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房間的姬航扒著門探出頭朝外望著，一再確認胡蝶沒有追過來後，他關上門反鎖了一道。

　　他的心跳得像鼓一樣快，仿佛要從胸口跳出來。姬航靠在墻上，短時間的爆發性奔跑讓他的胸腔發甜，嘴唇發幹。他大口喘著粗氣，努力調整地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盡快平靜下來。

　　幸好姬朗沒出賣我，要不然胡蝶肯定得因為這事和我亂矯情一通！

　　姬航喘勻了氣，坐在床上打開了胡姬給他的盒子。和他那天看到的一樣：兩個VR樣式的藏藍烤漆傳感頭盔和其配套的電子設施——譬如數據線之類的，還有一個塞在兩個頭盔中間的有一個大大的白十字樣式的黑色藥盒。姬航有些費力地從盒子中將藥盒拔出，「啪！」的一聲打開上面的塑料卡扣，兩枚尋常藥物膠囊大小的，就連配色也是常見的毫不起眼的紅白色膠囊靜靜地躺在藥盒的凹槽裏。姬航有些好奇地拿起其中一顆，發現它身下的黑色凹槽裏清楚地刻著一段話：

　　請勿口嚼、飲水服用。

　　有點意思。

　　姬航打量著手中的膠囊，想都沒想地直接丟進了嘴裏。一瞬間膠囊藥皮與唾液接觸散發出的苦味瞬間充盈了整個口腔，搞得姬航差點沒嘔吐出來。

　　嘔~這也太苦了吧。

　　姬航強忍著苦澀將膠囊咽了下去，那股濃郁的苦味卻在嘴中遲遲不肯散去。姬航也不敢喝水，只能咬牙忍著。就這樣大概過了10分鐘左右，口腔裏的苦味才逐漸消散。姬航連續咽了幾下口水，確認口中的苦味已經緩解之後，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的一個頭盔。想找下說明書，卻發現根本沒有。手中閃著藍光的VR頭盔只有在腦門的最中間處有個極為醒目的紅色的畫著開關符號的按鈕，整個頭盔散發著一股粗製濫造的味道。

　　或許這就是那幫藝術家所追求的「大道至簡」吧。

　　姬航忽然想到了這句故作高深的評價，輕輕笑出了聲。他伸手按下了紅色的按鈕，頭盔響起「嗡」的一聲，一串神秘的數字在開始頭盔上的液晶屏上亮起然後循環播放，大概過了一分鐘左右，液晶屏上的數字「咻——」的一下消失，又變回了最初黑屏時的模樣。

　　這……算是開機了吧？

　　姬航一想到自己等下就要帶上這個啥都沒有的「三無」產品，心裏就直打鼓。一瞬間他的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了許多他看過的電影情節，譬如什麽頭盔裏藏炸彈爆炸啦，帶上頭盔被人反向操控啦。姬航的腦子越想越亂，心裏也越想越害怕。最終，姬航一咬牙，心裏堅定著「我大姐不會騙我的」的想法，一發狠將手中的頭盔帶了上去。

　　滴滴滴——

正在進行數據檢測，正在檢驗使用者身份——

檢測到使用者已服用認證膠囊，認證膠囊數據分析中——

認證膠囊數據分析完成。正在激活傳感頭盔，認證代碼「2511」——

傳感頭盔激活完成，正在輸入認證膠囊數據——

認證膠囊數據傳輸完成。正在掃描附近已寄生生命體——

掃描完成，已發現生命體代號「-1」，請問是否為您連接？

　　帶上頭盔的姬航死死閉住雙眼。他聽著耳邊不斷響起人工智能語音，心裏緊張的不行。過了一會兒，人工智能的聲音停了下來，過了幾秒鐘後，姬航試探地慢慢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讓他大吃一驚：這簡直就和鋼鐵俠駕駛盔甲時眼前看到的面板選項的布局一模一樣！只不過選項的背景還是自己的房間，隨著自己轉頭，眼前的場景也在不斷變化。

