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七点半，二哈准时走进默赛特的房间，轻轻地把自己的身体放到默赛特的床上，然后靠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主人，起床时间到了。”

听到这个酥软而青涩的声音之后，默赛特也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伸了几个懒腰，然后坐了起来。

“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今天是火腿三明治配咖啡，晨报已经放在餐桌上您习惯的位置。没有什么特殊需要的话我就按照日间常规安排运行了。”

这是二哈和默赛特一日之初的日常对话，通常默赛特洗漱完，吃完早餐之后就会去上班。二哈则会打扫家中的卫生，采买今日需要使用的食材，然后如果默赛特需要的话还会去Mech Art总部帮忙。中午做好午饭之后给默赛特送去，然后下午他就有一定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看书，也可以打打游戏，但是如果默赛特把他叫来帮忙他也得照做。晚上先接默赛特下班，然后做完饭，晚上洗完碗，清洗完机体之后就又是自由活动时间。然后等到默赛特洗漱完上床睡觉之后，二哈自己也会去充电。

这就是默赛特一天的日常了，有了二哈之后，他的生活平凡而美好。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要被改变了……

默赛特刚到公司，刚把自己的公文包放下，刚想打开电脑为改进二哈或者设计新人造人寻找想法，他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开了。默赛特打开门一看，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尔文社长。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阿尔文说着，比了一个手势。

“字越少，事越大。”这句话默赛特从初中上数学课起就是他听到耳朵起茧的“至理名言”，平时表现的亲和力十足的阿尔文社长，这次只留下了九个字和一个手势，看来事情不小。

阿尔文把默赛特领到了他的办公室，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右手托腮，看着眼前站着的默赛特。

“默赛特博士，”阿尔文用上了平时他很少用的名称后缀，“你设计的HUSKY型人造人推出之后，确实收到了比以往好的反响，你之前设计的JULIUS当然比不过，不过与他同时上市的人造人都没有这么畅销。”

“您……您过奖了。”见到阿尔文此次一反常态的像个老干部（与他年龄挺相符，阿尔文今年58）一样夸奖着自己，默赛特也招架不住。

“唉……当初你在全社最困难的时候提出要搞‘人造人启蒙’计划，我当时炒了你的冲动都有，不过幸好那时克制住了，现在看起来这个计划十分成功。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默赛特听到阿尔文的嘴里蹦出“奖励”二字之后，眼睛都直了。

“你升职了，新岗位是产品研究部AI研究课课长，新的工作地点是我们公司位于中立岛的总部。”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默赛特此时的职衔是“首席设计师”，是这个部门的高层，但是并不是行政管理职务，对Mech Art社的经营战略上说不上话，所以还得坐工位拿一般员工薪水（他收入的大头是设计的人造人的销售分红，只要还处于上市状态就每个月发一次）。这一升，可以说是一只脚踏进管理层的门槛里了。

（如果想找现实里的原型的话，阿里巴巴的高级职位有P（Professional）职级和M（Management）职级（现在他们马上要改了），默赛特相当于从P职级最高的P10变成了大约M2到M3之间。）

另外还有两个总部的事情，虽然因特普里斯联邦的领土被分成“四大企业”的管理区和中立岛五大部分，但是因特普里斯的政治、经济与对外交往中心只有一个，而且好巧不巧正好在中立岛上，所以为了筹集资金，与现在控制力大不如前的联邦政府和外国人打交道都能方便一些，四大企业都选择了在各自的管理区和中立岛上设立两个总部。各自区域的总部负责产品的研发，设计，营销以及各自区域的管理；而中立岛上的总部大多用于资金管理和对外交往。

然而阿尔文给默赛特的“奖励”还不止这些，他同时还宣布要聘请二哈作为Mech Art社的“人造人顾问”，工作地点也是Mech Art位于中立岛的总部。Mech Art社公司文化比较开放，也是四大企业中唯一一个允许雇佣人造人的企业。不过二哈是这个规定启用之后，第一个被雇用的人造人。

阿尔文甚至为二哈专门准备了一份仪式感十足的聘书，开头的称呼是“人造人HUSKY-001A-0000”（这是最正式的人造人机体代码标记格式，不过平常使用时只会用到前两组，只有刑侦这种需要精细到个体的事情才会调用第三组代码，0000说明是原型机），而二哈职位的正式职称是“市场营销部营销策略首席顾问”，这个工作涉及到了线上线下各种媒介上Mech Art社的宣传策略，所以要求其对目标市场人群的消费心理有着足够的了解，将这个职务交给二哈这样的人造人，足以体现阿尔文对二哈的信任。

