪入耳的粗鄙之語。——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別墅。站在一旁的姬航都看傻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在這時，大門敞開的屋內傳來了同樣憤怒的胡蝶尖叫的怒罵聲：

　　騙子！給我滾得遠遠的！別再讓我見到你！哎喲~我的肚子……肚子……

　　屋外的姬航聽出了胡蝶聲音的異常，心想不好，急忙跑進了屋子。卻只見癱軟在地的胡蝶此時正雙手捧著肚子，面容極為痛苦，不住地呻吟。

　　胡姐！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我，我這就打電話！姬朗，姬朗！

　　姬航急忙俯身查看胡蝶的情況，嘴裏不停地大聲喊著姬朗的名字，卻無人應答。而這時跪坐在地的胡蝶強忍著肚痛，伸出手指斷斷續續地說：

　　把……把……門，門……關……上……

　　什麽？胡姐你說什麽？

　　我說TM的快把門關上啊！凍死老娘我了！

　　姬航這才註意到此時的胡蝶就只穿著一個束胸內衣，一條薄薄的健身瑜伽褲，大半的肚子完全裸露在外，對屋外吹來的冷風「來者不拒」。姬航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站起身把屋門關好，摘下手套，扶起身體被冷風吹得冰涼的胡蝶在沙發上坐好，披好毛毯，去餐廳給她沖了杯紅糖姜茶端到了她的面前。

　　怎麽回事啊？今天不是你去上瑜伽課的日子嗎？姬航問道。

　　別和我提那個騙子！真是太讓人生氣了。

　　坐在沙發，背後倚靠著軟枕，身披毛毯的胡蝶漸漸緩過了神，肚子也沒有那麽痛了。接著她伸出雙手捧起面前冒著熱氣的水杯取暖，卻沒有喝。

　　上星期周末，也就是姬航招待他同學來家裏做客的那天晚上，躲在秘密基地裏的胡蝶閑得有些無聊，便打算隨機找幾個混混流氓教訓一下解解悶。這種小打小鬧的劣性事件幾乎每天都在這座城市的陰暗處上演，尤其是那些夜生活豐富的鬧市區居多。因此非常好找。胡蝶命令人工智能控製全市的攝像頭，搜查著每一處角落。很快，在一處地下酒吧旁邊的老舊居民樓之間黑暗的夾縫處，幾名殺馬特發型，細狗身材，紋著花臂的精神小夥圍住了一名穿著卡其色呢毛大衣的小姑娘。胡蝶對這幾個被選中的對象非常滿意，抻了抻因為久坐沈重酸痛的腰肢，換好再次由人工智能升級過的緊身皮衣的腹部內側縫製了新型防撞海綿透氣面料的新款戰鬥服（因為胡蝶不喜歡穿內褲）後，駕駛機車的胡蝶踩著了引擎，伴隨而來的高頻震動按摩著她的下體，一聲嬌羞的浪叫傳出，胡蝶的下陰頓時濡濕一片。接著很快被吸水性極強的緊身衣面料吸收，保持著陰部的幹爽。短暫高潮過後的胡蝶一身輕松，她壓低身子擰了擰油門，一道紫色的閃電在公路上急速馳騁，趕赴犯罪現場。

　　戰鬥的結果毫無懸念。幾名精神小夥「雨露均沾」地被胡蝶一人一腳踹進了似乎早就為他們準備好的垃圾桶裏。但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胡蝶居然在這場戰鬥中掛了彩——被胡蝶踢倒的最後一名精神小夥居然沒有昏過去，趁著胡蝶大意，找準機會抄起身旁破碎的啤酒瓶突然出手，紮中了胡蝶的屁股。胡蝶吃痛，這才發現居然有人沒暈，憤怒之余回身一腳補在他的腦門上，這次精神小夥才徹底暈了過去。事後胡蝶強忍疼痛騎車回家，第二天就去醫院做了消毒和包紮。而陪她一起去還有幸目睹了全程的自然是那個自詡「跟胡蝶綁定在了一起」的倒黴蛋姬航。

　　當然這些事情姬航都是不知曉的。聽到他詢問有關那個瑜伽教練的事，胡蝶就氣不打一處來。隱約感到自己力量減弱的胡蝶又一次跟瑜伽教練請了假，重新回到了家中的健身房，只為驗證自己內心的猜想。簡單地熱身過後，胡蝶掰了掰帶上了防護手套的雙手，活動下骨節，隨後鉆到了懸空擺放好的杠鈴下面，握好、搭肩、雙腿與肩同寬、岔開發力。「嘎啦——」一聲，裝好了10KG啞鈴片的杠鈴就這樣離開鐵架擔在了胡蝶的肩上。胡蝶深吸一口氣，目視前方再次調整好姿勢，開始做起了深蹲。按照以往胡蝶的訓練強度，10KG的啞鈴片只是她用來熱身的重量。然而當胡蝶負重深蹲做到30個的時候，她驚訝地察覺到自己的胸腔居然有了一絲緊繃的感覺，這是氣力即將用盡的前兆。多年的健身經驗讓胡蝶的身體做出了條件反射，立馬將肩上的杠鈴放回後，開始在健身房裏繞起了圈，緩解胸部發悶的感覺。

