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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电13:流浪儿,2

[db:作者] 2025-08-17 17:11 5hhhhh 1520 ℃

“咱妈死了”

列夫的脸上浮现出困惑:“谁?”

“瑟琳阿姨”

列夫手中的破袋子掉到地上,发出当啷声。他呆呆站在原地,嘴巴张开似是要说什么,却被眼前的情况弄懵。

“你为什么不陪着她?你明明知道她很脆弱!”再一次,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女孩的眼眶,在她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两道痕迹。

“我不……”列夫显得很无辜:“她早上还好好的;当我提出要她一同前往时,她甚至还答应了——至少开始时是这样。后来她有些不舒服,就没有和我同去。说回来,那个垃圾场真的好远,走过去都要几个小时……”

“别岔开话题!”女孩的眼中流露出厌恶:“我恨你!你害死了我们的妈妈!”

“可是我给你找到一双非常漂亮的靴子……”

“我不要什么靴子!”女孩愤怒地甩开列夫伸上前的手,一并打翻他手中的紫色短靴;靴子很重,列夫的手因此向上抬了一下,摸到女孩的胳膊——对正在气头上的阿怜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滚开,你个臭流氓!”阿怜用自己在少管所学到最肮脏的词汇辱骂面前这个曾被她视为兄弟和初恋的男孩。

“阿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列夫震惊地慢慢后退:“我该怎么让你相信,我曾独自照顾瑟琳四个月?我卖报的收入全给她买了食物,可还是不够,她那模样真是叫人心疼!她总说什么自己已经吃饱,把一大半食物塞给我,可是我分明听见她的肚子咕咕叫、看见她走路都会晕倒……我只能卖完报纸后去捡垃圾换钱,或者给有钱人家清理烟囱、掏下水道。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刻薄!但是为了多挣点钱给她补充营养,我挨打挨骂又有什么所谓?……阿怜,我发誓,我真的不希望看到瑟琳阿姨死去,这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

他伸出双手,阿怜这才看清他手上的疤痕,有的还带着凝固的血痂。她只是看一眼都觉得疼痛不已,无法想象男孩何以独自撑过这段时间。虽然列夫一番解释让她有所消气,但她仍期望男孩给她一个道歉;于是她继续紧绷着脸、双手抱胸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但是……好吧,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会离开”列夫小心翼翼地挪步靠近那个破袋子:“但我得拿走这些东西——我也需要钱。那双靴子留给你,如果你不想穿,我相信你可以在收购商那里卖出不错的价钱。

“另外,我必须提醒你:现在是夏天,尸体腐败很快,得尽早处理掉——别人也会要求你这样做”

“不……我不会扔掉她”阿怜早已泪流满面,她用双手擦去眼泪,弄得满脸脏污弄得更加杂乱。

“可这是必须做的!……要不这样:你再陪瑟琳待一会儿,明天我和你一起给她办个葬礼……需要我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你知道我在哪里”

“谢谢……就这样吧”阿怜说着,推着轮椅到瑟琳身边;女人僵硬的身体已经变得惨白,并且偶有苍蝇和老鼠的光顾——阿怜不得不随时挥手驱散它们。她想整夜不睡觉,尽可能多看瑟琳两眼,毕竟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女孩终究无法抵抗倦意,倒在瑟琳身边沉沉睡去,连钻进麻袋保暖都忘记。

……

次日阿怜醒来时感到浑身酸痛;她这才想起自己昨夜没有睡在麻袋里。但这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她要去找列夫。

列夫就在他们初次相遇的路口,他靠在一根路灯杆上,看上去无精打采;女孩敲敲他的脑门,他立刻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我们开始准备吧”女孩简单地说。

两人花了一天时间卖掉所有报纸,领取薪水后到最近的纪念品商店买了些廉价假花回到住处;然而,尽管阿怜明明记得她就把瑟林的尸体放在平常睡觉的地方,但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又和列夫分头寻找;在跑遍整片营地也无果后,两人终于不得不承认:瑟琳的尸体被偷走了。

“该死,我怎么没想到!”列夫垂头丧气:“这种事情很常见:尸体是非常重要的资源,无论卖钱还是做别的什么;很多人都会争抢她,一分钟没看好都有可能被偷走,而我们离开了整整一天!”