二哈这次还拿到了一个“形象宣传大使”的任命书，不过默赛特也不大在意这些，二哈上市之后，基本上所有的Mech Art宣传物料都是二哈的那张纯情男高脸独占C位了，所以默赛特认为这就是一个单纯的“转正”而已。

“我会给你和二哈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转岗，这段时间你们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搬家，适应适应中立岛的新环境，我要说的就这些祝你们工作顺利。”

“那，我在中立岛住哪呢……？”默赛特问。

“这个不用担心，我在中立岛已经物色好了一套条件适宜交通方便的公寓，装修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至于你原来的房子嘛……要不这样，你租给我们公司新来的员工，然后租金全都给你。”

默赛特思考了一会，觉得这不失为一个理想的方案，于是就同意了。

下班时间，默赛特等来了每天定时来接他回家的二哈。“主人，工作一天辛苦了，晚饭已经为您备好了哦。”这句话二哈不知道说了多少遍，默赛特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在回家的路上，默赛特告诉了二哈今天他收到的“奖励”：“二哈，我们要升职了！”

“好耶！”二哈听到升职当然十分兴奋，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主人话里有话，“不过，‘我们’升职，我也有工作了？”

默赛特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把给二哈的聘书交给了他。二哈看着聘书上自己完整的机体代码，居然有种那不是自己的错觉，不过最后还是收下了这封聘书。回家之后，为了庆祝这次升迁，二哈特意开了……一瓶外面买的橙汁，毕竟二哈生成的食谱都是营养优先，这种饮料在二哈眼里是排不上号的。等到开饭的时候，二哈并没有站在一旁待命，而是坐在了默赛特的对面，往自己手上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冷却液，然后和杯子里装满橙汁的默赛特碰了一杯（默赛特烟酒不沾），他们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事已至此，先碰杯吧。

这周的周末，默赛特特地找了个时间带着二哈，去了阿尔文在中立岛给他们买好的公寓。装修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机器人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对他们进来参观的行为也不劝阻，看在是也没有多大影响了。

客厅很亮堂，阳光从一旁不大不小的阳台透进来，可以做到日落之前不用开灯。

餐厅是餐吧形式，半开放式厨房也符合二哈的习惯，他比较喜欢装盘之后就直接端到餐桌上，虽然他内置的稳定器可以让他在端一些汤汤水水时不洒出来，但是他还是喜欢这种类似于酒保的上菜方式。

整个客厅+厨房是蓝色和紫色混搭的风格，蓝色来自于二哈那天蓝色的眼瞳，不过紫色就不知道与二哈有何关联了。

厕所有两个，一个在厨房旁边，一个在主卧里，但只有厨房旁的那个才能够用来洗澡，干湿分离做的很到位，澡盆和淋浴都满足了（默赛特倾向于淋浴，而二哈清洗机体时只能泡在一澡盆的清洁液里）。

从客厅到卧室要走一个不长不短的走廊，走廊两旁有很多储物柜和展示架，走廊的镜头就是主卧和次卧了。默赛特和二哈把主卧和次卧都看了一遍，发现有点不对：主卧里的布置是两张单人床和一张长长的，中间没有一点分隔的电脑桌，剩下的就是标准卧室配置。而次卧没有床，二哈只是在房间的一侧墙旁边发现了一个充电座，可是自己原来的那个充电座还可以用，带来之后就有两个充电座了，另一边是带书架书桌，位置大的可以放两把椅子坐两个人。一旁还有一个配上电竞椅的电脑桌，虽然二哈平时自由活动时间就那么点，不过打打游戏什么的还是可以的（顺便插个题外话，二哈想接耳机不想外放声音的话，只需要把耳机线用专门的转接器分成两半，然后分别插进自己机械耳的接口里）。

看来阿尔文的安排是“人机分离”，让二哈和默赛特分开来睡，这时两人再去看房间门口的走廊，居然有了一种楚河汉界的感觉。而且充电器和单人床都是两个，二哈和默赛特都没有床睡不舒服就换一张或者充电器“脚感”不好就换一个的奢侈习惯，阿尔文的这一安排也是意义不明。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答案了。

