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身上帶著一種與他人疏離的氣質，黑色的長髮及腰，表情不多，但十分清麗，稱得上特色的大概是她的有兩個戒指，卻都不是戴在象徵結婚的無名指上。

一個是套在小指，另一個當成項鍊掛在脖子上。脖子上的那個戒指似乎是個男戒。

「那個學姊很帥吧？」同班的一個嬌小女生見我看著對面那棟樓上的女人，揚著淺淺的笑意對著我說，「你知道嗎？左手尾戒的意義是防小人，另一層意思是不婚族。」

「呃，嗯。」老實說，我跟這個嬌小的女生不熟，根本沒料到她會上前搭話。

原來那個女人是學姊啊。

不過，若是尾戒代表著單身貴族，那麼，那個學姊為什麼還要戴著一只男戒？

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嬌小的女生笑瞇了一瞬的眸，看起來像貓似的神秘，「你還要觀察那個學姐多久呢？不如直接去認識她吧？」

「……。」有些困窘，還有一絲掉進陷阱裡的懷疑，我尷尬一笑後，搖了搖手，「我不認識那個學姊，也沒必要認識她。」

「哦。」語音裡似乎有些失望，嬌小的女生聳肩，抱著她的資料夾拎了她的包包後，往她的朋友那走去，笑著和朋友打鬧，並沒有再看我一眼。

班上卻似乎因此傳著我和那嬌小女生的緋聞，天知道那個奇怪的女生到底想表達什麼？

要說有興趣的話，那個女生應該是對那名謎樣的學姊有興趣吧？會知道我在觀察那個學姊，不是注意著我，就是注意著那個學姊。不管怎麼說，從她的態度上，我敢肯定絕不是對我有興趣她才來搭話。

但不知道我們對話內容的其他人還是鼓譟著。

既然那女生都不在意了，我也懶得撇清，反正撇清的越激烈，謠傳的聲浪便越大，毫無意義。

我依然在每週的同一節課轉頭看著窗外。

＊

她應該是不抽煙的，雖然總會看到她的左手上有根燃著的菸，但那菸卻只是點著，白霧裊裊，從沒舉起過，直到燃盡。

而她伏在欄杆上，看著天空的時間也就那一支菸的時間，接著她會帶上耳機，像是隔絕世界一般的走回屋裡，關上落地的玻璃窗，拉上憂鬱氣息的深藍色窗簾。

所以，我注視著她的時間正確來說一週只有一支菸的時間。

那個嬌小的女生，似乎跟我一樣，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她沒有我那麼專注，總是看了幾眼學姊後就埋首於課本，認真上課抄筆記了。

真令人不解，上了大學後居然還有上課會乖乖抄筆記的學生存在啊？

＊

確定那個女人真的是學姊是在圖書館。

抱著好幾本歸還的小說，似乎是和朋友走在一起吧，罕見的居然是笑著的，原以為是冷漠的一個人，淺笑起來卻是非常灑脫的感覺，紮著馬尾，服裝倒是一貫的簡潔俐落。

「喂，你雖然不胖，但是站在圖書館前面發呆還是很醒目喔。」

說話的又是班上的那個嬌小女生，可惜過了這麼久，我依然不記得她的名子。

「抱歉。」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為了擋到她的路，或者為了我根本不記得她的名子，她卻得跟我傳緋聞。

