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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十月二十二日，子夜一时。

这场“闹剧”所幸得以一个不坏的结局收场。

戈斯在交战过程中与那个追击他的敌人缠斗，身上多处被抓伤，肩膀、小腿也被利器划破。虽然伤得不重但都是被来自污秽地的野精灵所伤，还是需要一些必须的消毒与药物处理的，而必需的药品都已经分配给先前返程的伤员。只帮他进行简单的清洗与包扎，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前往乐谷镇，行程必须更加缩短时间。

戈斯向队伍报告了之前的情况，包括敌人的行动方式，逃走巫师的特征，以及对方所使用的肉味迷香配合催情幻术的伎俩。

说到此处，魁卡不禁向小刀投去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因为他知道除了迷香与幻术外，他的好弟弟慷慨提供的高档银叶子酒更是功不可没……这目光深深刺痛着小刀的神经，相比魁卡对他的冷视与沉默包庇，他倒是希望兄长能结结实实扇他一个耳光，或者给他一拳也好，将真情实感与怒意发泄出来，总好过现在这样，用一个眼神在兄弟之间划出又一道深深鸿沟。

戈斯无法正常的大声说话，只能在魁卡耳边轻声耳语，然后借由魁卡转述出来。在报告最后，他诚挚底下头向队伍表达歉意，由于他的疏忽与懈怠才让小队陷入险境。

“不，这不全是你的失误。”

魁卡安慰身上缠着许多绷带的好友，而这句安慰的话同时也是对另外几人的震慑。

小刀动机不纯的银叶子酒，以为可以借机跟老哥亲密亲密；穆武拓也在为当时自己迷迷糊糊就把持不住，跟他的队长一通乱搞而自责；一丝不挂的阿迦尔还流着口水呼呼大睡……

“至少我们仅剩的秘银保住了，”魁卡接着说，“没想到会有巫师在此埋伏，连山谷腹地都越来越不安全了。好在最后关头戈斯把他逼退。”

“我想用绳钩将他绞杀，没想到他一声尖叫启动尸爆后竟然……化作一团血雾飘走。”戈斯用沙哑的声音说。

“相当罕见的敌人，今后还得小心提防。各位抓紧时间休息，我们黎明前出发。”然后他对哥布林低声说，“再辛苦你一下，继续保持警戒。”

哥布林点了点头并竖起了拇指，“没事，我现在又精神了。”

正当魁卡准备起身，打算到瀑布下去冲洗自己污秽不堪的身体时，一旁的穆武拓却叫住了他。

“那个……魁卡，长官，谢谢你。你刚才救了我。”

“应该的。”魁卡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回应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你……你没受伤……吧？”

刚才说话间，穆武拓自然是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这个绿皮的巨汉，反复打量着这个赤身裸体仅用一块从敌人身上扒下的破衣烂衫遮住裆部的奥克兽人，真就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一处伤口，他身上那些几乎干掉的深色血污也显然不含任何他本人的鲜血，这真的可能吗？

“我没事。”魁卡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谢谢你的关心。”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没事？你是铜墙铁壁的肉体吗？穆武拓没能问出口，血誓者真的能恐怖如斯？刚才退敌的场景在脑子里不断闪回，如此胡来的战斗方式、不计后果的保护手段，到头来竟然毫发无伤，更不可思议的还有那一眨眼功夫就放倒了十多个扑上来的敌人，这就是……胜利之血魁卡，这家伙是……怪物吗？无敌的吗？

部落中的知名武痴穆武拓，自认为对现今存在的大多数血誓者都颇有了解，可眼前这一位还是多少有些突破认知，让他不自觉产生了比敬仰更深层的情绪，畏惧。

“喂，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对不起，长官。”

个人能力就像一张底牌，通常不会向别人主动透露，所以魁卡不愿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径直朝夜色中的瀑布走去。

山风载满湿气，卷起水雾，拨弄树梢，撩动秋草垛。时远时近的昆虫鸣叫让树林重归静谧，似乎刚才那腥风血雨的画面都未曾发生过。月光偶尔逃出蹭蹭封锁的密云，与山涧清泉一同泄落在那个高大的奥克兽人脊背，仿佛是净化一般去除掉他身上肮脏的污秽。