到了正式搬家的日子，二哈和默赛特把收拾好的物品大包小包地往车上塞，然后开到了公寓楼下，正当二哈把自己的行李抬到公寓所在的楼层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情：公寓的门没有关上，而是半开着。不对啊，明明只有自己和默赛特才有钥匙，上次看完走了之后也把门锁上了，那现在他为什么开着。二哈越想越觉得瘆人，不过如果连自己都被吓到的话，那默赛特就可能被吓得更厉害了，所以为了“保护主人”，二哈启动了护卫模式，一步步接近房门，然后控制着开门的手不要出声。开了门，二哈发现客厅里满满当当的堆满了行李箱和储物的纸盒子，仔细分析里面的物品，发现都是一些女性用品和女装。这时一个声音解开了二哈的疑惑：

“二哈，你怎么在这里？”

是小安妮，而随后安娜博士也跟着小安妮的声音走了出来。这时默赛特也乘着电梯来到了这一楼层，四个人……准确来说是两个人和两个人造人八目相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等下，阿尔文社长不是给我和小安妮准备的这套房子吗？”安娜博士首先发话打破了沉默。

“不对啊，”默赛特也回应道，“阿尔文社长也说给我和二哈准备了房子。”

又是一阵沉默，一会两边都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异口同声喊道：

“你也升职了？”

等到大家都开始忙着解释情况之后，四人彼此都知道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安娜和小安妮也升职了，安娜的职位是产品研究部外观设计课的课长，而小安妮的职务也和二哈一样，“人造人顾问”（她是产品研究部的顾问）+“形象宣传大使”。如果二哈在别的地方听到这个消息也许还会开一个“CP营业”的玩笑，但现在气氛不对，所以二哈也没有说出来。

“也就是说……阿尔文其实是，”默赛特思考了一会，然后说，“背着我们的面，安排我们强制同居？”

“应该就是了。”安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工作地点一样，住在一起能省一套房钱，阿尔文社长在全社财报最难看的时候掌管过财务，精打细算也许已经成了他的职业病了。”

默赛特也只能点点头，承认了现实。

正当默赛特和安娜讨论的十分严肃时，一旁的两个人造人气氛显然轻松了很多。

“我们……真的……要同居吗？”虽然二哈的脸部还没有脸红的功能，但是他的语气足以体现他的害羞。毕竟他之前可没有和异性同居的经历，哪怕是异性型的人造人都让他有点不好接受。

“好像是耶……”不过安娜显然没有那么矜持，“那个书桌看起来能够我俩一起坐，不过那个打游戏的位子只有一个，你到时候可得识相，让着我一点啊。还有平时做饭做家务，我俩也得分配一下，不然一个干活一个就在一旁闲着可不好。”

“额…………好……”二哈挠挠脑袋，勉强同意了小安妮的请求。

一个月之期已到，默赛特，二哈，安娜和小安妮都已经提前适应了中立岛的生活节奏：这里没有Mech Art区域的悠闲，治安也没有那么好，所以二哈和小安妮都更新了数据，将几条晚上容易闹小混混的街道标记为“避免寻路”状态。除此之外一切如往常一样。

由于现在二哈和小安妮两个人造人住在了一起，分配家务就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在两个人造人的房间内，放着一块画成日历模样的白板，每一天的日期数字下有三个小格子，分别代表着“清扫房间”“准备餐食”“采买生活必需品”三项工作。二哈和小安妮要提前一周安排好一周的工作分配，然后把磁贴贴在格子里，蓝色代表二哈，紫色代表小安妮。听起来很公平不是吗？两个人造人之间没有什么身份的差异，人造人的核心在思考对策时也不会那么自私，那一定能得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吧。

抱歉你想的太好了，这个时候，过于逼真的AI反而成了一个问题……

每个星期天的晚上8点半按惯例是安排新一周工作的时间，这时默赛特和安娜都已经吃完饭排队等洗澡了，于是二哈和小安妮就会围在房间里的白板前，商讨新一周的工作安排。虽然发表意见没有先后顺序之分，但是这样的讨论，每次都是从小安妮的连珠炮开火开始：

