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1.呜呜呜反应堆被我玩炸了（悲）

2.隔壁的第二章我真的在很努力地写，光涩涩内容就写了将近两天，为了质量咕几天就咕几天吧。

3.阅读愉快。

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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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里。

一群原生生物游过她钢铁的躯体，没有惊扰她的安眠。

她在这里。

这里？这里是欧罗巴，是朱庇特的次子。①

这里是无光海原，是阳光的禁区，是坟场。

她？她是一条死去的鱼，是一座纪念碑，一个坟墓。

暗潮起落，海水抚过她破旧的外壳，洗刷着她的耻辱，安抚着她所承载过的那十数个不能安息的魂魄。

还有人，一个人，没有被葬入这片冰冷的公墓。

他在这里。

他是一个医生，成为了这座钢铁之城中唯二的活物。

在他的不远处，水密门的对面，机械师雅科夫浸在灌满海水的舱室中，不断地拍打着这隔绝生与死亡的唯一屏障，被几丁质触手塞满的口中呢喃着无法分辨的话语。

晚风没有理会。

他在这里。

他躺在医疗床上，翻阅着舰长的遗物——那是日志平板，记录着这条鱼生前所有的信息，以及她最后的遗言。

在生命监测系统中，雅科夫的心率是零——从两个小时之前开始。

“不要开门。”晚风想，“它不是同事。它是一只恶灵。②”

发生什么了？晚风向前翻阅着日志。

欧罗巴时间10点51分，提丰号出海，带着七名船员和八名乘客。

深度3456米，在无光海原。

11点37分，提丰号经过了深渊的上方。

11点43分，反应堆输出功率异常。

深度5141米，在无光海原，深渊的正上方

接下来发生的事，晚风已经知道了。

电力工程师杜兰特突然在工程舱开始呕吐，很快陷入昏迷。当维斯塔和米娅七手八脚地把他扛到医疗舱时，他已经死了，死因是辐射病。

反应堆外壳破了。

机械师米兰达穿着PUCS③，冒死进入了工程舱，试图维修反应堆。她拾起了杜兰特的监测平板——它能实时监测反应堆的工作状态。而当时，反应堆的裂变速率与输出功率全部高于阈值。

这不是反应堆，这是一枚热核炸弹。

晚风想象着那个场景——米兰达立即扑向反应堆，拆开了控制面板，按下紧急停堆按钮。

但是已经太晚了，而冗余单元没有起到作用。

一团核火球吞没了提丰的舰尾，烧熔的金属四处飞散，如同一场盛大的焰火，照亮了海底。但很快，这光芒便被无光的深海吞没。液态金属在深寒与高压下迅速冷却，凝成一粒粒水滴状的团块，像眼泪。

爆炸击穿了二层甲板。沸腾的海水涌入，将大副高伟和几名乘客卷进寂寥的深渊。

人体直接暴露在五千米深的海底会发生什么？晚风不想去想，也不敢想。

接下来是掉深，加速度很大，瞬时速度很快达到了五米每秒。

海水冲入住舱，那里有五名乘客，他们无法逃出。

水灌进舰桥，舰长鲍里斯在临死前启动了备用电源，努力地使提丰远离深渊的上方，但很快就被海水没过了头顶。

核爆的高温引爆了弹药库，炸碎了它正上方，正在火控舱里的米娅和维斯塔。他们刚刚投放出最后一个求救信标。

晚风被海水追赶着，顺手捡起了不知何时被水冲来的日志平板，先于海水一步冲入了医疗舱。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被海水裹挟着的雅科夫。一只从裂隙游进来的原生生物正追赶着他。

来不及。

晚风关闭了水密门。

提丰号最终卡在了深渊上方的冰岩缝隙中，深度5688米。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没有人回应求救信标。

应急电源已经用尽，提丰陷入了黑暗，只有晚风头顶的几盏靠电池供电的红色应急灯在散发着昏暗的光。

医疗舱里没有潜水服。即使有，晚风也没有办法自己游回附近的任何一个哨站。普通潜水服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水压，更何况水密门外还徘徊着一个亡灵。

他需要PUCS或者深渊潜水服才行。气闸也许有这些东西，但晚风去不了。

在日志平板的生命监测系统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的心跳都是一条直线，延伸向欧罗巴未知的未来。

晚风前两天听人说，来自“大眼睛”④的辐射正不断地加强，预计会在一年后穿透欧罗巴的冰层。那时候，欧罗巴所有的生物都会被慢慢地烤焦，这里将会变成一个熔炉。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还有一年，我就剩不到一天了。”

氧气要用尽了。

氧气制造机早已停止了运转，医疗舱里的氧气只够他再呼吸半小时了。药品柜里还有一剂液态氧矿⑤，但他不想用它，因为它在体内释放氧气时产生的过氧化物质会引起严重的反胃。为了多活那无所谓的十几分钟而受这种罪，没必要。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他一直期盼着会有人回应求救信标，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希望逐渐变成了绝望。