宽大手掌在健硕肉体上来回摩擦，搓洗掉那些干硬结块的污血，刮掉沾满身体毛发的碎肉……终于，又恢复了他完美的自然色。虽然皮肤上多出许多粗糙刮痕，但确实完全无伤。魁卡叹了口气，微微低头让泄落的水流冲刷在后脑上，闭上眼，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刚才穆武拓最后看他的眼神……不光是穆武拓，还有更多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也一一醒来，同样的目光，同样的眼神向他投射……

怪物……你是怪物……

更多的画面浮现、旋转，如同跑马灯快速翻飞，最后突然定格在那个夜晚，那个红色的房间，那个身上沾满了腥红温热鲜血的自己……

“不。”

还好，这水流清冷凌冽，很快就浇熄了魁卡心头不安的躁动。

数小时后，远方山脊之后开始泛出灰白天光，流淌的熊奔河也映出微弱的鱼鳞波光。篝火余烬仍然飘出丝丝青烟，微寒空气中还残留腐败血肉的气味。是时候出发赶路了，而且这一次他们得更加小心，谁知道那个逃走的巫师还会不会折返回来，带着更多的傀儡再次设伏。

今年算是灾年，不仅苍白岭上天象异常，这一路行程还屡遭不测，怕不是早已有人暗中布局安排下这一切，就要在这个冬季将这支刚刚复苏的部落血脉摧毁殆尽？想到这些，魁卡加快了脚步走在队伍前头，那件厚实的兽毛斗篷又重新披到身上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跟在后边的是阿迦尔，快步行走让他身上的赘肉跟着滑稽的上下晃动，口鼻共用哈哧喘气，同时还得小心搂着正靠在他宽大左肩上闭眼休息的小家伙戈斯。昨晚负伤的他依旧坚持守夜警戒到黎明，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合上眼，看样子这胖欧格的胸脯与肩膀让哥布林很受用，很快便呼呼大睡起来。阿迦尔瞧了一眼这个他并不熟悉的小家伙，心中一股敬意油然而生，因为他才从穆武拓那里听来了昨晚事件的全部经过，而他这个身为货运队长的老前辈不但跟部下酒后乱性、口无遮拦、丑态毕露，在敌人突袭时还不省人事呼呼大睡……

阿迦尔老脸一红，路上都不敢抬头不敢说话，多亏魁卡“惩罚性”的命令阿迦尔负责照看负伤的戈斯，这才松了口气，他也暗自发誓自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照顾、保护怀中这位小英雄。

小刀面无表情紧跟阿迦尔的脚步，背着整箱秘银锭的穆武拓则为队伍殿后，先后排次好似也受了昨晚尴尬的影响故意有所错开，但从穆武拓表情上看，他并不感到任何羞耻或内疚，反而更加在意起领头的指挥官，走着走着时不时便会侧头看一眼那个高大雄健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自然还是特别在意魁卡昨晚的表现，那刀枪不入的躯体、那神秘的血誓者能力令他着迷，如此强的战斗能力却只在部落中担任治安官，不去代表家族参加远征队探索腐化之地的古代遗迹，也不进入军队去与柯迪亚克家族谈判争取更多耕地，就一直这样默默无闻低调行事，实在令人困惑。

天色依然阴沉，午时还下了一阵小雨，好在道路两旁一直伴随着高大树木，郁郁葱葱的树冠层层叠叠，遮挡了绝大多数的雨丝，只是偶尔会有雨水汇聚成的水珠从树梢滴落。

巧了，一颗豆大水珠落下正巧打在戈斯长长的尖耳朵上，水花也溅到阿迦尔的侧脸。

他立刻抬起右臂，想用他那手指粗短的巨大手掌遮住哥布林头顶，只是这大颗水珠时有时无，又过于稀疏，一直高举右手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就想着把哥布林斗篷上的兜帽立起来，别让那冰冷雨滴惊扰这疲惫的小家伙。只不过好像晚了一步，侧过头来时正好对上了戈斯睡眼惺忪的视线。