　　已發現生命體「-1」，請問是否開始連接？

　　人工智能生硬的語音再次響起，姬航哪裏知道這個生命體「-1」是個什麽東西？估計那個就是姬姐讓我幫忙測試的玩意吧？姬航也沒多想，隨口回答了一句：

　　開始連接。

　　成功收到使用者的請求，現在開始檢測生命體「-1」的狀態——，檢測完成，生命體「-1」目前正處於深度睡眠中，適合與使用者建立連接。正在檢測使用者傳感頭盔狀態——傳感頭盔狀態檢驗完成，頭盔狀態良好，使用者心率正常。正在預計連接建立成功幾率——，預計完成，成功幾率為100%。本系統開始為使用者連接生命體「-1」，請稍等。溫馨提示：連接創建階段請勿斷電，否則後果自負。連接創建成功後將持續三個小時，請使用者把握好時間，如果超時，系統將自動喚醒使用者……

　　隨著人工智能的聲音越來越輕，姬航也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睡意。他的眼前開始逐漸模糊，大概三十秒後，姬航完全閉上了雙眼，陷入到了深度的睡眠當中。

　　……

　　滴滴滴——，目標生命體連接成功。再次提醒使用者，連接創建成功後只能維持三個小時，請使用者好好把握時間。如有需要，可直接呼喚本系統。祝使用者體驗愉快，再見。咻——

　　當人工智能的聲音再次從姬航的耳邊響起時，他慢慢睜開了雙眼。然而映入眼簾的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屋子，而是一片黑暗，一片包裹著他全身的黑暗。

　　（我這是在哪？咦？我怎麽說不出來話了？系統！系統！）

　　……

　　姬航試圖呼喚系統，可自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瞪大了眼睛，掃視著周圍既陌生又讓人有些安心的黑暗。他想要揮動手臂，卻遲遲得不到回應。他試圖向前行走，怎奈何卻始終停滯不前。

　　（該死！難道我就要這樣硬生生地熬過三個小時嗎？無聊也就算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和我建立起連接的生命體「-1」是個什麽東西，我這該死的求知欲喲，這可比殺了我還要難受！）

　　忽然，正處在郁悶之中的姬航聽到自己耳邊有流水聲響。緊接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而且還不是那種被人操縱的活動，是那種簡單地上下左右的擺動，像海上的浮漂一樣。

　　（浮漂……水聲……我去！我不能和我房間裏的那條魚連上了吧？我TMD可不會遊泳啊！系統！系統！你TMD回個話呀！）

　　姬航猛然想起自己上個月從花鳥魚市場裏淘回來的在夜晚能夠渾身發光的熱帶魚可擺在自己的桌面上，魚缸的四周還讓自己拿黑布給包了個嚴嚴實實——只為自己在白天也能欣賞到這條魚渾身發光的奇異景象。種種的跡象讓姬航徹底堅信自己和那條魚進行了連接，這下姬航的心頓時慌了起來。他可是個旱鴨子，根本不會遊泳。一想到自己可能會淹死在魚缸裏，姬航開始在腦海中拼命地呼叫著系統，卻沒有任何回應。姬航不死心，求生的欲望在這一瞬間迸發到了極限，他拼命地向著他自以為的前方拼盡全力地蠕動著身體，找尋著一絲極為渺茫的生的希望。

　　突然，姬航視線的前方出現了一抹細微明亮的光芒。他沖著光芒散發的位置拼命地眨巴著眼睛，在那道光芒之下，有一根自上而下垂落的繩子，在他的面前搖搖晃晃。姬航激動極了。卯足了勁頭拼命地朝繩子那裏挪動。然而就要在他的身子馬上就要觸碰到那根繩子的時候，一股無形的、強硬的推力一下就把他推回了原點。姬航氣壞了，眼瞧著「救贖之道」就在前方，自己卻觸碰不得，憤怒的姬航耍起了脾氣。他用力地不停晃動身體，試圖通過這種簡單有效的方式發泄自己不滿的情緒。

　　啊~寶寶不要鬧了~弄得媽媽的肚子好痛呀~

　　（是胡蝶的聲音！）

　　姬航人傻了。他的身體停止了晃動，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那句絕不可能從胡蝶嘴裏說出來的溫軟兒語。

