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跑那么偏僻的地方出差，还不带手机，这万一遇到匪患，岂不是就凉凉了……”

浏览着恶魔的虚拟网络页面，语琴自言自语道。

几分钟前她在夜市巧遇来吃夜宵的刘病已，闲聊两句后，她向刘病已打听起了吴念民的工作内容。吴念民说是店里派他出差，神神秘秘的还不带手机。语琴对他有些不放心。没想到刘病已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又恰好想起这茬儿，所以她便找恶魔要吴念民的位置了。

语琴知道地北省，但没听说过广南县。出于对吴念民的关心，她在恶魔资料库中查询广南县的情况，结果并不令人放心。地北省地处国家边界，经济落后，少民聚居。又由于叶丽倾时期政策的延续，少民被有意的隔离在现代社会之外，造成居民在经济、文化、思想上进一步的落后全国。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活人不会让尿憋死。叶丽倾不愿带领乡亲们致富，乡亲就只好自己动脑筋了。地北的南边，就是全球著名的违禁品产地“金三角”。有大盗愿意开展业务支付工资，有的是年收入不足两万卢布的乡民，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卖命。伴随着违禁品贸易而滋生了一大堆暴力集团，犯罪组织。

当然，在时间来到二十世纪以后，犯罪已不是联邦境内的普遍情况。联邦虽然不再风光，但也是世界第二的强国，代总统的国家杜马跟窃国侯对抗起来很艰难，打击民间违法犯罪还是容易的。加之基础设施的建设，让穷山恶水的年轻人也有机会去大城市，获得工作与收入，地北的治安情况还是在逐年好转的。

特别是前几年，对隔壁格望东省的扫黑除恶大整治，仅此就掐断了经由地北流入联邦的违禁品七成以上的销路。失去了市场，大盗干不下去，另谋生路，地北的状况，便也因此大幅改善。但是广南县，作为经济倒数的地区，治安情况并不容乐观。

.

“诶呦？你担心人家啦，怕他遭遇不测？要不你干脆给他护航得了，再亲自做一份爱心早餐，买一包红塔山，等他醒来时，你将它们双手奉上，他肯定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抱起你就会是一顿猛亲。”

语琴和吴念民年龄差距不很大，仅仅九岁而已。有竹马属性，而且还被语琴那么猛夸，璐璐不能不八卦一下她们之前是否有什么额外的感情。

.

“……这种玩笑，没人的时候开开就好了。”

语琴当然担心吴念民的安全，真的有去给她做保安的想法，而且还打算叫上璐璐一起。但这并不是爱情，这是……亲情。她想到自己外表那么诱人，吴念民又单身多年，如果璐璐当着吴念民的面开这种玩笑，他难免会对自己产生额外的想法。这会令她困扰，也会给她带去麻烦的——她可还是露国无冕之王的私宠呢。

.

“恩？”

看语琴脸上没有一点红晕，完全不是小媳妇被戳破的心思的模样，璐璐觉得很奇怪。

“对你这么好的男人，你不喜欢他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

自己对吴念民有爱意么？

语琴在心里问自己。

「什么叫作爱？」

语琴一时间并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定义。她首先想起自己还是许伊瑞的时候，和女朋友之间的相处。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会老想着周末用什么理由哄她出去开双人间而已。对吴念民？语琴绝对没有过那种想法。

「卡莎……我的的确确，有爱上她。会觉着她很顺眼，唇很诱人，独守空房时会觉得倍加寂寞……为可什么都是这么肤浅的肉欲？言情小说里不是说，爱情最重要的是心里的感受么，想起ta来会暖洋洋的之类的。难道是因为我以前是男生的缘故？就连卡莎这种恶人，也能被她的美色所迷惑，随随便便就原谅她？」

.

虽然感觉上语琴好像已经良禽择木而栖，弃卡莎而选凉冰了，但其实并没有。

凉冰对语琴影响力确实在与“日”俱增，但卡莎毕竟先入为主了，量化语琴的爱意的话，显然还是卡莎得到的多一些。所以在思考什么是爱时，她还是参照了自己对卡莎的感觉，结果令她还算欣慰。至少对吴念民，她绝对是没有半点肉欲的。

.

“他把我当妹妹，我也是只把他当哥哥的。而且……我已经有恋人了。”

.

“恩？谁啊？”

璐璐当然不知道语琴和莫甘娜的奸情，所以她困惑。在看到语琴忸怩为难，说不出那人姓名的时候，她很快有了一个对她而言不能理解的猜想，

“难道……是卡莎？”

.

语琴颔首。

.

“为什么？”

就算璐璐不像爱拉那样，对人类抱有芥蒂偏见，但她同样也是不支持语琴的爱情，因为她知道卡莎做过些什么事。语琴假装不知道谁是导致她在民间臭名远扬的罪魁祸首，爱拉和璐璐可明镜的很。璐璐对人类，对卡莎并没有偏见，但她认为卡莎对语琴做的事不可原谅。

.