“吵醒你了？”阿迦尔压低声音，小声问。

“我……睡了多久？”头靠着阿迦尔的肩膀，所以戈斯的沙哑耳语也能被对方清楚听见。

“没多久，现在才中午，多休息一下，你都三天没睡了，放心我会抱紧你的。”阿迦尔说完露出一个微笑。

说实话，像小婴儿一样被别人这么抱着让戈斯感觉非常别扭，可谁让这是大迦尔呢？这厚实的肉感，这带有温度的体味，让戈斯忍不住蜷缩身体紧紧贴着对方，很快，沉重的眼皮就又合上了。阿迦尔也替戈斯整理好头蓬与兜帽，尽量不让雨水沾湿身上的绷带。

这一天紧赶慢赶，时间也匆匆流逝，很快便到了傍晚。

此处地貌更加平坦，就连脚下小路也逐渐变成了有修造整理痕迹的平整道路，不远处的熊奔河波澜不惊，忽然河道急转，与道路交汇于一座石造的拱桥。桥身遍布岁月痕迹，沧桑而坚韧，屹立在此数十载，最初修造的目的就是为了便于高山部落与乐谷镇之间的车队贸易，因此得名“友谊桥”，见到此桥也就说明这趟路途仅剩最后的三分之一了。而除了刻着桥名的石碑，桥头还伫立着一块木质看板，上边大字写着，“欢迎来到秘银山谷！”

一直以来，每一个年轻的部落成员途径此地看到这句话后都不免发问：

珍贵稀有的秘银矿产地明明是咱们圣山苍白岭，为何确是这片几百里外的盆地平原被称为秘银山谷呢？

数以万计的漫长岁月里，由剧烈地壳运动、大陆板块挤压所形成的苍白高原，在高温高压影响下富集了许多种类的珠宝矿物质，其中便包含了许多由深层岩浆带出的秘银原矿。苍白岭高海拔常年积雪，雪融成水，水渗于地，汇聚成河，常年洗刷着苍白岭的山岩与地窟，同时也带走了大量秘银原石的碎屑与矿渣。地下河水流出地表，形成山泉、溪流，最后一路向下在峭壁瀑布汇聚成河，也就是现在的熊奔河，而那些秘银矿的碎屑粉尘也就跟着奔流的河水顺流直下，越是下游地带越富集，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有趣而美丽的现象。

每当日落之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间，那些见了一日天光的秘银粉尘碎屑，便会开始辐射出幽蓝的微光，最明显的当属熊奔河下游的河床底部，水波下蓝色微光粼动，河底石、水草、鱼虾都轮廓清晰，其次就是河岸两旁、平原上、田垄上……随着漫长历史中河流多次改道，甚至几公里外的山丘都有出现。放眼望去，无论远近高低，或疏或密、或亮或暗多多少少总能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淡淡蓝色幽光，不可谓不神奇、不动人心魄。只是释放掉白天吸收的光能后，那梦幻的奇景也随之渐渐暗淡，最后消退，一般持续不会超过午夜。

因此得名秘银山谷，名副其实，名不虚传。

入夜后又开始起风，夹杂着湿寒雾气的夜风将深秋的寒意带向整个山谷，不过这样的寒凉天气对一身毛皮的福瑞兽人来说却相当惬意，对植物园中的花草，也是正适合茁壮成长的温湿度。

棕熊人贝尔福德悠闲的倚靠着栏杆，刚用过晚餐的他，神情慵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此刻他正站在柯迪亚克家族的植物园中一座三十多米高的圆柱形仓储塔楼顶上，他喜欢这个地方，位于庄园禁区绝不会被外人打扰，又可以将方圆数公里光艳绝伦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若是带上望远镜，甚至还能观察一下两公里之外乐谷镇的街景一角。

