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城市的秋天漫长而无趣，陈森一头扎进了裘光一家自助餐店铺的后厨里，开始学习各种吃食的制作方法，也许跟从小就帮爸妈打下手有关，他上手得很快，而其他员工也因为这孩子是老板带来的而颇多照顾，吃喝住都在店里，工资裘光直接发给他，不过陈森却没有收过一次。

裘光隐隐知道为什么，果然，直到把之前他发给陈森的“零花钱”全部还完之后，陈森领了第一笔工资。

这种转变让裘光感到不安与害怕，但陈森对他的态度却没有改变，偶尔他来巡店，把小孩儿堵在没人的地方亲亲摸摸陈森也都还配合，只是真正做爱的次数却寥寥无几了。

元旦店里加班完放了两天假，陈森准备回家休息，正好也能给最近被忽视的葡萄藤补补水，今年葡萄成熟的时候他没在家，等他回来已经是满地狼藉，全便宜了路过的鸟儿，爬上顶楼，陈森一眼就看到已经补过水的葡萄藤，埋着根部的泥土一片湿润，再看门把手，也有被扭动过的痕迹。

嘶，遭贼了？谁家贼会好心给葡萄藤浇水啊？

陈森目光扫了一下四周，也没人啊。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一个少年从顶楼楼梯间顶上跳下来落到了他面前：“哥！”

昏黄的阳光下，陈森还没看清人影，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体就扑进了他怀里：“哥，我想死你了！”

“淼……淼淼？”陈森有点儿不确定，小半年没见，他长高了不少，小孩儿窜得更快，之前比他矮一个头，现在都能把脸贴在自己脸边了……嗯？

陈森推开陈淼：“你又离家出走了？”

陈淼愣了一下：“没有，我这次来跟我妈说过了。”

“胡说，她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跑过来？”陈森看着小孩儿眉眼间的小动作，心里跟明镜似的。

“我反正是说过了！”陈淼嘴硬了一句，然后弱弱地说：“之前国庆节七天假她没让我过来，这次元旦三天我过来她还拦着！”说完，小孩儿气呼呼的坐到了椅子上。

陈森无奈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裤子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来自邻省。

陈森接通以后，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就传进了他的耳朵：“喂？是陈森吧？淼淼在你那儿吗？”

“额……”陈森掏了掏被吵得有点儿耳鸣的耳朵，看着对面那个一脸任性的小孩儿，他打开手机扩音：“在呢，陈淼妈妈，他就在我边儿上。”

“那就好那就好，陈森啊，你可得看住这孩子啊，太任性了，我把他身份证藏着不让他坐高铁，他就叫了个出租车跑到你那儿去了，真是麻烦你了，我明天就过来把他接回来！”

“阿姨，你先别着急，你把他接回去，他找到机会又跑怎么办，淼淼就三天假，他在这儿住两天，最后一天我把他全须全尾给您送回去，保证他再不跑，行吗？”陈森想了想，看着陈淼如是说道，陈淼犹豫着点点头：“行！”

“这样儿啊，那……真是麻烦你了，上次我托警方给你的钱你也没要，这……”女人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跟淼淼有缘分，把他当弟弟看，我没什么钱，但是很多事儿跟钱也没关系，您说对吗？”陈森笑着。

“嗯，那就麻烦你了，小森，帮我好好管管这孩子。”陈淼妈妈松了口，面前的陈淼也明显放松下来。

挂了电话，陈森有点儿头疼地看着对面的小孩儿：“你怎么想的，啊？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你妈不得急死啊？”

“她不让我找你！”陈淼声音抬高：“我都这么久没见你了，你也不找我！”

“你找我干嘛。”陈森面色沉下去，他心中隐隐有了点猜测。

“我想你了嘛！”陈淼看着陈森的黑脸，补了一句：“哥～”说着整个人又挂到了他身上，陈森低喝一声：“撒开，我要开门。”

陈淼顿时乖乖放开陈森，陈森打开门，看了看已经有点儿落灰的家里，空荡荡的冰箱，他的头更疼了。

“家里没吃的。”陈森暼了陈淼一眼：“泡面也没有，最后一桶被你吃了。”

陈淼跟进来，手指在桌上一擦，他目光深沉看着指尖的灰尘：“哥，家里这么多灰，你不在家住啊？”

裘光！！

“嗯，最近在工作的地方住。”陈森随口答道。

陈淼松了口气，又扒到陈森身上：“哥，走，我请你吃饭！家里不是没吃的嘛！”

“家里还没收拾呢。”

“回来我帮你！”

连拉带拽下了楼，陈淼意气风发走在前面儿，时不时回头看陈森：“哥，你快点儿走！”

“我走的慢。”陈森看着小孩儿的背影，眼睛里蒙上一层阴翳。

两人最后选了家烤肉，不过不是之前那种几十块的自助烤肉，按照陈森现在的工资来看，大概每个月能来六次，然后剩下的日子喝西北风活着。

陈淼扫码付了钱，两个人挑了个清净的位置，趁着上菜之前的功夫，陈森调了两碗蘸料端了过来，放了一碗到陈淼面前。

“谢谢哥！”