「來借書的話就進去啊？」那個嬌小的女生白了我一眼，轉過身走進圖書館內。光在她的髮上反射出一些紫紅色光芒，原來，她有染髮，卻是染了那麼奇怪的顏色。

低著頭，難以解釋是為了不讓那個學姊注意到我還是其他原因，我快步的跟上那個嬌小的女生。

雖然，從頭到尾，那個學姊並沒有看我一眼。

「你找什麼書？」偏著頭，嬌小的女生發問了，「這一區的書我還滿熟的喔，可以幫你找。」

「呃，我隨便找找，沒特別想看的。」

困擾了，這一區的書好像都是奇幻網路小說之類的，沒興趣。

「哦。」這下子，那個嬌小的女生好像又看出了我對書沒興趣，淡淡的發出了跟上次差不多的音節，往下一個書櫃走去，沒再回頭招呼我。

好吧，說實話，這算是我第一次正式進入學校圖書館，我對書的興趣不大，很偶爾的才會看上兩本，而且通常是在沒有電腦的情況下。

例如：高中畢業前的課堂上。

晃了幾分鐘後，我放棄的往一旁的沙發椅坐下，不一會兒，那個嬌小的女生居然抱著三本書現身，然後極其自然的一屁股落坐於我的隔壁，開了書就開始看了起來。

「喂，同學……」對面也有沙發椅，妳可以坐對面好嗎！

圖書館的座位顯然是為了讓人可以討論報告而設計的，面對面共四人坐沙發，中間是一個桌子，所以說，那女生坐我隔壁實在有點奇怪。我跟她又不熟？坐對面我還不會這麼彆扭！

「你又不是來看書的，一個人占走兩個位置不覺得跟那些來這睡覺的傢伙一樣沒品嗎？」斜眼瞪了我一眼，嬌小的女生輕哼了聲。

「……。」她真有讓人啞口無言的本事。

要跟她相處想必臉皮要夠厚，連對不熟的人講話都這麼直接。啊，也不對，她的語氣聽來似乎有點不爽。難道進圖書館不看書在她眼裡非常罪大惡極？

我試探性地比了比她放在桌上的兩本書，「咳，我可以看看嗎？」

幾乎是立刻地闔上手中的書，嬌小的少女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你要看書喔？請便喔！」附上一個甜笑。

……好詭異的女生。

我抖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拿起了其中一本，作者是蝴蝶，似乎是女性作家的作品？

「這是寫什麼的？」還沒翻開，我先問了。

「我又還沒看，你問我我問鬼喔？」她再度用那種我沒救了的眼神看我，書也沒再打開，而是拿出了她包包裡的資料夾，不知道寫了什麼。

不過我沒心思偷看，因為學姊居然也抱著好幾本小說坐到了我的對面，呆了呆，我趕緊裝模作樣的開書，小心地瞄了一眼翹著腳隨性的學姊。

『喔喔，帥氣學姊。』我彷彿看見坐在我隔壁的女生眼睛神秘的燦亮了一會。

「她的書還不錯。」學姊的聲音微沉，低低的卻也挺好聽。

重點是，說話的對象似乎是我。

「呃，嗯。」尷尬的是我不常看書，書的作者到用時方恨少，完全沒有侃侃而談的本領。

「那個是我借的書啦，那傢伙一看就知道不怎麼看書吧？」嬌小的女生拆我的台！

聞言，學姊居然笑了出來，「嗯。」

就算是事實也不用這樣聯手欺負人吧？我窘了。

「拿這種傢伙當男主角真是委屈女主角了……」咕噥著，嬌小的女生又低下頭在本子上不曉得寫了啥。

男主角？我下意識的覺得事情果然有點奇怪，對面的學姊倒是又灑脫的笑了。

「妳在寫小說啊？跟妳男朋友的？」學姊的眼神明顯是誤會了什麼。

噗！男、男朋友？不對吧！我有興趣的對象明明是學姊，什麼時候變成嬌小女生的男朋友了！

「學姊，妳講錯了哦。」聞言，我隔壁的那個嬌小女生一臉不情願，「他不是我的男主角，至於他的女主角嘛……有興趣的話改天跟學姊說吧。」

「喂，什麼鬼啊！我哪時變成男主角了，還有我的女主角是誰？」我瞪著隔壁的女生，不料，她卻只是神秘的回我一串不懷好意的「ㄎㄎ」笑。

＊

然後，一週後的我發現自己被出賣了。

站在陽台上的學姊居然點了菸後，似笑非笑的對我揮了揮手。

當下我只能喀地一聲，撐著的頭很蠢的撞在桌子上。見狀，學姊在那端大笑出聲，當然這麼遠我聽不見，但是我總是覺得能聽見她那獨特的成熟笑聲。

「糗斃了啊……」我忍不住往那個認真寫筆記的傢伙方向瞪去。

結果，那個傢伙好像後腦杓有眼睛似的，轉頭給我一個邪惡且興災樂禍的笑，然後，繼續寫她的筆記。

「靠……」在喜歡的人面前丟臉實在太傷自尊了，我一整節課都沒膽子再看學姊一眼。

＊

大二那年，她為她喜歡的人買了個男戒，卻在還沒送出去前先收到對方的喜帖。說不上傷心欲絕，兩年的交往，只用一天結束。

嗯，那個新娘看起來沒有她成熟，不過年齡大了她兩歲左右，跟他倒是滿匹配。一個成熟，配上一個可愛型的小妻子，典型互補。

或許兩個完全理智的人談戀愛是無趣的，他這麼說。

於是，她遵循規矩，退出。

唯一不理智買下的男戒，是她喜歡的款式，於是收歸己用，然後，她還是理智的一個人，只在燃菸時分緬懷一下。她曾經抽菸，不過二手菸毒死不少人，聽從廣告的建議，她算是戒了。