阿怜哭得眼圈发红: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瑟琳阿姨的尸体得到尊重的对待,尽管她知道那几乎不可能发生。

“和我讲讲垃圾堆里的生活吧”

夏天过去,天气转凉,悲伤与矛盾渐渐被生活本身所冲淡;阿怜明白他们必须互相依靠,否则孤身一人绝无可能度过漫漫寒冬。他们学着学习对方所掌握的知识和技巧,并在一切可能的层面互相帮助——在这个逐渐变凉的深秋时节,帮助内容也包括相拥着睡觉,靠对方的体温抵御寒冷。两人的关系前所未有地亲密,甚至在一些外人看来过于亲密了也说不定。

闲暇时,阿怜最喜欢听列夫讲他的过去——他像个见多识广的游侠,生长在她未曾去过的异域,每种经历都是那样新奇。

“有什么好讲的”列夫总以这句话做开头,然后滔滔不绝:“那今天来讲讲垃圾分类的事——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垃圾,只要找对收购商就能卖出好价钱”

“给我讲一些你的经验吧”

“乐意至极。你看这些剩下的骨头,你觉得该怎么处理,扔掉?不,把它们卖给饲料厂可以拿到一笔钱。当然,只有我们两人吃饭剩下的骨头远远不够,好在别人大多不在意这些废料的价值……所以你大可以走到他们面前,向他们索要吃完丢掉的东西。我相信大多数人不会吝啬交给你的”

“还有像这样的旧口袋,很多人睡觉时用的,连你我也在用;磨破以后和着纸屑当柴火烧……哦,真是浪费。卖给织布厂可以拿到不少钱,我甚至进去参观过:麻袋会被剪碎、重新编制成便宜的衣物,如果卖的足够多,甚至能免费拿到一件——就像我穿的这身,算不上多舒服,但很耐穿”

“最重要的,像这样的玻璃瓶……嗯,是汽水的味道。要注意别打碎了:卖回给汽水厂比卖玻璃渣能得到更多的钱——毕竟对汽水厂来说,回收瓶子可比买新的瓶子要节省成本。还有一种方法用玻璃瓶挣大钱:有些艺术家会买玻璃瓶去艺术创作,他们挑中的瓶子会用大价钱买下来。但他们很少现身,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你说,我们会不会也只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收购商呢”阿怜问。

“什么意思?哦……这太哲学了,我从来没有想过”

列夫停顿一会儿,盯着阿怜的眼睛:“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了解你价值的收购商,并且度过幸福的一生”

“难道你不是我的收购商吗?”

“你真是天真!”列夫咯咯笑着:“我没有能力带你离开现在的环境;我永远都成不了收购商,永远”

“别那么悲观嘛……”

对大多数孩子而言,初恋理应是甜蜜的;然阿怜不在此列。仿佛苦涩的海水中加入一小勺糖,她艰难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和一个同样困苦的男孩好上就有所改观。

极夜将至,所有流浪者都在拼命收集资源,争夺带来的暴力屡见不鲜。胜者自可以满载着战利品回到安乐窝,败者则只能舔舐伤口、收拾满地狼藉。事实上造成流浪儿童死亡最主要的原因并非极寒,而是极寒到来前的极度混乱。

列夫和阿怜也成了受害者:一天夜里,一伙儿混混袭击了他们的藏身之处。解决掉几个敢于反抗的人后,他们大肆掠夺各式物资,稍有不从便是一顿殴打,一名笨手笨脚的老妪甚至被推入火中活活烧死。两人所攒下的几个过期罐头也被抢去,那本来是他们准备过冬用的食物储备。更过分的是,其中一人看阿怜面容姣好,便动了侵犯她的心思;他踢翻列夫,拉扯阿怜的衣服,还脱下她的靴子。被恐惧所裹挟的阿怜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掀起自己的裙子、抚摸自己的私处;阿怜不知道自己幸运还是不幸,那些混混并没有立刻强奸她,而是放肆地大声嘲笑她扭曲的小腿,还抓着她的脚踝在地面拖动,向畏缩在角落的其他流浪者展示她赤裸的双腿。

笑声突然终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嚎叫;阿怜扭头看去,列夫正用一根铁棍猛敲掀起她裙子的那个男人。他的腿扭成奇怪的形状,似乎被列夫打断,极大的痛苦之下,他连求饶都忘记,只是捂着被打断的腿连声哀嚎。

“打死他!!”阿怜听到混混们的叫喊和列夫挥动铁棍的声音。他很勇敢,但终究敌不过好几个混混的拳打脚踢。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尽力抓住那根铁棍,捂着自己的脑袋……许久,混混们终于泄够了愤,便往他身上吐了口痰、又愤恨地猛踢了一脚阿怜的肚子,然后带着受伤的同伴和战利品悻悻而去,留下流浪者们面面相觑:少了那些物资,他们绝无可能度过这个冬天。

“列夫、列夫”阿怜忍着腹部的剧痛和涌进嘴里的酸涩哭着爬到男孩身上,检查他的伤势:他简直惨极了,嘴角流出鲜血,鼻青脸肿,淤青布满每一寸皮肤。阿怜试着拉他站起来,但列夫摇着头拒绝:他说自己疼得受不了,好像每一根骨头都折断了似的。

“我带你去医院!”阿怜说,“我还有些攒下的钱,藏在睡袋里,没有被抢走!”