“别谢谢我，我谢谢你记得回来看我，但有下次还是别这样儿了。”陈森叹了口气。

“怎么了嘛，我来看你那是天经地义的，你是我哥！”陈淼目光移开，顾左右而言他：“怎么还不上菜啊，哥你饿了吧？”

陈森也没有继续说教：“跟我说说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吧？”

哥在关心我的生活！

陈淼一下又兴致高昂起来：“我跟你说，我们那个学校……”

陈森听着不时点头，顺着把话头接下去。

上菜了，他把肉烤上，烟气缭绕，他目光落在陈淼身上。

确实跟裘光跟他说的一样，淼淼现在的生活，跟之前他的生活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他看着现在意气风发的少年，又想起在地铁站门口捡到的那个臭小孩儿，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这就是现实。

陈森深吸一口气，夹起一块肉放到陈淼面前的碟子里：“烤好了，吃吧。”

陈淼嗯了一声，开始投入到陈森亲手烤的肉里。

裹上蘸料之后，味道跟之前陈森在家做的也一模一样。

陈淼吃得胃口大开，陈森跟着也吃了个七分饱。

两人出了店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个人并肩走着，陈淼扭头看着陈森：“哥，你刚才就光问我了，你呢，你现在在干嘛？”

“在学餐饮方面的技能。”陈森笼统的说着。

陈淼眨眨眼：“哥，你现在还算童工吧？”

“裘光的店。”陈森随口回答。

“哦。”小孩儿一下秧了下来：“你还在跟他联系吗？”

陈森闻言目光微沉：“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陈淼皱眉：“他……你们这样儿不对！”

“我们怎样？”陈森的眉头锁得更紧，他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陈淼。

“……”陈淼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也许是顾忌到现在是在大街上，有些话不太好说出来，

“先回家吧。”陈森扭过头，目光落到路边的一块空地上。

那是他之前摆摊的地方。

一个中年人推着小吃车占住了那块地儿。

烤肉最大的弊端就是，吃完以后一身都是油烟味，所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你没带衣服？”陈森看着窝在椅子里揉着自己肚子的陈淼。

“穿你的就行！”陈淼一脸无所谓。

“我这儿没旧衣服了。”陈森扯扯嘴角：“我全都给扔了。”

“啊？”陈淼跑到衣柜边拉开门：“你真扔了？”

“旧了，小了。”陈森随便找了两个借口，没什么诚意。

其实他以为，陈淼不会再回来了，那些衣服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也就被他把那些旧衣服连同着心底那点儿不可告人的心思一起倒进了垃圾堆里。

“没事儿，我现在应该能直接穿你的了！”陈淼眼珠子一转：“之前那些衣服应该也穿不下了。”

陈森看着现在的陈淼，一时有点儿恍然。

半年前的陈淼干干瘦瘦的，现在脸上也有了点儿肉，精神头什么的跟之前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干嘛！哥你嫌弃我啊？”陈淼眨了眨眼睛。

“说什么胡话。”陈森摇了摇头，整理出一套他不太常穿的衣服扔过去。

“内裤呢？”陈淼翻了翻衣服。

“我出去给你买。”陈森站起身。

“别那么麻烦了。”陈淼笑了笑：“你手边儿不就有嘛！”

“……”陈森有点儿语塞。

“我去洗澡啦！”陈淼扯过一条平角裤就往卫生间里钻。

“毛巾！”陈森喊了一声。

“用你的！”陈淼头也没回。

反锁上卫生间的门，陈淼猛地把头埋进手上托着的那一堆衣服里。

其实这些衣服肯定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但陈淼就仿佛能闻到半年前陈森身上汗味和油烟味混在一起的气味。

或者说，他刚才已经尽力克制没有冲过去揽住陈森，把自己的脑袋埋进陈森的脖颈、发间，他怕自己被陈森拎起来扔出去。

小少年的身体一下就起了反应，陈淼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水阀，开始脱衣服。

已经被撑得岌岌可危的儿童内裤被脱下，他有点苦恼地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就握上去捋动了一下。

“嘶。”他的吸气声被水流滴落到地上的声音完美地掩盖住，水流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流，耳朵里全是水流撞击在后脑勺的杂音。

“陈森……陈森……哥……”下意识喃喃出哥这个称呼的时候，陈淼浑身打了个哆嗦，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感从他的心底浮现，

陈森完完全全把他当成弟弟看，而他这个弟弟却怀揣着肮脏的想法在腌臜之地做着这档子事。

可是陈森……陈森也没那么干净！他和裘光……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也有钱了！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之后，陈淼却也没有了心情继续下去，终归是假的。

他叹了口气，开始清洗起自己的身体。

关上水阀，陈淼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只穿了一条内裤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陈森扫了一眼他近乎赤裸的身体，平角裤被异禀的天赋虬起鼓鼓囊囊的一团。

陈森扭过头，寻找起擦头发的浴巾。

“过来坐下。”陈森拍了拍身前的椅子，陈淼走过来乖乖坐下，陈森拿着浴巾本来想给他擦一下身体，想了想又直接把浴巾扔在了他身上：“自己擦！”

