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著

雨狂暴的下著

泠總躲在洞窟中，看著岩壁上舞動的影子。

那是營火燒灼的映射，燥熱的感覺驅散外頭的寒風。

外面，少年獨自站在滂沱大雨之中。

「你不進來避雨嗎?」

泠總詢問

「要是我也去避雨的話，大家不都會被淋濕嗎?」

「但是，就算你去淋雨，雨還是不會停的啊。」

「是嗎?」

少年身穿破爛的斗篷，兜帽遮住了半張臉。

左邊臉頰不斷流出血，沿著下巴滴在地上，然後被雨水衝散。

右邊身體也是，大片血跡從斷臂流出，同樣被雨水稀釋。

「所以，快進來避雨，好嗎？」

少年搖搖頭

「就算我無法阻止雨勢，我也有站在這裡的必要。」

「……為什麼？」

「贖罪。」

少年拋下這兩個字，轉身邁入雨幕的更深處。

「名為弱小的原罪。」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

「不知道。」

泠總想上前去拉住他，卻因為害怕淋濕而退縮。

「你……到底是誰？」

少年停下腳步，露出脆弱的微笑。

「我是勇者。」

「不，你的名字是甚麼？」

少年掀開兜帽，露出那張稚嫩卻傷痕累累的面容。

「名字，我已經送給你了。」

曬傷、凍傷、瘀青、殘眼，面目全非的勇者這麼說著。

「名字，我已經送給你了。」

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血跡鋪出他蹣跚的步履。

儘管被沖刷乾淨，在泠總眼中依然清晰可見。

「把你的……另一個名字……也給我……好嗎？」

泠總問道

「……那就過來拿吧。」

泠總站起身，朝大雨踏出第一步。

夢被噪音啄斷，格窗外的怪鳥迫使泠總睜開僅剩的右眼。

從地舖上坐起來，床上的妖精小姐正打著鼾。

「泠公子，醒轉了嗎？」

趙蝶探頭進來，她罕見的披散頭髮，睡眼惺忪。

「我……不知道……大概吧？」

「那……小女子去準備早膳？」

「不用準備我的份了，今天我打算買顆饅頭了事。」

泠總摸索著枕邊的眼罩

「一日之計在於晨，萬萬不可輕忽早膳。」

「安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泠總想繫上眼罩，但卻笨拙的弄掉在地

趙蝶彎身替他撿起

「泠公子，請低下頭。」

泠總乖乖的讓趙蝶替自己戴好眼罩，他疲憊的瞇上眼休息一下。

「好了嗎？」

「再……一下……好了！」

沒有洗漱，換上官袍衣帽之後，泠總連髮髻都不扎就出門了。

清晨，天還濛濛亮，霧氣在運河旁的街市瀰漫著。

正常來說，普通百姓應該是一生都沒機會面見皇帝的。

泠總靠在拱橋的欄杆上，看著運河中自己的倒影。

「我要去見皇帝。」

四周萬籟具寂，除了清晨的鳥鳴。

「你們在看對吧？食人鮫眾，帶我去見皇帝。」

沒有回應，但泠總還不放棄。

「你們以為我是誰？要是我大鬧起來，你們攔的住我嗎？我……我可是匹敵千軍萬馬的勇者……」

這話說得，自己都在顫抖。

依舊沒有動靜。

「那麼，要是我妹妹把我還活著的真相告知全世界，人類和魚人的立場可就有點不妙了吧？」

運河中的倒影，多了一人。

「在下食人鮫眾第二席，“雙髻”，前來迎接勇者大人。」

泠總感覺心跳漏跳了一拍。

來人手腳覆蓋金屬甲冑，軀幹反而只有灰色的布衣。

頭戴鐵斗笠和面紗，一點臉面都不暴露。

不依靠視覺嗎？

泠總明白，自己根本無法構成威脅。

不過，憑藉身份特殊，稍微鬧騰應該能引來皇帝的當面警告。

畢竟對方肯定也不想處理多餘的麻煩。

「請勇者大人蒙上眼睛。」

泠總在趙蝶送的眼罩上，又綁上一層白布。

他笨拙的把它弄掉在地

「呃……不好意思……可以幫我……」

皇帝到底知道多少？

他能阻止破壞兵器的誕生嗎？

懷揣著這些疑問，泠總被推著前進。

右拐彎、直走、右拐彎

可能進入一扇暗門、下樓梯、直走

左拐彎、左拐彎、上樓梯

直走、直走、停下

進到一個房間、蹲下、爬行

