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董棋萧瑟离去的背影，张楷权的心中莫名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舍。可是仔细想想，自己和董棋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更何况人家有男朋友，自己甚至就连追她的资格都没有啊。

眼睁睁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张楷权却发现此刻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突然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可能还是自己太弱了吧？要是自己比那个护士小姐姐强的话，董棋就不会被对方这么光明正大地「夺走」了。

不过当张楷权想起自己和董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自己只是被派来保护她时。他的心中就如同被一口咬开的柠檬籽一样，泛起一阵酸中带苦的味道，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那自作多情的想法甚是可笑。

直到不远处电梯门完全关闭，董棋和那个护士小姐姐彻底消失在张楷权的视线中后，他才像是梦中惊醒一样，脸上本来呆愣着的表情，突然变得一阵青一阵白，似是在懊恼，但却又满是苦涩。

董棋能在普通人世界一路摸爬滚打过来，让自己在满足自我实现的同时，还能让事业至少发展到自负盈亏的程度。除此之外还养活了跟着自己干的一票人。这种能耐可不是谁都具备的。

确实有不少精神力者自认为天赋不行，不想在精神力者世界受气。本着愿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原则，他们放弃了精神力方面的发展，像董棋这样，选择回归普通人世界。

看似精神力者回归普通人世界像是一种降维打击。可实际上，所有事组织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滥用精神力在普通人世界做一些越界的事，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所以通常情况下，选择回归普通人世界的人，最终几乎都躺平了。毕竟仗着精神力，这些人不需要怎么努力就可以过得衣食无忧。既然如此，又何必要作死呢？

普通人世界犯了事，一般也只是进去踩缝纫机或者糊纸盒而已。即便是十恶不赦手上沾满血的暴徒，最坏的情况也只是被除以死刑。虽然听起来很糟糕，可某种意义上，就算是死刑，都属于非常人道的了。

要是干了什么坏事被组织抓到，受到组织的惩戒，那下场恐怕比普通人世界的死刑还要恐怖。

和一般躺平的人不同的是，董棋即便选择了留在普通人世界发展，也完全没有仗着精神力和组织的科技去做一些违规的事。她始终都在通过自己的方式，朝着自己理想的方向努力。

如此在普通人世界一路打拼过来的董棋，自然就养成了一种领导者的气质。然而，即便是董棋，当她和那个护士小姐姐并排站在一起时，她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气场压制了一样，总有一种矮人一头的感觉。

两人进电梯时是在组织收容所的一楼。董棋原以为护士小姐姐会带自己到楼上去的，结果却见对方用手腕在电梯的感应区刷了一下。本来只能到 B2 层停车场的电梯，下面居然出现了 B3 的隐藏按钮。

这出乎预料的操作，饶是见过了不少风浪的董棋也在一瞬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不过她很快就把震惊藏了起来，让自己保持着平静的姿态好奇道

「我记得 B2 就是停车场了」

「原来这个地方还有 B3 层吗？」

董棋那一闪而过的震惊或许能躲过普通人，可在护士小姐姐这里却没有办法藏匿。见董棋还在努力伪装自己，护士小姐姐只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坏坏的笑容，眼睛望着电梯楼层往下的电子显示屏，直接高冷地无视了董棋的话。

董棋偷瞄了一眼护士小姐姐，发现对方脸上是一副玩味的表情后，皱了皱眉用一种略带警惕的语气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

虽然董棋觉得同为组织成员，这个护士小姐姐不会伤害自己。可看对方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要搞事。以董棋那阅人无数的经验，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终于听到了董棋问出了那道夹杂着一丝怯意的问句，护士小姐姐仿佛是找到了董棋的弱点一样，脸上原本就带着坏笑的她，笑得更加灿烂起来。

本来刚刚在一楼的时候，护士小姐姐似乎就仗着她的实力，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不过当时她只是表现出了一种态度，并没有释放出任何具有攻击性的实质压迫感。

可是现在就完全不同了。董棋觉得，刚刚就在自己露怯的一瞬间，像是什么东西顺着那条被称为「怯意」的缝隙钻入到了自己的灵魂里面一样，自己似乎被「渗透」了。

此刻的自己……似乎……完全被这个人拿捏住了……那是一种如同血脉压制的感觉，在她面前自己的身体都变得有点僵硬，变得不受控。自己想迈开腿后退，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还没等董棋想明白呢，护士小姐姐就用一种仿佛洞穿一切的声音淡淡开口道

