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prosecution from the democratic patria

Scene 1

一声号角，军营的大门徐徐打开，一排排全副武装的重甲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里面走出来，在开阔的平地上组成一个个步兵方阵，然后按照司令员的指挥开始了新一天的操练。

“是。”卫兵回答。

随后，他们又在整个营地巡视。看着这位不怒自威的女将军，所有士兵都努力展示自己。他们之后又去了军火库和船舶陆坞，阿绮碧娅一丝不倦地检查着她的军队的每个细节，直到傍晚才回到自己的营房。

在她的营房里，安提阿库帮她解除铠甲。“女主人，”他说，“今晚还要出去散步吗？我去拿东西。”他把铠甲挂在架子上回头问他说「散步」时脸上闪过一丝笑。

“啊，今晚啊，今晚不行。”她舒展着自己的胳膊，“你去克里翁的防区请他过来，我今晚有些事情和他谈。”

“是，女主人。”安提阿库回答，然后走出营房，去骑了一匹马，离开了防区。

克里翁在卫兵的引导下走进了阿绮碧娅的营帐，里面奢华得根本不像在军营里，四周都是三角灯座，地图和文件散乱在一张大桌子上，桌子一边竟然有一张四桅杆大床，被薄薄的粉红色轻纱遮罩着。

阿绮碧娅坐在桌子后面一张雕花椅子上，她没有穿铠甲，只穿便装，翘着腿，一只凉鞋在她脚尖摇晃。

“你的人跟我说你有公务要和我谈，是关于明天的例会吗？”克里翁说，眼神四下看去，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坐下。

“啊，安提阿库那个嘴笨的家伙，我说的是有事情说，可没说公务。”阿绮碧娅甩掉了拖鞋，把自己娇小的身躯整个蜷缩在椅子上，活动她的脚趾。

“就先坐那吧，叔叔。”她指着那张四桅杆大床。

“在军队你应该称呼我「将军」，阿绮碧娅将军。”他坐在大床边缘，感觉这是远征以来他的身体碰到最柔软的东西了。

“别这样嘛，叔叔，又不是谈论公务。”阿绮碧娅说话时伸个懒腰，透过白色的织物，能看见她胸前那对活泼的白兔和两个诱人的樱桃。

“我可有公务要说，阿绮碧娅”，克里翁看了一圈四周，“士兵们的士气非常低落。”

“那是肯定的嘛，毕竟他们是为了财富才来远征的。”阿绮碧娅站了起来走向桌子，趴在边缘整理上面的地图，圆圆的翘臀在克里翁面前晃来晃去。

“咳！没想到箭城的人这么下作，全城只有拼凑的一套银餐具，换着家用。粮仓里只有前几排是谷物，后面的袋子里装的都是沙土。”

“这也没办法嘛，”阿绮碧娅转身来，“毕竟，箭城的人知道，只有故意把自己装得很富裕，咱们才会来救他们嘛，所以为了国家的存亡，稍微欺骗一下咱们的使者也无可厚非嘛”

“等等，”克里翁突然站了起来，“孩子，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走近阿绮碧娅。

“对。”阿绮碧娅对着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将军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阿绮碧娅站起来，然后侧躺在大床上“这个诡计就是我给他们出的。”

“什么？”

“他们送给使者的礼物都是花我的钱买的。”

“我的孩子啊，你干什么？”克里翁坐在桌子上。

“事到如今，我们不要管以前的事了，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如果明天的会议我们三个仍然不能达成一致或者形成多数意见的话……”

“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做，大家那么信任你……”

“信任我？你去打听打听，除了安涅塔还有哪个国家会在出征前一天还想控告他们的将军？”

“这也是我要说的，正是因为你平时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所以人们才怀疑你。因为你平时表现出的玩世不恭所以最大嫌疑就落到了你的头上。”

“怀疑，仅仅只是怀疑而已，不是吗？”

“孩子，”克里翁走近了床边，“大家对你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的。我知道有很多关于你的恶劣的传言，十分龌龊肮脏，我知道很有可能都是卡辛这些人对你的有心污蔑，但，那些传言全是假的吗？有哪个有头有脸的人会和萨斯克拉狄斯那样的人在一起呢？他就是个巧言令色的诡辩术士，靠夸张的情绪和低劣的魔术吸引、腐蚀无知天真的少男少女，教他们堕落的技巧。孩子，你的父亲是安涅塔的英雄，我和他出生入死，收复北海城时我紧紧跟在他身后，诺图斯海大捷时我的船就在他侧翼，我十分敬重他，所以我也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你放浪形骸的生活总会惹来风言风语，但你今天竟然承认自己为了私欲竟欺骗了城邦的人民，孩子孩子，你告诉我这不上真的，我真想看看你的内心，看看你的内在是不是还是保持黄金质的。”

