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乱吃东西了啊，

就罚你，

开膛破肚。

——《失忆城风土记》其五·柯罗诺斯

“因斯尔特，是你回来了吗？”

“……蛸？！”

突然间，这声因斯尔特未能预判到的呼唤让他有些恍惚。他蜷缩着，靠上床柱的脊背传来了隐痛，就在神经抽搐时，一种他熟悉的感觉又翻涌起来：

微麻、酸辛，甚至还莫名有些绵长的空虚感，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蛸还活着？”

因斯尔特很高兴，若这世上还能有一条证据，能支撑他这个想法。

“蛸不但还活着，而且就在眼前？！”

这消息已让他几分激动，好似一件十足的好事，对于他这个不得不从通风管线逃回自己家的人来说，因斯尔特羞于提及，但在经历过无数次内心的挣扎之后，他也对此无奈起来：

“只有蛸在，才会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然而只有一声，

伴随着一阵轻缓且熟悉的叩击之后，房门再次回到了平静。

为什么？

就像一个，他因斯尔特因为思念而做的梦一样……！

可他真的好想他，

至少，也将这个梦做完，怎样？

…

一旁的兜兜看看出了因斯尔特的期望，就在那一瞬之间，很难相信原本一个不苟言笑的家伙，竟会变得如此脆弱。

但兜兜也听见了，真是有谁在敲门，

兜兜听得出来，对方的动作迟疑，像是在犹豫，难以置信，

又或是……在恐惧什么呢？

于是他凑上前去，伸出双手分别盖上了因斯尔特和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目光犀利，就这样持续了三秒——

他不得浇灭因斯尔特激动燃起的火焰，那火焰炽热真诚，太过鲁莽，看不到细节，甚至有些敌我不分。

……

窗外的广告灯照到了镜子上，又经过桌面的反射打上了兜兜露出的胸肌，霎时间冒出夜之斑斓——不得不品鉴的是，难得的沉着冷静给了这少年几分敏锐与可靠的气质，让他都有些不像他，更加诱人了。

叩，叩叩，

三秒后，兜兜重新伸出手来，走向门口，敲出了与外头节奏相同的声音。

叩，叩叩，

……

“啊——什么啊，根本就没在的嘛！亏我还好不容易过来一圈，白费功夫~”

门外的确是蛸的声音！

蛸的声音突然变大起来，原本紧张地贴附倾听，转而变为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在不经意间，他紧紧捏住的手也终于放开了，

因为他得到了，自己期望之中的答案。

“呼——你这朋友还挺聪明的嘛，因斯尔特~”

解决完此事的兜兜如释重负，语气又开始变得轻挑，径直走回卧室，在因斯尔特面前摆弄起胴体来……！

“兜兜，你干什么……！”只见因斯尔特一把推开少年的屁股，言辞激烈。

“哈~哈~诺，我在门口找到的，就给你咯臭哥哥~”

因斯尔特正疑惑着，驱使着视线在兜兜身上几番窜动之后，终于找到了那张被夹在腋下的纸条：

“致因斯尔特：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你写这种东西，但我真的很担心你，小特。我不敢去想，就是那——你死掉了。

所以我写了这张纸条。如果你还活着，我不知道你还会出现在哪里，只好把它放家里了。

听着小特，虽然我很想你，但，暂时还是别见面了。

当晚，我被迷晕了，然后被人带了出来，然而，那个带我出来的人我认识，我居然认识，他就是老板闪蝶。

真要命！我立马就反应过来这是个圈套！小特，你可千万别有事……

老板将我放到了公司前门，然后就扑棱着那双闪闪发光的蝴蝶翅膀走了，他走得匆匆，我根本套不出话来，唯一肯定的就是：我是个傻瓜。

我不知道他们串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小特。但他们还没得逞，恐怕你母亲遇害也是因为的这件事，他们手眼通天，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个笨笨的家伙，我哪有什么办法啊——

总之太危险了！我明天就辞职，上天保佑，希望我那炮友还能收留我。

要是你回了家，千万别待太久，小特。

蛸”

紧接着，在纸条下方还有几行潦草、拥挤的字迹，也是蛸所写，但看上去并非同一时间，就连纸条本身也因为这次追写，多出了几处慌乱的折痕：

“闪蝶和那些高层雇员离开了公司，闪蝶院已经空了，小特。

至于我？我辞职了，别担心，我还能活下去。

你要是暂时没处去，就去我原来的公寓吧。我改了住址，但那间公寓在本周内还能住，虽然它在繁华地段，但有独立的安保和隐私，就算坏人们要搜，眼下也还安全，你别走大门进去就好。

另外，我托炮友给你买了辆车，别担心，是没有标记的车，就在公寓的地下车库里，钥匙在梳妆台。

整个中城区都不安全了，你也要担心啊，小特！”

……拉拉扯扯写了这么多，难怪整张纸上都塞满了字。

“没想到，蛸不但活着，在这么短时间内，竟还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这东西让因斯尔特摁了摁太阳穴，不禁有些潸然。