「你问我带你去哪儿？」

「不是你来找我的吗？」

「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让自己变强吗？」

嗯，护士小姐姐并没有正面回答董棋的问题。反倒是连续用了几个问句，还质疑董棋的疑问本身。更关键的是，她说的完全正确，让董棋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没错，董棋之所以会来找她，就是因为那个护士小姐姐之前所展露出来的能力让她感觉有一点点亲切。虽然董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从哪里来的，但她就觉得，对方应该能够帮助到自己。

和正常四米多的层高不同，从 B2 到 B3 的电梯，虽然按钮上看起来只是一层，但董棋在电梯里感觉下降的时间格外久。似乎下降了超过平时足足三层的高度才终于停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董棋被刚刚来自护士小姐姐的话给噎了回去，没再开口问什么。至于刚刚露怯的一瞬间感受到的强大威压，也在电梯下降的过程中逐渐消散。很显然是对方不想和自己计较，故意放松下来的。

停留在 B3 层的电梯门打开后，外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灯光很足，看起来并不会有阴森恐怖的感觉。但不知为何，明明是亮堂堂的区域，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护士小姐姐显然对这里十分了解，电梯门打开后她就轻车熟路地迈步走出电梯，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董棋那边显然就无法那么从容。她的面色有些凝重，一边通过感知能力和精神力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紧紧跟着护士小姐姐的脚步。

其实刚刚见护士小姐姐走出电梯的瞬间，董棋甚至有过一个念头。自己要不要立刻按下关门键，趁那个护士小姐姐没反应过来，独自逃回一楼去？

不过这个念头仅仅是一瞬间，就被董棋消灭了。因为董棋知道，以那个护士小姐姐的身手，自己根本不可能「趁她不注意」做出任何事。自己恐怕手都没碰到电梯按钮，就要被对方抓住了。

更何况对方如果想对付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用手。就光是刚刚电梯下降时，自己不经意间露怯被对方逮住所承受的那股威压，就足够让自己动弹不得了。

此刻的董棋虽然跟着护士小姐姐走着，可她的内心其实无比抗拒。因为这个地方明显给她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似乎自己只要往前走，就会被凭空出现的猛兽撕碎身躯。又或者被某颗寻不到踪迹的子弹贯穿头颅。

在她的记者生涯中，她产生过好几次这种对危险的感知。比如某次在一线采访的时候，差点被愤怒失控的当事人家属一把匕首贯穿心脏。当时就是感知到了危险，让她提前躲开了。

现在的这种感觉，让她身上莫名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才走出电梯十来米，董棋终于还是没忍住，怯生生道

「那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感觉……这里让我很不舒服……」

走在前面的护士小姐姐头也没回道

「哦？你感受到了那些人的恶意了吗？」

「看来你的感知能力比普通人要敏锐不少」

虽然董棋还是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但听到护士小姐姐一本正经地在和自己说话，这让董棋的心里踏实了不少。有时候恐惧就是如此。沉默会把恐惧放大，一旦有人和自己对话，沉默的放大效应就会被打破。

董棋对于自己情绪的控制也十分到位，当董棋再次问出下一句时，她刚刚那怯懦的部分已经基本没有了。剩下的更多的则是存粹的好奇。

「那些人？」

「意思是这里有一些杀气很重的人吗？」

护士小姐姐对此似乎并没有在意，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道

「别管他们，你跟我走就对了」

虽然董棋心中还是有疑惑，不过既然护士小姐姐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好意思追问。在走道的尽头拐了个弯之后，刚刚那股让董棋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也随之消失，这才让她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

这 B3 层的面积似乎比地面上的还要大，董棋怀着一颗忐忑的心，随着护士小姐姐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进入一个房间里。虽然没有用尺子测量，但以董棋的感觉来看，自己应该已经走出地面那栋楼的范围了。

最终董棋被带到的这个房间，里面看起来也没多特殊，就和普通的医院病房没什么区别。可能比起普通的病房，多了一套医生用的办工桌，仅此而已。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可能是这房间隔绝了精神力探查吧？

其实都不用进入这个房间，就刚刚在外面走道上的时候，董棋也看到了很多房门。但她的探查能力仅仅能作用于走道的空间，根本就无法感受到每个房间里面的情况。

不过这种事董棋并没觉得有多意外。要是组织的地盘可以被人随便使用精神力探查，那组织的防卫力量也实在太过薄弱了。反倒是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才显得更加正常。