对于身份特殊不便外出活动的他而言，这就是为数不多接触外部世界的窗口了。

今天的庄园依然人来人往，主楼侧厅正在举办酒会，乐声悠扬觥筹交错洋溢快活气氛；广场上支起了几顶精致的帐篷，为家族新推出的几款银叶子产品推广造势；交易所完成了今日货单后已闭门收市，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贝尔福德的关注点并不在此，他看到一辆裂趾驮牛货车缓缓驶来，绕过了广场主道，避开大多数视线，最终停靠在主楼后的花园附近。

不一会从车厢中下来几名兽人来访者，他们有雌有雄，种族也各不相同，有体形丰腴的牛人族，体态优雅纤细的豹族，还有头顶弯角一身雪白的山羊人，而且全都是些正值妙龄的青少年，身上的服饰装扮也都颇为讲究，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训练有素”。最后下车的是一位长老模样的牛人族雄性，穿着游牧民风格长袍，手执木制图腾长杖，看起来颇有来头。而另一拨人立即迎上来，与这位牛兽人长者握手寒暄，看上去似有深厚交情。从高处远眺的贝尔定睛一看，那负责迎接的正式柯迪亚克家族次女，他的亲妹妹贝丽娅。

贝尔盯着他们继续观察，将那四个兽人青年挨个打量一遍，然后仿佛突然失去兴致般转过身去，将视线转向远处连绵山脉的剪影，若有所思。

他已经能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猜个八九不离十：贝丽娅会将那几名南方游牧聚落“上供”的美少年悄悄带到父亲大人的房间，供他老人家寻欢作乐、尽情玩弄，不但能讨得一家之主的欢心，也让老爷子更好的沉迷鱼水之欢而将家族内大小事更多的托付到二妹手中；等安排好父亲大人今晚的私人淫趴后，贝丽娅自然迫不及待的赶去密会那位牛人长老，去朝着她的伟大愿景迈出重要一步……贝尔的小脑瓜将事情快速理了一边，但他的表情却是满不在乎，他对自家的熊爸爸早已了然，他深知，即便那色老鬼今晚跟一群小淫娃嗨到天昏地暗，隔天也还是会面带笑容慈眉善目，跑到这植物园里来抱起最最疼爱的乖熊宝，搂搂亲亲没完没了的腻歪。而贝尔仍然也会笑脸相迎，因为，他并不讨厌……怎么说呢，淫乱的感觉。

想到这，想到他熊老爹的蠢样，他竟然自己噗嗤笑出一声。

“嗯？你笑啥，大哥。”

声音粗重且憨厚，带着浓重的成年雄性棕熊族吼音，而音源也正是来自一位同在高塔平台上另一位棕熊族青年。与贝尔完全相反的是，这家伙有着真正棕熊族的压迫感身材，身高超过2.5米，膘肥体壮，一身蓬松的厚毛让他整体看上去更加敦实厚重，像一个巨大又威武的毛球，身上穿着与贝尔相同风格的项环肚兜还有灯笼短裤，手腕与脚踝更有金饰点缀，明显是家族中的直系成员，身份尊贵。但这会儿这个大家伙正在干一些佣人的活，用木箱子打包一些瓶瓶罐罐、布袋草捆、还有一些用绳子串成一串的不知名昆虫尸体，叮叮当当塞满两只大木箱，然后盖上盖子叠放一起。

“没什么，想到些好笑的事罢了。”贝尔答道。

“喔。”大个子挠了挠头，听到大哥随便一搪塞他就不再追问了，反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这两只大木箱，“那个，这些东西全都要扛下去吗？”

“嗯哼~”

“现在马上？”

“对，”贝尔走过去伸手拍了拍箱子，两只木箱叠起来已经快要超过他的身高了，“这些都是风干好的重要材料喔，最近夜里潮气重，发霉可就不好了。”

“可是……这些很重啊。”

“懂了，老十三，现在都不听话了，也不愿意帮忙，心中已经没有我这个大哥了吧。伤心。”

矮小圆胖的身体，稚嫩柔弱的童音，一下子就让他的巨熊十三弟破了防似的。

“别啊，我最喜欢大哥了！我扛，我扛。”

