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裡一片通血紅，鮮豔的色彩刺得眼球發疼。

黑髮的陰陽師倒在血泊中，蘆屋道滿站在安倍晴明的不遠處。身體不受控制地走向對方，腳掌踩踏在鮮血上時，每一步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腳底沾到血液帶來的黏膩感令人作嘔。

蹲下身子近距離觀察晴明的屍體，胸腔被鉾先鈴（註1）刺穿而過，按常理來說祭祀用的道具不可能如此巨大，未開刃的刀身不足以刺穿肉體。

然而就是這種東西奪取了晴明的生命。

「道……滿……」

晴明的呼喚聲讓蘆屋道滿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後者胸膛還有微弱起伏，眼睛半掩著盯著自己，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嗯，我在。」

自己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他的手撫上晴明的臉頰，而晴明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扣住了他的手腕。

「道滿……我……」

晴明似乎說些什麼，卻被喉嚨的血液堵塞喉嚨而模糊不清，扣著自己手腕的力氣逐漸減弱，最終垂在身側，眼睛裡的光芒逐漸消散，失去生命的軀體靠坐在牆上已無動靜。

血液不斷從晴明的軀體流出，房間彷彿變成密閉空間，液體並沒有從門縫流出，而是淹過他的腳踝、腰、脖子，最後直接淹沒兩人的身軀。窒息的感覺讓蘆屋道滿痛苦的張開嘴，然而灌入口中的是滿滿的血腥味。

（我恨你。）

晴明的話語宛若在耳邊低語著。

－－－

「呃！」

蘆屋道滿睜開雙眼，全身早已被冷汗浸濕，他抬眼看向窗戶，窗欄外的天空露出魚肚白，看來還不到寅時（上午三點到五點）。

（我恨你。）

夢裡的話語再次浮現在腦海，但他記得一清二楚，晴明死時從未說出那樣的話。是夢魘將他的記憶扭曲了。

沒有躺回去的慾望，碰巧肚子裡的小渾蛋開始抗議。有時懷疑這孩子是不是餓鬼投胎轉世的，怎麼吃都餵不飽。

孕婦的身體真麻煩。

如果是以前，他能三天三夜不進食的情況下研究法術，但現在一餐稍微餓到都不行，否則小傢伙會踢肚抗議。

蘆屋道滿揉著眼起床，卻發現身上除了棉被，還有赤色的羽翼蓋在上面，他轉頭望向自己身旁，翅膀的主人正躺在自己身側，不知道夢到什麼樣的場景，嘴裡叨唸些什麼。

「誒嘿嘿……拿到錢包了……」  

起床時發現有人睡在自己旁邊讓蘆屋道滿差點嚇到叫出聲，隨後又想起昨夜就是自己叫朱雀陪伴的，臉頰的溫度快速上升。

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也不明白朱雀為何會答應這個請求。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深怕把人吵醒，卻忘了腳上還有鐐銬，鎖鏈間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讓他忍不住扶額。早知道聽朱雀的話，晚一點再戴上腳鐐了。發出這樣的聲音只有聾子還能繼續睡吧。

果不其然，睡在榻榻米上的黑髮青年被吵醒了。

「嗯……」

耳邊傳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朱雀揉著眼揉著眼睛起身，發現蘆屋道滿一臉尷尬的站在床邊，他看了窗戶外連太陽都還沒冒出頭的天空。

「呼啊～早安，蘆屋大人起得好早，昨天挺晚睡的，要不要再睡個回籠覺啊？」

「不用了，我沒有很想睡──」

「咕嚕嚕嚕～」

話還沒說完，肚子先背叛自己，用聲音表示了抗議。

「噗……噗哈哈哈！原來是小傢伙肚子餓啦，這樣確實沒辦法繼續睡呢。」朱雀大聲笑著直接笑到清醒過來，他爬起來用手隨意梳理頭髮，「我去叫小春給你準備吃的？」

「她昨天應該也玩得很晚，再讓她睡一會吧，我吃昨天剩的食物就好……」

「不行，那些都冷掉了，吃了對身體不好。」朱雀在蘆屋道滿伸手前收走了桌上的食物，「我去做一些吃的給你吃吧。」

「你會做飯？」

「當然會啊。」

蘆屋道滿看朱雀一身白衣，完全想像不出對方煮飯的模樣，感覺廚房燒了起來了也不意外。

「好吧，我還是去叫小春起來……」

「等等等等，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朱雀一把拉住準備呼喚小春的蘆屋道滿，把人壓回位子上。

「等我一下，讓你嚐嚐朱雀哥哥的手藝。」

說完人就飛快的跑出去了。

蘆屋道滿目送對方離去後開始收拾整理被子，也懶得去管朱雀瞎搞些什麼，反正廚房炸了也不是他這個階下囚要去負責。等待期間閒著沒事做，左瞧右看找到了朱雀昨天用來翹鎖的鐵絲，插入鎖孔擺動幾下就解開，鎖沒有想像中的複雜。

昨天出去時已大致摸清房間所在位置以及士兵的巡邏路線，牆壁的符紙雖然麻煩，但並非無破解之道，接下來只需等待時機到來。

開開關關地玩弄著鎖孔，直到腳步聲從屋外傳來，蘆屋道滿將鐵絲藏在書櫃裡，並把鐐銬重新銬上。

紙門被拉開，歡快的聲音隨著端著餐盤的朱雀進來。

「久等啦！」

沒有預想中的烤焦味，是外觀十分普通的早餐，烤魚、醬菜、米飯以及味增湯的組合，蘆屋道滿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朱雀的廚藝超乎他的預想。

「真意外，你居然真的會做飯……」

「用我的火烤出來的魚當然好吃，好歹我也是掌管火焰的神明，控制火候輕輕鬆鬆。」

夾著魚肉的手瞬間定格，蘆屋道滿懷疑自己聽錯，朱雀是神明，使出的火焰當然與一般的火不同，是含有神力的。

「你這個魚……該不會是用神火……？」

「對啊，味道不錯吧？」

「這不是能隨便給人類吃的東西吧？！」

「沒事啦沒事～晴明也吃過喔，還說好吃耶。」

話是這麼說，但人類吃下去真的沒有問題嗎？

「放心，基本上只有助血液循環，減緩血壓和保溫效果而已。」

「溫泉嗎？！」

雖然餐點附帶的效果令人忍不住吐槽，但兩人一邊吃著餐點一邊閒聊著。

吃完飯後，朱雀將餐盤放置在走廊上，讓小春過來時能直接收走。

「我今天要回高天原一趟，會晚點回來喔。」

「這種事不需要跟我報備吧？」

朱雀並非自己的式神，對方要去哪、要做什麼都與他無關。

「我怕有人會寂寞想我啊，例如昨天……」

「！！要出門就快走！門一直開著，外面的冷氣都跑進來了。」

聽見朱雀提及昨日的事，蘆屋道滿惱羞成怒的直接將人推出門外，「碰！」一聲的關上門。

被趕出門的神明站在走廊上，望向窗戶外，雖說天氣入秋開始轉涼，但仍有太陽照射，以常人的溫度來說還算溫暖。

害羞的樣子真可愛。

朱雀心裡如此想著，然後從窗戶飛出城外，確認周圍沒有任何人後，口中念了幾句咒語，身體從腳部化為靈光，直到整個人消失。

註1：「鉾先鈴」是劍形狀的神樂鈴，上面的劍代表天叢雲劍，中間的金色護手狀片代表八咫鏡，下面八個鈴鐺代表八尺瓊勾玉。

小说相关章节：孕