“二哈啊，清扫房间的工作还是交给你吧，你扫地拖地什么的比我干净多了。而且这还包括整理杂物呢，你瞧你主人那书堆得多高，你可比我高一个头，这事情你不干，我真干不了。”

“二哈啊，上次主人跟我一起出门的时候，可是一个劲的夸你意大利面做的好吃呢。而且我生成的一周食谱可是你筛选完之后我的AI从剩下的里面挑出来的，哪能有你的好啊，煮饭的事情还是你来吧。”

“二哈啊，菜市场人太多了，我一进去大家都盯着我看，真的好尴尬。人家摊主跟我搭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你看着比我成熟多了，要不还是你去买菜吧。”

二哈真的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小安妮，首先就是他心太软，不敢给眼前看上去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安妮冷脸；其次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婉拒，感觉针对这个场景生成一套说辞就得烧坏他几个芯片。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安妮往下周的每一天的每一个格子里都贴上蓝色的磁贴，然后苦哈哈地照做。

每次默赛特和安娜看着两个人造人的工作安排表，尤其是那一排排的蓝色和点缀其间稀稀拉拉的紫色形成的强烈对比，都有一种“想笑，但是就很难笑出来”的感觉。看了很久以后，只有安娜小声嘀咕了一句：“看来二哈被小安妮全方位拿捏了。”

与默赛特读大学的时候成天窝实验室窝图书馆，日常论文非得写成学士论文质量，校园内社交几乎为零，出社会一段时间后又直接投身不婚主义不同的是，安娜在大学里就是典型的社恐——社交恐怖分子，去party比去上课还勤快（虽然都是全勤），甚至还没走出校园就谈过两段恋爱。她能教给小安妮的，可就比默赛特教给二哈的多的多了。

不过小安妮见到二哈面对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默默照做的样子，多少还会有点“良心不安”。所以有些时候她也会帮二哈扫房间或者做饭（不过买东西还得二哈自己来，毕竟小安妮推掉买东西的理由是真的，她真的社恐），不过就是二哈在盯着锅里的食物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小安妮会时不时一把把他抱住，让二哈重心不稳踉跄几下，二哈也不想直接斥责她，但是他也不会顺着小安妮的行为继续挑逗下去，只能用一句十分机械的话回应：“请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两个人造人从搬来同居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一种“相爱相杀”的状态，如果还有什么能让他们达成共识的话，那肯定就是默赛特和安娜为了解决他俩在工作分配上的矛盾提出的解决方案了。默赛特和安娜两人同时想出了一个方案：买个扫地机器人（带整理功能的那种），这样清扫房间的活就不用两个人造人干了，剩下的两份工作让两个人造人平分，轮换着来做。不过这个提议一经提出就遭到二哈和小安妮的严词拒绝，也许是人造人都有一种“把工作给别人干=自己没用了”的执念吧。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默赛特和安娜已经在新家安定下来了，二哈和小安妮也适应了自己的工作。两个人类和两个人造人在他们的新家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每天早上，小安妮和二哈会各自把自己的主人叫醒（因为安娜和默赛特起床时间不一样），然后两个人类洗漱完，享用完早餐（通常是二哈做的）之后就会去上班，接着两个人造人就会按照上一个星期日安排的分配进行日常工作，做好午饭送到两个主人的工作地，在主人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下班时间接主人回家，做好晚饭，清洗完机体，剩下的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虽然与二哈只与默赛特同居的日常没什么差别，但是多了一个小安妮，让二哈在新家的日子多了不少东西——欢乐，更多的是糟心事和双倍的家务。不过这不是他搬到中立岛后生活唯一的改变，因为他还在中立岛上多了一个新的身份。

某天，二哈刚给默赛特送完午饭回来，想着趁着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打会游戏上上分，结果一回房间就发现小安妮已经做到了电脑桌前开始爽玩了。看到二哈回来，小安妮用自己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着二哈，二哈见此情景也只好自认理亏，坐到一旁的书桌上开始看书。看了一会，二哈收到了一条信息（二哈没有手机，是直接发给了二哈的机体），但是发消息的不是默赛特，而是阿尔文社长。如今二哈也成了Mech Art的工作人员，在默赛特的指令之外，阿尔文的调遣他肯定也得听，现在阿尔文对二哈的权限仅次于默赛特，说他是二哈的“第二主人”也不为过。阿尔文社长的消息也是典型的“字少事大”：“二哈，我来中立岛了，来我办公室一趟。”