“不……别浪费在我身上”列夫虚弱到只能用微弱的气流声说出话:“晚些也许会有游商过来,找他买点吃的,别饿着。再说,外面那么冷,我又没法走路,我们怎么到得了医院呢”

“我会送你去医院”阿怜坚定地说,眼中反射着微光:“别忘了我有一辆轮椅,你可以坐在上面”

……

两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穿行,女孩还光着脚——她的漂亮靴子被那伙混混抢去,只能赤足步行。冰冷的地面冻得女孩脚趾通红、失去知觉,小腿的旧伤更是随着迈出的每一步有节奏地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寒风如刀切割着女孩的面部和双手,让她难以睁眼、难以掌控轮椅的方向,几次偏离路线,差点跌下台阶;她冷得连张嘴呼吸都困难,却又止不住地流鼻涕,以至于她几乎窒息在冷空气中。沉重的麻布裙摆在强风的吹拂下宛如风筝一般轻盈,但这对女孩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冷风灌进裙摆,冻僵她的双腿,女孩战栗着想要祈求自然的怜悯,但是颤抖使她更加痛苦,她的身体好像一台烧干了滑油的机器,每一秒钟的存在都带来可怕的痛苦。

伴随着钻心的难受,女孩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走下去。她濒临精神崩溃,走上几步就必须停下来休息片刻;而这无疑是在浪费宝贵的体力。列夫看到女孩的惨状,心疼得要滴血:他主动起身要求和女孩调换位置,女孩百般推辞,还坚强地推着轮椅又走了几十步,但终究被疼痛打败。

“别忘了,我说过会照顾你的”列夫拍拍胸口,就像他第一次和阿怜见面时那样。

缩在麻袋中的阿怜终于得到一丝温暖,她感到十足幸福,哪怕这幸福在大多数人看来苦不堪言。列夫的步伐坚定、沉着,虽轻微却能明显地从风声中区分开来,让她感到安心;那节律是心跳、是希望、是永不停息的火热机器,带着她走向正确的方向……终于,在经过不知多久后,疲倦至极的两个孩子抵达医院。大门为他们敞开,列夫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推着轮椅走进去,然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愿挪动。阿怜挣扎着从轮椅上爬起来寻找医生,可是所有人看上去都那么忙……没有人在意她这个小屁孩,连负责引导病人的护士也只是不耐烦地告诉她“去窗口挂号”,而完全不在乎阿怜的追问。

“没事的,这里也很温暖”列夫安慰她:“也许你还能在食堂找到些食物填饱肚子呢”

“不,我一定要找到能帮你的医生,要不然这身伤……得多疼啊!”阿怜心惊胆战地扶着列夫坐在轮椅上,带着他四处奔走。列夫身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结着黑色的痂,手指也呈现出诡异的铁青色,摸上去和砖块一样冰冷。

阿怜跪在地上请求,她的可怜模样终于打动一名医生,后者答应她为列夫检查病情。然而只是瞥了男孩一眼,医生便皱起眉头,拉着阿怜到拐角后躲避男孩的视线:

“你是他的什么人?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为了保护我挨打了,伤得很重。我没有钱,只能走过来……花了好长时间”

“你也没有钱买保暖的衣服吗?……好吧,你需要明确情况:他的四肢都因为受冻而坏死,若不做截肢手术很快就会危及生命。但你们连衣服都买不起,又怎么负担得起手术的成本呢?……真是抱歉,但我无能为力”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阿怜想要追上去,却发现列夫自己推着轮椅走过来。

“我的情况不妙,对吧?”

