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传进张朝安耳朵里，感觉到身边睡了个人的他猛地睁开眼，看到躺在身边正睡得不知道多香的丁明辉，他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昨夜的画面，他有种不切实际的幻梦感，于是朝着丁明辉的脸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男孩儿的脸，然而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丁明辉的脸颊的时候，丁明辉睁开了眼睛，张朝安的手僵在了空中，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早上好。”

丁明辉眨了眨眼睛，脸上满是迷茫的神色：“朝安哥？”他撑起身子坐起来。被子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滑，他发觉自己身上没穿衣服，这才眼疾手快抓住了快要露出下身的被子：“我怎么会在你家？我……我衣服呢？”

张朝安鼻子里还能嗅到一丝酒气，可能是昨天两人亲吻时候留下的余韵，可是那时候的丁明辉醉眼朦胧的，现在眼睛里却满是清明……还有逃避。

他分明是记得昨天的事情的！

张朝安无比笃定，然而他昨天也是半推半就，要说他多喜欢多喜欢丁明辉，肯定是喜欢的，但更多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虽然昨天这种感情已经开始变质了，不过在小孩儿明显想要退缩的情况下，张朝安也没有步步紧逼：“嗯……你昨天喝了酒来着……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丁明辉微微避过他的眼神：“我不太记得了。”

张朝安心里微微失落，本来晨勃着的下身也很快就软了下去。

“朝安？起床了！”门外传来男人深沉的嗓音。

“起来了。”张朝安的声音拖长，从床上跳了起来，故意弄出了点儿动静，然后侧过头对着丁明辉低声说：“小辉你多睡会儿吧，我上学去了。”

他套上衣裤，打开门在门外跟丁明辉从门缝里对视了一眼，然后锁上了房门。

已经站到了门口的男人和女人看了眼跟出来的儿子，三人说说笑笑着踏进了楼道里，张朝安出了居民楼的时候回过头看了眼自己房间的窗户，窗户上拉着窗帘，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张朝安低下头叹了口气，甩甩脑袋冲进了街道上没有散尽的薄雾中。

丁明辉听到关门的声音，脸上的表情松懈下去，房间里的暖气刚关上，温度还没有散尽，他往后靠在了床头，被子就滑落到了他的腰线下面。

脑子里闪过刚才张朝安脸上那些根本藏不住的失落神情，丁明辉嘴角勾了勾，心里有些自得的同时，也有些后悔，昨天是真的有酒后乱性的成份在的，虽然没有跟张朝安做到最后，丁明辉倒也不觉得可惜，看情形，他只要勾勾手指，张朝安应该就会扑上来的吧？

没意思。

丁明辉撇了撇嘴，赤着脚踩在了木地板上，稚嫩却又充满着色气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他循着床沿找了一圈，才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到地上的内裤，嘴里哼着含糊不清的歌，穿在身上皱巴巴的内裤堪堪挡住自己勃起的下身，内裤上还有昨晚在酒吧没有擦干净的精液干涸后留下的痕迹，不过他没有在意，穿戴整齐之后，就毫无留恋地打开了大门，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之后，回到了自己家里。

从酒吧的出来的晚上天气就开始大幅降温了，陈森从家里翻出去年过冬时穿的衣裤，穿上身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短了一截，脚脖子全露在外面，衣服也感觉有些小了。

他看着镜子里着实有些滑稽的自己，绷了半天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买新的吧。

正好刚发了上个月的工资，自己正儿八经的劳动所得，应该够买两身衣服。

陈森想起抱着陈淼的时候那种感觉，小孩儿的身体厚实了不少，或者说陈森的身体太单薄了，两个人相差了两岁，但是站在一起几乎就跟同龄一样。

也好，那就买两套一样的。

陈森眼巴巴盼到了周五，提前下了班就想着去商场里挑两身衣服，然而他已经有半年没买过衣服了，之前都是老裘给他买两身，江边城市的春末到冬初都是短袖短裤，真让他去挑衣服的时候，陈森反而不知道怎么买了。

有心找个人问问，但老裘又不合适。

陈森这才发现他的正常社交已经脱节了太久，以前认识的同学现在都还在学校里读着书呢，他翻了翻手机里的通讯录，眼睛停在一个人名上面。

徐康。

陈森想起那天第一次看到徐康的时候他那一身衣服，看上去确实很好看，陈森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电话。

徐康接的很快，电话那头的动静陈森听着很熟悉，他嘴角抽了抽：“在忙呢？”徐康声音带着笑意：“是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话语的间隙中夹杂着肉体的撞击声，陈森心里怪怪的，不过他也没太在意，他们爱干嘛干嘛：“你……你之前那身衣服多少钱买的，什么牌子？”

