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

　　放學回家的姬航，正盤算著明天在家如何招待兄弟們，結果剛一進門他就眼前的一幕給震驚到了：穿著圍裙的胡蝶正坐在餐桌旁包餃子，而姬朗坐在她身前的一個小號矮凳上，蜷縮著身子，雙手捧著胡蝶的孕肚，側著腦袋附耳趴在圍裙上，面色凝重，好像在認真聽著什麽。而自己的大姐胡姬整個人一蹶不振地躺倒在沙發上，雙眼放空，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在她身邊的茶幾上有一個厚厚的被牛皮紙包裹的包裹。

　　背著書包的姬航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口，眼前的場景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和害怕。他覺得一定是自己最近熬夜睡眠不足出現了幻覺。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待到模糊的視線重新清晰，映入眼中的場景卻絲毫未變。

　　喲，姬航，你回來了。先去房間裏待一會兒，等下就可以吃飯了。

　　胡蝶擡頭註意到姬航回來了，簡單問候了下，接著繼續低頭包著餃子，並伸手輕輕拍了拍身下姬朗的頭，示意他往旁邊挪挪。

　　姬姐，咋回事啊？

　　依然懵圈的姬航脫下鞋子徑直走到了大姐胡姬的身邊，低頭看著她。

　　胡姬扭轉視線看了眼姬航，沒有回答。雙眼依舊緊盯著天花板。

　　你大姐沒事。別管她姬航，自從去買書回來就一直躺在那兒，都躺了一下午了。

　　書，什麽書？ 姬航問道。

　　就是茶幾上的那個，用牛皮紙包著的。

　　聽胡蝶這麽說，姬航瞬間對茶幾上的包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剛想伸手去拆，忽然，躺屍的大姐胡姬像是觸電了一般，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躍起，一把推開想要靠近包裹的姬航，將它死死抱緊在懷裏。

　　姬航被推得一個踉蹌，撞到身後的鞋櫃。揉了揉被鞋櫃尖角硌痛了的屁股，姬航有些不滿地說：

　　怎麽了姬姐，至於這麽大反應嗎？

　　而胡姬卻仍然緊緊抱著包裹，嘴唇緊閉，一聲不吭。

　　哼，有膽子買，沒膽子說是吧？你不說我幫你說，姬航你大姐去給姬朗買小黃書去了。

　　包完了最後一個餃子的胡蝶讓身下的姬朗站起，拍了拍手上殘留的面粉，她也扶著餐桌站起身，招呼姬朗端著包好餃子下到早就燒開的沸水中後，隨後解下了身上的圍裙，走到茶幾跟前漫不經心地說。

　　小黃書？還是給姬朗看的？天哪！我到底錯過了什麽？

　　可，可是……哇——

　　姬航這邊還沒將這些突然湧入腦內的爆炸性信息消化完，胡姬這邊卻又莫名奇妙地哭了起來。當時她和媽媽吃完了下午茶，混沌的腦子才終於清醒了過來。她有些後悔自己剛才隨口而出的「豪言壯語」，本就是隨口一說，可胡蝶卻當真了。出了咖啡廳，她立馬從隨身的挎包的夾層中拿出了一張信用卡，遞給了一臉懵的胡姬：

　　去吧，記得多買一點。

　　不，不是……我隨便說的……我不可能真的去買……

　　你不去難道要我這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去嗎？人家要是問起來,「啊，我來給我兒子買色情雜誌~」嘖嘖，像什麽樣子！

　　那我去就合理了嗎？胡姬反駁道。

　　當然咯，我看網上說你這個年齡段的都會去偷偷摸摸買那種東西的，哦對了，記得拿身份證，免得店員以為你還未成年。

　　被自己母親嘲笑了的胡姬此時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還會遭受到什麽樣的羞辱。胡姬拿了信用卡直接去了全市最大的書店。根據書店門口的電子導向指引。胡姬直奔頂層，在眾多書架遮擋的角落，一間毫不起眼的，沒有門只有垂下來的一半門簾遮擋——上面畫著一顆大大的紅心，紅心裏是白色鏤空的「18+」字樣的房間闖進了胡姬的視線。

