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宝～”张淮起了个大早在出租屋门口守着，只有这样他才能逮到一次裴泽，其他时候裴泽上课他也上课，裴泽下课就不见人影，张淮在学校跟裴泽一点儿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裴泽皱着小脸儿，目光中像是没有看见他，反而回头喊了一声：“子杰哥，快点儿，我们去镇上吃早饭！”

“来了。”李子杰边往身上披外套，边往门外走：“哟，张淮又来了啦！”

“快走啦！”裴泽往前面小跑几步。

张淮局促地站着，李子杰冲他笑了笑示意他跟上来。

裴泽在前面走，李子杰跟张淮落在后面儿。

“他还在生我的气。”张淮叹了口气。

李子杰眯着眼睛笑，没说话。

“他会不会就这么不理我……”张淮心情愈发低落。

“不会哦。”李子杰笑着摇头：“他只要还生你的气，那就还有机会补救。”

“真的吗？”张淮一只手抓住李子杰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李子杰啧了一声：“假的，我猜的，不行你问他去吧。”说完，他有点儿不自在地挣脱张淮的手，其实俩人要说很熟，也没有，但偏偏就坦诚相见过了，而且也发生了点儿东西，所以李子杰并不太想跟他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

何况前面那小孩儿时不时偷眼往这边看呢，张淮你可长点心吧。

“……”张淮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帮帮我……”

“那什么，裴泽，我把手机忘家里了，你先去吧，我回去拿手机。”李子杰翻了个白眼，冲前面儿喊了一句就转身往出租屋走，裴泽闻言站在原地等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他正犹豫着，张淮已经一路小跑追上来了：“泽宝！”

裴泽下意识就想跑。

“你等等！”张淮伸手拉住他。

裴泽挣了两下，没挣脱，鼓着腮帮子没看他，整个人就委委屈屈现在那里。

“你看看我，就看我一眼。”张淮凑上去，掰过裴泽的脸：“你听我说嘛！”

裴泽张口就要咬张淮的手，本来只是虚张声势，但张淮居然不躲，裴泽直接就一口下去了。

张淮疼得眼角都抽了抽，不过脸上还是挂着笑：“咬吧，你出了气就行。”

“做梦！便宜的你！”裴泽啐了一口：“臭的臭的，你整个人都是臭的，走开！”

他往后面看了一眼，子杰哥怎么还不来，再不来自己真得跑了。

“你别不让我解释就直接宣判我死刑嘛！”张淮脸上的笑容垮下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疲惫。

他最近吃不好睡不好，每节课下课都往初中部跑，跟裴泽他们班的人脸都快混熟了，但就是找不到裴泽，有几次他狠了心宁可迟到都要等裴泽出现，结果他迟到十分钟也没看到裴泽的人影，等他前脚走了，裴泽就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回自己班上了。

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起了个大早来堵裴泽，天地良心，天还黑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到门口了，随着临近冬天，早晨的气温也越来越低，站在那儿活动手脚吐着白气等了一个小时今天才逮到的裴泽。

“你……”裴泽还是扭过头不看他：“你有什么要说的跟我没关系。”

“我跟安哥之前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张淮当没听见裴泽的拒绝，小声解释着。

“……”裴泽脸红起来，想起之前那次荒唐的经历。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介意……”张淮还想继续说，裴泽一脚跺在他脚上，张淮嗷了一嗓子，脸色开始扭曲，裴泽趁机挣开他的手就往镇上跑。

等跑开一段距离，他回头看了看张淮还蹲在那儿没动，裴泽犹豫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别别扭扭往回走了几步：“喂！腿断了？”

张淮抬头露出笑脸来：“没有～泽宝在关心我啊～”

“你去死吧！”裴泽只觉得热血冲上天灵盖，心中的羞耻感简直爆炸：“张淮你个浑蛋！”

他冲过去就想再踩一脚，却扑进了张淮怀里：“放开我！”

“你别生气了，你怎么打我我都受着，但是我想你知道，子杰说的是对的，那天我看到你之后我很害怕，我怕你会难过，我从那时候才知道我想要什么，泽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张淮把头埋在裴泽耳边。

“你放开！”裴泽一下就软和下来：“别人会看见！”

“没关系，让他们看见，我不怕！”张淮在他肩窝拱了拱：“别躲着我了，我很想你。”

裴泽的手下意识也抱了一下张淮的腰，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赶紧放开：“给我放开啊！”说完还用小拳头怼了一下张淮的肚子。

这次真就歪打正着了，张淮好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不说，今天起了个大早也没吃早点，挨了个不轻不重的拳头胃部就一阵翻腾，张淮脸色苍白的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勉强笑了笑，却没有开口说话。

“以后别在外面搂搂抱抱的。”裴泽意有所指：“我还没原谅你呢，以后你都得听我的才行！”

张淮嗯了一声，吞了口气压制住身体的不适。

“子杰哥怎么还没来。”裴泽往后张望了一下。

屋里隔着窗户看到两人互动终于重归正常的李子杰这才都出来：“走吧，去吃早饭。”

“我请！”张淮眨眨眼睛。

“哼，算你识相！”裴泽哼了一声。

张淮又开始夜不归宿了。

李安对比心知肚明，不过他现在跟张淮也挺尴尬的，要说除去肉体关系两人也算是很好的朋友，可是现在张淮夹在中间反而不好偏向他这边说着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已经做出决定了。

可偏偏这天中午午休，他鬼使神差就走到了出租屋门口敲了敲门。

裴泽开了门之后，一张笑脸直接垮了下来。

还以为是张淮呢。

裴泽哼了一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李安也没有在意他，而是扭头往他本来计划跟李子杰住的那间房。