“不,当然不……我该怎么……”阿怜几乎要哭出来;若在以往,她肯定会肆意宣泄自己的脆弱,但如今,她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必须在男朋友面前坚强起来。

“既然我没事,那就……”列夫说着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我们去看看雪吧;以前每个冬天都没有机会,要么被爸妈关在没窗户的小房间里,要么在地下室陪着你们”

“当然”阿怜抹去眼角的泪水,抬手迎接列夫伸过来的双臂。他们的距离眼看着越来越近,浪漫的一幕幕在阿怜脑海中飞过,她简直幸福的要飞起来——

扑通一声,列夫昏倒在地;阿怜赶紧上前扶起他,却惊觉他的身体滚滚发烫。

“列夫,醒醒!”阿怜摇晃男孩的脑袋,呼唤他的名字,好不容易弄醒他;但列夫却只是低沉地说:

“我真的好累……一整晚都没吃东西……让我睡一觉吧,求求你了”

阿怜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让他沉沉睡去——然后列夫再也没有醒来。他的伤口沾染了垃圾堆里的病菌,再加上极寒中失温造成的肢体末端坏死,男孩那孱弱的免疫系统根本无力经受如此烈度的入侵,短短几个小时便宣告崩溃。从轮椅上站起身安慰女孩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随后他便在所爱之人的怀中安详去世;对列夫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的结局。

列夫的去世给女孩带来极大打击,此后几个小时直到医院关门,她一直不肯放开男孩的尸体,紧紧抱着、自言自语。她有些发烧,迷糊之中她甚至无法分清自己到底只是在抱着一个死去的孩子,还是已经和列夫过上了梦想中的幸福生活。

“列夫,这件衣服好看吗?拜托了,你的意见很重要”

“哦,列夫,你真该尝尝我找到的这个……呃,面包,有很甜的夹心”

“列夫,你在听吗?我小声点儿说:我收集了些新的纸屑,可以填充进袋子……”

“列夫,轮椅空出来了,想坐上去玩一会儿吗?要不,你推着我也行”

于是人们便能看到一个女孩自顾自地坐在破旧的轮椅上,用手把着脏兮兮的轮子在地上画出不规则的痕迹。她的双手因握着轮毂而沾满泥灰,但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似乎目中无人,总是“不小心”挡住人们的去路,以至于很快所有人都讨厌起她来。没有将她立刻赶出去只是出于基本的仁慈——外面正下着大雪,把这么个疯癫癫的女孩赶出去,恐怕她立刻就会被冻死。

然而耐心是有极限的。傍晚,医院关门时,人们已不能再忍受她的胡作为非。于是趁着雪花停止落下的短暂空挡,几名护工合力抓住她,把她扔出医院大门——还没收了她的轮椅。女孩笑着在雪中打滚,口中念叨着:

“列夫、列夫快看啊,是干净的雪,多美啊……哦,好冷,真的好冷。别把雪塞进我的口袋,你个调皮鬼!”

人们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这座城市每年都会冻死不少孩子,多她一个不算什么。至于把她送到疯人院或者济贫院……没人有那个耐心。更何况,万一她是谁家跑出来的呢?没人想和她可能存在的家长纠缠。

女孩的热情终于被怎么也扫不尽的积雪消磨殆尽。她多少恢复了些理智,捧起一抔雪擦干净自己的脸颊。当她问起自己该去哪里,那些人又不耐烦起来:谁知道你个野孩子是哪来的?别死在医院门口影响生意就行,滚得越远越好!

于是阿怜开始了她最后的旅行,在漫天大雪中漫无目的的长途跋涉。这次远足不会有终点,或者说,旅途的终点就是她人生的终点。失去一切的阿怜并不感到惋惜,她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孩子,一个没有家的流浪孩子,必然在寒冬中死去的孩子。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那么冷的冬天:漫天雪花密集到能让人窒息,只是呼吸都会将雪花吸入鼻腔,进而引起剧烈的咳嗽;积雪足有她大腿深,上层柔软松散,下层则厚实得多,踩在上面发出吱嘎声。她费力地在深厚的雪层中钻出一条道路,但她走过的路径很快就被雪掩埋——就算她推到两侧的雪不滑落进她踩过的地方,天上飘下的雪花也会盖住她的脚印。她像是个幽灵,在雪原上飘过却不留下痕迹。

恐怕我的痕迹很快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吧……行走在漫天冰蓝色飞雪中的阿怜想到;太阳落下了,而且不会再升起来……她的四肢都冻得冰凉,僵硬到手指关节难以弯曲;但她强行掰动手指却不感觉疼,事实上,她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无论是肚子被混混踢过的位置,还是小腿骨折的地方,痛觉都已然消失,只剩下迟钝的麻木,好像她的肢体分散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往如大灯般令她焦头烂额的痛苦如今只是如烛火般飘渺的不悦,如迈不开腿和难以拨开身前的积雪之类,而这远不是她首先要考虑的麻烦。