“爱情是盲目的，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感觉来了就是有，没来就是真的没有。”

.

“可是……难道不是卡莎胁迫你的？”

.

“是，没错。她干了坏事，但没关系，我原谅她。”

璐璐看上去还想多劝她，语琴捂起耳朵使劲的摇头说不听不听，

“别说了璐姐，很多都是我主观的感受……我讲不清楚为什么的！”

.

语琴冥顽不灵的样子看上去娇俏可爱的，璐璐很是欣赏。虽然璐璐不弯，但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做姐姐的当然也会中意，会起戏弄之意。只是她还没将肚子里的坏水凝成脑中实质性的主意，语琴的腕表便响了。那是和女王号进行通讯用的接发器，刚才爱拉只是粗略描述了吴念民的情况，因为语琴打算去找她，所以爱拉随后将吴念民所在地的详细信息用了点时间整理，现在发了来。

.

“……！！？？”

启用投影功能后，语琴看到的是一间简直有五十个年头以上的砖瓦房。房内横七竖八的睡着十多个或枕砖头，或枕水泥袋的脏兮兮的民工模样的男人。吴念民虽然确实就是个打工仔，但他做的也是体面的工作啊，怎么会和一群民工睡在这种地方？

在想起实质性的证据前，不详的第六感已经在语琴的眉间萦绕了。场景外拉，出现的是一个破败的小村庄，零零星星上百间小砖瓦房，其中有1/3都已坍塌看上去不能住人了。虽有地上有菜叶，垃圾，有家畜家禽的行迹，证明这村庄里依旧有村民。但那恐怕都只是一些留守于此的老人了。

.

“这……这是什么地方啊？一百年前的时空吗？”

.

“这是……落后的乡村。”

身处违禁品贸易重灾区、行踪神秘、工作内容保密、乔装打扮。四点联合在一起，吴念民正在做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但语琴仍然不愿相信，吴念民从来都是忠厚善良的形象，就连偷盗出现在他身上都是不可想象的，他怎么可能做那种祸国殃民的事呢？

信也好，不信也罢，语琴的手颤抖着在影像上拖动，将镜头对准了村里唯一具有现代气息的物品上，那是一辆小型客车。如果吴念民在从事着什么犯罪活动，那么，车里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

.

——[可疑物品]

——[白色粉末]、[颜色不一的药丸]、[干蘑菇]、[奶茶包]。

——成分识别中……

——白色粉末：主要化学成分为2-(2-氯苯基)-2-(甲氨基)环己酮。，鉴定为：[违禁品]。

——奶茶包：主要化学成分为2-(2-氯苯基)-2-(甲氨基)环己酮和C6H5--CH2--CH(CH3) --NH—CH3。鉴定为：[违禁品]。

——[违禁品运输事件]。涉案金额估计在五百万上下。

.

“……”

.

“小琴？”

.

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里，语琴脸色苍白，脑里翻转昏眩，紧张的就像厉鬼在侧而又无处可逃一般。璐璐唤她，她也置若罔闻。

毫无疑问，吴念民参与了重大刑事犯罪事件。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更不是谋财害命的禽兽啊！

.

「违禁品？」

语琴被晕眩了动弹不得，璐璐只好自己寻求答案了。她抓着语琴手腕一扭，让腕表所呈现的画面能让她也看到。破败的村庄背景加上客车内各物件放大图的文字注解，让她和语琴一样明白了一切。再回头看看语琴的失态时，她有了一丝不道德的快意——

当初她也是不能相信自己亲爱敬爱的叔叔们，竟然是十恶不赦的带恶人。语琴还鞭尸她们，在爱拉的怂恿下，很细节的告诉她她的叔叔们究竟邪恶在哪些地方。而现在，语琴亲爱敬爱的兄长竟也是这种祸国殃民的混账？

内心深处，她幸灾乐祸。

“……？”

忽的，语琴主动倚靠在了她怀中，她意外了一小下，便懂了语琴的痛。

不道德的感情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因为同病相怜的而诞生的理解和怜爱。语琴的落魄样让她开怀了许多，至少自己出身富贵，自己交游甚多，那几个叔叔对自己来说只是最好的亲戚罢了。而语琴以前是孤儿哑女，她的生命中，可就只有那么寥寥数个亲人啊。扮演母亲角色的老师已经遭了不测，现在大哥又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她所蒙受的打击，可比自己要重的多的多啊。

.

“璐姐……”

缓缓的，语琴发出了失了魂魄一般的声音。

.

“嗯，我在。”

——妈，把那个吴念民的过去两月内的经历发我。

给语琴体温以宽慰时，璐璐还联系了爱拉，打断了她的历史小课堂，要求她提供吴念民更具体的信息给她。她心地不坏，幸灾乐祸的那一下只是社会性动物的天性使然而已。她想看看吴念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或是被胁迫，或是急用钱所以才铤而走险。

现在，她真挚的希望吴念民不是坏人，是有苦衷的。只有这样，才能让语琴好过一些。

.