“也许有人发现了信标，但以为我们已经沉入深渊⑥了呢？”

他羡慕米兰达——米兰达被核爆当场汽化，没有任何痛苦，而他将会在这里窒息。

死亡是不可怕的，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死得其所，可怕的是等待死的过程。对于晚风这些跑船的人来说，生死离别都是家常便饭。每当有人在潜艇中死去，其他船员们就会把他的遗物装进遗物袋，以便在入港后交给他的亲人。然后，他们会把他经过处理的遗体从气闸推入大海。

生时，取之于渊洋；死后，回归于渊洋。

人生，对欧罗巴的潜艇人来说，如此而已。

他静静地躺在医疗床上，就像提丰静静地躺在海底，等待着终末。

四周很安静，只有海水冲刷船壳的声音。

“像一个摇篮。”

寂静中，他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一名船医？是因为自己的父亲？

父亲也是一名医生——太空船的船医。他是最后一批从地球来的移民者。后来木星辐射来了，欧罗巴与地球也就再也没有过联系。在晚风小世界，他经常给晚风讲地球的故事——小鸟，树木，月亮，还有星空。这些东西离晚风太远了。现在的欧罗巴，哪怕是来到冰层上一秒都是致命的。在长大后，晚风想要到潜艇上工作，但父亲坚决地对此表示了反对，他们曾经还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次。

但晚风对自由的向往是挡不住的。

后来，晚风成为了提丰号中型潜艇的船医，而父亲留在了距离这里二十公里的怒涛城。

“如果我回不去了，他会难过吗？”

还剩二十分钟。

晚风其实知道，在这里，在欧罗巴，船员是最危险的工作。每年都有大量的潜艇因为各种原因失事。一旦一艘潜艇沉没，有人幸存的概率不足十分之一。但他认为，只有成为船员，他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他厌倦了怒涛城这个牢笼，渴望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他现在知道，这只是一个年轻人幼稚无知的心愿。

内心矛盾且痛苦。

还剩十分钟。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父亲。他有了一个女朋友，在暗礁-3号前哨站，是那里的一个研究员，两人已经交往快一年了。他之所以没有告诉父亲，原因是父亲是一个固执的“地球人”，总希望他尽快结婚生子，但他不想。对他来说，这是在给自己编织出一个新的牢笼，他更不想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个终将被烤焦的世界。

他觉得，这样做是在杀人。

最后七分钟。

关于提丰号，他了解的不是很多。舰长鲍里斯是一个留大胡子的中年人，话很少，但为人很和善，对船员们都很照顾。晚风清楚地记着，他总是会在船员会餐上给他讲提丰号的各种传奇经历。高伟、米娅他们也都是好人。他们让晚风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大家庭。他在这里的这些天，提丰号一直在朝着欧罗巴的深处进发，直到他们来到了这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提丰号的故事来到了尽头。

最后四分钟。

氧气变得稀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没有人回应求救求救信标。

是时候了。

晚风从药品柜中取出一剂水合三氯乙醛——一种强效麻醉剂，可以在短时间里令人陷入昏迷。

他不准备清醒地痛苦着离开。

调配，装入针筒，排气泡。

时间到了。

他把针尖刺入自己的脉搏，开始缓缓地推动注射器。

“提丰号，这里是大力神号，能否收到？”

似乎有人接入了日志平板的通讯。

幻觉？

不是幻觉！

他扑到平板前，任凭针头撕破了他的皮肤。

他尽全力地回应着。

“提丰号收到。我方已失去动力，深度五千六百八十八米，位于岩脊上方。”

“感谢上帝！”平板的那头传来了欢呼，“大力神收到，我方在你上方一百米处，准备单向对接。”

“提丰收到。”缺氧导致的晕眩开始出现，“我是唯一幸存者，位于一层甲板中部的医疗舱……水位为零，缺氧……外面有个画皮……”

“大力神收到，请坚持住，我们……”

眼前的黑影不断加深，晚风挣扎着来到药品柜前，取出了那剂液态氧矿，扎进自己的手臂。

水密门外传来了密集的枪响，还有那只亡灵死前的呜咽。

故事，还没有结束。

①“欧罗巴”即木卫二；“朱庇特”即木星。

②指萼型拟寄生生物，木卫二的原生生物之一，又名画皮寄生虫，广泛寄生于其他木卫二原生生物体内。在感染人类等中间宿主后会逐渐杀死宿主并控制尸体移动，攻击其他生物以传播虫卵。

③PUCS潜水服，整合了三防功能的高科技潜水服。

④指木星红斑。潜渊症世界观中由于未知原因，木星红斑不断地向木卫二发射高强度辐射，且强度在不断加强。

⑤一种罕见的木卫二特有矿物，由氧矿加工而来。注射后可以在人体内缓慢释放氧气，同时产生微量有毒物质。（推测是某种液态过氧化物）

⑥指木卫二冰洋的深处。那里居住着大量大型木卫二原生生物，极度危险。因此潜艇都尽量选择在深渊上方的冰层缝隙中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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