可在他的印象里，蛸分明还是那个跟在自己后边的小鸟依人。

真是一个清冷的晚上啊，

因斯尔特感叹道，他乱瞄一眼房间便发现了几处物件：蛸送的玩偶，蛸的照片，已经那些曾经和蛸在过去一起的阳台，餐桌，床褥……

那些记忆，

一会，便让回忆装满了大脑，因斯尔特只觉得有些孤独，不舍，以及对现在这个自己无能的愤怒。

“无论如何，蛸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便只能破涕而笑，让蜷着的脊背重新舒展回来。

“呐，臭哥哥，我能八卦一下吗？刚刚门口这个人，也就是，蛸啦——他是你谁呀？”

有些脸红的兜兜悄悄压低了身子，缩进了因斯尔特的怀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蛸？……我的同事、朋友、邻居。八岁时，他酗酒的父亲在街头闹事，死了；十岁时又遇上母亲自焚，差点就没这个人了，幸好被我和养母从火里救了出来，之后便住在一起。”

因斯尔特略有些麻木地说着，这段过往，就好像——附近的建筑早被无数次的烈火洗礼过，都看不出本色了一样，

“走吧兜兜，咱们去蛸的公寓，也给你这穷孩子看看，他靠屁股换来的好生活？”

（二）

车水马龙，

一时间——

我成了别人的踮脚物。

——《失忆城风土记》其六·柯罗诺斯

“啊……干嘛？你又在哼诗了，因斯尔特。”

兜兜正站在玄关处，在那块水晶磨砂的台阶上，他伸出了自己的小脏手，拉开一扇螺钿镶边的鞋柜——一连串定做的拖鞋让他目不暇接，其中的半数，竟还装饰有一个跟因斯尔特神似的LOGO。

兜兜看不懂这些，消费不起，对于一个常在瓦砾与尘土中辗转腾挪的穷小子来说，他看不懂宝石，猜不准报价，只能朦胧地认识到，那是一种不配让自己拥有的东西……忽得一股酸涩与不解涌上心尖，兜兜挠了挠头，转而对因斯尔特哼诗的习惯吐槽起来：

“你总是在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臭哥哥。”

兜兜说到，有些粗野地说到，他是个完全纯洁的孩子，纯洁地浸泡在与自己相关，与贫穷相关的苦难中，再难有能力去看清世界。

哪怕，哪怕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在苦难中了。

…

……但哪有小孩不好奇大房子的！！

想着，兜兜机灵地转了转眼珠，将自己的思绪带了出来，

“哇！那个是什么？！小便池！是小便池在发光诶！！”

“兜兜……那是给扫地机器人充电的插座。”

“诶？！原来，扫地机器人是用下面充电的吗！因斯尔特？”

“…”

兜兜惊讶又不解地看着因斯尔特，一面撅着个屁股躲到了台柱的后面，就像个幼儿园的小孩第一次见到了警察一样——眼里充满了憧憬、激动与敬畏之情，

他的眼眸同朱砂，皮肤好似纯色玳瑁，内敛深邃又玉润光滑，纵使今夜的劳顿也难掩姿色，在灰蒙蒙的杂色污垢下，少年的骨架纤纤精致，五官俊朗，虽然还谈不上绝美大气。

但也招人喜欢啊！

这么可爱的孩子，关注点也太低俗了！

“你咋不说话了嘛，臭哥哥……”

“……不怪你，兜兜，我有点累了，咱们去洗洗睡吧。”

噗，

他们都是穷人，因斯尔特又能说什么呢？

因斯尔特也释然了，一想到这，他不禁一笑，将自己原本堵在嘴边的吐槽又咽了回去，为自己又多了个差不多见识的朋友而庆幸道。

切，又不是所有人都吟诗作对，

星空和月亮照常高挂！

贵重的艺术品，不过是自己回忆的一角罢了。

“哎——呀~因斯尔特你可真是个禽兽啊~”

“戏真多，兜兜，自己送我一大屁股，还在这笑话。”

“嘻嘻~”

趁着月光清冷，室内的凉风刚好能中和掉一点夏夜的燥热……

啪，啪，

兜兜抄起手来，将因斯尔特的手摁在了自己的屁股上，轻拍了两声。

“那你是要呢~还是不要~”

只见那屁股紧俏，几点高光，在不经意间，兜兜已将遮羞布扔到了垃圾桶里，这煞风景的东西——不要了！。

“陪我，先来快活一会嘛~”

少年的精力如此旺盛，初尝禁果的体验早勾住了兜兜的魂魄，言语间，还没等因斯尔特的加以爱抚，沟壑中，已然出现了一个小鼓包，弹出了一棵小树苗。

“我喜欢你，兜兜。”

于是乎，因斯尔特一步上前，将这称心可人的少年抱在了怀里，说出了那句准备很久的告白辞：

“宝贝，和蛸在一起时，我根本不知道恋爱的感觉，直到我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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