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好遙遠！僅只一步的距離，僅只隔著一個人的肩膀寬度！

最後，孫紹還是抬起手在空氣中順著女人臉旁的輪廓想要跨過那條界線。想要湊近對方的呼吸、想要擁抱對方的身體、想要拖起對方的下顎…

「別碰我。」女人溫柔卻殘酷的向男人低語。

男人的雙手懸掛在空中，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才依依不捨的把雙手擺回原位，受傷卻帶著更多思念的目光投注在女人身上。

「別碰我，紹。」女人苦笑：「別讓你鬼差的雙手抹滅了你對我的回憶，我已經入了鬼道…」女人轉身往黑暗沒入！「快把那孩子帶走吧！他已經等你等了很久！」

「姊…」想動身拉住女人的纖手，手指卻在一個微妙的距離裡揮空。

「紹，請你別恨朮。」女人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手裡的紅色飾帶，跟梁診豐手腕上的是一對，是孫朮送給她和孫紹倆永不分開的誓言紅線：「我一點也不後悔，為了見你死去的姊夫要我下地獄也甘願。」

孫紹沉默的看著女人的背影，他知道那美麗的臉龐痛苦哀傷的模樣。

「別對我說謊，別以為我不知道…」孫紹望著女人，糾結的眉頭難過的讓眼淚欲墬：「妳到底以為我這些年來是用什麼心情看妳，孫玖！」帶著憤怒、忌妒還有如烈火般熾熱的…

「別說，」女人出言阻止：「我不想聽。」

女人語閉，通往內殿的大門重重關上。

2.

『不想聽』是嗎？

多麼完美且冷酷的拒絕，連讓他表達心情的餘地都沒有，所以她也不必為事後的答覆困擾，把所有的問題都放進那曖昧不明的迷霧裡閒置，而她一輩子都不用去處理。

孫紹回頭蹲地，輕撫診豐的額頭解開女人對青年下的迷咒。

「孫紹叔叔…」梁診豐在睜眼的朦朧中看見早已蒼白的身影，但他依然認得。

「是我。」

「我一直在等你…我相信你以前說的鬼話一直在等你…」梁診豐無力的伸出手緊抓著孫紹的手腕，指甲身陷肌膚：「你他媽的卻不曾來救我…」

即使那時候他年紀還小，但他深知母親是個女人，他深知眼前這個叔叔是什麼角色。所以被父親拋棄的他會奢望，為什麼這個叔叔不是他爸爸？

他明知這不公平，卻把對父親的幻想加諸在孫紹身上。

「對不起，我來晚了。」孫紹低語，看著與回憶無法互相連結的青年：「我晚了20年。」

當初就不應該讓他們母子倆離開才對，但他卻什麼也沒做，讓流有神血的他們離開祖先用血液庇護他們的淨土。因為這樣他就能活的更加輕鬆；因為這樣他就不必為不曾愛過的情人背負罪孽…

他因此冷眼旁觀了20年。

「你為什麼不救我？！」梁診豐衝動的向陷入沉默孫紹追問。

「我已經出現了，診豐。」孫紹反握診豐緊扣的手掌把青年拉起身：「我因你而出現地獄…」

但那只不過是這20年來欠下的補償…

3.

孫紹還是帶著診豐走向地獄門，隨後皺著眉頭看著前方荒漠的土地飛來諸多妖孽。

看樣子他們早已在結界外等候許久，從孫玖落入地獄開始！所有惡鬼們都奢望著吃掉結界裡的鬼差，卻不料居然會有神之末裔送上門來！

啊！真是豪華的美食啊！

眾鬼們忍不住吞嚥口水，其中幾隻毛燥的惡鬼終於克制不了食慾，孫紹和診豐的方向殺去。

但孫紹卻不移動也不眨眼，就再起風之時，只差半步就能吞下他們的惡鬼突然四分五裂。孫紹望著眼前的陷入恐慌的眾鬼，他可是這世界唯一能殺鬼的人類。

「真是可笑，傷害那些小鬼就很自豪嗎？」一隻毛絨的怪物踏步走出，如果這裡不是地獄梁診豐一定會誤以為是哪家公司的吉祥物。

「那些傻個居然蠢到忘記鬼差是什麼角色，」下秒怪物已出現孫紹背後：「只有弱者才會如此愚笨。」

4..

那毛絨怪物快速伸出足爪想要把他們吃掉，孫紹立刻橫抱起診豐避開，不料又有一隻惡鬼出現在他們後方。

麻煩了！孫紹瞬間跳上那隻惡鬼的頭部，對方就此禁止不動成了一塊浮石。

「是咒術…」毛絨怪物思索，並瞇起他不知道藏在哪裡的眼睛：「你真是太小看我們了。」說完張著獠牙的大口對準孫紹。

其他惡鬼則有默契的一起往孫紹攻擊。下秒，詭異的紫光芒自絨毛惡鬼嘴裡發射出去。

待梁診豐回神時，卻只看見惡鬼們四分五裂的慘狀。

「這是…」診豐無法理解事情怎麼會如此不合常理，還是地獄本身就是個不合理的存在。

「真是可怕的人類…」只剩下頭部的毛絨惡鬼自語：「你居然會使用『閻王』的『七部籤』（註）。」

那地獄統治者為惡鬼治罪的刑具啊！

毛絨惡鬼不再開口殘存的身體像是石頭一般碎裂崩化。

孫紹立刻放下梁診豐，奔到毛絨怪物身邊，試圖利用鬼差的力量讓惡鬼回覆原狀。

「這是怎麼回事？」孫紹開口，卻不知道自己正在問誰：「為什麼你會消失！」

這地獄應該是個沒有死亡的世界！不管惡鬼們遭受多麼嚴重的傷害，惡鬼也不會滅亡，他們只會帶著痛楚復原。只有遭到同類相噬，或犯了鬼道被閻王訂下死罪，否則地獄該是個永生不死的世界。

「因為地獄…」毛絨怪物呢喃：「正在崩潰。」消失的身體並沒有因為孫紹的治療而復原。

「這是怎麼回事？！」孫紹低吼：「為什麼地獄會崩潰到這種地步？！」

惡鬼看著憤怒像是要滴淚的孫紹。

「我叫黑身虬，是閻王直屬的軍旅團長，」虬注視同伴化成煙灰的屑碎在空中飛舞：「請你救救地獄。」黑身虬語畢，最後崩裂。

註：『七部籤』────實為詩，閻王作，擁有相當法力的人唸出會使鬼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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