　　（或許是我幻聽了吧？要不然就是胡蝶在走廊裏打掃衛生。）

　　此時，一陣刺耳的巨大噪音突然在姬航的耳邊想起，尖銳的嘈雜聲響讓姬航渾身顫抖，心膽俱裂。他再次晃動起了身體，只不過這次的幅度更大，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那變成了魚的身體正在不斷地撞擊玻璃缸的內壁。發出「嘭、嘭」的響聲。

　　哎呦~！寶寶不喜歡吸塵器對不對？媽媽知道了，不要再踢媽媽了~好不好嘛~

　　（是胡蝶！絕對是TMD胡蝶！）

　　（我TMD在胡蝶的肚子裏！）

　　（我TMD居然成了我弟弟！）

　　在胡蝶充滿羊水的寬厚子宮裏連續爆出三句國粹，得知了事情真相的姬航的世界觀崩塌了。這種只會存在於科幻小說裏的橋段怎麽就真真切切地落在了他的頭上？難怪胡姬求自己辦事的時候總是遮遮掩掩的，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和未出生的弟弟頭上！姬航越想越生氣，然而就在這時，自己剛剛發育成型的右手忽然不受控製地朝著前面打去，自己蜷縮起來的兩只小短腿居然也開始「哼哧哼哧」地向前不停地倒騰，直到碰到了前面的障礙後才肯停下。

　　啊~寶寶不要鬧了~媽媽不打掃了，不打掃了。

　　換回了居家服的胡蝶看著眼前空曠的屋子，莫名其妙地就萌發出了打掃的欲望。或許與雌性在繁衍生產前有打掃產房的天性有關，胡蝶懷孕之後打掃屋子的次數明顯比之前多了不少。尤其是在馬上就要步入孕晚期的時間節點，胡蝶對於幹凈的要求甚至已經達到了潔癖的程度。說幹就幹，胡蝶在居家服的外面穿好圍裙，帶好防護帽子、口罩，全副武裝地準備大幹一場。結果打掃的念頭剛剛起步，就被肚子裏「寶寶」——姬航幾發連環腳給踢得無影無蹤。

　　（不是，這延遲也太大了吧。揮拳蹬腿的指令怎麽能晚了將近五分鐘啊？）

　　一通拳腳打完，遲來的酸痛感瞬間傳遍姬航的全身。如今這副羸弱的嬰兒軀體如何能承受得住這般痛苦？姬航的心臟瞬間變得有些發悶，難受得不行。

　　滴滴滴——檢測到使用者受到劇烈疼痛，是否為使用者開始「痛苦轉移」？

　　（開啟！快TMD開啟！）

　　檢測到使用者打算開啟「痛苦轉移」的意願，系統正在為使用者檢測該功能開啟環境——檢測成功，正在為使用者開啟該功能，請稍等——，「痛苦轉移」功能開啟成功。正在將使用者所遭受的痛苦轉移到最近的生命體上，請稍等——，滴滴，痛苦轉移成功。

　　啊！！！！

　　剛剛收拾好掃除用具的胡蝶還沒來得及脫下身上的圍裙，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烈疼痛如同炸彈般瞬間從她的孕肚中爆開，迅速蔓延到了身體各處。胡蝶雙腿一軟，沒有任何防備的「啪」的一下直直摔倒在地。肚子裏的姬航也立馬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沖擊，但幸好他周圍的羊水既充足又厚實，自己沒有收到任何傷害。

　　滴滴滴——檢測到寄身生命體的母體培養液開始出現流動異常。為保證使用者安全，本系統即將強製斷開連接。期待使用者的下次使用，再見。

　　久違的人工智能語音又一次響起。如同被切斷了電源一般，肚子裏的姬航頓時眼前一黑，再一睜眼卻發現自己已經從床上起身，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還沒等姬航緩過神來，屋子外面胡蝶的哀嚎和慘叫馬立馬傳到了他的耳朵裏。想起自己被強製「下機」的原因，姬航急忙沖出房間看到了再次跪坐在地，痛苦不堪的胡蝶。只不顧這次不同的是她滿臉的淚花和米白色長裙下正在緩慢流出的夾雜著紅黃液體的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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