二哈赶到Mech Art中立岛总部的社长办公室，却发现阿尔文不在那里，办公室空荡荡的。二哈四处张望，发现阿尔文的办公桌上有一个信封，上面写有“给HUSKY-001A-0000”的字样。二哈打开来一看，里面有一个类似于邀请函的黑色卡片，上面只有“ACC”三个字母，卡片里有一个微型芯片，二哈试图读取里面存储的数据，却发现那些数据至少经过了10次加密，强行破解除了让自己报错之外没有任何收获。除了那张卡片以外，二哈还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行备注，经过分析，二哈确认是阿尔文自己的字迹，地址位于中立岛中心城市老城区的一条小巷，地图上看是一栋临街的高层公寓，离家不远，备注是：“会议所需材料在档案室A22-5761号柜，你的指纹可以直接扫开，会议开始时间是今晚10时半，进去时遇到保镖就把那个卡片给他看。”

二哈下到了档案室（为了避免数据盗取导致丢失，四大企业都有一个巨大的纸质档案室），找到了A22-5761号柜，用自己的手指按开了柜门，发现里面是一沓纸质材料，二哈简单的翻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不少四大企业的信息，而且明显是有针对性的，看上去像媒体发布会上为回应特定问题准备的材料。由于里面不少信息看起来保密等级很高，二哈只能把那些文件收进自己准备的公文袋里，锁上柜子之后，便快步离开了档案室，毕竟他还得回家做饭。

当天晚上，默赛特和安娜吃完饭之后，二哈把碗筷收拾好，拿进厨房去洗。洗碗的过程中，二哈表情十分复杂，一旁的默赛特看到之后问二哈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哈无法对主人撒谎，只能把实情说了出来：“阿尔文社长交给我一个信封，说是让我参加个什么会议……十点半开始，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正当默赛特和二哈一起纠结的时候，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安娜听到这个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来，走近二哈，然后问：“阿尔文社长有给你会议的地址吗？”

二哈点了点头，把那张小纸条交给了安娜。安娜看罢，捂住了自己的嘴，表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态，然后说了一句：“看来阿尔文社长是真的信任你啊，二哈……”

听到这句话之后，二哈停掉了手上洗碗的工作，转过身来，歪歪脑袋，表示不解。

安娜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先给二哈提问：“你猜，为什么四大企业明争暗斗这么久，但是平衡没有被打破，没有任何势力利用这种‘混乱’改变现有的秩序？”

二哈想了一会，没有给出答案。

“我也是听员工之间传的啊，可信度可能不高。”见二哈没有给出答案，安娜开了口，“四大企业的掌权者不会直接会面，但是他们会派他们信任的人到中立岛上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每个星期都会进行两到三次的定期会面，虽然不是以官方名义进行，但是四大企业派出的代表彼此之间都认同对方代表了所属企业的决策层。大家聚在一起，声明立场的同时把控期望，平衡就这么维持了。”

二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员工间传的消息是派出去的代表大多有共同爱好或者共同身份标签，会议也是以同好之间的聚会为名义展开的，虽然有人提出了会不会是人造人之间进行会面，但是大家都认为这个可能性很低。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可能要成真了。”

“所以……”二哈陷入了沉思，很久才抬起头说，“我是被阿尔文社长选中，作为他和Mech Art社的代表，与其他企业的代表——有可能和我一样是人造人——会面？”

安娜没说什么，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十点半的话……我应该已经睡了……”一旁的默赛特也说，“安娜，明天你叫小安妮叫我起来吧，我估计二哈这个会得开通宵。”

“好，我会安排的。”安娜点了点头，然后走开了。

时间很快接近了十点半，二哈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安娜和默赛特都已经入睡了，这时小安妮站在他的背后，用手指戳了戳他？

“会要开多久，能早点回来给主人做早餐吗？”

“我会尽量快一点，不过回来之后我还得充一会电，叫醒主人的事情还是得你来干。”

“那行吧……”