“我有那么一点，理解你的感受了……”

.

“你也不要太责怪他，他是有苦衷的……”

.

从格望东省各处的监控、手机社交软件的通讯信息中，【魔工智能】很快掉将有用的信息提取了出来，在结合这些有用的信息追查下去，真相便大白。原来，吴念民有一个谈了一年多的男人婆女友，互相很是恩爱。本来都快到了要订婚期的时日了，女方却忽然说要分手。在一段复杂的故事后，吴念民得知原来是女方的母亲被检查出了白血病，治疗费用双方家庭都承担不起，所以对方只好打起了“卖身救母”的念头。不仅要和吴念民分手，还想要吴念民联系他的上司，看看她们这偌大一家顶级夜店，能不能给她介绍个有钱人客户。

平静的描述起来，这很俗套，在各种故事里听惯了这套理由，这不令人同情，反而让人觉得可笑。然而它之所以俗套，是因为

普罗大众是真的普遍生不起病。

.

变卖家产，负债累累，铤而走险，回家等死。在人口数高达十五亿的露联邦里，每天都会有人要在这四条路中挑选一至三条。女方不是碧池，更不是为了恶心吴念民才让吴念民找人绿他自己的。她只是太幼稚，太不冷静了才会做这种事。

起初，吴念民自然是很愤怒的，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女方是天真无邪的女孩儿，女方家的父母也是和蔼可亲的长辈。他不愿放弃他爱的女孩，也不想要内定的丈母娘的命。所以，他选择了铤而走险这一条路。走一次货，工头许诺给她十万卢布，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就这么走上了不归路。

十万卢布是多少钱呢？用于救人的话，需要二十倍于这个数字，才够丈母娘的治疗费用。用于害人的话，它可以买200g“货”，入境后害十个全联邦中位数收入的家庭倾家荡产。

为了救自己的丈母娘，吴念民需要干这种行当二十次，而作为代价，他会害惨多少人呢？具体数字谁也说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参加那么多次的违禁品，按律她当斩，而且，

死有余辜。

.

“他有苦衷……呵……他不过是个二刈子，有什么资格自以为是？”

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人是可以为了自己和亲人的性命，做任何不顾一切的冒险，而冷眼于外人的评价。

问题在于，吴念民真的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边缘了么？没有。当语琴向他表示她很有钱他们可以搬去大豪斯的时候，他的反应很冷淡。他倔强而固执的认为吃女人的软饭不可接受，他更愿意自己冒着杀头的风险，毁掉数十个家庭，害死害残上百人，就为了他那么一点不可理喻的自尊心。

语琴的手上不自觉的施力，若不是璐璐及时发现，她险些就要从桌沿掰下一块来了。

“他有苦衷，他的确有苦衷……我原谅他有用吗？法律和受害者可不会原谅他。参与违禁品贸易，数额巨大，性质恶劣。量刑：十五年、无期、或者死刑……”

.

“那怎么办！？”

璐璐替语琴惊慌。语琴的亲人虽不是她的亲人，但语琴的感受就是她的感受。站在语琴的视角下，她不能容忍自己仅有的至亲被如此处刑，哪怕是关15个月也不可接受。

.

语琴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彰显了她的决心——她将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难怪刘病已当时听说吴念民没有带手机出差，时会脸色变得那么差。看来，违禁品贸易计划她是知道的，八成，这批违禁品的目的地就是她们店里。先找她……不……先以大哥的名义，给嫂子把钱汇过去吧。病人要紧……然后去广南，武力把他捆出来。最后去找刘病已谈判，要她抹消大哥参与过这事的证据……”

.

“那你怎么办？”

.

“我？”

语琴不明白璐璐担心她什么。想起违禁品运输可能是武装的，语琴误以为璐璐是担心自己抢吴念民的过程中会受伤。

“我现在皮糙肉厚钢筋铁骨的。人类的轻武器，伤不到我”

.

“我不是这个意思。”

璐璐摇头，然后抓住语琴的双手，

“吴念民不是什么人物，把他送去别的地方，办张假证，隐姓埋名的生活，就算将来东窗事发，也没有人会有兴趣找他。可是你呢？万一刘病已把你供出去怎么办？你知情不报，是包庇犯罪！除非你和人类撕破脸皮，叛离地球，以后就住在女王号上。否则，人类，会再度把你关进笼子里，折辱你的！”

.

不好的回忆被勾起，冻的语琴又一次的白了脸。但好在在那段回忆的尽头，有她的英雄横空出世，将黑暗斩破。

“没事。我是……总统的琴妇。联邦调查局，不会查到我头上的……”

小说相关章节：超神学院之琴女落难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