「果然是情傷。」語氣興奮的是圖書館偶然遇到的嬌小學妹。

「哈，已經不是傷了，大概早就變成淺淺的一道疤了。」是不錯的回憶，和自己能夠有默契的情人，可遇不可求，雖然，就如他所言，那種默契似乎並沒有火花。

屬於戀愛的火花不存在，或許就是他所發現的問題？

當時的她感到一切是那麼的荒謬，要執手相伴一生的人，最終的相處模式難道不是當時他們那般？

「學姊，妳太搞笑了吧？」嬌小學妹聽完我的想法卻笑了出來，「連戀愛都不談就打算直接跳入婚姻墳墓？」

「嘖，我們只是都不想變成失去理智的那種幼稚男女。」輕旋著尾戒，我說：「學妹，那也是一種戀愛模式。」

不能說沒認真地談戀愛吧？只是沒辦法把整個世界與視野都侷限在兩個人的範圍。

「好吧，不失一種浪漫。」學妹皺了皺鼻子，「至少瀟灑分手那段我很喜歡。」

崩潰的哭了一天，然後堅持恢復正常作息在學妹眼中算是瀟灑分手？

「總是要繼續過日子的。」我可不是活在學妹筆下虛構的世界。

「哦。」話鋒一轉，學妹忽地笑瞇了眸，「欸，學姊，妳覺得我們班的那傢伙怎麼樣？」

上課時會分心觀察我的那個怪學弟？

「滿怪的。」想到他吃驚的撞到桌子時，還是會想笑。

「哦呃，雖然滿蠢的，但人還不錯喔。」明顯的暗示著，卻不讓人討厭的學妹。

「有人這麼幫人介紹的嗎？」褒損參半，有點沒誠意。

「沒辦法嘛，我對女生一向比較好，尤其是帥學姊。」眨眼表示無辜，學妹嘻嘻一笑，「要是之後發現灌水灌太多，我也難交代嘛！」

「嗯，我知道了。」

確實，在我的印象裡，那個學弟留有滿深刻的印象。

總是正襟危坐，明明不太看書卻總出沒在圖書館與睡魔纏鬥，老實說，滿可愛的。

愛情還是存在無理。

明明沒什麼意義的小事，卻讓人感到有趣與在意。

＊

「你喜歡我？」一向不拐彎抹腳，我對著那眸已半瞇的學弟開口。

「欸？」明顯呆愣後，似乎暗咒著學妹。

「喂，回答一個問題就跟你交往。」放下手中的小說，我撫上那代表單身貴族的尾戒。

「呃，什麼問題？」彷彿地，學弟有即將被問題擊垮的覺悟。

「如果我們是求不出解的兩條平行線，該怎麼辦？」

「啥？」大概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存在為什麼變成線，學弟支吾了好一番，「重合算平行嗎？」

見他問得認真，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白痴嗎！平行的定義是不會相交的兩條線，你居然把重合算在內？虧你高中畢業不久！」

「學姊，妳、妳笑太大聲了！這裡是圖書館啊……」

無法止住笑意。

上一個回答問題的他，拿出了張白紙，畫上平行線後對摺，告訴她，兩條平行線重合的方法。

都是重合，意義卻完全不同，但連定義都搞錯的學弟卻讓我笑開懷。

抓過學弟的右手，男戒總算找到它的歸屬。

「據說右手無名指代表訂婚。」我笑著說。

「呃？這不是要由男生來送嗎！」學弟的表情很窘。

「和其他人一樣也太沒意思。」

對吧？學妹。

我決定連最後一支菸也戒了，順道傳封簡訊。

『學弟女主角的位置，我定了。』

-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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