　　就是這裏了吧？

　　胡姬穿過書櫃的阻隔，大步、快速地走到了「18+」房間的門口。剛要掀開門簾，身後一聲冷不丁的咳嗽讓緊張的胡姬嚇得差點原地起飛。冷汗直冒的她回身望去，一位兩鬢有些白發，帶著眼鏡，目測一米八左右的肥胖圖書管理員站在了她的身後。

　　幹什麽的？

　　買……買書……

　　買書？你多大了？來這種地方你家長知道嗎？

　　管理員一臉鄙視地看著胡姬，高傲的不行。

　　果然和胡蝶猜的一樣。對身高和罩杯十分在意的胡姬強壓火氣，從肩上挎著的包包裏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遞給了管理員。

　　胡雪，19XX年……我去，真看不出來你都二十多了！

　　當！然！我！現！在！能！進！去！了！吧!

　　胡姬對管理員輕佻的語氣和口吻很是不爽。她咬著牙，瞇著眼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一字一頓地詢問自己是不是可以進去選書了。

　　哦，當然可以。拿好你的身份證。對了，問句不該問的，你想進去拿哪種類型的書呢？

　　啊？

　　拿回身份證的胡姬被管理員的這番話給問住了。她一個深居簡出，一心撲在實驗研究上的理科女胡姬和姬朗一樣，對於兩性的知識儲備幾乎為零。見她一臉天真，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圖書管理員有些納悶，緊接著問道：

　　你……不會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

　　嗯……嗯……

　　這麽說，這書也不是給你自己買的，對吧？

　　對……是……是給我……弟弟，弟弟……買的……

　　一聽這話，管理員頓時福至心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著不住點頭。看到管理員的表情，胡姬知道一定是他誤會了什麽。剛想開口解釋，只見管理員非常紳士地幫她掀起了房間的門簾，自顧自地說道：

　　終於，終於啊……這種只有在書中才會出現的「禁斷」的故事橋段，終於在我的有生之年遇到了！

　　什麽「禁斷」，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啊？

　　沒事，小姐。我只是太激動了。在此，請允許我為剛才的失禮行為道歉。胡雪小姐，歡迎你來到「大人的世界」……

　　最後的結果嘛，書倒是買回來了。只不過不是胡姬買的——因為她剛邁進房間，清澈純潔的眼睛瞬間被大量五顏六色，沖擊強烈的「馬賽克」填滿，幹凈的像塊白布的思想毫無準備地掉進了五花八門，魚龍混雜的「兩性」染缸，瞬間被「汙」了個徹徹底底。於是乎在那間「18+」的房間裏僅僅停留了十幾秒，胡姬就因為承受不住這樣猛烈的「視覺沖擊」緊接著就昏了過去。

　　等到她再次醒來時，周圍的場景又變回了最開始的書架林立的普普通通的書店的樣子。胡姬剛要起身，一塊濕毛巾從她的腦門滑落掉在了她的褲子上。

　　醒啦？

　　是管理員的聲音。

　　我，我這是……

　　見胡姬醒了，一旁的管理員端著一杯茶水遞給了胡姬，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也怪我，明明知道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也沒給你提前打好預防針……書我幫你選好了，等會兒結賬的時候我給你打個八折。

　　書選好啦？可……

　　沒事，你就拿回去給你弟弟看就好。我也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只有男人才更懂男人。

　　管理員從身後捧過來那包用牛皮紙包好的色情雜誌。遞到胡姬手上時，沈重的包裹差點讓她摔個跟頭。捧著包裹的胡姬像做賊似的邁著小碎步走出了書店。現在她的腦袋裏已經完全被那些見不得人的「馬賽克」塞得滿滿登登。就連剛才管理員叮囑她的「包裹底下最後一本書千萬別給你弟弟」的囑托也都忘了個一幹二凈。坐上回家的公交，腦海中不斷閃回的「馬賽克」讓胡姬的臉上一陣陣的發紅發燙，她閉上眼睛，試圖去在腦中不停地推導理科公式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可還沒推導幾步，一對赤裸的男女立馬就在眼前浮現，開始上演了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盛宴」……