阿绮碧娅缓缓站起来，一手按住快要滑落的短裙，“你想看我的内在？”她伸出手捧起克里翁的头，“我这就让你看……”

Scene 2

第二天，三个将军又召开会议。

“好了，”卡辛说，“我们陷入了决策僵局已经半个月了。尽管哈斯达已经从箭城撤兵，但这里并不像我们的使者描述的那样富足。我的建议是按约定向箭城收取军费，绕岛一周展示我们的强大后返航。阿绮碧娅将军主张在此地建立根据地然后进攻哈斯达。克里翁将军则主张奇袭。如果我们今天还没有人打算妥协，那么就不得不派信使回去提请公民大会……”

“我支持阿绮碧娅将军！”克里翁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卡辛很吃惊，“克里翁，你为什么突然变卦了？那样只会让我们越陷越深……阿绮碧娅给你吃了什么好处，你忘了十人委员会推举你给公民大会就是希望你能约束她的狂野……”

“我想明白了。”克里翁说，“箭城那个样子你就是让她砸锅卖铁也付不起咱们远征的费用。什么都不打就回去确实像阿绮碧娅将军所说，是灭自己威风。我想打伊丝利亚的头号富国哈斯达，最起码在这点我和阿绮碧娅将军能达成一致，而现在拖了这么久，奇袭已经不可能了，等公民大会只会拖更长时间。只有按照她的方案，先站稳脚跟，哈斯达三面环海一面靠山，我们只要在……”他一边说一边和阿绮碧娅向挂在墙上的地图走去。

“卡辛将军，”阿绮碧娅叫了愣在一边的卡辛，“僵局已经打破，过来和我们制定作战计划吧。”

卡辛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话：“你们用什么理由？”他问，“哈斯达从来没有对安涅塔宣战，我们这次是来调停她和箭城的纷争，而箭城也不属于安涅塔同盟。”

“哈哈哈哈，”阿绮碧娅捂着嘴笑了笑，“我们真的是来调停地方冲突的吗？一百艘战舰，五千重步兵。我们就差把「征服伊丝利亚」这两个字写到我们的旗帜上了。随便找个理由不就行了，他们如果求和，就提一个他们绝对不会答应的要求，比如，让安提阿库当哈斯达国王或者让他们的男人都穿女人衣服。”

“这个理由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想……”克里翁陷入了沉思。

“就说我有一个朋友，”阿绮碧娅蛮不在乎地说，“二十年前来伊丝利亚的埃特娜火山旅行，”

“这真的是你的朋友吗？那时你还没出生……”克里翁小声提醒。

“不是我的就是我父亲的。总之，这个朋友，一个安涅塔公民，在哈斯达被卖进了奴隶市场。”

“一个二十多年前的误会那么重要吗？能拿来当出兵的理由吗……”卡辛还想继续争辩，但阿绮碧娅却扭头对旁边的书记官说：

“记，卡辛说安涅塔公民的荣耀和自由毫不重要。等到公民大会恢复放逐公敌制度的时候……”

“别别别——”卡辛赶紧拦住他们，无奈地说，“我同意你们的计划。”

Scene 3

面对哈斯达公民大会，哈斯达的一个执政官正在做演讲：

“同胞们，不久前，尽管我们从未冒犯，甚至将她作为学习的榜样，艾格希亚强国安涅塔仍用极其荒谬的借口和毫无道义的要求冲破了我们外港的防线，在我们的北山建立了堡垒准备入侵我们的祖国。他们的陆军在艾格希亚只有拉奇迪马能与之一战，他们的海军则更是在世界范围内天下无敌。——但凭借对自由的无限热爱，我们的战士还是坚持到了现在。昨天，我们的第二道防线被攻破了，现在，伊丝利亚的许多城邦，在倒向了安涅塔。但我们不能放弃，既然五十年前弱小的安涅塔能打败强大的阿卡米第亚帝国，那今天，弱小的哈斯达也不会向强大的安涅塔屈服。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如果第三道防线也失守了，那我们就也无险可守了。所有公民都要武装起来，还要解放公共奴隶，用国库资金武装他们。为了自由，为了哈斯达！”

“为了自由，为了哈斯达——”公民高喊。

Scene 4

在哈斯达人被攻破的阵地上，阿绮碧娅坐在一张移动藤椅上，旁边的副官正在向他汇报战况。

“银城，百合城送来的粮食最晚明天能到达，从箭城和当地土著派来的骑兵可以在明天早上到达，已经派了使者去卡狄多……”