“问这个干嘛？”徐康撇了撇嘴：“不知道，我让丁明辉给我买的。”

“丁明辉？”陈森想起那晚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他叹了口气：“行吧，算了。”

“诶？别算了啊，他现在应该挺闲的，买衣服是吧，你说地址，我让他去找你。”徐康大包大揽起来。

“能行吗？挺麻烦人的。”陈森还有些犹豫。

“你请他吃个饭就行，他现在估计快现穷死了。”徐康划拉了几下手机：“你在哪儿呢，快点报地址，我很忙的。”

“我在银泰广场呢。”陈森抬眼看了看附近的店铺：“我在哈根达斯门口等着他吧。”“那你还得搭上一份冰淇淋。”徐康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谁啊。”老裘的脸埋在枕头里，听上去闷闷的。

“你肯定猜不到。”徐康嗤了一声，也懒得打字了，直接给丁明辉发的语音消息：“小辉！陈森在银泰广场哈根达斯门口等你，说请你吃饭呢，赶紧去别让人等急了。”

在家里闷了好几天的丁明辉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想了想陈森是谁，然后记起来是那个跟徐康长得有些相像的男孩儿，这才提起了点儿兴趣，他边往外走边给徐康回消息，只可惜徐康已经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开始了辛勤的耕耘。

陈森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翻看着陈淼这几天晚上给他发的消息，脸上禁不住挂起笑容，小孩儿已经迫不及待要跟他见面了，虽然两个人分开才不到一周，但是语音消息里陈淼的语气中总带着点儿委委屈屈的哭音，陈森听见就觉得受不了，只觉得这最后的几个小时都是如此难熬。

他正坐立不安的时候，就看见一双鞋停在了自己视野的余光处，他抬起头看过去，对方也正在看着他：“陈森？你找我？”“啊，丁明辉，你来得好快啊。”其实陈森也不知道丁明辉多久能来。

丁明辉笑了笑：“什么事儿啊，你还通过徐康找的我。”说起来也是相当的魔幻了，丁明辉过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味，不过来都来了，他也就随遇而安了，反正从那天晚上看陈森找他应该不是为了上床，所以他也不太在意陈森的目的。

“我想买身衣服，想找个人参考参考。”陈森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那什么，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大冬天的，算了吧。”丁明辉摇了摇头：“等会请我正经吃饭就行。”

陈森点点头：“行。”他虽然还不太熟，但他觉得丁明辉这人似乎也没有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么片面了，于是他也就说开了：“我穿着比较好看的就行，钱……别太贵。”陈森摸了摸兜里的现金，其实应该是够的。

“别太贵是多少？”丁明辉眨眨眼。“一千两千都行，就衣服裤子。”陈森眨了眨眼。“那就是一千咯。”丁明辉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森的身材：“多了，都用不上这么多，跟我走。”他轻车熟路领着陈森就往楼里钻，陈森赶紧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在卖服装的三层逛了两个多小时，才挑好了一身衣服裤子，陈森都买了两份，多出来的钱还买了两双板鞋。

丁明辉算是回过了味来：“你这是要送一套给别人？”陈森嗯了一声：“是啊。”“我就说，买两套一模一样的。”丁明辉啧了一声：“好嘛，饭是没吃到，倒是先吃上狗粮了。”

陈森笑了笑：“我先把东西存着吧，然后请你吃饭。”“我上四楼等你吧。”丁明辉砸了砸嘴：“四楼有家草帽鱼，我喜欢吃他家的锅贴饼，你吃鱼的吧？”

“我不挑。”陈森跑向远处的储物柜，丁明辉先上了楼，看了眼没有在排队的草帽鱼店门口，走了过去，迎宾的服务员姐姐把他带到了一个四人桌边，他点了一份招牌草帽鱼，搭了两份锅贴饼，然后就看见陈森走进来坐在了他对面，他把菜单往陈森面前一推：“正好，你点吧，我已经点了草帽鱼了。”陈森点了份干锅千页豆腐和糖醋里脊，就放下了菜单，两个人坐着等菜的功夫，丁明辉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一个来电显示，陈森看了一眼，随即目光一凝。

丁明辉看了看手机，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而是又按了一下电源键，熄灭了显示屏。

他感受到陈森的探究的目光，抬起头对着陈森笑了一下：“看着我干嘛？”“你认识张朝安？”陈森挺想感叹一下世界很小，不过想来他们这附近也就两个初中，虽然丁明辉不在本地读书，真要认识张朝安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丁明辉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张朝安。”他的目光里充满着真诚，但是他说的话陈森一个字都不信。