　　別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胡蝶聽到有些心煩，厲聲呵斥道。

　　人家就是委屈嘛！都說了不想去的……

　　胡姬被媽媽胡蝶的呵斥止住了哭聲，頂著哭的通紅的雙眼和她理論爭辯。而一旁的姬航卻偷偷地朝那包牛皮紙包裹伸出了手，卻被眼尖的胡蝶一巴掌打了回來。

　　你，回房間去。等下叫你出來吃飯你再出來。

　　啊？憑什麽啊？

　　怎麽，你小子還想看這個？這是給你弟買的，沒你的事。

　　那為什麽給他買嗎？姬航有些不服。

　　為什麽？為什麽！你哪來的那麽多為什麽？

　　胡蝶被問的有些煩躁，她挺起孕肚就朝姬航的身上撞去。姬航沒有辦法，只能灰溜溜地有些怨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嘭」的一聲重重帶上了房門。

　　來吧，姬朗。打開它，都是給你買的。

　　胡……姐……我，我……不……看……不，不……好……

　　這孩子，這些都是對你的病有好處的。聽話啊，來，坐下。

　　胡蝶勸說著有些抗拒的姬朗坐下，徹底止住哭聲的胡姬也打算離開，剛要起身，卻被胡蝶攔了下來：

　　你幹什麽去？

　　回房間啊。

　　你得在這兒跟你弟弟一起看。

　　胡姬被自己媽媽的離譜發言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麽我要和他一起看？

　　這書不都是你買的嗎？你好好給你弟弟「介紹介紹」，他之前又沒看過。

　　胡蝶說的振振有詞。此時的胡姬真是啞巴出黃連，她哪知道圖書管理員幫她選了什麽啊！沒辦法，胡姬只能硬著頭皮打開了包裹。看到雜誌封面的一瞬間，那片熟悉的讓人作嘔的「馬賽克」又開始在胡姬的腦海中死灰復燃，她強忍著內心的抗拒一本一本地將雜誌鋪開在茶幾上。五十本，整整五十本。鋪滿了整個茶幾桌面的雜誌的封面各個淫亂不堪，看著這些雜誌，胡蝶看待自己女兒的眼神都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胡姬也是豁出去了，誰讓這些雜誌都是自己帶回來的呢？這個啞巴虧只能吃了。包裹中還剩下最後一本，但卻被一張白紙蓋住了封面，上面似乎還寫著什麽。

　　胡雪小姐，這本書是我個人贈送與你的。記住千萬不要讓你的弟弟或其他家人看到，切記切記。

　　雪兒，你給我解釋一下吧。

　　胡蝶的目光霎時間冷了起來。胡姬這邊也是滿臉的不知所措。她想去解釋，可卻又不知道從何處講起。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而就在此時，不明所以的姬朗一把撕下來這張白紙，露出了雜誌的封面：

　　一位身材高挑，濃妝艷抹的金發白膚的歐美女郎，赤裸著身子，驕傲大方地向面前的讀者展示著她修長的M型開腳，雙腳踩著碎鉆的恨天高的橘紅色鞋底和她白皙的皮膚交相輝映，她的左手的手指微張，粉紅的嘴唇中露出點點稚嫩的舌尖，輕佻地舔舐著左手中指上的白色奶油，而她的右手則毫不避諱地伸向了光滑的外陰。右手的食指和無名指輕輕掐住兩半陰唇的外側，讓它顯示著更加立體迷人，而不老實的中指卻伸進了女郎粉的發紅的陰道之中。

　　客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被封面震驚，面色通紅的姬朗咽了咽口中不斷分泌的帶有甜味的口水，說出了他生病以來第一句流利通順的話：

　　《女人就該對自己好一點——女性自慰姿勢方法大全一覽》。

　　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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