“嗯……”阿绮碧娅站起来，走到一边，用长剑掀开了一具地上趴着的尸体，尸体整个肚子都被划开了，体内的脏器、黏稠的血浆、肠子和沙土混在了一起，脸上的血污已经结成了块，十一二岁的样子，面孔很清秀。

“再打下去哈斯达恐怕要派婴儿上战场了。”阿绮碧娅说，她看着那个小男孩的尸体静默不语。然后突然笑着猛踩他的脸，“他死前一定怕极了，说不定还在喊妈妈，呵呵哈……”

“关于我们的损失基本上和上次差不多，但重伤率……”副官跟着她走过来继续汇报。

“嗨——我在这儿——”阿绮碧娅没有继续听，她向远处招手，呼喊着跑了过去。卡辛和克里翁带着若干随从正在走来，卡辛一脸得意，克里翁则面无表情。

“卡辛将军，”阿绮碧娅跑到他们面前，“明天新增的骑兵我要一半，克里翁将军一半，作为补偿我把四个方阵步兵借给你，你的战术太拖沓了，会拖累骑兵的……”

“不好意思，”卡辛不等她说完，就面带笑容打断了她，“我想，阿绮碧娅将军，噢不——是阿绮碧娅小姐，明天您一个骑兵也不用指挥了。哈哈哈”卡辛说着笑了起来。

“什么？”阿绮碧娅睁大了她绿宝石般的眼睛，“你们两个提前决定的吗？你们怎么能？为什么没有我的参与，你们怎么敢私下……”她说话时还看看一边的克里翁。

“孩子，”克里翁拍了拍她的肩膀，“通讯快船来了。”他语气低沉地说，然后走向一边。

卡辛也笑着让出一个空位，只见一个穿长袍的监察官走近阿绮碧娅。

监察官把手里装书信的木筒递向阿绮碧娅，冷冷地说：“阿绮碧娅小姐，公民大会派遣我向你们传达命令，请您立即解除一切职务，随我回国，接受涉嫌渎神的审判。”

刚才还在愤怒边缘的阿绮碧娅看到这架势瞬间冷静下来，并且立即放低了音调：“不是说免于起诉吗？”

“又有新的证据了。”监察官冷冷地回答。

“可是现在作战还正在进行中……”阿绮碧娅左右看看附近的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继续说到。

“卡辛将军刚才已经说了，我们已经击破了敌人两道防线，而且还获得了当地人大量的帮助，哈斯达已经是风中残烛了，把您的指挥权交给剩下两位将军即可。”监察官说。

“哈哈是啊，”卡辛笑着走过来，围着阿绮碧娅说：“说真的，阿绮碧娅，我真舍不得你走呢，你作战是那么得英勇，你指挥是那么的出色。可惜国法难违啊，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越来越大。

看着卡辛变形的笑脸，阿绮碧娅突然爆发了起来，她抬高语调：“可是如果我现在走了的话……”

“——你要违抗公民大会的决定吗。”监察官把握着的木筒猛地抬高到阿绮碧娅脸前，他宽大的袖子里呼出一股阴冷的风。

“我，”阿绮碧娅看着监察官，“我接受公民大会的决定。”默默接过了脸前的木筒。

“按照惯例，您可以带随从一起走，您的朋友也可以自愿跟随您，您还有一些时间收拾个人物品。”监察官平静地说。

这时，安提阿库从远处跑来，“女主人，你去哪，我去哪！”

“好，去收拾我的东西。”阿绮碧娅有气无力命令到。

“是。”安提阿库向远处跑去。

看着低沉的阿绮碧娅，卡辛走了过来，“放心走吧，等我们凯旋会给你带礼物的，哈哈。”

阿绮碧娅转身，做出一张笑脸，“谢谢。”

“哈哈……”卡辛走向阿绮碧娅的副官同时用命令的口吻说：“莱威特，把阿绮碧娅的手下带到我营地，然后你把他们按照……”

副官把手里的笔记薄直接推进卡辛怀里，使后者一愣，他向前迈开一步，“我一直追随小姐。”

对此，卡辛的反应是不屑地啧了一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走开了。

“走吧。”阿绮碧娅一行人离开了阵地。

Scene 5

海德拉格利亚号通讯快船顺着强劲的西风在海面航行。主桅杆上张扬着巨大的横帆，上面的安涅塔国徽咄咄逼人。船舷的围栏边，一个妙龄少女正一只手搭在围栏上，她暗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