那个号码他记得，就是张朝安的，而且丁明辉的来电显示备注也是一个字母z，然而丁明辉很明显不想跟他聊关于张朝安的话题，对方刚帮了他一个忙，陈森也很知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手机的屏幕熄灭了又亮起来，丁明辉啧了一声，脸上的不耐烦在接起电话的时候变成了笑意：“哥你找我啊？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呢！”他看了眼对面的陈森，陈森对他摇了摇头。

“你不认识，我同学，放假了跟我一起回来的。”

“好，周末见。”三言两语，丁明辉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在掌心转了一圈，似乎是在把一个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他的脸上多少有点儿挂不住，讪笑了一下：“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哥哥。”

“嗯。”两个人异常默契地没有再提张朝安的名字，陈森吃饱之后就去结账了，味道确实不错，价格也不贵，他跟丁明辉打了声招呼，拿了存好的衣服鞋子就回了家，下午六点的车，到了沙市快十点了，他把该带上的东西都拖进行李箱，然后就直奔着火车站去了。

初三学生周五也有晚自习，等陈淼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家里依旧没人，他妈今晚回不回来都是两说，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并没有更新的聊天记录，整张脸一下垮了下来，他坐着生了会儿闷气，终究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哥？”

“嗯。”电话那头的陈森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偶尔有几盏灯火在远处飞快地闪过，在听到陈淼的声音的时候，他本来躁动不已的心情却突然安定下来：“淼淼你放学了？”

“哼，你为什么没回我消息啊？”陈淼语气里带着委屈。

“忘了。”陈森失笑，他是真忘了，今天他算是连轴转的，脚不沾地。

“……”陈淼闻言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陈森察觉到小孩儿的情绪不太对了。

陈淼的声音里带着堵堵的鼻音：“哥，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想你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你是不是骗我啊，你明天真的回来看我吗？”小孩儿患得患失起来。

“啊，这个……”陈森犹豫了一下。

陈淼立马就炸锅了：“你就是在骗我！我这就打车……”

“我啊，我应该还有四十分钟就到站了啊，淼淼。你得快点儿来车站接我了，我怕我会迷路。”陈森叹了口气：“快来带我回家。”

陈淼往门外走的脚步一顿，然后猛地又加快，他一边跑一边说：“我来了，我这就来了，哥你等着我啊！”少年跑过一个转弯处，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在地上，然而他稳住身形之后又开始狂奔，幸亏是在小区里，晚上车也不多，等他出了门坐上了出租车，这才记起来：“哥，你在那个站下车？”

“南站。”陈森的话语里带着笑意：“别着急，时间够的。”

“师傅，沙市南站。”陈淼用方言说了一声，然后又扭头跟陈森嘀嘀咕咕起来。

陈森在列车到站的时候才挂断电话，抬起头从头顶取下行李箱，跟着人潮就往出站口走，出站口外面站着一些大妈正在招呼着什么安排晚上住宿什么的，陈森没搭理，扫了一眼没看到陈淼的身影，就往另一边的出站口走去，陈森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就要给陈淼打电话，却在下一个转角处跟人撞了个满怀：“卧槽……”

陈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行李箱硌得他后背生疼，他刚准备骂人，眼前就一花，然后是一个熟悉的身体扑到了他身上，像个树袋熊一样缠住了他的手脚：“哥……哥……”

陈淼在他的身上蹭了又蹭：“哥你真来了……”

陈森脸上的怒容一散，随即又变成三分无奈，他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在陈淼背后拍了拍：“行了行了，别压着我了，你也就是撞到我了，别人怎么都得让你赔点儿医药费，嘶，我腰上估计青了……我真是欠你的。”陈森揉了揉被硌到的那一块皮肉，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陈淼听见他带着痛苦的抽气声，慌忙扶着陈森站了起来：“哥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太想见你了……你别生我的气。”陈淼的手拉住了陈森的袖子：“对不起。”

陈森啧了一声，看着虽然是在可怜巴巴道歉，然而眼睛里却明显闪着贼光的小孩，忍不住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行了啊，跟谁学的，去，把行李箱拖着。”陈森指了指躺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行李箱（行李箱：多冒昧啊），说道：“里面有给你带的东西，刚才你给我撞了一下，希望没压坏吧。”

陈淼啊了一声，蹲下去就要拉开行李箱的拉链。

“行了，回去再拆。”陈森抓住他的手：“回去你得给我揉揉背上这块儿，嘶。”

“嘿嘿，行。”陈淼的手指扣进陈森的指间，另外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带着陈森就走出了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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