直著爬、右拐彎、直走、直走、直走

站起來、直走

「可以揭開遮眼布了。」

雙髻說

「呃……」

「怎麼，您是要在陛下面前不敬？」

「不是……就是……幫我解開好嗎？」

「……」

經過尷尬的過程後，泠總緊張的感覺全無。

眼前是一個身穿暗青色常服的中年魚人，銀白色的鱗片閃著異樣的光彩。

身材矮小，面相毫無霸氣。

但那不過表象

那姿態，不怒自威。

那平易近人的笑容背後，有著深不可測的城府。

「終於見到面了，朕其實是很欣賞卿的。」

欣賞人的方式就是二十四小時派人尾隨嗎？

泠總沒敢說出這句話。

「嗯，卿現在是對官職有所不滿嗎？若是如此，那朕就正式封那個女孩為縣主，卿從今往後便是縣馬。」

波濤皇帝趙燁親切的笑著

「卿與朕，便是一家人了。」

「蝶她……」

「皇弟不知何時在達因留了種。卿是人類不明白吧，魚人在敏感期容易意外受精，認親一事向來爽快。」

趙燁拿過茶壺，傾倒在樸素的瓷杯中。

「卿若不棄，在此以茶代酒，互敬一杯吧。」

「……我不是為了那種事情，我是希望能……」

「家人，總是要團聚，近期外頭可危險了，卿就在崗位上好生待著，莫要煩擾海外的事情了。」

趙燁打斷了泠總的話

「還是說，卿不是來見長輩，是來見皇帝的？」

「我要離開這個國家。」

泠總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可以，朕也不強求。只是在航路上務必小心，聽說沿海有食人鮫潛伏。」

要嘛死，要嘛留。

泠總終於聽懂了一句。

「皇帝陛下，我要去阻止共和國砍伐神木。這對您們來說也是好事。」

「卿絕非池中物，化龍御空朕也無法阻撓。」

趙燁又填滿了茶杯

「不過，天下不得有兩尊龍。卿可別飛得太高。」

泠總這次，沒有喝茶。

「時辰要到了，卿還是回去打卡上班吧。」

趙燁朝雙髻揮揮手。

「來人，送員外郎回理藩院。」

泠總只感到腦後一痛

啊……哪來的送客是把人打暈啊？

從昏迷中醒來時，自己正趴在辦公桌上。

只有唇齒間殘留的茶香，證明剛才不是夢境。

對面的李鎖江照常打混看報紙，理藩院這個累贅的機構今天也是無所事事。

泠總正想從座椅上站起來，現在可不是上班的時候。

外頭，世界正風起雲湧。

「會死的喔。」

對面辦公桌的李鎖江，突然飛來一句話。

「……誒？」

「萊茲，如果你想離開這個國家，會死的喔。」

「誒？」

李鎖江還在看著手裡的報紙

「鮫者，未出世之時即以同胞為食。其尤為嗜血暴虐者，為食人鮫。食人鮫者所覷，一擊必中，無有逃生，否則受同類圍剿致死。」

報紙翻動的嘩啦聲，震耳欲聾。

「此即為食人鮫眾第二席，“雙髻”的警告。」

「食人鮫眾第十二席，“大青”。」

「食人鮫眾第四十三席，“長尾”」

「食人鮫眾第三十一席，“鼬”」

「食人鮫眾第四十一席，“公牛”」

「食人鮫眾第十八席，“鯨”」

「食人鮫眾第九席，“灰”」

「食人鮫眾第二十八席，“礁石”」

理藩院的所有員工，同時拔出腰間的短刀。

十數把刀尖，從後方抵著泠總的腦袋。

「理藩院的工作，就是整治不法出入境者。」

李鎖江還坐在座位上，眼睛沒有離開報紙。

「要是你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就等著被更大的瘋狗浪拍碎。」

「她……會怎麼樣？」

那個自稱是妖精化身的女孩，極力阻止毀滅兵器誕生的女孩。

「她的身份，到底是……」

為什麼她與拜塞倫大哥這麼相像？

難道沒有人注意到矮人共和國想開發出什麼可怕的東西嗎？

「好好工作，別分心。」

林榭長官就像往常一樣，巡視著辦公室。

「明天，達因的使者就要來接那個女孩走了。好好和她道別吧。」

首席，“巨齒”說道。

達因

那個女王，又想利用她做什麼？

多西姐……萌萌……難道妳們，也是敵人嗎？

泠總緊抓著自己的斷臂，坐回自己的辦公椅。

小说相关章节：我將以後宮型態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