陈森眨眨眼睛：“哥，我手里拿着衣服呢。”一个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借口，但陈森却还是拿起浴巾开始给他擦头发。

擦过了头发，便是身上那些从头发里流下来的水迹，陈森力气没用多大，但陈淼被擦过的皮肤却浮现出一层红晕。

陈淼弓着身子红着脸，抢过浴巾在自己身上擦了几下：“行了哥，你去洗澡吧。”

陈森眸光闪了闪，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

门外坐在椅子上的陈淼这才拿开覆盖在腰间的浴巾，平角裤被顶起来一个帐篷，顶端已经隐隐有了水迹，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擦干，还是其他的原因。

他有点儿后悔没把衣服穿好了，可他又很想试探一下陈森看见他身体的反应。

他低下头，眼睛蒙在头发遮挡投下的阴翳里。

门里头，陈森面无表情的脸也开始崩解。

他把混合阀开到冷水那边儿，给自己淋了个透心凉，好一会儿直到眼神恢复清明才开始扒掉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

清洗掉身上的油烟味后，他穿好衣服才走出卫生间。

陈淼站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手里拿着浴巾：“哥，我给你擦头发！”

陈森脚下顿了顿：“不用了，我头发短，干得快。”

陈淼却抿着嘴，就在那儿站着看着他。

陈森走向床榻的脚步一转，还是坐到了椅子上。

陈淼笑了笑，这才开始给陈森擦头发。

“你用点儿力。”陈森皱了皱眉头，这小子怎么跟没吃一样，手上没力气。

陈淼闻言也放下心来，收下力气也打了几分，只可惜陈森穿好了衣服……

陈淼清清嗓子：“哥，我刚才在外面话没说完呢。”

“嗯。”陈森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你想说什么？”

“裘光……不是好人。”陈淼半天挤出来这么一句话：“你得离他远点儿。”

“裘叔挺好的。”陈森叹了口气。

“好什么好！哥你才叫好，裘光又老，长的也不好看，就是有几个钱。”陈淼顿了顿：“我现在也有钱了。”

“他有钱关我什么事，你现在有钱了也是你的事。”陈森眯起眼睛。

这小子话里有话啊。

而且，越听越不对劲。

他的心往下沉。

陈淼手下的动作也停顿下来，他的呼吸开始慢慢粗重起来，某一刻，他从背后抱住椅子上的陈森：“哥，我……我喜欢你，你别跟裘光在一起了，我也可以给你钱！”

听到前半截话的时候，陈森像是个爆炸了的烟花，心里充满了不真实的快乐和开心，但还没等他扭过头，最后一句话也钻进了他耳朵里。

他感觉像是有一根烧红了的铁棍跟着那句话一起捅进了他的脑子里，他的脸也跟着涨红，不是因为他跟裘光之间曾有过的“交易”被发现而产生的所为羞愧，那些钱他已经还给裘光了，他曾经给陈淼花过的钱每一分都是他自己挣的，现在他也能堂堂正正养过自己了，是不是能有个机会活的像个人呢？能好好喜欢某个人一次呢？

陈森闭了闭开始酸涩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陈淼还想重复一次他刚才说的话，陈森却霍然站起身，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出门外。

月光晦暗，星辰稀疏，陈淼有点儿看不清陈森脸上的表情，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但他能听出陈森语气里的冰冷：“你……明天早上，哪来的，回哪去吧。”

“哥？”陈淼懵了。

“别叫我哥！”陈森声音陡然抬高。

陈淼抿了抿嘴：“哥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再原谅我一次。”

小孩儿一直在道歉求饶，陈森却只是沉默着，良久，陈森的声音传进陈淼的耳朵里：“你没说错，是我想得太幼稚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我太幼稚了。”

陈森似乎还有很多话没说完，但他再次闭上了嘴，他走回房里，面对着墙壁躺在了床上。

“你早点儿睡吧，明天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你说过这里是我们两个的家！”陈淼被陈森突然的冷淡也逼得失态：“我到底说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啊，我给你道歉，我……”陈淼喉咙一哽，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要待在外面儿，随你，要进来睡觉，也随你，别吵了，我很累，也别吵到邻居休息。”陈森清冷的声音传来。

“那你别赶我走。”

“……”陈森没出声。

陈淼站在门口，两个人僵持起来。

夜很漫长。

陈森站起身，看着穿着单衣靠在门口睡着的陈淼，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陈淼挣开迷蒙的睡眼：“哥……你别赶我走，我错了，我老是说错话。”

陈森抿了抿嘴：“进来。”

小孩嗯了一声，站起身就往里走，脚下却一软，直接撞进陈森怀里。

陈森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抱住他，不过他也跌坐在了地上。

陈淼在他怀里抬起头，鬼使神差一般看进陈森的眼睛里：“哥，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

“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陈森扭过头。

陈淼急了：“我是说真的！”

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能证明自己心里想法的方案，最终却是掰过陈森的脸，而后一口啃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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