说完只见那大个子一鼓作气，一下就将两只满载物品的大木箱抬起，再顺势扛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看起来是吃力中又透着那么几分轻而易举。

“正因为是极重要的材料，所以才叫老十三你来帮忙的。谢啦。”

“嘿嘿，那个……大哥，等你再研究出什么新鲜玩意儿，记得叫我。”

“好。箱子送到我的实验室就行。”

目送大个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下行的楼梯间后，贝尔福德转过身，再朝主楼望去已不见贝丽娅的身影，想必已经在安排那几位“贡品”沐浴更衣了。

刚刚这位被称为老十三的棕熊兽人正是家主巴尔福德第十三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名叫贝隆。

说来讽刺，家族长子是一只侏儒身材冻龄幼熊，明明排行老幺的贝隆却生得最为高大威猛，一身粗硬炸毛，一双斜吊缝眼，一对嘴皮子盖不住的獠牙，看起来凶神恶煞痞气十足极为吓人。而在此具有欺骗性的外表之下却又藏着一颗老好人的心，特别乐于助人，跟贝尔福德关系也最好。知道这位十三弟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特殊癖好，所以贝尔福德也常常亲手制作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玩具送给他，供其私下自娱自乐。

他们亲兄弟之间当然不是单纯以这样的方式来维系羁绊，但多了这一层知根知底，让老大老幺之间更为亲密，更像是家族中的一对秘密挚友。

“真美啊，秘银山谷。”

贝尔伏在高塔栏杆上继续眺望着，远处刚刚开启夜生活的乐谷镇明亮绚丽的灯火，还有那连绵夜色中泛起的点点星光、片片荧辉，都令他忍不住自言自语感叹。随即他的思绪又开始翻涌奔腾，随着夜风翩翩起舞，随凝露沉沉下坠，不在庄园之内，也不在乐谷镇，而是飘去了更远的地方，追寻思念的人……

几分钟的愉快神游之后，一个深呼吸，他那稚嫩的脸上又莫名露出笑容。只见他突然转身走向旁边一张木桌，桌上有些吃剩的食物饮料，几本书，摆放有些凌乱的各种笔，墨水瓶，还有一本看上去风格朴实稳重但做工精美考究的活页画册，看起来今儿一整天贝尔福德都是在这视野开阔的高塔上轻松度过的。他拿起画册，将其翻开至最新的一页，这上边有他今天耗费不少功夫绘制的一副彩色画作。瞬间，他那原本优雅恬静的笑容也仿佛融入了更多的情绪，绽放出更多难以言表的愉悦。

这是一幅人物习作，以铅笔起稿，以墨水勾勒，再以各种植物、矿粉颜料上色，最后用彩铅修饰细节、白色墨水点缀高光方才完成。技巧娴熟，风格写实，笔触洒脱，异常精美。体型上看画的是一名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雄性，但却不是棕熊族男子，也不是当地常见的毛兽人，画中人衣着简单狂野，全身大面积裸露的肌肤皆为绿色，肌肉强壮孔武有力；再仔细看，那人须发浓密，体毛旺盛，下颚上长着一对弯曲高耸的大獠牙，面相冷峻，目光如炬不怒自威……这也得益于贝尔福德的精湛画工，让人物细节更显传神，栩栩如生。只不过画中人的姿态有些过于“模特化”，一手扯着身后披着的厚重毛皮斗篷，一手叉于腰间摆出一副英俊潇洒白马王子般的风范。

……奥克兽人，应该不会摆出这种造型的。

可看贝尔那津津有味欣赏着自己画作的表情，显然是相当满意，更不会介意这一点点有趣的“违和感”。

往前翻一页，是上周画的；再往前翻一页则是几个月前的；继续翻下去还有一年前、两年前、甚至五年前的……总之，尽管角度、姿势不尽相同，神态衣着也有变化，但贝尔的这本画册上所绘之人皆为一人，一个来自部落、身形魁梧的奥克兽人。

其名字也已然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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