李子杰正坐在那儿发呆，看到李安来了先是一愣，然后冲他笑了笑：“你来啦。”

李安走进房里，裴泽鬼鬼祟祟打开一条门缝往这边看。

“我……我来看看你。”李安有点儿找不到话头，明明之前两个人之间的话都说不完，甚至于只要眼神对上，都知道下一步是亲吻还是脱衣服，现在却只能用这种不尴不尬的话语来做为交谈的开头。

“我有什么好看的。”李子杰自嘲地笑笑：“不忙着陪魏巍了？”

“哦对了。”李子杰掏出钱包：“之前跟家里说房子是跟你合租，你把钱都出了，我把我那份给你。”

李安摇摇头。

李子杰表情却严肃起来：“你得拿着。”说完，一小叠百元钞票被塞进李安的手中，却又落在了地上。

裴泽从门缝里伸出小脑袋：“钱不要给我呀！”

李子杰瞪了他一眼：“回你屋去！”

“哦。”裴泽听话地合上门，不过还是没关死。

“子杰。”李安的目光里满是恳求：“别分那么清。”

“安哥。”李子杰低头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钞：“以前可以不分那么清。”现在不行了。

李安退了两步，而后像是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这里。

李子杰叹了口气，手里的钱被他捏得皱巴巴的。

“他来干什么？”裴泽有点儿摸不清头脑，探出脑袋问李子杰。

“就是过来看看我吧，看看我是不是还在这儿。”李子杰笑了笑。

“你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裴泽越来越奇怪了。

“是啊，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李子杰叹了口气，看着李安离开的方向，眼神落寞。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安在没去找过李子杰，跟魏巍的接触也仅仅只是亲亲摸摸，再没有动完全吃掉小孩儿的心思。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很多时候，人与人相互之间的羁绊是脆弱不堪的，尤其是少年时候的喜欢，绝大多数都是见色起意。

但还有一小部分人，可以说他们慢热，可以说他们长情，他们会在一个人身上把自己所有的热情燃尽。

李子杰是这样，魏巍也会是这样，李安从他们的不同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让他觉得还承受不起的东西。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

李子杰倒是开始习惯现在的生活，因为住在了校外所以就很难跟跟李安碰面，有时候在学校里远远看上一眼，眼神对上的时候他就会笑一笑然后移开目光。

午饭晚饭偶尔会在后门买了盒饭后绕回出租屋吃，有时候会在镇上的店里炒个菜改善一下生活。

于是乎，有个眼熟的小孩儿就进去了他的视线。

李安的室友，魏巍的同学，那个叫刘林的孩子。

每次都会炒一盘青菜或者烧个豆腐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要不是李子杰尝过店里的大多数家常菜，他都会以为豆腐里塞了肉馅，或者青菜上面的汁水是高汤。

食欲不好的时候，看到别人吃得香也算是种享受来着。

李子杰想了想，端着刚送上来的小炒肉坐到了刘林对面。

刘林抬头看了看周围还空着很多的座位，又看了看一直兴致盎然盯着他的李子杰，他小心翼翼把嘴里的豆腐块给吞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我知道你，你叫刘林。”李子杰冲他笑了笑，把前面的小炒肉推了过去：“一起吃？”

刘林看了看自己面前吃了一半的红烧豆腐：“我……我都要吃完了，而且……”他吞了吞口水，不是很想拒绝。

在借李安那六百块之前，他还借了周围的一些同学钱，虽然裴泽把之前跟他要的钱都还给了他，但也只是把濒临崩溃的经济稳定了下来，一餐一份五块的红烧豆腐，配一碗米饭，就是他现在能承受的最高消费了。

“吃吧，别客气。”李子杰拿起调羹（瓷质汤匙）挖了一口红烧豆腐放进嘴里：“呐，我也吃过你的菜了。”

刘林犹犹豫豫夹起几块菜椒，在其中鬼鬼祟祟夹上一片肉，塞进嘴里之后扒了一大口饭。

李子杰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毕竟现在跟裴泽也相处得不错，这孩子现在这副凄惨的样子大多也是那小子的原因，自己就这么补偿补偿吧：“下午放学也来这家店吃吧。”

刘林啊了一声，有些不解地看着李子杰。

“我请你吃饭啊～”李子杰觉得对面那个小孩儿被米饭撑得鼓起来的腮帮子，看着活像一只嘴里塞了坚果的仓鼠。

他装作玩手机，暗戳戳拍了一张照片，结果闪光灯和咔嚓一下的音效都没关。

然后刘林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你你你……”

李子杰有点尴尬地放下手机：“吃饭吧吃饭吧。”

刘林飞快地扒着饭，时不时瞟一眼对面那个怪人。

李子杰，他当然知道啦，之前经常往他们寝室跑来着。

不过没打过交道，很陌生。

谁知道这家伙这么自来熟？！

不管了，小炒肉真好吃……过年后有了压岁钱我就也能吃上小炒肉了……刘林有点悲伤地想着，被拍张照也行吧，也不是没被拍过（某裴泽：？！）。

小孩儿很有礼貌，哪怕是吃完了，也乖乖坐在那里等着李子杰也吃完，才站起身告辞，不过出了店门就撒腿就跑，李子杰付完钱出门只能看见穿着蓝白色羽绒服的刘林挤进人群里的背影。

李子杰摸了摸鼻子，想起刚才自己很冒昧的举动，掏出手机翻出照片，手指在删除上滑动两下，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

反而是有点手痒。

这个圆鼓鼓的腮帮子一看就很好捏。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蹭了蹭，按下电源键，也慢慢悠悠晃着往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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