安提阿库抱着一筐橘子走了过来。“女主人，”他放下橘子，掏出一把小刀迅速剥开一个橘子，恭敬地呈给了阿绮碧娅。“马上就到咱们的海了。”

阿绮碧娅把一小瓣橘子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回忆过去：“这又让我想起了他。那时，我还是个孩子，还没有跟他学习魔法。当时我爬上一棵橘子树，正在开心时发现远方全是拉奇迪马人的方阵……没有他我就死了。”

“您后来也救了他一命，公民大会奖励的纯铜铠甲你都送给他了。”安提阿库说。

“如果没有第一次他救我，我能在第二次救他吗？”阿绮碧娅转过身，靠着栏杆仰过身体，大海和天空在她的视野里颠倒了过来。

“女主人，你真的不打算请辩护人吗？”安提阿库问。

“对。”她直起身子回答，“我既不会请辩护人也不会雇职业哭讼团。反正就不是我干的。”她说。

“唉——”安提阿库蹲了下来，把半个橘子往嘴里塞，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们安涅塔人真是的。在我们那儿，都是双方在主事官那里，听主事官安排发落。你们这倒好，抽签选法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比赛看谁的辩护人更能吹，还请一大堆戏班子一样的人在那哇哇的哭。你们安涅塔人果然喜欢看戏，连打官司都跟闹剧似的。”

“你说对了，安提阿库，”阿绮碧娅说，“这就是安涅塔。你知道吗？萨斯克拉狄斯讲过一个笑话。船在风雨中颠簸，船长喝醉了，船员们——则通过投骰子决定往哪开船。”

“哈哈哈哈——”安提阿库放声大笑，“真逗，这比喻，哈哈。”

看着大笑的安提阿库，阿绮碧娅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可以改成「通过投票」决定往哪开更贴切，不过那好像又没这个味了……”

“哈哈哈哈，关键是「船长喝醉」，萨斯克拉狄斯还能把喝醉编成笑话。”

“呵呵，对啊，他喝醉的样子特别夸张。”阿绮碧娅也笑了。

看到阿绮碧娅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安提阿库尝试就着这个话题续下去，“对，我见过，那天晚上就是！他仿佛是在用头撞门一样，我打开门，看见他就像一头穿衣服的麋鹿，口眼歪斜，抱着一个酒瓶。我告诉他您不在家，您明天要出征，有什么急事吗？他说，路过——路过——哈哈哈，然后就扭着甩开了两条腿，就像一只丢了九十八条腿的蜈蚣在蠕动，哈哈哈”

“啊，对对对，就是那个样子，哈哈……”阿绮碧娅终于被他逗地笑不停，然后却突然又冷静下来。

“你刚才说他那天晚上去找过我？”她问。

“对…对啊，但他只是说路过没有别的事情……”看着突然又不笑的阿绮碧娅，安提阿库紧张地回答。

阿绮碧娅立即转身离开，安提阿库紧紧跟着她来到了监察官的舱室。

“中午好，阿绮碧娅小姐，有什么事吗？”

“监察官，「新的证据」是什么？”

“哦，那个，别急，您先坐下。”监察官不紧不慢地说：“被破坏的商旅之神的神像附近，有一些陶片。”

“什么陶片？”

“单耳小酒瓶的陶片。”监察官说。

阿绮碧娅看着他没有说话。

“经过证人的辨认，确定了那就是赛车比赛当天你在外港买的。店主账簿记录那一批的货只卖给了你一个人。”

阿绮碧娅站了起来。

“因此没有其他嫌疑人。”监察官冷冷地说。

听完他的陈述，他们沉默了很久。然后，安提阿库又跟着她走出舱室，走到船尾。

“安提阿库，”她望着远处逐渐模糊的海岸线问，“能看见陆地吗？”

“能。”安提阿库回答。

“我们不能回安涅塔了，你明白吗？”

“女主人，你去哪，我去哪。”

主帆被海风吹得鼓鼓的，海鸥在船的上方和远处的天空之间徘徊。

“监察官——”水手急忙敲开监察官的舱室门，“阿绮碧娅跳海了啦——”

监察官带着一群人来到船尾，一个水员向他指着远方，他镇静的脸突然涨红“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她！”

“他们逆着风游的……”

“收帆，快收帆，叫桨手快放桨——调头追她！”海德拉格利亚号上的所有人开始忙碌起来。

“你们也下去追他们！”四五个水员也被监察官推搡着跳进海里向海岸方向游去。

海德拉格利亚号缓缓收起自己巨大的帆，船舷两侧伸出两排桨来，船体掉头。看着激起的白色水花，监察官狠狠说道：“叛国，这是叛国。”

[正文结于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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