小安妮望着二哈拿着公文包，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看上去心情也十分复杂。

二哈沿着机体内置的导航系统的方向，在中心城老城区的小巷里走着。此时正是夜生活渐入高潮的时刻，沿街的酒馆、餐厅、小商店和文化设施都亮起了暖色的灯光，让小巷上了一层暖色的滤镜。但是二哈的目的地，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这是一栋普通的临街建筑，没有门牌，没有广告，没有标志，有的只是一扇密不透风的黑色木门，和站在门前的两个西装革履的人造人，二哈扫描了一下，是Beyond Human仿制Mech Art社的人造执事。

二哈走上前去，左边的人造人发话了：“是新来的吗？”

二哈点了点头，然后把那张卡片交给了他，他扫描了一下卡，然后对准二哈扫描了一阵，然后缓缓地说：“身份对应正确，确认为执事型人造人HUSKY-001A，请进。”然后那扇黑色木门就缓缓打开了。

二哈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双层的结构，摆满了桌椅和沙发，一旁的墙上也放着书籍和艺术品，甚至还有一个吧台。里面十分热闹，看起来和这条巷子的每一个酒吧无异，但是二哈却发现了一个让他十分震惊的事情——里面的“顾客”都是人造人，因为他们没有信号接收器和脸颊上的条形码这类人造人的标志，所以二哈一开始还没有看出来。可是中立岛的法律可是规定了，人造人在公共场合必须以标志物标明自己的身份啊，外面的街巷两旁，有的酒馆为陪同主人的人造人提供冷却液，有的酒馆却把“人造人禁止入内”的牌子挂在外窗的中心位置。这时二哈发现了进门处的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在这里，人类和人造人，没有区别。”

这时另一个执事模样的人造人走近了二哈：“您好，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二哈把那张卡片交给了他。

“是参加ACC会议的新人吗？请到楼上去。”人造人扫描了一阵之后，向二哈指出了他的目的地——楼上的一个包间。

“谢谢……我问一下，这里是干嘛的？”二哈向人造人道谢之后问。

“这里是ACC管理的‘人造人救济处’，在中立岛上的每个城市都会有分支机构，您现在所在的是位于中心城的救济处总处，又称‘总店’。在中心城内遭遇虐待或者遗弃的人造人，只要还可以修复，就会送到这里来，然后通过ACC联络四大企业将其进行回收。”人造人听到二哈的发问之后，解释道，“不过至于ACC，我除了知道他的全称是‘人造人协调委员会’，是一个致力于为人造人争取权益的组织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虽然是工作人员，但是层级不高，所以接触不到什么核心信息。”

二哈看着这个黑色短发，黑色眼瞳，脸上带点青涩，举止又彬彬有礼的人造人，居然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这才是真的执事啊，跟他一比，我跟个该溜子似的……”

人类在进入执事学院进行培训的时候，都会收到一句忠告：“当我们身为执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能再被视为‘人’了。”主仆之间是有身份的差距的，二哈望着眼前这个浑身体现着绅士风度的人造人，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执事装，不知道要作何表情。

“您……您在听吗？您有一场会议要参加，现在马上就要开始了。”人造人的一句话把二哈拉回了现实。

“我马上去……走之前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二哈走到一半停住了，“你是……哪家公司生产的。Mech Art？”

“不，我是泛用型人造人，机体号WSMKI-55QT，制造商是‘安氏机械’。”

所谓“泛用型人造人”，顾名思义就是兼顾各种功能的人造人，在四大企业都在制造价格高昂，但性能优越的专用型人造人时，中立岛上巨大的“下沉市场”以及泛用型人造人的需求就落到了在四大企业的夹缝中求生的小型人造人企业中。这些小型人造人企业——亦或者说“人造人组装厂”——没有申请特殊序列号前缀的权利（即使随机到了看上去很好的也可能被四大企业截胡），用二手零件和开源的AI制造出了不少没有侵犯专利权顾虑，可堪一用的人造人。他们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四大企业中的任何一个能够成为伯乐，将他们收编进自己的行列中。

不过这个人造人提到的安氏机械是个例外，它现在的掌管者从其父手中继承了一间人造人维修站，然后不断地做大生意，虽然四大企业都试图打探其态度并拉拢其加入，但是安氏机械并没有表现出投靠谁的倾向。来的路上，二哈还看到了安氏机械新开的一家体验店，不知道他会继续做大，还是像无数意图成为“第五极”的企业一样，被四大企业联合绞杀。

小说相关章节：二哈奇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