阿怜又冷又饿,她甚至打起吃雪充饥的念头,但是颤抖着往嘴里塞了一把雪后她才发现这玩意并不好吃:由于广泛存在的污染,雪是苦涩的。她放弃填饱肚子的打算,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裙子都被雪完全浸湿,冰冷地黏在身上,带走宝贵的热量。随体力下降,麻木也逃离了她的身体,酥麻的瘙痒感取而代之,像是瑟琳开玩笑似的在她的皮肤上轻抚。这种感觉在小腿上最为明显,曾经那里令她疼痛不堪、辗转难眠,但现在,她却仿佛吃下世界上最好的止疼药,一点儿都不疼了。她很讨厌别人触摸她的腿,唯有瑟琳例外:她知道下手轻重。她的抚摸,更应该说是按摩,是世界上最舒服的接触。

“毕竟我以前当过按摩师”瑟琳总是骄傲地说,“在我第一次入狱以前。直到有一回我偷了客人的钱……”

“你用那些钱买了什么?”两个孩子睁大眼睛,异口同声地问。

“条子精得很,还没花出去我就被逮了”

阿怜和列夫咯咯笑着,那是多么温暖、幸福的时光。好在现在她也不觉得寒冷了,事实上,相当暖和呢,比坐在火桶边还要暖和。

或许有些过于温暖了。阿怜感觉浑身燥热,她开始汗流浃背,热到想要脱掉衣服。为什么不呢?四周有没有人,只有一片白色的火焰……她解开冻脆的衣扣,脱下上衣;她感觉到手指很不灵活,却忘记原因,而且懒洋洋的头脑不愿费力回忆;她想继续脱下裙子,却被绊倒在地。阿怜忽然感觉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极其缓慢:她慢慢扑向那炽热的白火,火苗如同一位老朋友将她拥入怀中,它的胸怀比列夫更火热、比瑟琳更柔软,比世界更宽广。火苗变换形状,幻化成一张柔软的床垫,阿怜在其中下陷、下陷,直到她再也看不到天空。她沉醉于温暖又舒适的床褥——这可是她此生睡过最舒服的床——并且再也不想起来。她伸展四肢,手指插进被褥之中,观察白茫茫在手指间的流动,多么光滑、柔软!手感真是棒极了,真想叫瑟琳和列夫一起来躺在这张床上!

她的双腿踢蹬了几下,想脱掉裙子;然而她最终也没能如愿,半褪下的裙子停在膝盖的位置,被畸形的小腿卡住。困极了的阿怜实在不剩下什么力气,于是她叹了口气,想道,好吧,这可真是最美妙的夜晚,就这样睡着也不错。不过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他们,还有我未出世的妹妹来体验一番。

女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半睁着失焦的双眸望向无穷远方,一颗冻结的泪水挂在眼角。她做了个甜美的梦:梦中,她、瑟琳、列夫还有茁壮成长的妹妹一同坐在雪白的床上,看太阳从城市东南方向轮廓上冉冉升起,给大地带来新一年的光与热。

就这样睡去,真好。

尾声

如同其他冻死孩子的尸体一样,阿怜的尸体被送到火葬场。她浑身赤裸着,齐肩短发纷乱不堪,小腿上挂着冻得梆硬的破旧裙子,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光滑私处凝结的淡黄色冰块——那是她失禁排出的尿液。

工人取下她的裙子,在她胸部放上一张纸条,以数字形式标明她的死亡时间并拍照记录。这些死去的孩子并非都是流浪者,有少数是贪玩在外困于风雪而意外死亡,拍照是为了方便其家人认领。然而阿怜的父亲肯定不会认领她,可怜的女孩只能在冷库中度过自己最后几个月,然后被取出、塞进焚化炉。

为了节省燃料,无人认领孩子的尸体是多个一同焚化的;孩子们的尸体层层叠叠,在小推车上堆成小山。阿怜摆在最上面,但是她畸形的小腿卡在门口,让工人很是恼火。他取来一根铁棒,敲碎女孩的小腿骨——反正她已经死去,不会感到疼痛——然后将她的腿拧成奇怪的角度,再一次塞进炉子里。

高温之中,女孩的身体燃烧起来,一部分化为浓烟,另一部分则沉淀为灰尘。她的灰和其他孩子混在一起,一部分弥散在空气之中,令工人们咳嗽不止,剩下的则冷却后投入河里。河中鱼儿很喜欢这种灰,每到倾泻灰尘时便大量聚集在火葬场附近,争抢激起的水花甚至能溅到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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