　　怎麽才一個月沒練就退化到這種地步了？這個月我幾乎每天都在做瑜伽，身體素質這方面應該是可以保證的呀！

　　胡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繼續慢走放松。忽然胡蝶的手機響了，是教練發來的消息。說她已經到了家門口，打算面對面和自己談談為什麽連續兩次推掉了瑜伽課？胡蝶擡頭看了眼外面剛剛蒙蒙亮的天空，瞄見了一個矮矮的身影正穿過過花園朝自己走來。她心裏有些納悶：自己昨天晚上和她請了假，怎麽今天一大早就來「興師問罪」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大師已經到了。胡蝶不敢怠慢，衣服都沒換就跑出去開門。將渾身裹著棉襖的提爾雅大師迎了進來。然而大師卻沒給胡蝶好臉色，她憤怒地指責胡蝶為什麽不去上課，胡蝶只能在一旁不停地哈腰道歉，希望大師能消消氣。可大師這邊確實越說也生氣，嘴裏也開始蹦出什麽「計劃」、「組織」之類的詞。胡蝶聽著聽著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拿著懷疑的眼光不斷打量著提爾雅，彎下的身子也逐漸直了起來。

　　然而提爾雅這邊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胡蝶的變化，依舊自顧自地手舞足蹈地用自己奉行的理論說教著胡蝶。忽然，一張毫不起眼的紙片從提爾雅的上衣掉落。還沒等它落地，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胡蝶半路截胡拿在了手裏。而此時的提爾雅也終於發現胡蝶的異樣，看到她手中的紙片，臉上瞬間變顏變色，伸手就要去搶。怎奈何她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踮起腳連胡蝶的下巴都只是勉強夠到，更不用說胡蝶單手高高舉起紙片，另一只手毫無壓力地按住提爾雅的腦袋，睜大眼睛仔細閱讀起來：

　　胡蝶，已瘦20公斤。

　　距離其完全力竭時的體重還剩：30斤。

　　預計實現時間：一個月。

　　「胚胎移植」計劃時間：一個月後。

　　胡蝶看完紙條，默不作聲。身下的提爾雅見自己搶不到字條氣得破口大罵，哪裏還有一點在瑜伽教室中做瑜伽時的沈穩模樣？胡蝶用力攥緊手中的紙條，另一只手一把推開嬌小的提爾雅，結結實實地給了她一巴掌。

　　臭婊子，居然都敢騙到我頭上來了！胡蝶越講越生氣，「啪！」的一下把手中的水杯重重砸在了茶幾上。

　　胡姐，消消氣。要是因為那個外國人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姬航急忙安慰道。

　　話又說回來，你小子昨天一晚上都沒回來，老實交代去幹嘛了？

　　我……我……沒去幹嘛呀，哈哈，哈哈！

　　考慮到如今大姐和胡蝶之間尷尬的關系，姬航可不行讓她知道自己去送她了。可憑他那般拙劣的演技，想不被識破都難。胡蝶靜靜地看著姬航扯謊，發現他在不停地瞄著他帶回來的放在一旁的古怪盒子，心中的猜想有了一個大概。於是她立馬變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威脅道：

　　你最好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你那個好弟弟可是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完蛋！姬航一聽這話瞬間心裏涼了半截。千算萬算，自己可是沒算到姬朗會告密！怪不得剛才自己怎麽喊都沒人回呢，肯定是出門躲我去了！好你個姬朗，這個仇我算是記下了！自覺撒謊無用的姬航放棄了掙紮，一副「你說什麽是什麽」的擺爛表情看向胡蝶，心裏也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果然！打你小子一回來我就覺得不對勁，大晚上的熬夜排隊去搶遊戲機，你真是長本事了你！看在你照顧老娘的份兒上，拿起你的遊戲機趕緊滾蛋！不到吃晚飯的時候不許出來！

　　啊？遊戲……啊對對對！我去搶遊戲機了，對，去搶遊戲機了。既然胡姐願意「高擡貴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別說是晚飯前別出來，就是讓我今天一天都別出來也好哇！

　　得了便宜就賣乖的姬航立馬捧起自己身邊的盒子隨意將腳下的鞋子一脫一甩，拖鞋都沒穿飛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氣得胡蝶俯身拿起自己腳上的拖鞋朝著姬航的後背打去，可惜沒打中。

　　真是個小混蛋！胡蝶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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