不过自己似乎并没有权限知道这些事吧？毕竟就算是当时被自己和张楷权救回来的那两人，他们也只是住在了地面的部分而已。也不知道护士小姐姐带自己来这里是想干嘛……

护士小姐姐还是带着一开始那种玩味的笑容，望着正在探查房间内部情况的董棋道

「你的体质似乎很有意思」

「一般的性刺激根本没法让你达到绝顶，只会让你一直充能是吧？」

「所以你才会像个性冷淡，一般的性刺激对你而言就只是隔靴搔痒？」

听到对方一下就说破了自己体质的特殊之处，董棋还是有些惊讶的。不过想到对方是某个大佬派来照顾自己的，那么提前了解过自己的信息也不是没可能。

还没等董棋开口说什么呢，护士小姐姐紧接着就来了一句

「行了，你现在把自己脱光，躺到床上」

这话让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董棋愣了一下，一时间尬住有些不知所措。

见董棋没有照做，护士小姐姐等了几秒后冷哼了一声继续道

「你还害羞了？这里又没有男生」

「就上面那个对你眉来眼去的张楷权，甭说他没有探查能力了，就算有也无法探查到这里」

「这里只有我，你放心脱光，不会被我以外的人看见的」

听到这话董棋脸上更是懵。主要是中间那段「眉来眼去」的形容，听到的瞬间董棋还觉得护士小姐姐是故意挑拨。可仔细想想，张楷权那家伙……对自己的表现确实不太对劲……他对自己似乎确实有一种奇怪的情愫……

见到董棋的动容，护士小姐姐又像是找到了某个突破口一样，嘴角增加了些许弧度，坏笑道

「让那小子保护你到底是谁安排的？」

「这不是让羊入虎口吗？那家伙不要监守自盗就已经很不错了」

董棋又是一愣，脑子一下有些转不过来。一方面是，护士小姐姐会问出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是无法理解的。这个护士小姐姐和张楷权难道不是一路的吗？另一方面是，董棋并不觉得张楷权会像护士小姐姐说的那样「监守自盗」。

而且张楷权后面是杜老师，除非他脑子坏掉了，否则就算是对人生丧失理想了也应该自裁，而不是作死到违反杜老师的命令在地狱边缘疯狂试探。要知道，被杜老师收拾，那恐怕是一种足以让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的无上残忍。

董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现在隐隐觉得这个护士小姐姐并不是杜老师的人。对啊，自己似乎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点。这个护士小姐姐一开始称呼那个托她照顾自己的人为「混蛋」。

虽然这家伙的性格似乎就是如此，但如果那个人是杜老师，她真的敢如此放肆吗？敢称杜老师为混蛋的人，据自己所知除了戴渔应该还没有另一个吧？

这个护士小姐姐虽然很强，是足以碾压雪花菲力小队的强。可问题是，如果和戴渔或者杜老师比起来，这家伙明显就不够看了。所以正常而言，她应该不敢管杜老师叫「混蛋」才对……

而她却知道自己的信息，知道自己体质的特殊性。排除雪花菲力小队的人，排除杜老师，那么……这个人是……

董棋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道

「是戴渔让你来帮我的吗？」

董棋这个反应倒是让护士小姐姐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

「噗，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要不然你以为呢？你难道觉得我是做慈善的？」

听到护士小姐姐的回答，董棋莫名松了口气。要是杜老师那边，那可确实是招惹不起。而且自己完全捉摸不透杜老师的想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如履薄冰，让人十分憋屈。相比之下，戴渔做事虽然没什么章法，但人要好相处多了。

不过董棋这口气才刚松下去呢，护士小姐姐下一句话又把气氛给搅乱了起来

「虽然那个混蛋让我照顾你」

「但她只说让我协助你成长，至于中间要吃哪些苦头，她似乎并不是很介意的样子」

「反正只要不把你弄死弄残，我应该就能交差」

这话顿时让董棋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明明是戴渔找来的人，却是这样一个狠人吗？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护士小姐姐和杜老师那种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连遗言都不给人留的无解风格比起来，她至少还会先嘴炮几句。她要是反派的话，显然也是一个不太专业的反派。

董棋的脑子飞快转动着，随后陪着笑，用一种劝解的语气道

「好吧，我现在明白了」

「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下」

董棋手指了指天花板的方向继续道

「上面的张楷权是杜老师的人，你最好别把他得罪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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